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深夜，唐思源帶著酒氣打開房門，客廳的燈亮著，電視機放著《如懿傳》，剛好是渣渣皇帝看上香妃的戲碼，沙發上的小人兒卻無心觀看，呼呼睡得正香。

他伸手抱起她，不妨她睜開了眼睛，主動滾進他的懷抱，迷糊道，“人還沒走近呢，這酒味就把我熏醒了，小檸子他們兩個人怎麽樣了？”

唐思源心曠神怡，笑道，“發洩出來好多了，我把他們送回了家，等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那就好，”田清澄水潤的眼眸怔怔的看著唐思源，低聲道，“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們回到大學裏，小檸子當著他的學霸，成澤還是個大憤青……”

無憂無慮的四人組成一幅安寧而美好的畫面，雕刻成珍藏的老照片。

唐思源手穩穩的抱著她，緩緩行走在地板上，暖香和酒香相互雜糅，釀造出醇美的滋味。

“而你，坐在我旁邊蹭我的課，大家笑話你，說你入贅了設計班，班上那麽多女孩子笑你，你不明所以，卻跟著傻乎乎的笑，”田清澄莞爾道，“老師都認識了你，上課還點你回答問題，你不會，偷偷的問我……”

唐思源揚起嘴角，道，“你故意告訴我一個錯誤的答案。”

“誰讓你上課不認真。”

“因為旁邊坐著你，聽不進去。”

田清澄伸手攔住他的脖頸，撒嬌道，“你那雙眼睛火辣辣的，像是能勾魂一樣，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我的心就一陣一陣的跳，你聽不進去，我又怎麽可能聽得進去。”

唐思源低沈的笑了，把她放在床上，深邃而幽暗的眼眸如波瀾壯闊的海洋，靜靜的俯視著她，讓她情不自禁的眩暈入迷，道，“像這樣嗎？”

田清澄摸著他振動的喉結，柔軟的嘴唇親吻著，撫摸著，調戲著，道，“有點像，但其實一點也不一樣。”

大學時候的他，是酸酸甜甜的青澀少年，現在的他，是醇馥幽郁的穩重男人。

“那你是喜歡那個時候的我，還是喜歡現在的我？”唐思源把手插進她的秀發中，用性感的聲線蠱惑著她。

田清澄瞇著眼睛，享受著舒緩的安撫，道，“我是個貪心的，以前的你我喜歡，現在的你我也喜歡，要是兩個能同時存在該有多好，我就可以左擁右抱了。”

“果然是個貪心的，”唐思源懲罰性的捏著她的耳垂，道，“貪心的人就應該被教訓。”

唐思源撓著她的腋窩，讓田清澄像個小貓兒在床上又笑又跳，不時尖叫兩聲，顫抖著求饒道，“思源哥哥，饒了我吧……”

田清澄說謊了，她剛剛的確夢到了大學的場景，但是那個場景卻不太美好。

說到底，田清澄畢竟不是一個太合群的人，她的從容接近於冷漠，原則性又強，典型的外表軟萌內心冷硬，除了三個宿友，其他的不怎麽交流，這就導致了她的人緣不好。

夢中的那天，中午還紅日當頭，下午卻陡然降溫，下起了瓢潑般的大雨，困在圖書館的田清澄穿著一件白色及膝裙，冷得皮膚蒼白，牙齒顫抖，平時安靜的圖書館在陰暗天氣的映襯下鬼氣橫生，恐怖靈異。

圖書館為了防止火災，又為了防止書本潮濕，在建設的時候十分註意五行相克，有太陽的時候會很涼爽，一旦冷下來變成刺骨的陰冷，在加上嗚嗚嗚恍若鬼音的風聲在耳邊環繞著，任誰都會心生膽怯。

昏暗的節能燈照亮了方寸之地，更多的地方被隱匿在黑暗中，田清澄從五樓走到一樓，看不到任何活人，天地寂寥，只有她孤寂的裙擺隨著寒風舞動，發生颯颯的聲音。

她站在大門口，冷雨拍打在她的臉上，淋濕了她的頭發，浸染了她的白裙。

無奈她只好退回到最近的閱覽室。

她驚喜的發現，閱覽室裏有溫暖的燈光還有認識的人，是一個高年級的學長，在學院裏還挺有才氣的。

那個時候的她，對人性的看法還不是很全面，所以但當這位學長展現出陌生的姿態與神色，就不讓人欣喜了。

“怎麽衣服都打濕了，你看你，多冷啊……”

“會不會發燒啊，我摸摸看……”

“你們小女孩就是胡鬧，一點也不愛惜自己，來，坐在我旁邊，暖和一點……”

披著斯文的外皮，掛著和善的笑容，運用虛偽的言辭，卻遮不住齷蹉的內心，在封閉無人的環境中迫不及待的暴露出人性惡劣的一面。

異常惡心。

她倉皇無措的跑出了閱覽室，朝風雨中奔離。

沒有人知道，在學長慢慢走到她身邊觸碰到她的那一刻，她有多惶恐害怕。

如果是現在的她絕對會毫不客氣的還給他一記撩陰腿，讓他得到應有的教訓，可惜當時的她因首次碰到男人的騷擾，太過慌張和詫異，只顧著逃跑去了。

之後因淋雨發燒，她躺在床上渾身酸軟，懶得動彈，睡得身上發熱時，聽到了人談話的聲音。

“田清澄怎麽燒得這麽嚴重？”

“淋了雨。”

“無緣無故的淋雨幹什麽，今天大四的袁飛過來找她呢，還問她的情況，你們說不會是袁飛喜歡上田清澄了吧，她挺受歡迎的……”

“沒辦法，誰讓田清澄是標準的白富美呢，香疙瘩一個，我們是羨慕不過來，不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喜歡她的盡是袁飛、唐思源這樣的渣渣角色，也沒見一個優質高富帥追求……人吶就得認命，哪裏有十全十美的……”

“田清澄什麽都好，就是性格有那麽一點點奇怪……”

“什麽奇怪不奇怪，就是裝唄，家裏有錢，還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模樣，你們看看她用的那些東西，不是成千就是上萬，現在有種人設特別火，叫隱富，你以為她很窮，實際上是裝窮，在你瞧不起她的時候不經意間的打你的臉，她們覺得這有趣，懂嗎？”

“你們能不能不要在田清澄的宿舍說這些，你們不覺得不好意思嗎？”

聲音這才不甘不願的消散了。

等人散了，田清澄面無表情的睜著酸澀的眼眸註視著天花板。

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只有無盡的冷漠和理智。

慢慢的，她又昏昏沈沈的睡了過去。

直到唐思源氣喘籲籲的進來，將她一下子背起來送往醫護室，她的眼淚才簌簌而下，落在他寬厚的背脊和修長的脖頸上。

他一下子僵硬住了，擔憂的問道，“怎麽了？”

田清澄聲音沙啞著，道，“沒事，下雨了。”

藍天白雲，陽光灼灼，哪裏來的雨？

“你哭啦？”

“都跟你說是下雨了。”田清澄死鴨子嘴硬。

唐思源不說話了，只默默的背著她前行。

但他不說話，田清澄心裏更不舒服了，無數的心酸、委屈、難過、恐懼爭先恐後的跑了出來，她嘴唇抖了抖，問道，“我等了你好久，你怎麽才來……”

在圖書館的時候，她等他來接她；出了圖書館，她等他來傾訴心中的恐懼；夜晚發燒，她等他來發現安慰；被人質疑和毀謗，她等他來訴說委屈，她等得望眼欲穿，等得迫不及待，等得茶飯不思，理智盡失。

她哪裏還有之前萬事看淡看穿的從容樣子，在唐思源面前，她只是一個需要愛護的普通女孩罷了。

唐思源嚇懵了，結巴道，“這不是老師讓我們趕活……一知道你病了……我就來了……”

她能聽到自己的聲音非常蠻橫不講理，以她最不喜歡的那種方式埋怨著，“你都不在，不知道我有多難受。”

“哪裏難受？是頭還是肚子？”唐思源緊張兮兮問道。

“哪裏都難受！我被人欺負的時候你不在，我害怕的時候你不在，我想你的時候你還是不在，”她聲音微微發顫，道，“你一點也不好！”

“是是是，是我不好！”

“就是你不好！”

“對對對，我不好！”

唐思源見她不對勁，生怕她燒壞了腦子，跑得飛快，沒有想到田清澄到了醫護室又變得無比正常，眼淚和脆弱的影子一點也看不到。

掛著吊針，唐思源陪伴在她身側，好奇她剛剛的變故，暖聲問道，“怎麽了？”

田清澄像小孩子癟嘴，眼眶微微泛紅，不說話。

唐思源覺得她這個樣子好有趣，摸著她的額頭，笑道，“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田清澄挑剔道，“沒胃口。”

“水呢？”

“不想喝。”

擺明了在生氣。

唐思源搔搔腦袋，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眼前這種情況，他雖然蠻喜歡田清澄這個樣子，但又怕她把話憋在心裏難受，畢竟之前還哭著，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呢！

“那……要不要我去借本書？”

提起書，聯想到圖書館，田清澄氣得瞪大了眼睛，委屈巴巴道，“書書書！這個時候你居然想到書……”

唐思源趕緊安撫道，“沒沒沒，不要書不要書，那手機呢？你的手機落在宿舍了，要你的宿友幫你送過來嗎？”

“不要！”

“那我把我的手機給你玩？”

“你的手機這麽舊，一點也不好玩！”

田清澄覺得自己的態度很有問題，她不應該將難受和委屈宣洩在愛她的唐思源身上，可是她完全忍不住，她很難受很苦逼！

她知道唐思源會容忍她，會愛護她，會心疼她，所以她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這是不對的。

她捂著自己的臉，心中頗為難堪，低聲道，“唐思源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唐思源怔怔然，小心問道，“怎麽了？”

“我現在很不對勁，我怕我說話傷你的心。”

唐思源又怔了。

“我這個樣子，披頭散發的，又醜還又挑剔，你別看了，你出去呆一會兒吧……”田清澄用手推他。

唐思源哭笑不得，道，“哪裏醜了？你不知道你有多漂亮呢，像朵花兒似的。”

田清澄拿下手，瞪著他，道，“騙人！我今天早上臉都沒有洗，身上還有汗，一點也不漂亮！”

唐思源恍然，道，“原來你今天早上沒有洗臉呀，怪不得眼睛周圍有東西……”

田清澄信以為真，趕緊用手摸了摸，除了摸到一根被她扯下來的眼睫毛，其他什麽都沒有，知道自己被他騙了，頓時一雙眼睛氣呼呼的。

像個昂著脖子的小天鵝，活潑得不行。

唐思源摸著她的頭，笑道，“生了病的人會格外嬌氣一些，我知道，放心，我心大著，傷不到我的。”

田清澄心裏有點小幸福，哼哼唧唧口是心非道，“誰嬌氣啦……”

唐思源的破手機，點三下才反應一下，她玩得吃力，卻玩得不亦樂乎，貪吃蛇、俄羅斯方塊，玩著玩著，她的心情無端的變好了很多。

過了一會兒，旁邊沒有動靜，田清澄側頭看去，唐思源居然就這樣坐在板凳上睡著了。

硬挺的臉型睡著後柔和了很多。

肯定又是好幾個夜晚沒有睡覺。

吊針打完了，護士幫她抽了針，指著唐思源笑道，“怎麽在這個地方睡著了，這是他照顧你，還是你照顧他呢？”

田清澄擡起手指點了點嘴唇示意低聲，道，“不好意思哈，我們在這裏稍微坐一下。”

護士又笑了，道，“不礙事，現在這個時間點人不多，你們盡管坐，小情侶感情就是好哇。”

田清澄道了謝，游戲也不玩了，歪著頭看唐思源，時不時用手撥弄一下他的頭發，再玩一下他的手指，竟然也覺得有意思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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