見到楚凝臉上的疲態，陸忱也不再說什麽，只叮囑她系好安全帶，便開車徑直向南江市人民醫院而去。

一路上，兩人一言不發，車廂內十分安靜。

楚凝始終將臉偏向窗戶那邊，閉著眼睛假寐。臉上無比平靜，可內心卻是波瀾起伏，依舊沒有平靜下來。

一個自己苦苦暗戀了這麽多年的人，突然對自己說喜歡……

她都已經要放棄了，他又不動聲色的將她的世界攪亂，天翻地覆。

楚凝不知道她是怎麽下車，又怎麽走進醫院的。她也不知道臨下車時陸忱的反應，或者他說了些什麽。

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緩緩地行走著醫院的走廊上，冷冷的燈光在雪白墻壁的映襯之下越發的冰冷。

她低著頭靜靜地走著，走到走廊盡頭無路可走時，才反應過來走過頭了，只好重新折返。

站在病房面前，想到梅姐才剛恢覆過來，楚凝勉強打起精神，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麽喪，免得負面情緒波及到旁人。

推開病房門，只見護工李嬸正幫梅姐切著蘋果，梅姐悠閑地躺在床上玩著手機，看起來跟沒事人一樣，氣色好了許多。

“楚小姐，你回來了。”李嬸客氣的跟楚凝打了聲招呼。

梅姐也擡頭看向楚凝，笑道，“阿凝，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天玩瘋了不會來醫院了呢。”

“哪有。”楚凝勾唇笑了笑，將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自己走到梅姐病床邊上坐下，順手拿了一塊已經切好的蘋果放在嘴裏，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你這丫頭在外面沒吃飽嗎，回來就跟我這病人搶東西吃。”梅姐半開玩笑的說。

“不就是一塊蘋果嘛，梅姐你可別小氣哦。”

李嬸聽到她們倆的對話，趕忙說道；“楚小姐你要吃，我再幫你削一個。”說罷，就準備拿個蘋果開刀。

楚凝趕忙攔住她，“李嬸，不用麻煩了，我就嘗一嘗而已。”頓了頓，又道：“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也回來了，如果沒別的什麽事情的話，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李嬸聽著楚凝的話，看了一眼梅姐，並不敢表態。

直到梅姐也點頭說，“李嬸，你也辛苦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我這沒什麽事情了。”

得到梅姐的同意，李嬸這才答應下來，很是感激的看著面前兩人，“那梅小姐，楚小姐，我就先下班回去了，明早再過來。”

等到李嬸收拾了一會兒離開之後，楚凝站起身來將病房門反鎖了一道。將自己的折疊床重新鋪好，她懶懶的倒在床上，腦袋仰著盯著天花板，雙眼放空。

梅姐端著那碟蘋果慢條斯理的吃著，才吃了一塊蘋果，就察覺到楚凝的不對勁。她漫不經心的問，“阿凝，怎麽打不起精神來？今天去玩了什麽，累成這幅樣子？”

“沒玩什麽……”

“那你這麽累？而且還一副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樣子。”梅姐不愧是在社會上混過這麽久的人，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一流，立即就看破了楚凝的偽裝。

“……”楚凝沈默。

“難不成遇到了什麽男人把你的魂魄都勾走了？”

楚凝的眼皮動了動，心底發出一聲長嘆來，自己的確是為了一個男人魂不守舍。這想了一路，大腦還是糾結，總感覺亂糟糟的，不知所措。

她甚至不知道明天再遇到陸忱的時候，自己該是怎樣的態度。

梅姐一直在觀察著她的反應，瞧見她眨動的眼睛，便知道自己八成是猜對了。她清了清嗓子，繼續問道，“你要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就跟姐姐說，讓我幫你分析分析。一個人悶著頭想，難免不會鉆牛角尖。”

不得不說，梅姐這句話就像是一只溫柔的小手，悄悄地推開了楚凝心中緊閉的窗戶，讓一縷清風緩緩吹了進來，稍微有所慰藉。

目光從天花板上挪開，楚凝靜靜地緩了一會兒神，隨後坐直了身子，面朝著梅姐，嘴唇微微蓊動著，卻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她還在組織語言，不知道該怎麽說起今天發生的事情。

畢竟到目前為止，她自己還沒能夠完全接受晚上發生的事情……

梅姐也不著急追問，也坐著朝向楚凝，嘴裏還哢嚓哢嚓的吃著清脆可口的蘋果片，靜靜地等著她開口。

在梅姐又吃完一塊蘋果的時候，楚凝總算是把心一沈，開了口。

“今天晚上，陸忱跟我表白了。”

“咳咳咳？！咳咳咳！！！”梅姐硬生生的被一塊蘋果給噎著，劇烈的咳嗽起來。

楚凝一楞，趕緊上前著急的拍著她的背。

梅姐緩過神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的不肯松口，睜大了嫵媚的眼睛，一臉震驚，不可思議的說：“你剛剛說了什麽？”

果然，陸忱表白這件事情是很荒謬的。

連梅姐知道了，都如此大的反應……

“我說，今晚陸忱跟我表白了，他說他喜歡我。”楚凝恍恍惚惚的又重覆了一遍。

梅姐再次呆住，眸中滿是驚訝。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安靜的看著對方，過去好幾秒鐘。

“什麽？！”梅姐猛地吸了一口氣，終於緩過神來，“天吶，這……這……這真的是……真的是……”

她碎碎念的叨嘮了好半晌，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楚凝突然發現，相比於梅姐的震驚，自己的反應倒顯得淡定了些，至少剛開始她還能當著陸忱的面說出完整的句子來。

“阿凝，你怎麽說？”梅姐握緊了她的手，好奇地問。

楚凝搖了搖頭，眼眸低垂，咬了咬下唇，吐了一口氣，才說：“我沒有回答。只是叫他送我回醫院了。”

那個時候，她的大腦都要失去控制一般，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第一反應是逃離，抱著“先離開陸忱的身邊，其他的事情再說”的心態。

“我現在還是不敢相信，陸忱這種人竟然會表白？魔幻，簡直魔幻。”梅姐搖著腦袋，似乎在思索什麽。

“我也不敢相信，但事情真的發生了。所以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梅姐，我的心裏亂糟糟的。”楚凝臉上也寫滿無奈，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梅姐，希望她能夠指出一條明路來。

梅姐皺著眉頭，看起來也比較苦惱。

“阿凝，你將晚上發生的事情具體跟我說說吧，不知道前因後果的，我這也不知道要怎麽分析。”

“嗯，好吧。”楚凝略一頷首，隨即，便將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梅姐聽著聽著，也漸漸地消化了這個消息，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等到楚凝全部講述完後，她看向楚凝，認真地問；“阿凝，你呢？你對陸忱是個什麽態度？”

“我……”

楚凝一時間語塞。

這個問題她真的答不出來，一路上，她也捫心自問了許多遍，可都是無果。

梅姐看見她臉上那糾結猶豫的神色，心底也有幾分明了。

“阿凝，你對陸忱其實是有情的吧。”

“我……”楚凝咬唇，想要否認，心底的感情又第一次見跳出來叫囂反對，她只得欲蓋彌彰的說一句，“那都是過去了。”

“如果過去的話，你就不會這麽支支吾吾、猶猶豫豫了。”

梅姐的話一針見血，直接戳破楚凝心底那層偽裝——的確，她現在還喜歡著陸忱。就算陸忱之前做下那種種令她失望的舉動，她還是喜歡他。

她知道這種喜歡太卑微了，說難聽點，太犯賤了。

但就算難聽，就算知道不應該這樣，她還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如果能夠忘記這一切，她之前一直期盼著，自己能夠徹底忘記陸忱。

可一段深入骨髓的感情，怎麽會那樣輕而易舉的忘卻。

她用情至深，她活該狼狽。

梅姐幽幽的長嘆一口氣，她知曉此刻楚凝內心的糾結與矛盾。感情的事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傻丫頭一往情深，偏偏對象是陸忱。這叫她如何不受傷，如何能全身而退？

“好了阿凝，你聽好了，姐姐之前說過，不管你做出怎麽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梅姐眸光溫柔，聲音緩和的說：“選擇不外乎兩種，一，既然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你大可選擇再相信他一回，大大方方的去愛。”

這個選擇，真的可以嗎？楚凝捏了捏手指，這似乎還是海市蜃樓般的存在。

“第二，你如果不敢去相信，如果覺得日後自己能夠忘記他，能夠徹底對陸忱心如止水，那你就離開南江，離開陸忱，躲得遠遠地，讓他徹底從你的生活消失。”

“這兩個選擇，只有你自己能決定。”

選擇權在自己的手中，只有她能決定。這兩條截然不同的路擺在眼前，她站在岔路口，搖擺不定。

她該怎麽辦？

陸忱啊陸忱，為什麽你總是能那樣淡然，而留給她的只剩下手足無措。

楚凝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深深地看向梅姐，說，“梅姐，我心裏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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