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凡不是失蹤而是被西涼軍所俘，皇上昨日剛下了旨, 令宋均帶著璃陽公主去往邊疆和談, 其實明擺著是拿璃陽換取邊境安寧。

原本宋乾想著邊境鞭長莫及，他會找王兄商量對策，想辦法救出沈不凡同時保全璃陽。

可是昨晚傳來消息, 宮中情況也不容樂觀, 秦惠妃母憑子貴被封了貴妃, 風頭勝過蘇貴妃, 甚至寵冠後宮。朝堂上，三王爺被皇上冷落新詩疏遠，蘇家的勢力也被皇上一步步地削弱。

面對如此緊急情況，宋乾不得不立即回來。

而沈不渝在他面前決然離去，恐怕就連一直念著要一起過的生辰也無可能了。

或許是習慣了幽雪泉的溫暖，沈不渝現在感覺就像是在戰場上丟掉了自保的盔甲，赤·裸·裸地暴露在危險之中。

坐在疾馳的馬車裏，感受著四面而來的徹骨寒風, 沈不渝禁不住接連打了三個噴嚏, 不知是有人念她還是染了風寒，畢竟她這柔弱的身子, 總是禁不起折騰。

下了馬車，卻見沈家的大門緊閉，沈不渝用力地敲著，喊著，嗓子都快喊啞了, 終於聽到了徐徐的腳步聲。

“誰啊？我們老爺不見客。”疲憊而且透著不耐煩的聲音從門縫間傳出來。

“我是沈不渝，開門！”她站在門口把粉嫩的拳頭用力砸在了冰冷的鐵門上。

“額？誰？啊……小姐！”裏面的人聽罷像是從夢中突然驚醒，立即打開了大門。

那小廝跪在一旁，沈不渝看了一眼也懶得理會，直奔著正廳而去，她想著爹娘此時該是在的。

沈語冰和夫人正滿心愁苦地想著沈不凡的事。

“老爺。你說凡兒他……”沈夫人一身青色煙紗小襖，神色哀戚，比平日裏的溫婉多了份柔弱無力，她現在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沈不凡是沈家的驕傲，不可能為了私欲茍且偷生，雖說是下落不明，但也兇多吉少。剛剛圓滿的家，就這樣一夜間散了。

“夫人莫要悲傷了，我已經派人去邊疆打探消息了。”沈語冰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但是也不能在夫人面前表露出來。

“老爺，一定要把凡兒找回來啊。”沈夫人聲音顫抖地克制著心中幾欲噴薄而出的難過。

沈不渝見到愁眉不展的兩人，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爹，娘！”

沈語冰一驚，之前派去王府的人都未得見她的面，也不知王府內發生了何事，讓他一直憂心忡忡。

“渝兒？”沈夫人喜極而泣，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裏。

“娘，對不起，讓您擔心了。”沈不渝自責不已。

母女二人相互安慰著，半晌才把情緒平覆下來。

“爹，哥哥……”沈不渝還未說完就被沈語冰搖手打斷了。

“渝兒，此事不容樂觀。皇上的旨意讓璃陽公主一並去和談，你可知曉？”

沈不渝心中咯噔一聲，震驚地看向父親：“皇上，此舉何意？璃陽公主已經嫁入我沈家了，這分明是……我去找貴妃娘娘！”

沈不渝知道此事關系重大，已不是她能左右的了，但是憑著沈家與蘇家的關系，蘇貴妃也不會坐視不理。

“渝兒，如今秦惠妃在宮裏風頭正盛，蘇家的勢力被削弱，三王爺又被皇上冷落，蘇貴妃不宜出面，否則引火上身。你也不能沖動行事，王爺此舉甚是明智，遠離是非，保全自己。”沈語冰把這些重大事件一一道來。

沈不渝安靜下來，前些日子她忙著做生意，這些日子被宋乾騙去享樂，一月之內風雲突變，最後竟成了這樣的局面？

宋乾，早已知曉一切？

她原本只是怪他不該遲遲不歸，拖延時間，卻不想如今是要恨他？

無論宋乾的本心怎樣，他確實毀了她改變命運的機會。

“爹，就沒有辦法了嗎？”沈不渝強忍著淚水問道。

“我已經派人入西涼打探虛實。”沈語冰說道，“渝兒，如今蘇家已經做了完全準備，三王爺若是不能重獲聖心，怕是要被蘇家放棄了。”

沈不渝心中一滯，若是如此，蘇家是要扶植宋乾上位嗎？

“我已經向皇上請旨，辭官在家養病，蘇家在朝中也會自斷臂膀保全命脈，韜光養晦。以後，朝中大臣怕是都要向七王爺靠攏了。”沈語冰繼續道。

沈不渝這才醒過神來：“這一切莫非是七王爺所為？”

她想著為何是宋均帶著璃陽公主去和談，其中必然有什麽她不知道的因由。

“宮裏，向來不問誰使了什麽手段，只看誰能笑到最後。”沈語冰看向她，“這一點你該明白才是，若是宋乾卷入其中，女兒你要提前做好準備才是。”

“女兒知道了。”沈不渝心中五味雜陳，本是為哥哥之事煩憂，卻不想他們都已陷入其中。

“蘇家的成敗，也關系著沈家的存亡，你哥哥的生死。”沈語冰長嘆一聲道。

沈不渝想要隨和談隊伍去西涼國走一遭，卻被沈語冰攔下來，且不說長途跋涉她的身體吃不消，這朝中局勢瞬息萬變，留下來還有逆轉的可能，離開奉陽城，待歸來時，怕一切都來不及了。

—

王府，沈不渝是萬萬不願意回去的，回到沈家，她依舊是沈家大小姐。

宋乾派來請她回府的人，連沈家大門都沒進得來就被轟走了，更別說見到王妃的面了。

宋乾無奈，只好把畫眉和許清都安排了過來。

畫眉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但是這兩天下人們嚼舌根聽來的消息也心中大概有數了。

“王妃，”畫眉剛開口就被沈不渝惡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小姐。”她笑著糾正過來，“您真的不回王府了？”

沈不渝點點頭。

“這兩日，那飛燕趁著您不在，可是殷勤地很吶。”畫眉一邊幽怨地說著一邊低頭觀察沈不渝的臉色，“王爺也並未制止。”

“專心點。”沈不渝平靜無瀾的表情有了一絲裂痕，擡起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卻答非所問地訓責畫眉認真剝核桃。

站在沈不渝身後的畫眉挨了罵卻捂嘴偷笑，安靜了片刻，俯身向前伸著頭看著發楞的沈不渝，又提起話來：“小姐，您可還有不少金子在王府呢？不要回去取來嗎？”

沈不渝突然從椅子上坐起來，把畫眉費力剝好的核桃都撒了一地，然後又坐了回去淡聲道：“他不是那種人……”

“這可說不好，畢竟現在什麽都需要錢，三王爺……”畫眉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立即閉上了小嘴巴。

沈不渝卻渾然不覺，堅信她的錢不會丟。

“小姐，那個，許清您到底要不要他進來？都在沈家門口站了大半日了。”畫眉與沈不渝聊了許久，才轉入正式的話題。

“哦？”沈不渝端著一杯紅棗茶轉過頭幽幽問著。

“小姐發落便是，奴婢不敢多言。”畫眉低著頭不敢看她。

沈不渝揶揄道：“你多言的還少嗎？怎麽這會兒不說了？”

不等著畫眉回答，沈不渝也知道她回答不上來什麽，便拿出一張紙來遞給她：“你拿去給他看看，讓他照著讀一遍，當著你的面發個毒誓表表忠心吧……”

畫眉紅著臉接過來一看，不正是上次那份？不過又改動了不少，諸如王爺的十條罪責又羅列地更加詳盡。

“小姐，這個……”畫眉咬著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很為難？當初還不是你出的好主意？沈不渝笑著指著最後一句，“除了這些我加上去的，你先讀一遍這最後兩行。”

“我必定對小姐言聽計從，見到王爺就跑，如違此誓，掉進糞坑！”畫眉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還打了個嗝。

“快去吧。”沈不渝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來，“讓他大點聲念出來，最好多念幾遍，到我這裏就要背下來了。”

畫眉撓了撓頭便拿著紙出去了。

沈不渝去往前廳找父親的時候，正遇上了前來宣旨的人，便隨著眾人去了正廳接旨。

這道聖旨，是讓沈語冰代替七王爺去邊疆和談。

一家人面面相覷，如此安排，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沈大人，皇上命您即刻進宮。”來人宣完旨把聖旨交到了沈語冰手中又說道。

“公公為何如此倉促？”沈不渝上前問道。

“十王妃，老奴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並不知曉。”

沈不渝無奈。

沈語冰走後，沈不渝心中焦躁不安，哥哥下落不明，父親帶著公主遠赴西涼和談？她該怎麽辦？

王府她是不願回去的，如今應陪著母親才是。

——————

“小姐，門外有一位公子，說故人來見。”許清站在門口稟報著。

“故人？讓他進來。”沈不渝一時好奇，她哪裏有結交什麽朋友。

進來的人身穿鬥篷，把大半臉都埋在帽間，拿掉帽子時，便是一臉春風得意，步履輕快，見他肩上落了一層薄雪，悶在屋裏半天的沈不渝才知外面飄了雪。

“姐夫？”沈不渝見到腿腳利索，紅光滿面的楊楠恩不免驚訝不已。

“以後再莫叫姐夫了。”這個稱謂肯定是會讓他想起沈壁辰來。

“好。”沈不渝笑著應道，“楊大哥，或是柳大哥？”

“隨意。”他淺笑安然，“我今日來是為你解惑的。”

“你都聽說了？”沈不渝聲音低落起來。

“這麽大的事，奉陽城中誰人不知。”楊喃恩平靜地說著。

“那你覺得我該如何是好？”沈不渝請他入座，又讓畫眉端了茶水上來。

楊楠嗯端起杯盞朝她舉起，喝了一口才道：“好生經營生意，把錢賺到，還要把值錢的東西賺到。”

沈不渝一臉迷惑：“值錢的東西？”

楊喃恩循循善誘：“你跟隨宋乾去北山游玩，被他阻斷消息，回來得知一切都太遲了。”

說到這裏沈不渝心中一痛，皺了皺眉：“不要再提他了。”

楊喃恩卻笑著繼續道：“倘若你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又怎會受困於他？”

“最值錢的就是這些可靠的消息。”

沈不渝眼眸清澈，忽然腦中靈光一現：“你讓我收集消息？”

楊喃恩讚賞地點點頭。

“這茶樓，酒樓是各種消息的集散地，你大可好加利用。”

在楊喃恩的指導下，沈不渝終於開了竅，賺錢的地方，魚龍混雜，卻是搜集信息的好去處。

“你如此幫我可有什麽條件？”沈不渝問道，“若說沒有，我可是會良心不安，懷疑你的企圖。”她眨著眼睛透著幾許商人的精明。

“自然是不花分文獲取有用信息了，我可沒有王妃財大氣粗，一口氣買下整條街。”他笑道。

“好。”沈不渝承諾道。

“我想，不管是三王爺還是十王爺，以後都需要你這大財主相助呢。”楊喃恩站起身來說道，“早些安排妥當，有什麽需要可以到玉鑲樓找我商量。”

“你一直在那裏？”沈不渝一時疑惑不解，他今日這般大搖大擺地進來沈家，就不怕被人認出來？

“你出現，我便會在。”他笑著撐起傘出了門。

不管他有何目的，回想楊喃恩所說的種種，沈不渝心中激動萬分，她這些日子有的忙了。她要花費心思在所有的店鋪上建立一個情報站，專門收集各類消息。所以，賺錢不是開店的唯一目的。

如此一來，她需要回趟王府取回金子，再買些門面鋪子。

～

沒有沈不渝在的王府，要比往日裏要安靜許多，就連地上的雪都被打掃的幹幹凈凈，之前她愛玩雪，宋乾就吩咐下人給她留一片幹凈的雪地打雪仗，堆雪人。

門口的兩名守衛是陌生的面孔，但也認得她這位王妃，並未阻攔。

“王妃，小姐，這怎麽這麽冷清呢？”畫眉也明顯感覺到不同以往的冷寂。

不過短短幾日的時間，十王府似乎突然破敗了起來，死寂沈沈，毫無生氣。

“見過王妃。”飛燕帶著一名丫鬟從後院出來迎上了沈不渝，主動熱情地行禮問候。

“免禮。”沈不渝對這位低調行事的侍妾並無好惡，但經過中毒之事，她心底知曉飛燕不同於心性單純的玉環。

“我只是來取些東西。”沈不渝也不想擺什麽王妃的架子，畢竟這地方她暫時不想回來了。

飛燕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淺笑道：“王爺吩咐過，王府的大門王妃隨時可以進出，王府的任何東西王妃都隨意處置。”

“王爺說以後用不了太多人，便把府中的人遣散了大半，飛燕如今是王府的女管家，王妃有什麽事隨時吩咐。”飛燕一邊說著一邊引著沈不渝去往她原來的院子。

飛燕不便進去，便停在門外守著，在沈不渝進去之前她又提了一句：“王爺進宮去了，王妃是否要等他回來？”

屋裏的擺設一切照舊，不染纖塵，沈不渝並未回頭，心裏卻一陣苦笑，這是把她當成客來對待了？

沈不渝命人取走了五箱金銀，搬上了馬車。

“府中的事都由你負責？”臨走前沈不渝問著飛燕。

“是，王妃。”飛燕認真地答道。

沈不渝想要在說什麽，嘴唇開了又合，最終沒有說出多餘的一句來。

王府門前的馬車裏，幾個箱子被安置妥當了，畫眉過來請示：“小姐，我們現在走嗎？”

“走吧。”她拉緊了衣領，跨出門檻，又回身看了眼飛燕。

“王妃都不與本王打聲招呼？”宋乾壓低著喘息聲，看著那快要離開的背影問道。

沈不渝的腳停頓了一下，擡眼看向他那招人的眉眼冷冷道：“沒這個必要了吧。”

宋乾把她拉到馬車另一邊，避開閑人的耳目，表情冷然，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過幾日隨本王去拜見皇祖母，到時派人去沈府接你。”

沈不渝不明了他此舉何意，更不理解自己竟是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出了王府你也是本王的王妃。”宋乾顫抖的聲音裏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一輩子都是。”

沈不渝一楞，一輩子？有點長。

她從未見過宋乾這般模樣，緊緊攥著的拳頭，難道是在害怕？

直到宋乾進了王府的大門，沈不渝才挪了挪步子，緩過神來。

一向是自己在宋乾面前張牙舞爪地叫囂著，百般刁難，他從來只會順著她，今日才露出真正的脾氣。

帶著沈甸甸的箱子回去，沈不渝的心情也沈重起來，她努力地拋開一切煩惱雜念，專心於眼前之事，這是將來她保全自己和沈家的籌碼，她必須要全力以赴。

本著生意人的敏銳眼光，所以之前沈不渝就一直留意著其他鋪子經營狀況。如今，正好直接下手。

因著她的身份太過明顯，只能讓畫眉和許清來辦此事。

沈不渝把一份清單交給他們二人並吩咐道：“你們稱作夫妻或是兄妹也行？按照上面的單子，價格，三天內把這些店鋪買下來。”

倆人面面相覷，小姐又要做什麽？

“安排好之後，每個鋪子除了老板之外，再挑出一個誠實可靠的人，一同帶來見我。”沈不渝不論他們作何想，只讓他們照著辦即可。

畫眉自然了解沈不渝的脾氣，不去多嘴問一句，在她的示意下許清也跟著閉嘴。

——————

鋪子全部買下來的那日，沈不渝正頭疼地整理一摞賬目，宋乾派人來接她一同入宮了。

這時候她的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裏去，對著門前等候的人一頓臭罵：“沒看到我正忙著呢嗎？一點誠意都沒有，讓他自己來請！”

“本王來了，王妃忙好了？”宋乾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面前。

沈不渝一臉尷尬，手中握著的毛筆掉在了賬簿上，一抹黑分外刺眼，這賬是再沒法算清了！

宋乾一眼便看到那被弄臟的賬目，還有沈不渝深深皺著的眉頭，他不由得嘴角一扯，表妹雖愛財如命，又總是有許多賺錢的想法，但是她不會算賬！看到數字就頭大！

所以，此時沈不渝的心情他十分清楚。

“畫眉，收拾收拾！”壓抑著內心灼燒的憤怒，朝身旁站著的畫眉大聲喊著。

“哦。”畫眉嚇了一跳，自己明明就在跟前，小姐這音量還以為是叫外面的人呢！

對！沈不渝是故意的！

“王爺既然來了，為什麽還多此一舉？”她拿起濕布擦了擦手上沾染的墨跡，瞥了一眼之前來請她的人。

宋乾清了清嗓子說道：“請王妃，哪裏是一次能請動的？”

“那就三顧茅廬吧，一身墨水味，我要去洗個澡換身衣裳，畢竟見太後是件大事，不能馬虎大意了。”沈不渝說著就回了屋子關了門。

宋乾摸了摸鼻尖，並未有不耐煩或是煩躁，而是朝著緊閉的房門說道：“最好再焚香禱告一番，以示虔誠，而且本王吃王妃的閉門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就在這裏等著王妃大駕了。”

沈不渝本來就是氣氣他，不料他未生氣自己竟是氣得發抖。

“王妃不用熱水，冷水也不用嗎？”宋乾讓人搬來一把椅子坐在門前的太陽地裏，翹著二郎腿好不愜意。

“幹洗。”裏面冷冷飄出兩個字。

沈不渝在屋裏氣得難受，恨不能出去打歪那人的嘴臉！

屋裏穿出乒乒乓乓的聲音，還有一陣碎裂響聲，屋外坐著的人驚了一下立即起身來，透過緊閉的門似乎看到了裏面人的憤怒。

“本王是不是過分了？”宋乾轉頭問著旁邊的人。

“沒，沒。您平時對王妃那麽好，偶爾撒撒氣也不為過。”

宋乾敲了敲他的腦袋：“那就是過分了，哎！本王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一旁的人不敢再吱聲。

“王妃不要忘記換衣服了。”不過消停片刻，宋乾又出聲提醒道。

裏面卻再無半點聲音，更無人應答。

宋乾倒是有些坐不住了，在門口來回地踱著步子，焦急地望著那緊閉的門窗。

等了許久，終於等來開門的聲音。

沈不渝從屋裏出來時倒是換了一身鵝黃色宮裝，長發挽起，梳成流雲髻，額間梅花鈿，唇間一抹朱紅，神采奕奕，與之前判若兩人。

宋乾一時看得呆了。

“走吧。”沈不渝轉身朝他說道。

宋乾嘴角帶笑快步上前，兩人並肩而行。

——————

太後宮裏卻比外邊暖和得多，屋子裏焚著的木香讓人放松下來。

“還以為你們忘了我這個老太婆了，許久不曾來看看皇祖母了。”太後眉眼含笑，說出的話裏卻有幾分責怪。

沈不渝忙上前為太後捶著腿甜聲說道：“只怪這天氣實在太冷，地上也結了冰，渝兒今天剛出門就摔一跤，如今都不敢出門了。”

太後仍舊是那副慈祥的面容，伸手摸著沈不渝的小腦袋嘆道：“好了，又不是真的要怪你們，只是想念你們罷了。”

沈不渝乖巧地望著她。

“知道近來發生了許多事，你們沒少費精神，以後還是要常來皇祖母這裏坐坐。”太後拉著沈不渝的手對他們說道。

“是，孫兒知道了。”宋乾也在一旁乖巧地答著。

“沈家之事，蘇家之事，皆是皇上的意思，改變不了的。”太後提醒著他們，皇上的意思無人能更改，即使她這位做母親的也不能挑戰天子的權威。

沈不渝和宋乾點著頭。

“你們也無需擔心，皇上不會為難蘇貴妃的。”太後開口道。

沈不渝問言一驚，她擡眼看向宋乾，蘇貴妃出了什麽事？

宋乾卻不予理會，向太後道：“多謝皇祖母。”

太後松開他們的手，站起身來淡然道：“這高墻深院裏，有些罪名，只是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找的借口罷了，和你有沒有這宗罪，沒什麽幹系。”

這是過來人看到的真相，悟出的道理。

沈不渝心裏疑惑更甚，看來蘇貴妃真的出事了。

前世，蘇貴妃因為三王爺之事被皇上打入冷宮，而眼下皇上只是疏遠了宋宇，不至於遷怒蘇貴妃，聽著太後的口氣，似乎是被他人有意陷害？

宋乾看了眼發楞的沈不渝，用胳膊捅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來。

“孫兒見今年梅花開得十分好，咱去看看？”宋乾轉移這煩悶的話題提議道。

“那好，去瞧瞧。”太後被宋乾扶著向外走去，沈不渝也跟在一邊。

這梅園有些年頭了，但是唯有今年的梅花開得最盛，是這個時節難得的美景。

太後就帶著隨身伺候的宮女，便隨著他們去了。

“皇祖母您慢點。”沈不渝也上前扶著她。

“好好好，終於算是享得兒孫福了。”太後心滿意足。

其實這宮裏的路是沒有那麽難行的，他們是為了成全太後的心意。

一路說說笑笑，他們沿著長廊走出去，一個轉彎便聞到了撲鼻的清香。

梅園外守著幾名宮女，見到他們來立即行了禮。

“何人在裏面？”太後問道。

“回太後，是秦貴妃。”小宮女戰戰兢兢地說道。

“她不在宮裏好好養著，大冷的天出來做什麽？”太後的臉色不大好看。

“貴妃娘娘她，在摘梅花。”小宮女怯懦地說道。

“哼！這梅花，不看也罷。”太後轉身欲要離開。

只是這還沒走幾步那園中的人就出來了，如今已經顯懷，她倒是敢出來招搖！

“給太後請安。”秦貴妃仍不忘了禮數。

“好了，起來吧，你這大禮現在沒人敢擔。”太後說著也不與她多言。

這明顯冷淡的態度讓秦貴妃原本的笑僵硬在臉上，她看一眼宋乾與沈不渝，心下了然，今日她倒要糾纏下去了。

秦貴妃起了身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子說道：“臣妾行動不便這些日子不曾給太後請安，還望太後恕罪。”

“既然這般辛苦，皇上就不該把處理後宮事務的權力交給你。”太後倒是句句戳中要害。

秦貴妃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委屈地說道：“蘇貴妃如今不便再管理後宮，臣妾得皇上信任，自當盡心竭力。”

她說這番話是在回太後，可一雙眉眼卻在沈不渝和宋乾臉上來回掃過。

“好了，早些回去吧，天太冷，莫凍著。”太後言畢便攜著宋乾和沈不渝走開了，絲毫不給秦貴妃多說幾句話的機會。

秦惠妃一時有些氣不過，說到底也就是個皇上的養母，與皇上之間得嫌隙誰人不知。而且都早已移居偏殿不管後宮事務了，怎麽還那麽把自己當回事！

雖然心裏蔑視，但是秦惠妃是無法把這些話說出口的，望著幾人遠遠消失的背影，她恨恨地扔了手中裝滿梅花的籃子，向著自己的宮院去了。

“貴妃娘娘，您慢著點。”身後伺候的人嚇得趕緊跟了上去。

這位風頭正盛的主子可是她們得罪不起的，就連蘇貴妃都被皇上訓責了，何況她們？稍有不慎丟了小命也難說。

人散去，只餘了一地枯枝紅梅，也終將被紛紛而下的大雪淹沒，被匆匆走過的腳步踐踏，碾入泥濘，化作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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