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忱，雖然你的WE在咱們南江市是排第一的企業，但我可是聽說，這次不少外商，還有政府工程單位，國際大企業，都想來爭奪這個項目。跟那些企業相比，WE可能就不那麽有優勢了。”

陳雪然繼續分析著，卻是正好說到點子上了。

她邊說著，邊暗暗地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陸忱，當瞧到他那稍微舒展的眉頭以及若有所思的神情時，心底暗暗地松了口氣。

忽的，她的語調變得輕松起來，帶著些愉悅：“不過，南江市政府那邊負責這個項目的科長姓陳……所以，你放心。回頭我聯系一下陳科長，論資排輩，他算是我的堂兄呢。改明兒個咱們請堂兄吃個飯，一起坐下來好好地談談，這塊地還不是手到擒來。”

陸忱的的頭終於從屏幕後擡了起來。他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目光中看不出喜怒。

拐彎抹角，萬變不離其宗，最後還是點明了“利益”這個主旨。

陸忱靜靜地凝視著面前的陳雪然，純黑色的眼眸越發的平靜，沒有半點波瀾。

陳雪然被他這樣盯著，心底有些忐忑，不自在的擡手撩了一下耳畔落下的發絲。

“那就麻煩你了，雪然。”陸忱終究是開了口。

他簡單的回應，聽在陳雪然的耳中讓她心中不由得暗喜，尤其是那一句“雪然”，落在她的心中就像是天籟之音，瞬間將之前所有的委屈不滿都給撫平。

正在她想趁熱打鐵讓陸忱對自己的態度再好轉一點時，卻又聽得陸忱平靜的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手頭還有點工作，就不能陪你一起吃晚飯了。”

沒想到上一秒他的態度稍微好轉，下一秒就發出如此明顯的逐客令。

陳雪然真的是猜不透陸忱的心思，可他話已經放了出來，要是自己再繼續耗著，怕是好不容易緩和一點的關系又僵硬起來。

想到這裏，陳雪然只好暫時的壓抑住心中的不滿，故意裝作溫柔體貼的說道：“阿忱，你也悠著點，就算工作再重要，到底還是身體最重要。既然你這裏還忙著，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記得過些時間要吃晚飯，不要餓著了。”

“嗯，我知道。”

“那我就先回去，等會我聯系一下陳科長，有什麽消息通知你。”她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要走。

陸忱看著陳雪然的背影，沈吟一下，忽的揚起聲音說道：“辛苦你了，雪然。”

陳雪然的背影不可察覺地一顫，嘴角微微一笑，卻沒有回過頭，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輕輕地合上，屋子裏面又恢覆一片靜謐。

只是窗外的天色暗了幾分，金色的夕陽也變得暗淡。屋子裏面也籠罩著灰暗。

陸忱微微側過頭，看著手邊的那份地皮開發計劃，英俊嚴肅的臉龐上露出難辨的覆雜神色來……

與此同時，夜色籠罩之下，城市另外一棟建築物內。

楚凝回到家後，就將包包甩到一邊，盤腿坐在地毯上，迫不及待的打開錄音筆，聽著那裏面傳出來的聲音，神色越來越沈重。

錄音筆裏剛打開，是一陣沈默，然後便是高跟鞋逐漸走近的聲音。說實話，在這深更半夜的聽到這高跟鞋的聲音，楚凝覺得後背一陣瘆得慌。

好在高跟鞋的聲音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便響起一個熟悉的女聲——夏青。

在面對陸忱的時候，夏青的聲音語氣完全變了個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溫柔和善。

“陸總，你找我有什麽事情要吩咐嗎？”

“說吧，關於這份設計稿的事情，說清楚點。”陸忱的聲音依舊低沈，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陸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有點聽不明白。”夏青依舊裝著無辜。

“這份設計稿是楚凝畫的，你是從哪裏得到的稿件，又是誰在背後指使你做這件事。你最好不要繼續裝瘋賣傻，我沒有那樣的耐心。”

陸忱的話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光是聽著這聲音，楚凝都能夠想象到當時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那種迫人的強大氣場。

夏青沈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線有些顫抖，帶著一種完全被擊潰的挫敗。

“這份設計稿的確是楚凝原創，我拿來之後進行一些修改以後，趕在星源那邊新品發布之前公布了出來。”

“繼續說下去。”

“一開始我沒想到要抄襲的，我也是被迫的……陸總，這件事情真的不全都是我的錯，要怪也不能全部怪我。”夏青急急的爭辯著，似乎內心經歷著十分激烈的掙紮，過了好一段時間，她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這件事情，是你的未婚妻，陳雪然小姐指使我做的。”

楚凝聽到這句話時，心口緊了緊，只覺得後腦勺一陣疼痛。

又是這個陳雪然……

沒想到她還是不肯放過自己，上一次綁架了自己想要毀掉自己的名聲，這一次又使出這種狠毒的招數來。

楚凝忽的想起了那一次，陳楠生受傷站在自己樓下，自己將他帶回來包紮的那回，陳楠生離開的時候，頗有深意的提醒了一句自己，這段時間要小心。

當時她沒怎麽仔細去想陳楠生這句話，現在算是幡然醒悟，卻似乎有點晚了。

錄音筆裏的對話依舊在繼續。

對於夏青招供出主謀的名字，陸忱似乎並不驚訝，聲音依舊平靜：“繼續說。”

“陳雪然給了我這份稿子，說是我想怎麽利用就利用，她會承擔一切後果……後來我才知道這份設計稿是她安插在星源的內線偷出來的。”

“在星源的那個內線是誰。”

“這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也是星源新招設計部員工，叫秦月的。她的表現一般般，可是星源的考核向來是最後只留下一個人。趙懿琳的侄女趙穎也在星源，有趙懿琳在，她的位置自然是穩的。所以爭奪這個名額的人，就是秦月和楚凝。楚凝在設計上遠遠比那個秦月要好許多……一聽到這個辦法可以擠走楚凝，爭取到留在星源的機會，那個秦月就答應下來做內線，負責把設計稿從楚凝的電腦裏copy出來……”

夏青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可楚凝只覺得耳朵旁邊一陣“嗡嗡嗡”的響。就像是誰剛才一個拳頭猛地砸在了她的腦袋上，她現在腦子裏面是一片懵的。

她懷疑過趙穎，卻萬萬沒有想到，害的自己到如此下場的“內線”，竟然是那個總是笑瞇瞇有一張圓圓的娃娃臉的秦月，是那個在星源公司裏為數不多的對自己友善的人。

畫皮畫骨難畫魂，知人知面不知心。

或許楚凝並沒有與秦月過於深交，可此時此刻得知這個消息，心底還是很受震撼。那種覆雜的情緒像是煎熬許久的苦藥，一點一點的在她的心口緩緩地蕩漾開來。

之後錄音筆裏說些什麽，她也完全聽不下去了。

事情到如此，也沒有什麽好繼續聽下去的必要，一切已經很明了。

陳雪然，夏青，秦月，三個女人湊合了這一場讓自己身敗名裂的好戲。

錄音筆不知不覺的播完，筆身上的小燈一閃一閃，楚凝伸手將錄音筆給關掉，丟進了抽屜裏面。

她的心口像是堵著一團東西，一肚子覆雜的情緒壓在裏面，那感覺實在是難受。

現在她很想找一個人傾訴。

大腦裏閃過好幾個人的模樣，最後，她拿出手機來，還是選擇了給梅姐打電話。

她有很多很多的問題想要問，怕是只有從梅姐這種經歷過許多事情的人身上，才能尋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想到這裏，楚凝毫不猶豫的按下了梅姐的電話號碼。

不一會兒，電話那邊就接通了。

梅姐有些驚訝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喲，阿凝，你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楚凝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她說道：“梅姐，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你……我現在真的很困惑。”

梅姐也聽出她略顯得郁悶的心情，語氣也變得正經起來，說道：“嗯，那你就跟姐姐講講。要是能夠給你解答一兩個疑惑，自然是最好的。”

楚凝心底泛起一陣感激來，隨後便一股腦的將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梅姐說了一遍。她以為自己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會很憤怒很不甘。

然而，敘述整件事情的過程，她的語氣平靜的就像是個完全不相幹的局外人，就連楚凝自己都詫異於自己這麽心平氣和的態度。

梅姐一直在電話那頭靜靜的聽著，她很明白怎麽去當一個好的傾聽者。

等到楚凝將全部事情說完之後，梅姐頓了頓，似乎在電話那頭整理了詞語，才緩緩開口道：“剛剛離開校園，踏入社會，這兩個環境是截然不同，你心裏有落差感，我可以理解。而且這次的事情可以說是很大的一個打擊，有人存心想要對付你，用這樣的陰險的招數……但如果你就因此而消極下來，豈不是正好中了那歹人的圈套？她不就是想要看到你痛苦，看到你消極，看到你一蹶不振的樣子嗎？”

“至於你郁悶於那個背後捅刀子的人是平日裏關系還不錯的同事，我之前讀過一段話覺得不錯，現在跟你說說——明面上的小人就像是讀書時候的差生，他們有什麽可怕的？上課說話影響了你，你可以告訴老師。下課追著你吵鬧，你可以告訴政教處。真正的壞人一直是那種綿裏藏針，笑裏藏刀的。”

梅姐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教誨，楚凝一樣樣聽著。

她的每句話就像是一陣撫慰傷口的暖風吹過，楚凝感覺自己那顆枯死的心臟又一點點的滋潤覆活了起來。

直到最後她整個人滿血覆活，跟梅姐道謝掛電話時，發現她們兩個竟然不知不覺的通話了五十三分鐘。

這毫無疑問打破了楚凝人生中最長的一次通話記錄，同時，也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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