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和妻子並肩站在“宇宙總探長”的辦公室門口，看了看屋裏的人，深色不安地彼此對望了一眼。

“裏面那人是誰啊？”張成轉身低下頭，輕聲問比自己矮小半個頭的何一言，“你的同事？”

“不，那是我的老板。”

“啊？這個人他，他真的是你的老板？”張成臉上的吃驚一覽無遺。

“真的。”何一言認真地點了點頭。

“你們好，我是這家偵探所的老板羅北江，”聽到何一言和張成的對話，羅北江迅速從椅子裏站起身，主動上前，向兩個老人伸出了手，“沒見過像我這麽年輕的總探長，一定很激動吧？其實沒什麽的。”

“激動，激動。”張成和妻子順從地和羅北江握了握手，臉上的笑容顯得很不自然。

“你們怎麽不進來？”握過手，羅北江轉身走了兩步後才發現客人並沒跟上自己的步伐。

何一言在心裏“嘖嘖”個不停。

羅北江這人的腦子其實比狡猾的狐貍還精明，可是有時候又糊塗到讓人吐血。

比如此刻，老夫妻兩明明是被羅北江挨過打，有些“扭曲”的臉嚇到了，他居然還能看成是別人對他的敬仰而洋洋自得。

“張先生，我們老板前兩天在處理一件案子的時候，與犯罪份子發生了一場惡鬥，臉受了些傷，希望沒有嚇到你們。”

何一言編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後，果然張成和妻子神情發松，前後腳走進了羅北江的辦公室。

“幹你們這行真的太危險了。”坐在羅北江辦公桌對面的張成語氣裏透著一絲敬意，”對付壞人不容易吧？“

“豈止是不容易，”羅北江的腦海裏浮想出關欣欣怒視自己的臉，情不自禁加重了語氣，“是太不容易了！”

“哎呀，那可要處處當心啊，”張成的妻子露出了關懷的神情，“壞人真的很可怕的。”

“好的，謝謝。現在我們還是繼續來談談你們的案子。“羅北江一臉嚴肅地進入了主題。

“我有幾個問題需要問你們。”

“探長你請問。”

“你們家有幾把鑰匙，除了你們夫妻二人，還有什麽家人？”

“我和我太太沒有孩子，我們家就我們兩人。家門鑰匙總共有四把，兩把我們自己用，另兩把備用的，一把給了我姐姐，一把給了我們關系最好的鄰居。”張成想也不想，十分輕松地回答了羅北江的第一個問題。

猜到羅北江問出這個問題原委的何一言已經在心裏給出了答案：無論是姐姐，還是關系好的鄰居，肯定都不會用這種鬼鬼祟祟的方式給張成夫妻錢來幫助解決他們資金困難的問題。

“你家裏幾間房？”

“我來以前做了些準備，”張成從上衣口袋裏取出自己的手機，打開照相冊最後一頁後，將手機放到桌上，手指點了點頁面上第一張照片。

“這是我們今早出來前新拍的，這裏就是我家。”

張成家平頂一層的房子和連帶的小院，目測大約各占面積一百平。房子外部結構和房子的主人一樣，簡單樸素，修剪齊整的小院子裏種著兩棵蘋果樹和一棵不大的櫻桃樹。

“這是客廳，這是廚房，這是我放東西的工具房…”張成一邊翻動著照片，一邊做著講解，“錢出現的地方，我都圈出來了。”

羅北江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這張先生辦事還是很有條理的。

“今天，那個鬼的錢給你們送到了嗎？”

“送到了，放在早餐桌上，有三百。”

“這個錢你帶身上了嗎？”

“帶了。”張成從衣服口袋裏取出一個紙袋，推到羅北江的面前，”這裏面大約有兩千，都是那個鬼送來的，其餘的，”

張成低下頭，停頓了一會，”其餘的我們都花在房貸上了。”

羅北江拿起紙袋，取出現金，如同擺放撲克牌一樣，將錢打開在桌面上。

“先生，你不戴手套的嗎？”一直沈默不語，聽丈夫回答問題的張成的妻子此刻忍不住開了口，“我看電視上警察查線索摸東西的時候，都戴手套的，然後還要拿去實驗室。”

“張太太，該戴的時候我也會戴的，不過，我覺得你們這個案子並不需要，尤其是現金這種東西。”

羅北江說著話，盯著紙幣上的號碼，沒有任何連號的，顯然不是銀行盜取的贓款。

一擺手，羅北江將紙幣又換了一個方向擺在桌面，盯著看了一會後，突然取出其中幾張，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有股淡淡的漆味。

“你們家最近重新刷過墻面嗎？”

“有。”張成點了點頭，”因為打算賣房子，可以賣個好點的價錢，所以上幾個月，我和太太把房子重新刷了一遍，還把房子裏破舊的地方也修修補補過。”

“這個鬼是在你們刷墻那段日子出現的，還是之後。”

“為什麽不是之前？”何一言忍不住插嘴問了一句。

“你又想什麽呢？”羅北江拿起桌上的圓形咖啡杯墊紙板對著何一言的前額拍打了一下，“如果是之前發生的，張先生暫時有了錢，不會想到去重新裝修，而是拿來付房貸。”

“羅先生說的對，畢竟住了幾十年的房子，如果不是逼急了，哪裏舍得賣？”張成的妻子說到這裏時，眼圈不免有些發紅，顯然在當初定下賣房子決定的時候，她沒少哭過。

“什麽時候呢？”張成側著頭想了一會，“應該是墻剛刷好後的前後兩天，不好意思，具體日子記不清了。”

“沒關系。”羅北江也不理睬一臉委屈的何一言，將咖啡杯墊紙板丟回桌上，繼續盯向紙幣，仿佛它們會開口說話，講出所有的秘密似得。

刷過房，這漆味也可能是張成自己的，可是已經過去了幾個月…

猛地，羅北江抽出其中一張紙幣，轉過身，雙手高高舉起，將紙幣對著窗外的陽光仔細看了看後，毫無征兆地又猛然轉過了身。

他這一驚一乍的舉動在何一言的眼裏太正常不過，卻讓張成夫妻嚇得各自抖動了一下身體。

“這張一百元的紙幣，我可以留下嗎？”

“當然可以。”張成點了點頭。

“知道你們賣房的人多嗎？”

“除了我姐姐一家，就是關系很好的兩個鄰居。”

“那麽知道你們有這筆收入的事又有幾個人知道？”

“我們誰也沒說。”張成十分老實地說出了原因，“畢竟這錢的來路說不明，我們又留著偷偷用了幾個月，不敢說出去。”

“是啊，可為這，我們真的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張成的妻子接著丈夫的話說了下去，“怕這個鬼的錢不幹凈，又怕這個鬼不知道何時跑了，房子的事沒了著落。成日裏提心吊膽的，有時候想想還不如把房子賣了，可又不甘心，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才下定決心來找偵探你，想讓你給我們一個答案。““對，如果是不該用的錢，我們寧可把房子賣了，找個小地方租下，只要能安安心心過日子就好。”張成的目光很堅定。

“目前我想問的就這麽多。”羅北江將桌上的錢重新塞回到信封裏，推到張成夫妻二人面前，“這個你們拿回去，留個電話，接下來兩天，我會和你們聯系。”

“放心吧，既然答應接了你們的案子，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看眼前夫妻兩人並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羅北江給了他們一個肯定自信的回答。

“太謝謝羅先生了，我們走之前，”張成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問一下，這個案子的收費是多少，問清楚比較好。”

“這個，”羅北江拿起桌上他要求留下的紙幣，“歸我就可以。”

“可這才一百，”張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般看著羅北江，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們這個案子一百就夠了。”

望著千恩萬謝的張成夫妻的身影消失後，何一言轉身急忙跑進羅北江的房間，“一百？出去查事情的汽油費到頭來都不止這點。”

“那就坐大巴，坐地鐵好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何一言盯著又閉上眼，賴在椅子裏的羅北江強壓住怒火，“好歹不能虧啊。”

“我們又不是做買賣的，你說話不要那麽世故好不好？”

“我的個天，老板，你醒醒啊！”何一言使勁跺了跺腳，“拜托，你都要破產了，能不能現實點，能不能，”

“噓，別說話。”羅北江突然睜開眼，目光緊向桌面，是他的手機在響，來電顯示：未知你個鬼

嘿嘿，張家的“鬼”還沒拿到，女鬼就上門了。

“餵？請問哪一位啊？”

“裝什麽蒜，別說我的號碼你不知道。”電話那頭關欣欣的口氣冷冰冰的。

“原來是你啊？我真的不知道，都說好老死不相往來的，我怎麽會有你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頭一陣短暫的沈默後，關欣欣丟出了一句話，倒讓在旁邊聽著的何一言嚇了一跳。

“明天下午三點，我們見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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