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往事莫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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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秋回到急診科的時候，急診科裏的同事們還專門給她弄了一個簡單的回歸儀式。涼秋捧著手裏那一小束潔白的桔梗花，心裏很溫暖。
“謝謝大家。把我看成這裏的一份子。”她眼中含淚地說道。哽咽的模樣讓在場的醫生護士都極為動容。在大家眼裏，涼秋一直都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冷美人，專業水平高，人也不多話。高冷的形象讓她氣場全開，所以大家和她的關系，也都大多止步於同事而已。
經過這一次受傷的事情，才讓同事們看到了涼秋骨子裏的那一股熱情。
“李醫生，您這剛剛回來，也不用那麽拼。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直接和我們說，千萬不要逞強。”關於醫院想要李涼秋息事寧人的這個消息，早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急診科。大家雖然嘴上都不說，心裏卻都是忿忿不平。
“謝謝大家的好意，既然蘇主任批準我回來上班了，那麽我想我應該是痊愈了。不然他也不敢把我放出來禍害人的。”涼秋俏皮地開了個玩笑，讓氣氛變得歡快輕松起來。
大家又三言兩語聊了幾句，就又都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本應該最忙的蘇言卻這個時候湊到了涼秋身邊道：“怎麽樣？開心吧？”
“嗯？開心啊。同事們對我這麽熱情，我真的很開心。”涼秋一本正經地答道，並且忙著收拾自己的辦公桌。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蘇言嘖了一聲，又神秘兮兮地湊到涼秋身邊道：“我說的是溫欒認了惜時這件事。”
“哦，還可以吧。”涼秋語氣平淡地回道，又嚴肅臉看著蘇言說道：“我的內心毫無波瀾，讓你失望了。”
“你夠了。”蘇言笑出聲來，涼秋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二人笑了一陣，蘇言嘆了一口氣，語氣覆雜地說道：“真好，看到你守著雲開見月明，我真的很開心。只是……這麽一來，溫欒是不是要和陸晚晴提離婚的事情了。”
“他已經提了。”涼秋細細觀察著他的表情，倒有幾分看戲的意思：“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蘇言沒吭聲，只是在沈默。涼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嘆氣道：“你也別問我，她怎麽樣。事實上，我不想知道也確實不知道。你和燕子好歹也是在一起這麽些年了，你們還有了果果，就算是這樣，也沒辦法占據陸晚晴在你心中的地位嗎？”
“沒你說的那麽嚴重。我愛燕子，也愛果果。”涼秋說的話太過尖銳，讓他有些反感。
可是反感的原因是什麽呢？是因為涼秋在信口開河，還是不巧說中了他的心事？到底是什麽原因，也就只有蘇言他自己清楚了。
“我提醒你一件事吧。”涼秋看他已經有些心不在焉了，很是無奈地敲了敲辦公桌，希望他能夠回神：“就是如果哪一天，陸晚晴來找你了，千萬不要因為一時心軟做錯事情。燕子的性子很剛烈，你一旦踏出了一步，你們之間就很難回頭了。這是我給你的忠告。”
“謝謝你的提醒。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蘇言看向涼秋，鄭重其事地說道。
“不讓什麽事情發生啊？”吳添慵懶的音調乍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口，讓兩人感受到了赤裸裸的驚嚇。
“你屬貓的嗎？”蘇言黑著臉回頭看著斜靠在門邊的吳添：“還有，你不會敲門嗎？”
“我要敲門了，怎麽能聽到這麽有意思的對話。”吳添一直以來就是個沒正經的，蘇言已經習慣了。至於涼秋，她與吳添沒有深交，卻有所耳聞。畢竟兩人之間因為吳凡的緣故還是存在交集的。
“那個，你是我弟弟的師傅，對吧？”吳添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裏拎著的一個紙袋放到了涼秋的辦公桌上：“這個，送你。”
涼秋用手指撥開一看，發現是一款限量版的金箔香檳。一瓶的價值大概就抵她幾個月工資了。涼秋默默地將那瓶酒又推到了吳添手邊：“吳少爺太客氣了。作為吳凡的指導醫生，也是工作安排如此。吳少爺不用如此破費的。”
“這不破費啊。”吳添聳了聳肩膀，笑道：“我挑了個在我酒窖裏最便宜的一款酒，都沒出去專門買。”
蘇言站在一旁聽了吳添的解釋，忍不住捂住了額頭。原本想著吳家這兩兄弟裏，也就大哥靠譜一點。現在來看，這倆兄弟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你今天到底來幹嘛的？”蘇言出來打了個圓場，有些崩潰地問道。
“我啊，過來請個小護士吃飯的。”吳添依然笑吟吟地回答道，涼秋與蘇言面面相覷，只覺得這個吳添根本就沒把他們兩人放在眼裏，一句實話都不願意給。
然而，吳添確實是講了實話。他是為了表示感謝，專門來請林琴吃飯的。之前吳凡對於梁姍姍的病情不屑一顧，差點貽誤治療時機，造成醫療事故，是林琴怕出事情硬著頭皮直接給涼秋匯報了梁姍姍的病情，這才有後面的事情。
“你們是不是不信？”吳添見二人沈默不語，又問了一句。
“沒有沒有。您要請哪位小護士，我就不過問了。就一條，請吳大少手下留情，我們這裏的小姑娘都很單純，都不合吳少的胃口的。”蘇言諂媚地笑著，涼秋站在身後看著，沒來由地覺得自己認識了十幾年的老友十分的猥瑣，跟平日裏白面書生的形象判若兩人。
“好吧。”吳添覺得無趣，摸了摸鼻子，轉身要離開。
“你等一下。”涼秋叫住了他，將那瓶酒又遞到他面前道：“這個禮物確實太貴重了。你的心意我心領了，這瓶酒，你還是拿回去吧。”
吳添瞟了一眼掛在涼秋手指上的袋子，又看向涼秋道：“我吳添送出去的東西，從來就沒有拿回來的時候。你要是嫌麻煩，扔掉就是了。”
說著，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蘇言和涼秋的辦公室。
……
林琴從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人這麽強硬邀請去共進晚餐。
“先生，您要找誰？”吳添好整以暇地斜靠在護士站，盛世美顏讓過路的異性及同性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更別說此時此刻正近距離觀摩他的長相的護士站裏的小姑娘們了。
然而，這些人中惟有一個是例外，那就是林琴。
吳添用手撐著下巴，笑瞇瞇地看著這個有一雙大眼睛的小姑娘道：“我找林琴。”
“你找林琴？”林琴第一反應就是，難道醫院裏還有跟自己同名同姓的醫護人員？還是說有病人就叫這個名字：“您等一下，我給您查一下，她是住在這個住院區裏嗎？”
“不是，她不是病人，她是護士。”
巧了，自己也是護士啊。
林琴擡起頭來，有些疑惑地瞧著吳添：“那個……護士林琴，算我一個。可是……您應該不是找我的吧。”
“哦？”吳添掃了一眼別在她胸前的名牌，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就是林琴呀？太好了，我找你有事。”
“什……什麽事？”林琴有些警惕地看著這個從天而降的大帥哥，她並不覺得這是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而是覺得這是一個天上掉下來的神經病。
“我想請你共進晚餐，你有時間嗎？”吳添笑意更深了，在他的意識裏，沒有人能拒絕他帶笑說出的請求。
然而，林琴卻是個例外。
“不行，我要值大夜班。”林琴堅定地說道，護士站其他同事向林琴投來了何棄療的眼神。
“哦，沒事。吃了飯過來繼續值班唄，之前先找個人替著。就這麽決定了，今天下午五點會有人過來接你，他打你電話的時候你不要以為是詐騙電話，就這樣。”吳添轉身離開護士臺的時候，一邊走一邊揮手道。
“神經病。”林琴嘟囔著，回過頭來發現同事們都還在花癡地看著那個‘神經病’離開的背影。她打了個寒顫，趕緊繞開了這些神經不正常的小夥伴。
臨到五點的時候，果然有人打了林琴的手機，只不過當時她在忙，並沒有接到。電話打了幾次之後，吳凡就火急火燎地出現了。她好不容易在走廊上抓住林琴，一臉慌張。
“你怎麽還在這裏？”
“什麽？”林琴懵了：“我今天值大夜班啊，我不在這裏能在哪裏。”
“趕緊，上我哥哥來接你的車，代班的護士我都已經給你找好了。”吳凡一手拖著林琴，一手拿過她手裏的托盤，將她整個人往更衣室裏推。
“哎，哎？吳醫生你幹什麽啊？”林琴一把用雙手抓住門框，不願意就此屈從：“我還要值大夜班呢！”
吳凡看著這個單純的小姑娘無語問蒼天，忽然他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為了工作願意拒絕吳家大少爺邀約的，我就見著你這麽一個。”
說著，他便不由分說地掰開了林琴的雙手。
……
吳添坐在瑞吉酒店頂層的那家牛排店裏等了好一會兒，林琴才姍姍來遲。服務員將林琴引導到吳添面前坐下，並輕聲細語地問吳添是否可以上菜。
吳添輕輕地點了點頭，他這才有禮退下。
“你倒是挺難請的。”
吳添轉過頭來，撐著下巴看著對面這個穿著簡樸的小姑娘。
“我都說了我要值班的……”林琴被吳添說得有些委屈，嘟囔地低下了頭。
“你就那麽喜歡工作？”吳添有些疑惑了，在他的認知裏，他碰到的所有女人秉承的信條都是“幹得好不如嫁的好”。更何況，從吳凡那兒他還了解到，公立醫院的醫務人員，特別是像他們這種屬於‘底層’的實習醫生和護士，應該都沒多少工資才對。
“我的工作很重要的！做得不好要死人的！”林琴很認真地回道，不禁抓緊了自己的小拳頭。
吳添無語地看著她，覺得這個小姑娘長得這麽可愛，水靈水靈的，怎麽這麽沒意思呢。
他撇了撇嘴，便開始岔開話題了。
“知道我為什麽請你來嗎？”
林琴拘謹地坐在了那兒，看著對面笑瞇瞇的男人，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吳凡說……是為了謝謝我？”
“嗯，差不多吧。我代吳凡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林琴回答出了這個問題，看樣子讓吳添很滿意。
“救命之恩？”林琴微微歪著頭想了想：“那個……吳凡最近也沒受傷呀。”
好吧，原來是自己想錯了。還以為終於可以和這個姑娘來一場聰明人之間的談話了。
吳添無奈地深吸了一口氣，難得好脾氣地解釋道：“我不是指真正意義上的救命，我是指……你救了他的職業生涯。”
“哦……”林琴臉一紅，總算反應過來吳家大哥具體是指哪件事情了：“我其實也沒做什麽……”
她越往下說頭垂得越低，到最後，吳添就只能看到她的頭頂了。
這姑娘原來是天然卷啊，和她這個天然呆的性格挺配套的。
吳添的思緒有些跑偏了。
一場米其林大餐吃下來，吳添優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當服務員端走最後一個盤子的時候，他又看向了剛才在大快朵頤的林琴。
“怎麽樣？菜好吃嗎？”
“好吃。”吃了東西的林琴現在的氣質與剛才截然不同，感覺充滿了活力：“就是分量太少了。”
“呵呵”，吳添聽了林琴的點評，忽然笑開了。林琴臉一紅，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卻沒想到吳添來了一句，“我也這麽覺得。”
“是吧是吧。”林琴也學著吳添的樣子笑瞇了眼，像只可愛的小貓咪：“你請我吃了這麽好吃的東西，下次我請你吃吧。”
她脫口而出的邀約讓吳添一楞，下一秒，他的眼睛變得深邃起來：“好呀。”
兩個人正說著話，陸晚晴和梁姍姍正從大門進來。相比於陸晚晴的無精打采，梁姍姍顯得有精神多了。一路上，總是她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陸晚晴則心不在焉的聽著。
“咦？那不是吳家大少嗎？”梁姍姍經過吳添時，突然停住了話頭。
陸晚晴下意識地往窗邊一看，果然見到吳添正和一個看起來很平常的小姑娘坐在一塊，有說有笑的模樣，好似一對戀人。
“那個小姑娘是誰呀？感覺都不認識。”梁姍姍八卦地盯著林琴的側顏看了好一會兒，卻實在沒辦法從自己的朋友圈子裏提取到這個模樣的女孩子。
“走了。”陸晚晴只看了那麽一眼，便知道這個正在和吳添吃飯的人不是他們圈子裏的。不知怎的，那個小姑娘和吳添相處的樣子，讓她想起了若幹年前的溫欒和李涼秋。陸晚晴表情冷漠地伸出手來，一把就將梁姍姍拽走了。
“哎呀，表姐，再看會兒嘛。難得見到吳少爺和個還沒長開的小姑娘吃飯。平常圍繞在他身邊的，哪個不是頂尖的長相。”梁姍姍一邊跟著陸晚晴走著，一邊不舍地繼續回頭打量：“這肯定有八卦啊。”
“有什麽看的。不過是嘗個新鮮罷了。”陸晚晴惡狠狠地說道，忽而她像是想起什麽事情，眼神之中又流落出悲傷：“最終，該回來的還是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
涼秋一走出醫院大門，就瞧見溫欒的座駕停在街口。阿誠站在一邊，一直往醫院裏張望。
涼秋嘆了一口氣，徑直走到了阿誠面前。
“小姐。”阿誠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以後，趕忙拉開了車門。讓涼秋意外的是，溫欒居然也坐在裏頭。
這一下，她有些騎虎難下了。
“進來呀。”溫欒與她大眼瞪小眼了一陣，見她沒有上車的意思，又催促了一句。
涼秋抿著唇，剛要說拒絕的話，就聽到阿誠在一邊恭敬地說道：“小姐，小少爺已經接回玄武湖別墅了。”
涼秋一陣氣悶，就知道這主仆倆必然是蛇鼠一窩的。帶著些憋屈，她還是坐進了車子裏。阿誠微微一笑，帶上車門後，一路小跑來到了駕駛座。
“怎麽樣？今天累不累？”車子開動以後，溫欒開始與涼秋聊家常。
“還好。”涼秋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敷衍地答道。
“我爸媽在家裏等著你呢。”對於她變扭的態度，溫欒並不以為意。他慢條斯理地陳述事實，卻讓涼秋聽得膽戰心驚，她甚至都萌生出了跳車的想法。
見涼秋默不作聲，溫欒又試探道：“怎麽？你在緊張嗎？”
“沒有。”涼秋下意識地否認，停頓了一會兒，她終於正眼看向溫欒：“我想，我還是不要進你家門了吧。我們兩個之間……我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們。”
涼秋覺得，溫家二老將自己撫養長大。可是一路走來，自己總是做一些給溫家添堵蒙羞的事情。現如今，溫欒還吃了秤砣鐵了心，為了她和惜時要和陸晚晴離婚，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恩將仇報。總之，這絕對不是什麽報恩的舉動。
“你不要想太多，今天邀請你吃飯，也是他們主動提出來的。”溫欒想要安慰她。可是除此之外，卻不知道還應該再說些什麽。因為他其實和她一樣忐忑。
涼秋皺著眉頭，又不說話了。兩個人各懷心思地一直沈默到別墅大門前，溫欒和涼秋一起下了車，發現別墅裏一片漆黑，沒有半點燈光的樣子。
“送我回去吧……”
涼秋眸子一黯，轉身想要離開。
正在這時，房子周圍的燈飾忽然都亮了起來，璀璨奪目的燈光讓涼秋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適應光線。
“這是……”涼秋盯著那些漂亮的燈飾看了好一會兒，有些不知所措。同樣不知所措的，還有溫欒。
“進去瞧瞧吧。”兩個人在外頭尷尬地站了一會兒，溫欒突然提議道。涼秋聞言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進了大門。
直到這時，溫欒和涼秋才發現，屋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可是餐桌上卻放著兩人份的牛排和一些西點，甚至還有一瓶放在冰桶裏的香檳。
涼秋打量了四周之後，第一反應是看向溫欒。
溫欒只覺得臉有些紅，他無奈地舉起雙手道：“我發誓，我真不知道這個事。”
涼秋沒有再去看他。對於他的回應，涼秋是相信的。溫欒骨子裏就是個不會浪漫的人，這是她從小就清楚的。可是在得到他的肯定答案時，自己心裏為什麽會這麽失落呢。
涼秋咬著唇，下意識地擡起手來，抓住了胸口的衣領。
“那個，既然都已經給我們準備好了。咱們不如還是享用吧。”溫欒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帶著些許不安向涼秋發出邀約。
許久，涼秋都沒有回答。正當溫欒以為他們兩就這樣僵持一個世紀的時候，涼秋忽然向餐桌邊走去，並坐了下來。
溫欒見狀，著實松了一口氣。他打開了那瓶香檳，端起涼秋手邊的酒杯問道：“要喝點香檳嗎？”
涼秋點了點頭，溫欒這才將二人的酒杯滿上。
“碰個杯吧。”在喝之前，溫欒這樣提議道。
“有什麽好碰的？”涼秋問道。
“就為了惜時找到了他的爸爸，我找到了我的兒子。”溫欒笑道。
這個理由，涼秋無法反駁。她拿著酒杯與溫欒的輕輕一碰，接著一飲而盡。
溫欒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你這是要一醉解千愁？”
“放心吧，喝了這一瓶我都醉不了。”涼秋說著，敲了敲桌子讓溫欒再給他倒酒。續杯之後，涼秋沒有急著去喝，而是自顧自地吃起了牛排。
“怎麽樣？”溫欒見狀，也開始吃起了自己的那一盤。
“還不錯。吃得出來，是阿姨的手藝。”涼秋點了點頭，又吃了一塊。她明白叔叔阿姨的良苦用心，一頓看似簡單的西餐，讓她吃出了家的味道。
牛排吃了一半，涼秋的眼眶有些濕潤了。
“怎麽了？”在昏暗的燭光之下，溫欒只看到她動作停了下來，卻並沒發現她在落淚。
“沒事，我就是高興。”或許是因為喝了些酒，涼秋已經沒了平常的隱忍。她拿著酒杯，隔空和溫欒碰了一下道：“這麽好吃的牛排，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了。想來，怕是有十幾年了。自從我在李宅，成了你見不得光的情婦開始。”
涼秋說的話讓溫欒一楞，他看著她在自己眼前喝空了一杯酒，又要去倒一杯。溫欒趕忙站起身來，按住了他的手：“少喝點，你這剛出院。”
“你以為我醉了？沒有的，我現在腦子很清楚。”涼秋對著他笑了笑：“你知道嗎，在感化院，其實是不可以有酒精飲料存在的。可是有些人就是可以變戲法一樣地弄到那些玩意……”
這還是涼秋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感化院的事情，溫欒只覺得心臟被人狠狠捏了一下。他有些害怕聽下去，卻也明白自己的害怕源於自己的懦弱——他不想知道那些細節，只是因為他不想去正視那個曾經對涼秋不屑一顧的自己。
“總而言之，我就是在那個時候，練出這種酒量的。”涼秋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掰開溫欒的手，給自己倒了一杯以後又問溫欒道：“你要嗎？”
“你若是想喝，我陪你。”溫欒盯著她的雙眼，含情脈脈地說道。
涼秋笑而不語，只是將溫欒的酒杯斟滿。淡金色的液體在透明的水晶玻璃杯裏泛起點點氣泡，涼秋主動與溫欒碰杯，並在喝下這杯酒時目不轉睛地盯著溫欒瞧。
溫欒知道，這是一種挑釁，也是一種報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這更是一種勾引。
“還想聽我說些感化院的故事嗎？”眼見著酒杯見底了，涼秋瞥了一眼那半瓶酒，一手撐在餐桌上，一手拎著杯子，頗有些交際名媛的模樣。
“只要你願意說，我都聽著。”溫欒平靜而又誠懇地答道。
“呵呵，好。那我們繼續喝。”涼秋咯咯笑道，又將手裏的杯子遞給了溫欒，並以眼神示意讓溫欒給自己倒酒。
這萬種風情落在溫欒眼睛裏，似乎是在他的心坎裏點上了一把火，燒得他渾身難受。他很清楚，自己現在不想品酒，是想品人。
在涼秋仰頭喝盡自己那一杯酒的時候，她雪白的脖頸成了壓垮溫欒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溫欒將酒杯扔到了地毯上，直接就將涼秋抱到了餐桌上。原先整潔的桌面，被這巨大的動靜弄得雜亂無章。
“你做什麽？”涼秋躺在他身下，明知故問地摟著溫欒的脖子。
溫欒沒有說話，因為接下來他已經用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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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把我看成這裏的一份子。”她眼中含淚地說道。哽咽的模樣讓在場的醫生護士都極為動容。在大家眼裏，涼秋一直都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冷美人，專業水平高，人也不多話。高冷的形象讓她氣場全開，所以大家和她的關系，也都大多止步於同事而已。
經過這一次受傷的事情，才讓同事們看到了涼秋骨子裏的那一股熱情。
“李醫生，您這剛剛回來，也不用那麽拼。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直接和我們說，千萬不要逞強。”關於醫院想要李涼秋息事寧人的這個消息，早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急診科。大家雖然嘴上都不說，心裏卻都是忿忿不平。
“謝謝大家的好意，既然蘇主任批準我回來上班了，那麽我想我應該是痊愈了。不然他也不敢把我放出來禍害人的。”涼秋俏皮地開了個玩笑，讓氣氛變得歡快輕松起來。
大家又三言兩語聊了幾句，就又都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本應該最忙的蘇言卻這個時候湊到了涼秋身邊道：“怎麽樣？開心吧？”
“嗯？開心啊。同事們對我這麽熱情，我真的很開心。”涼秋一本正經地答道，並且忙著收拾自己的辦公桌。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蘇言嘖了一聲，又神秘兮兮地湊到涼秋身邊道：“我說的是溫欒認了惜時這件事。”
“哦，還可以吧。”涼秋語氣平淡地回道，又嚴肅臉看著蘇言說道：“我的內心毫無波瀾，讓你失望了。”
“你夠了。”蘇言笑出聲來，涼秋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二人笑了一陣，蘇言嘆了一口氣，語氣覆雜地說道：“真好，看到你守著雲開見月明，我真的很開心。只是……這麽一來，溫欒是不是要和陸晚晴提離婚的事情了。”
“他已經提了。”涼秋細細觀察著他的表情，倒有幾分看戲的意思：“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蘇言沒吭聲，只是在沈默。涼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嘆氣道：“你也別問我，她怎麽樣。事實上，我不想知道也確實不知道。你和燕子好歹也是在一起這麽些年了，你們還有了果果，就算是這樣，也沒辦法占據陸晚晴在你心中的地位嗎？”
“沒你說的那麽嚴重。我愛燕子，也愛果果。”涼秋說的話太過尖銳，讓他有些反感。
可是反感的原因是什麽呢？是因為涼秋在信口開河，還是不巧說中了他的心事？到底是什麽原因，也就只有蘇言他自己清楚了。
“我提醒你一件事吧。”涼秋看他已經有些心不在焉了，很是無奈地敲了敲辦公桌，希望他能夠回神：“就是如果哪一天，陸晚晴來找你了，千萬不要因為一時心軟做錯事情。燕子的性子很剛烈，你一旦踏出了一步，你們之間就很難回頭了。這是我給你的忠告。”
“謝謝你的提醒。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蘇言看向涼秋，鄭重其事地說道。
“不讓什麽事情發生啊？”吳添慵懶的音調乍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口，讓兩人感受到了赤裸裸的驚嚇。
“你屬貓的嗎？”蘇言黑著臉回頭看著斜靠在門邊的吳添：“還有，你不會敲門嗎？”
“我要敲門了，怎麽能聽到這麽有意思的對話。”吳添一直以來就是個沒正經的，蘇言已經習慣了。至於涼秋，她與吳添沒有深交，卻有所耳聞。畢竟兩人之間因為吳凡的緣故還是存在交集的。
“那個，你是我弟弟的師傅，對吧？”吳添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裏拎著的一個紙袋放到了涼秋的辦公桌上：“這個，送你。”
涼秋用手指撥開一看，發現是一款限量版的金箔香檳。一瓶的價值大概就抵她幾個月工資了。涼秋默默地將那瓶酒又推到了吳添手邊：“吳少爺太客氣了。作為吳凡的指導醫生，也是工作安排如此。吳少爺不用如此破費的。”
“這不破費啊。”吳添聳了聳肩膀，笑道：“我挑了個在我酒窖裏最便宜的一款酒，都沒出去專門買。”
蘇言站在一旁聽了吳添的解釋，忍不住捂住了額頭。原本想著吳家這兩兄弟裏，也就大哥靠譜一點。現在來看，這倆兄弟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你今天到底來幹嘛的？”蘇言出來打了個圓場，有些崩潰地問道。
“我啊，過來請個小護士吃飯的。”吳添依然笑吟吟地回答道，涼秋與蘇言面面相覷，只覺得這個吳添根本就沒把他們兩人放在眼裏，一句實話都不願意給。
然而，吳添確實是講了實話。他是為了表示感謝，專門來請林琴吃飯的。之前吳凡對於梁姍姍的病情不屑一顧，差點貽誤治療時機，造成醫療事故，是林琴怕出事情硬著頭皮直接給涼秋匯報了梁姍姍的病情，這才有後面的事情。
“你們是不是不信？”吳添見二人沈默不語，又問了一句。
“沒有沒有。您要請哪位小護士，我就不過問了。就一條，請吳大少手下留情，我們這裏的小姑娘都很單純，都不合吳少的胃口的。”蘇言諂媚地笑著，涼秋站在身後看著，沒來由地覺得自己認識了十幾年的老友十分的猥瑣，跟平日裏白面書生的形象判若兩人。
“好吧。”吳添覺得無趣，摸了摸鼻子，轉身要離開。
“你等一下。”涼秋叫住了他，將那瓶酒又遞到他面前道：“這個禮物確實太貴重了。你的心意我心領了，這瓶酒，你還是拿回去吧。”
吳添瞟了一眼掛在涼秋手指上的袋子，又看向涼秋道：“我吳添送出去的東西，從來就沒有拿回來的時候。你要是嫌麻煩，扔掉就是了。”
說著，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蘇言和涼秋的辦公室。
……
林琴從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人這麽強硬邀請去共進晚餐。
“先生，您要找誰？”吳添好整以暇地斜靠在護士站，盛世美顏讓過路的異性及同性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更別說此時此刻正近距離觀摩他的長相的護士站裏的小姑娘們了。
然而，這些人中惟有一個是例外，那就是林琴。
吳添用手撐著下巴，笑瞇瞇地看著這個有一雙大眼睛的小姑娘道：“我找林琴。”
“你找林琴？”林琴第一反應就是，難道醫院裏還有跟自己同名同姓的醫護人員？還是說有病人就叫這個名字：“您等一下，我給您查一下，她是住在這個住院區裏嗎？”
“不是，她不是病人，她是護士。”
巧了，自己也是護士啊。
林琴擡起頭來，有些疑惑地瞧著吳添：“那個……護士林琴，算我一個。可是……您應該不是找我的吧。”
“哦？”吳添掃了一眼別在她胸前的名牌，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就是林琴呀？太好了，我找你有事。”
“什……什麽事？”林琴有些警惕地看著這個從天而降的大帥哥，她並不覺得這是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而是覺得這是一個天上掉下來的神經病。
“我想請你共進晚餐，你有時間嗎？”吳添笑意更深了，在他的意識裏，沒有人能拒絕他帶笑說出的請求。
然而，林琴卻是個例外。
“不行，我要值大夜班。”林琴堅定地說道，護士站其他同事向林琴投來了何棄療的眼神。
“哦，沒事。吃了飯過來繼續值班唄，之前先找個人替著。就這麽決定了，今天下午五點會有人過來接你，他打你電話的時候你不要以為是詐騙電話，就這樣。”吳添轉身離開護士臺的時候，一邊走一邊揮手道。
“神經病。”林琴嘟囔著，回過頭來發現同事們都還在花癡地看著那個‘神經病’離開的背影。她打了個寒顫，趕緊繞開了這些神經不正常的小夥伴。
臨到五點的時候，果然有人打了林琴的手機，只不過當時她在忙，並沒有接到。電話打了幾次之後，吳凡就火急火燎地出現了。她好不容易在走廊上抓住林琴，一臉慌張。
“你怎麽還在這裏？”
“什麽？”林琴懵了：“我今天值大夜班啊，我不在這裏能在哪裏。”
“趕緊，上我哥哥來接你的車，代班的護士我都已經給你找好了。”吳凡一手拖著林琴，一手拿過她手裏的托盤，將她整個人往更衣室裏推。
“哎，哎？吳醫生你幹什麽啊？”林琴一把用雙手抓住門框，不願意就此屈從：“我還要值大夜班呢！”
吳凡看著這個單純的小姑娘無語問蒼天，忽然他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為了工作願意拒絕吳家大少爺邀約的，我就見著你這麽一個。”
說著，他便不由分說地掰開了林琴的雙手。
……
吳添坐在瑞吉酒店頂層的那家牛排店裏等了好一會兒，林琴才姍姍來遲。服務員將林琴引導到吳添面前坐下，並輕聲細語地問吳添是否可以上菜。
吳添輕輕地點了點頭，他這才有禮退下。
“你倒是挺難請的。”
吳添轉過頭來，撐著下巴看著對面這個穿著簡樸的小姑娘。
“我都說了我要值班的……”林琴被吳添說得有些委屈，嘟囔地低下了頭。
“你就那麽喜歡工作？”吳添有些疑惑了，在他的認知裏，他碰到的所有女人秉承的信條都是“幹得好不如嫁的好”。更何況，從吳凡那兒他還了解到，公立醫院的醫務人員，特別是像他們這種屬於‘底層’的實習醫生和護士，應該都沒多少工資才對。
“我的工作很重要的！做得不好要死人的！”林琴很認真地回道，不禁抓緊了自己的小拳頭。
吳添無語地看著她，覺得這個小姑娘長得這麽可愛，水靈水靈的，怎麽這麽沒意思呢。
他撇了撇嘴，便開始岔開話題了。
“知道我為什麽請你來嗎？”
林琴拘謹地坐在了那兒，看著對面笑瞇瞇的男人，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吳凡說……是為了謝謝我？”
“嗯，差不多吧。我代吳凡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林琴回答出了這個問題，看樣子讓吳添很滿意。
“救命之恩？”林琴微微歪著頭想了想：“那個……吳凡最近也沒受傷呀。”
好吧，原來是自己想錯了。還以為終於可以和這個姑娘來一場聰明人之間的談話了。
吳添無奈地深吸了一口氣，難得好脾氣地解釋道：“我不是指真正意義上的救命，我是指……你救了他的職業生涯。”
“哦……”林琴臉一紅，總算反應過來吳家大哥具體是指哪件事情了：“我其實也沒做什麽……”
她越往下說頭垂得越低，到最後，吳添就只能看到她的頭頂了。
這姑娘原來是天然卷啊，和她這個天然呆的性格挺配套的。
吳添的思緒有些跑偏了。
一場米其林大餐吃下來，吳添優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當服務員端走最後一個盤子的時候，他又看向了剛才在大快朵頤的林琴。
“怎麽樣？菜好吃嗎？”
“好吃。”吃了東西的林琴現在的氣質與剛才截然不同，感覺充滿了活力：“就是分量太少了。”
“呵呵”，吳添聽了林琴的點評，忽然笑開了。林琴臉一紅，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卻沒想到吳添來了一句，“我也這麽覺得。”
“是吧是吧。”林琴也學著吳添的樣子笑瞇了眼，像只可愛的小貓咪：“你請我吃了這麽好吃的東西，下次我請你吃吧。”
她脫口而出的邀約讓吳添一楞，下一秒，他的眼睛變得深邃起來：“好呀。”
兩個人正說著話，陸晚晴和梁姍姍正從大門進來。相比於陸晚晴的無精打采，梁姍姍顯得有精神多了。一路上，總是她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陸晚晴則心不在焉的聽著。
“咦？那不是吳家大少嗎？”梁姍姍經過吳添時，突然停住了話頭。
陸晚晴下意識地往窗邊一看，果然見到吳添正和一個看起來很平常的小姑娘坐在一塊，有說有笑的模樣，好似一對戀人。
“那個小姑娘是誰呀？感覺都不認識。”梁姍姍八卦地盯著林琴的側顏看了好一會兒，卻實在沒辦法從自己的朋友圈子裏提取到這個模樣的女孩子。
“走了。”陸晚晴只看了那麽一眼，便知道這個正在和吳添吃飯的人不是他們圈子裏的。不知怎的，那個小姑娘和吳添相處的樣子，讓她想起了若幹年前的溫欒和李涼秋。陸晚晴表情冷漠地伸出手來，一把就將梁姍姍拽走了。
“哎呀，表姐，再看會兒嘛。難得見到吳少爺和個還沒長開的小姑娘吃飯。平常圍繞在他身邊的，哪個不是頂尖的長相。”梁姍姍一邊跟著陸晚晴走著，一邊不舍地繼續回頭打量：“這肯定有八卦啊。”
“有什麽看的。不過是嘗個新鮮罷了。”陸晚晴惡狠狠地說道，忽而她像是想起什麽事情，眼神之中又流落出悲傷：“最終，該回來的還是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
涼秋一走出醫院大門，就瞧見溫欒的座駕停在街口。阿誠站在一邊，一直往醫院裏張望。
涼秋嘆了一口氣，徑直走到了阿誠面前。
“小姐。”阿誠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以後，趕忙拉開了車門。讓涼秋意外的是，溫欒居然也坐在裏頭。
這一下，她有些騎虎難下了。
“進來呀。”溫欒與她大眼瞪小眼了一陣，見她沒有上車的意思，又催促了一句。
涼秋抿著唇，剛要說拒絕的話，就聽到阿誠在一邊恭敬地說道：“小姐，小少爺已經接回玄武湖別墅了。”
涼秋一陣氣悶，就知道這主仆倆必然是蛇鼠一窩的。帶著些憋屈，她還是坐進了車子裏。阿誠微微一笑，帶上車門後，一路小跑來到了駕駛座。
“怎麽樣？今天累不累？”車子開動以後，溫欒開始與涼秋聊家常。
“還好。”涼秋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敷衍地答道。
“我爸媽在家裏等著你呢。”對於她變扭的態度，溫欒並不以為意。他慢條斯理地陳述事實，卻讓涼秋聽得膽戰心驚，她甚至都萌生出了跳車的想法。
見涼秋默不作聲，溫欒又試探道：“怎麽？你在緊張嗎？”
“沒有。”涼秋下意識地否認，停頓了一會兒，她終於正眼看向溫欒：“我想，我還是不要進你家門了吧。我們兩個之間……我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們。”
涼秋覺得，溫家二老將自己撫養長大。可是一路走來，自己總是做一些給溫家添堵蒙羞的事情。現如今，溫欒還吃了秤砣鐵了心，為了她和惜時要和陸晚晴離婚，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恩將仇報。總之，這絕對不是什麽報恩的舉動。
“你不要想太多，今天邀請你吃飯，也是他們主動提出來的。”溫欒想要安慰她。可是除此之外，卻不知道還應該再說些什麽。因為他其實和她一樣忐忑。
涼秋皺著眉頭，又不說話了。兩個人各懷心思地一直沈默到別墅大門前，溫欒和涼秋一起下了車，發現別墅裏一片漆黑，沒有半點燈光的樣子。
“送我回去吧……”
涼秋眸子一黯，轉身想要離開。
正在這時，房子周圍的燈飾忽然都亮了起來，璀璨奪目的燈光讓涼秋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適應光線。
“這是……”涼秋盯著那些漂亮的燈飾看了好一會兒，有些不知所措。同樣不知所措的，還有溫欒。
“進去瞧瞧吧。”兩個人在外頭尷尬地站了一會兒，溫欒突然提議道。涼秋聞言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進了大門。
直到這時，溫欒和涼秋才發現，屋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可是餐桌上卻放著兩人份的牛排和一些西點，甚至還有一瓶放在冰桶裏的香檳。
涼秋打量了四周之後，第一反應是看向溫欒。
溫欒只覺得臉有些紅，他無奈地舉起雙手道：“我發誓，我真不知道這個事。”
涼秋沒有再去看他。對於他的回應，涼秋是相信的。溫欒骨子裏就是個不會浪漫的人，這是她從小就清楚的。可是在得到他的肯定答案時，自己心裏為什麽會這麽失落呢。
涼秋咬著唇，下意識地擡起手來，抓住了胸口的衣領。
“那個，既然都已經給我們準備好了。咱們不如還是享用吧。”溫欒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帶著些許不安向涼秋發出邀約。
許久，涼秋都沒有回答。正當溫欒以為他們兩就這樣僵持一個世紀的時候，涼秋忽然向餐桌邊走去，並坐了下來。
溫欒見狀，著實松了一口氣。他打開了那瓶香檳，端起涼秋手邊的酒杯問道：“要喝點香檳嗎？”
涼秋點了點頭，溫欒這才將二人的酒杯滿上。
“碰個杯吧。”在喝之前，溫欒這樣提議道。
“有什麽好碰的？”涼秋問道。
“就為了惜時找到了他的爸爸，我找到了我的兒子。”溫欒笑道。
這個理由，涼秋無法反駁。她拿著酒杯與溫欒的輕輕一碰，接著一飲而盡。
溫欒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你這是要一醉解千愁？”
“放心吧，喝了這一瓶我都醉不了。”涼秋說著，敲了敲桌子讓溫欒再給他倒酒。續杯之後，涼秋沒有急著去喝，而是自顧自地吃起了牛排。
“怎麽樣？”溫欒見狀，也開始吃起了自己的那一盤。
“還不錯。吃得出來，是阿姨的手藝。”涼秋點了點頭，又吃了一塊。她明白叔叔阿姨的良苦用心，一頓看似簡單的西餐，讓她吃出了家的味道。
牛排吃了一半，涼秋的眼眶有些濕潤了。
“怎麽了？”在昏暗的燭光之下，溫欒只看到她動作停了下來，卻並沒發現她在落淚。
“沒事，我就是高興。”或許是因為喝了些酒，涼秋已經沒了平常的隱忍。她拿著酒杯，隔空和溫欒碰了一下道：“這麽好吃的牛排，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了。想來，怕是有十幾年了。自從我在李宅，成了你見不得光的情婦開始。”
涼秋說的話讓溫欒一楞，他看著她在自己眼前喝空了一杯酒，又要去倒一杯。溫欒趕忙站起身來，按住了他的手：“少喝點，你這剛出院。”
“你以為我醉了？沒有的，我現在腦子很清楚。”涼秋對著他笑了笑：“你知道嗎，在感化院，其實是不可以有酒精飲料存在的。可是有些人就是可以變戲法一樣地弄到那些玩意……”
這還是涼秋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感化院的事情，溫欒只覺得心臟被人狠狠捏了一下。他有些害怕聽下去，卻也明白自己的害怕源於自己的懦弱——他不想知道那些細節，只是因為他不想去正視那個曾經對涼秋不屑一顧的自己。
“總而言之，我就是在那個時候，練出這種酒量的。”涼秋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掰開溫欒的手，給自己倒了一杯以後又問溫欒道：“你要嗎？”
“你若是想喝，我陪你。”溫欒盯著她的雙眼，含情脈脈地說道。
涼秋笑而不語，只是將溫欒的酒杯斟滿。淡金色的液體在透明的水晶玻璃杯裏泛起點點氣泡，涼秋主動與溫欒碰杯，並在喝下這杯酒時目不轉睛地盯著溫欒瞧。
溫欒知道，這是一種挑釁，也是一種報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這更是一種勾引。
“還想聽我說些感化院的故事嗎？”眼見著酒杯見底了，涼秋瞥了一眼那半瓶酒，一手撐在餐桌上，一手拎著杯子，頗有些交際名媛的模樣。
“只要你願意說，我都聽著。”溫欒平靜而又誠懇地答道。
“呵呵，好。那我們繼續喝。”涼秋咯咯笑道，又將手裏的杯子遞給了溫欒，並以眼神示意讓溫欒給自己倒酒。
這萬種風情落在溫欒眼睛裏，似乎是在他的心坎裏點上了一把火，燒得他渾身難受。他很清楚，自己現在不想品酒，是想品人。
在涼秋仰頭喝盡自己那一杯酒的時候，她雪白的脖頸成了壓垮溫欒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溫欒將酒杯扔到了地毯上，直接就將涼秋抱到了餐桌上。原先整潔的桌面，被這巨大的動靜弄得雜亂無章。
“你做什麽？”涼秋躺在他身下，明知故問地摟著溫欒的脖子。
溫欒沒有說話，因為接下來他已經用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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