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直接這樣，喝掉了？”他指著說，“擦一擦，會好一點吧？”

“這有什麽關系。我和駱平，一直都是這樣子的，小桃也是，對不對？”

接過瓶子的小桃點點頭，杜志淳就這麽看著她，把他們三個嘴都喝過的地方碰到，仰頭咕嚕咕嚕地喝了下。

好吧，這只能用三裏街人個性豪放、自由不羈來形容才能解釋了吧。杜志淳無奈想，放在鳧北市，他以前的同學絕對不會這麽做，普遍是要求他再拿幾只杯子來倒著喝。

以前一直認為喝別人喝過的瓶子不衛生不幹凈的杜志淳，卻對著這兩人升起了不尋常的感情。

都已經能夠不在乎對方碰過有多少細菌的兩人，感情要有多親密呢，才能夠做到？那種自然而然、默契相隨的模式。他忽而很羨慕這種模式，一股強烈想要加入他們之中的欲望，從他心底深處升上來。

“我還沒同你介紹過吧，”青燈指著男生說，“他叫俞駱平。是我、還有小桃的同班同學。這位叫杜志淳，是比我們小一屆的喲。”介紹到杜志淳，她身體又側向了他。

“杜志淳，”俞駱平並不站起來，眼裏帶著似笑非笑，腦袋微揚，往後盯著他。“早有耳聞。”他說。

杜志淳撓撓頭發。“我真有這麽大名氣？怎麽你們個個都曉得我。”

“比你想象得還要再出名點哦。”於青燈說，用開玩笑的神色打趣，俏皮活潑地前後笑了起來。

那樣俏皮可愛一面的青燈，是報道那天的杜志淳，想都不敢想的。那天他所看到的，是個安靜寡言，相當有氣質、但又疏離的女孩。本身面容瘦削，鼻梁高挺，不笑時便更顯得冷漠。

對了，她那天似乎正是為了這起什麽寒假辦公室行竊案才去的校長辦公室。那時的杜志淳正好去找他老爸，匆匆一瞥瞧上，感到丘比特之箭穿心，頭腦發熱，懵裏懵懂找人請來了她，給他交他寫了一夜、廢掉不知多少書信紙的情書。

那時瞧都不瞧他一眼的高嶺之花，哪想得到私底下如此嬌俏可人呢？而他竟也有機會被人邀請，真是越想越激動，以至於接下來一天的課，杜志淳都沒法好好專心聽講，光下課，便瞅著對面教學樓五樓的那個六年三班，直楞楞地心思全早就飛進那個做汽水的教室裏了呢。

倒數第二節 課後，臨近放學，大家的心都飛遠了。也不止杜志淳，他一人坐椅子上傻想發呆，同他要好的小戶是同班同學，這時走過來找他搭話聊。

“寒假去哪裏了，兄弟。整個寒假不見影，去你家也沒人應，一整個冬天沒得玩游戲，害我好苦悶。”拖著椅子，坐到他身邊的小戶說，椅子把地面摩擦得刺啦刺啦響。

“哦！寒假裏啊，我們全家到鹿島過年去了。你來我家當然沒人應。”杜志淳回應說。

“真好，竟然能去國外過年。聽說過年旅游人很多，而且貴，是不是真這樣啊？”

“唔，倒也還好啦，反正哪裏過都一樣，就是換個地方睡覺吃飯罷了。”

杜志淳含糊說。換做平常，他已口若懸河地滔滔不絕起來。但今日實屬沒心思，只能揮揮手，草草了事。

小戶繼續羨慕說：“不僅能夠出國過年，就連家裏也擺著一臺隨時能玩的電腦。志淳你和我們這些人生來就不一樣，如果你爸爸不到學校來任職，你也永遠不會到這裏來吧！”

小戶提醒了志淳。這話倒是真，沒有杜子峰的調職，他甚至不知道有三裏街這麽個地方的存在。

但要說生來就不同的這種話......

“那可不一定，”杜志淳搖頭說。

“啥？”小戶問。

“頂多生活方式不同罷了。外表氣質上感覺也沒多大差。像我這種吧，其實也相當膽小，一遇到點事情畏畏縮縮不敢做，這點上還比不上你們咧，”他純粹回想早晨面對那兩位高年級生，感嘆說，“有錢又怎麽樣呢？沒氣質就是沒氣質，再有錢看上去也像小暴發戶。我可是當真的，”雖然這話被他那中文系出身、自詡學者人士的老爸聽到要生氣，“本身高貴的氣質，還是只存在電視上的吧！你看我們幾個走出去，誰能認得出我來？再待個幾年，鐵定和你們一模一樣了！氣質這種事，就是靠周圍環境影響出來的。要真能在粗鄙簡陋的環境中還能磨練一番我做我，任你說的氣質，那才叫真正的與生俱來吧！”

小戶聽得半解，見志淳高談闊論，還是一臉雲裏霧裏不解狀。

杜志淳想到的是於青燈。他喝著水，好奇這個女孩怎麽就能做到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存在呢？

是白得耀眼的皮膚嗎，還是說話間的語氣神態，一顰一笑的細微差異動作和表情。

“嘿，讓我聽聽你們談的什麽！”杜志淳一口水被拍得差點嗆出喉，扭頭一看，還是同他玩得較好人之一的，名為小輝的粗獷小漢。

小戶搭話說：“你飛碟游戲打到多少關了？”

“別提了，”小輝嘆出一口長熱氣。“游戲機的屏幕太小，完全沒法和志淳家的電腦比。我還是想去志淳家把記錄給打了。餵，志淳，”他搭著杜志淳肩膀。

“幹什麽？”杜志淳說，“我老爸這周末在家，你們恐怕來不了。”

“噢，校長在確實蠻麻煩的。周六呢，周六和周日呢，他什麽時候值班？我們可以等你爸值班時，偷溜到你家裏玩。”

眼見是敷衍不了，杜志淳思索一番，“周六吧，周六下午。他好像有什麽會要開，你們過來，我給開門，偷溜進書房打，在我爸回來前離開就行。”

“那就定了？”

“但周六可能有鐘點工要來。你們最好不要亂走動，我到時打點好一切。”

小輝豪爽答應了，“行，”他們同志淳交朋友，很大程度就是看中了能去他家玩電腦打電子游戲這件事。他們之前誇張到連電腦是何物都不曉得，自從見識過其美妙，便無法再自拔。

整個三裏街除了學校，恐怕只有杜志淳家裏有且只有這一只電腦。其餘別說家庭了，就是中心小學也因資金問題，遲遲拓不進電腦課程。杜子峰最近忙上忙下，可能要為學校機房加快推進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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