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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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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送走那給掌珠穿耳的嬤嬤之後,傅瑩沒有離開, 呆在這裏陪著女兒和崇慶太後。掌珠趴在她身上不肯下來, 就像是一只受了傷的小獸希望得到母親的安慰。

崇慶太後見孫女停止了哭鬧,忍不住誇了她一番, 道:“待會兒你阿瑪來長春仙館, 我定要同你阿瑪說上一說,說我們掌珠最是堅強了,穿了耳洞都沒怎麽哭。”

掌珠耳朵上紮六個窟窿正疼得心煩,聽到祖母誇讚,頓時覺得自己這番疼痛受得值得了, 也就堅強起來,不做哭哭啼啼之狀,道:“我不哭了,阿瑪一定會喜歡我這樣的, 對不?”

女兒克服疼痛變得的堅強也是值得鼓勵的事情, 可傅瑩覺得女孩子還是要適當示弱好。雖說現代的她可不是一個輕易示弱給陌生人的人,但在這個時代,她得了不少示弱好處, 對比之下,還是覺得示弱好,特別是示弱給喜歡自己的人。

她看著女兒, 見掌珠眼睛裏還含著淚水,想女兒堅強一回也不容易,這示弱的事情以後再告訴她也不遲, 於是說道:“是的,你阿瑪見你這樣肯定高興的。”

“那阿瑪喜歡我會超過二哥嗎?”掌珠天真地問道。

這一句話,把崇慶太後和傅瑩說得都楞了一下,崇慶太後微微搖頭道:“你是女孩兒,怎麽能同哥哥比呢?”

即便崇慶太後再怎麽疼孫女,到底也同眾人一般重男輕女。傅瑩怕女兒傷心,忙安慰她道:“你哥哥是男孩兒,自有男孩兒的疼法呢,你和你哥哥比較什麽?”

掌珠仍是不甘心地說道:“前些日子,我見二哥磕頭了還哭呢,我耳朵紮了這麽多眼兒,我也就哭了一陣,額娘你說我是不是比二哥更堅強呢?”

縱使傅瑩對自己生的兒女都一視同仁,但兒子和女兒之間免不了比較,因為不是父母唯一的孩子,誰都想做最受父母疼愛的那個。

傅瑩在現代何嘗不是這個心思呢?家裏有個弟弟,雖說現代的父母不會重男輕女,兒子女兒差不多,但她和弟弟有時也會爭父母的寵愛,只不過弟弟太淘氣,不是很聽話,所以父母才相對喜歡自己一些。

傅瑩不知該對女兒說什麽,崇慶太後在這裏,過於誇讚自己女兒的話,說出來不妥,她想了想道:“你是你阿瑪的女兒,自然像你阿瑪堅強了。”

果然這話說出之後,女兒開心,太後滿意。

崇慶太後見屋中光線黑暗,便讓宮女們上了燈。幽幽的燭光燃起,讓屋中頓時亮了不少。

此時天還未黑下來,若是換作現代,這個時間點而根本不用開燈,無奈古代窗戶玻璃這種透光性極好的“神器”還沒普及,即便是紫禁城,也只有皇帝住的養心殿有。如果外面天稍暗,屋裏就得點燈了。

崇慶太後朝外看了看,對傅瑩說道:“今天這會兒都沒見皇帝來,別是不過來了。”

傅瑩想弘歷孝順,平日再怎麽忙碌也不可能不來長春仙館,於是回道:“太後放心,皇上肯定會來的。”這話剛說完,就有人傳話說弘歷已至長春仙館。

崇慶太後聽兒子過來,高興道:“你說得不錯呢。”

弘歷進屋之後,傅瑩先給他行過禮,而後他再給崇慶太後行禮,最後跟著弘歷進來永璉再給祖母、母親行禮。

弘歷知道今日嬤嬤過來給她穿耳,所以等行禮過後就將女兒從她母親身邊叫過來,看了看她耳朵上的六個銀環。

見女兒耳朵雖塗了鉛粉,但還能看出穿了耳洞之後耳朵變紅變腫,也很是心疼地問掌珠疼不疼。

本以為女兒會向自己哭訴一番,沒想到掌珠卻十分得意地說:“阿瑪,我沒怎麽哭呢,不信可以問額娘。”

崇慶太後聽孫女這麽說,沒等傅瑩開口就自己先替兒媳回了,道:“是呢,本以為掌珠要哭鬧好久,沒想到只是哭了一陣子。”

聽聞女兒如此堅強,弘歷忍不住要稱讚一番,掌珠得了父親地誇獎,很是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永璉倒不在意妹妹對自己的炫耀,這幾年他長大了些,加上父母的教育,也懂得謙讓妹妹,他只是好奇地湊了過去看了看妹妹的耳朵,正打算用手去碰時,卻被母親阻止了。

“你妹妹剛剛紮了耳朵,不要碰,碰了就疼呢。”傅瑩道。

聽母親這麽說,永璉只得把手收回來,掌珠好似炫耀一般地對自己哥哥說道:“我現在有了耳洞,以後就可以戴漂亮的耳環了。”

小孩子總是不禁炫耀刺激的,永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問道:“為何男孩子不能打耳洞呢?”

永璉這天真的話,惹得眾人笑了起來,最後還是弘歷解釋給眾人道:“這打耳洞之俗原先是為咱們滿族先祖男子所有,大約覺得女子戴著耳環更美,所以才把此愛美之權讓給女子了。”

傅瑩真不知這打耳洞為何要打六個,聽弘歷說打耳洞是原是滿族男子先有,倒讓她想起了高跟鞋原先也是西方男子先有,後來成了女子專屬。可見這習慣的性別遷移,東西方都有過。

她想起裹足之事,覺得自己應該借著崇慶太後對此的厭惡,暗示弘歷,讓他下個聖旨什麽的,把這陋習禁掉,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在心裏略略考慮要說的話,傅瑩便說了出來道:“皇上你不知,剛剛太後說,幸好掌珠生在宮裏,若是生在漢人家,像她這般大的女子就要開始裹腳了,也不知漢人是何時開始的這種陋習?難不成也如咱們滿人的先祖一般,原先是男子所有,後來才為女子專屬?”

她話音剛落,崇慶太後就連連否定道:“裹腳連路也走不了,男人要裹了腳還怎麽種地、打獵?”說完就把目光投向弘歷接著道:“皇帝,我極是反感漢人這陋習,要不你下個旨讓她們不要裹腳,要是旗人女子也學漢人這般,豈不是忘了祖宗?按理來說這種事情,我這個太後插手不妥,你不知我聽人說,現聽聞竟也有旗人女子裹腳,覺得此事若不管就麻煩了。”

沒想到自己想說的話竟然由崇慶太後說了出來,崇慶太後畢竟是弘歷的生母,對於一個大孝子來說,母親的話他自然是會言聽計從的。

果然聽了母親的話之後,弘歷回道:“額娘放心便好,明日我便下旨,禁了這陋習。”

聽弘歷打算禁止纏足,傅瑩雖表面無動於衷,心裏早就歡呼雀躍了,雖然直接促成這件事情的是崇慶太後,自己沒有多出力,但只要能將陋習廢除,她才不管是誰做的呢。

崇慶太後見孫子只有永璉過來,忍不住問道:“永璜呢?怎麽你只把長生領來了?”

弘歷想著長春仙館是妻子同母親的住處,永璜來這裏他自認為不妥,畢竟除了請安,平日庶子若無嫡母召喚,是不能輕易出入嫡母的住處。但他又怕母親數落他忽略長子,只得拿永璜要學習之事搪塞。

崇慶太後以為永璜真是因為“學習”才沒有過來,也就沒多問,把永璉叫過來叮囑一番,道:“你阿渾那般用功,你也不能落後了,要知道你可是你阿瑪最看重的兒子。”

弘歷對永璉的偏愛,崇慶太後是知道的,她也希望自己兒子能把皇位傳給永璉,畢竟永璉是她最喜歡的兒媳所生。

永璉聽祖母的話懂事地點了點頭。

弘歷又見這屋裏點了蠟燭,不禁嘆道:“這裏窗戶沒有安玻璃,外面天稍暗就得點燈了。”

崇慶太後回道:“全紫禁城也不過只有皇帝的養心殿才安玻璃,玻璃雖好,但這東西畢竟是西洋運來的,珍貴得很。”

“額娘若覺得好,兒子應當竭力為母親去做。”說完正要命人準備,卻被傅瑩搶先一步道:“長春仙館改建原是我份內之事,窗戶安玻璃這些小事交給我吧。”

弘歷知傅瑩向來辦事穩妥,見她如此堅持也就同意了,但還是傳令下去,讓內務府得的西洋玻璃先緊著長春仙館用,重華宮那裏先擱置一下。

傅瑩頭一回見玻璃還是在雍正的養心殿,那時很是詫異,後來才知道玻璃這個時候是有的,不過是種奢侈品罷了。更何況古代玻璃與現代玻璃也不太一樣,就拿安在養心殿的玻璃來說,透光性比不上現代的玻璃。

弘歷提到玻璃,不禁想起前些日子給傅瑩的玻璃鐲子,見她腕上仍然套著平日裏戴的銀鎏金嵌寶蕾絲手鐲,忍不住問她道:“前幾日給你的玻璃鐲子怎麽不戴出來呢?”

傅瑩聽他提到鐲子,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手腕,然後笑著說道:“玻璃易碎,我怕不小心磕到,所以才沒戴出來呢。這幾日要監督那些工匠,就更不方便了。”

“不就是件物什,磕了就磕了吧,放在那裏不戴反倒可惜了。”弘歷不以為意道。

“你媳婦是節儉,以為她像你一樣胡亂揮霍東西呢。”崇慶太後忍不住說自己的兒子道。

傅瑩想弘歷是愛奢了些,但他搜羅的那些珍品也從不自己獨占,賞給自己還有其他人的就不少,無奈自己對金銀珠寶、古玩珍器之類的不怎麽上心,弘歷、崇慶太後給的那諸多東西她都擱置一邊,只挑一些輕便的飾品戴在身上。

覺得自己丈夫有些冤,她忍不住為弘歷辯解道:“其實皇上多把好東西賞給了身邊之人,並非胡亂揮霍呢,倒是兒媳我日日素裝,確實少了皇家的風範,實為不妥。”

“有何不妥?你這樣才是好的,即便是天家,那也不能胡亂糟蹋東西。”崇慶太後道。

“兒子謹遵額娘教誨,當以身作則,為天下臣民做表率。”弘歷端正身子回答以示對母親此話的尊重。

崇慶太後也不過是隨口說說,倒未必真的責怪兒子。她見兒子年紀正當,又是一表人才,膝下子女卻甚少。

對於此事的原因,崇慶太後自然是心知肚明,知道兒子唯喜妻子一人,雖說當皇子那會兒府中侍妾不少,但統統成了擺設,若兒媳多有生養,那她也就沒有憂慮了,可偏偏兒媳壞了身子,多年沒有再出,她豈有不擔心的道理?

於是,她又看著傅瑩道:“皇後,改建長春仙館本是你份外之事,幾個月之後就要選秀了,這才是你皇後當操心的事。”

雖說皇帝服喪期間不能生子,但選秀卻是慣例,新皇帝繼位,總要選些新人充實後宮的。

傅瑩聽“選秀”二字,頓時生失落之感,只是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點頭以示讚成。

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願意就能拒絕的,她看了一眼弘歷,見他沒有反對。後來一想,選秀他又有什麽理由反對呢?這是祖宗留下的慣例,他不可能因為偏愛正妻就廢除宗法啊。

她看了看自己的兒女,想著如果事無完全,若子女和自己能平安富貴地過一生,也是不壞的結果,至於選秀,既然是無法避免的事情,那麽就把它的影響控制到最小,當初府裏格格也沒有一個能威脅到她,這些選來的新人,也未必能對她構成多大威脅。

隔日,弘歷就下了旨意,禁止婦女纏足。傅瑩得知此事之後,暫先擱下心中對選秀之事的不快,自認為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遂與高流素分享心中之喜。

高流素大病得愈之後,便常常來長春仙館,一來是侍奉在此居住的崇慶太後,二來也是來此陪伴傅瑩。

當傅瑩將弘歷下旨禁止裹足之事告訴高流素時,高流素對此事並不看好,她對傅瑩說道:“其實禁止裹足的旨意聖祖就下過,可這裹足之風太甚,多次禁止皆沒有見效,皇上重提此事,只怕最後也不了了之。”

傅瑩還真不知道康熙也禁止纏足過,她知道高流素學識淵博、了解甚多,這事情一定是有過,她才會這麽說。但她不明白,皇帝直接下的命令,難道下面還敢抗旨不遵不曾?

於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何?”

高流素道:“皇後問我為何,我還真不好說。大約是女子纏足又不能向男子剃發那般,若不剃發就殺掉,故而對此才無可奈何。”

傅瑩連連搖頭,道:“那裹足之痛何其難忍,現在朝廷下令禁止,豈有不讚成的道理?”

高流素坐在傅瑩的下面,聽到傅瑩這麽問,低下頭想了一會兒才回道:“皇後不知,漢人嫁女有習俗,若腳裹得小便能嫁得好些,小腳審美已根深蒂固,只怕不是輕易能改變的。”

傅瑩聽高流素這麽說,原還為此高興的心,頓時變得茫然起來,看來事情不會像自己想得那麽簡單。

她也不知道這聖旨下了之後,到底會起怎樣的作用,畢竟這個時代信息不發達,她在深宮之中又怎麽能那麽容易了解到宮外的事,就算問家人,家人多是旗人,平日都是和旗人打交道,漢人女子裹腳之事,也恐怕不那麽容易知曉。

真是頭疼,還是現代社會好,信息發達,什麽決定之類的事情很快就能收到反饋信息。這當然也不是她頭一回感嘆現代生活的便利了,還是希望這回禁令起到效果吧。

作者有話要說:  清朝入關之後,下令“男子剃發、女子放足”,但最終漢族男子剃發易服,女子卻沒有放棄纏足,故而有“男降女不降”之說。入關初期滿人對女子纏足之事深惡痛絕,先有孝莊太後下懿旨“纏足入後宮者斬”,後又有順治、康熙下令禁止纏足,但民間纏足之風並沒有禁止,最終也就不了了之了。等乾隆上位之後,多次(劃重點“多次”)下令禁止纏足,但還沒有制止纏足之風,只是對旗人女子起到約束作用。等到清後期,甚至連旗人女子也多有裹足者,直到民國這一封建糟粕才結束,但落後地區仍有殘留。不知小天使們有沒有慶幸生活在當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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