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裏上班的時候，蘇言領著涼秋出去開了個小竈。剛找了個幽靜的小館子坐下來，涼秋就先樂了。

“主任您這是有什麽好事情要跟我說嗎。還是我這大病初愈就上戰場把你給感動壞了，打算給我好好補補。”

“你嚴肅點。我這分明是有正事要問你。在這兒比在食堂裏強，那幫小丫頭片子，哪個不是八卦王。”蘇言快速點了幾個菜，然後將單子遞給了服務員，這才又道：“你知道我要問你什麽吧。”

“不知道。”涼秋裝傻，低頭喝著水。

“你就裝吧。”蘇言忍不住戳了一下她腦門：“你聽到圈子裏的傳言了吧？”

“什麽圈子？”涼秋眨了眨眼：“你要說梧城圈兒，我可是早就是圈外人了。”

“自從上次林幼安跟著你去參加了那個什麽學校運動會以後，圈兒裏都說惜時是他的孩子，你是他的情人。你知道嗎？”蘇言一看這是要裝傻到底了，索性就開門見山地把涼秋這只鴕鳥從安樂窩裏拽出來，讓她面對現實：“涼秋，我都能聽到這陣風，溫欒也一定會知道的。你打算怎麽辦，想好了嗎？”

涼秋沒說話。可她心裏已經回了一句“沒想好”。一想到那天溫欒喝醉酒時發紅的眼睛，她就一陣心驚膽戰。

“你是不是沒想好？”蘇言一眼看穿了她：“那你怎麽就想著讓林幼安跟你一起去參加惜時的運動會啊？我還以為你做好準備反抗溫欒了。”

“……那天，他在醫院裏和我說的話，你沒聽見。他跟我說，要我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多為惜時考慮一下。他願意當惜時的父親。”涼秋捏著那根攪拌棒，緩緩攪動著杯中熱飲。看著咖啡和牛奶交融到一起，從原先的黑白分明變成混沌的顏色：“不得不說，我心裏是震撼的。或許一直以來，我的堅持源於我的自私。作為一個母親，我不應該只考慮自己的感情吧……幼安，會是一個好父親。”

“可惜時的爸爸也活生生地在那兒啊！你都不曾給他一個知道真相的機會，就要剝奪他做父親的權利？就要剝奪惜時知道自己身世的權利嗎？你有沒有想過，紙是包不住火的，最後這件事還是會大白於天下。等到那個時候，你讓林幼安如何自處？你自己如何自處？惜時又能不能承受的住？”蘇言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都是涼秋回答不上來的。

半晌她才緩緩說道：“所以我現在還並沒有答應他。”

“你答不答應沒關系，圈兒裏很多人都自以為是地認為是這樣了……而且林幼安自己好像也樂於如此。”蘇言摸了下額頭，有些無奈道：“這事兒，林家也早晚都會搞清楚的。我都不敢想他們能幹出什麽事兒來。”

“你就不用操心我這些了。好好照顧燕子就是了，還有果果。”涼秋對於蘇言這種家長一般的心態有些哭笑不得。

“她們？我照顧得好著呢。”蘇言說道，順道吃了幾口菜。

“拉倒吧。”涼秋學著他原先的語氣，滿臉不屑：“我知道你心裏還沒忘記陸晚晴。”

蘇言本來在喝湯，被她嚇得直接燙了嘴：“你瞎說什麽呢！”

“我瞎說嗎？”涼秋撐著下巴看著蘇言：“我知道你替陸晚晴找了咱們醫院的‘送子娘娘’王主任，對吧。”

自己暗地裏搞的小動作突然被人攤開在臺面上說，蘇言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只見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趕忙解釋道：“這也不代表什麽吧。我那也只是幫個小忙而已。畢竟，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而且這麽多年了，我是再也沒見過她的。就算是這一次幫忙，我也沒見過她，只是通過信息來往，連電話都沒有……你怎麽知道的？”

“你猜呀。”涼秋聳了聳肩，故意調蘇言的胃口，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又安慰道：“放心，科室裏沒人知道。是金燕偷偷跟我說的。”

“她？”蘇言很驚訝地看向涼秋：“我，我都沒告訴她……”

“她也沒翻你的短信。”涼秋為好朋友說了句公道話：“只是有次你回家太累了，手機一直響也沒叫醒你，她就幫你去看了一下。沒想到正好就是陸晚晴發來的短信。”

“她什麽都沒跟我說……”蘇言喃喃道，內心不安起來。想起自己的那個嬌俏的小妻子總是會對著自己溫柔開心地笑著，他卻似乎對她的內心世界一無所知：“她肯定誤會了……”

“並沒有。她只是有點難過而已。不過也不是因為誤會你們兩個人有什麽，而是她看得出來，你心裏還有陸晚晴。”蘇言說著，低頭喝了一口牛奶咖啡：“她那天實在是難受得緊才忍不住和我說的，也就是三言兩語，都不算是倒苦水。你知道她那個人的，倔強得讓人心疼。你這兩天不值夜班就早點回家陪陪她，好好哄哄她吧。”

“好。謝謝你的提醒。”蘇言點了點頭。

“孺子可教也。”涼秋滿意地站起身來：“你等下我，我上個洗手間咱就撤了。記住，把賬給結了。”

“好嘞。”蘇言爽快答應。這邊涼秋剛走，陸晚晴就推門進來了。她眼皮一擡，正好瞧見那個遠去的背影，只覺得那個女人的模樣很熟悉。正在細細想著，就瞧見蘇言正坐在窗邊喝飲料。

“蘇醫生。”陸晚晴現在與他打招呼，禮貌之中帶著些疏離。蘇言知道，這完全是為了溫家夫人這個名頭避嫌。

蘇言猛地擡起頭來，看到陸晚晴微微笑著站在自己面前，與涼秋坐著的位置近在咫尺，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你怎麽在這裏？”

他沒有多想，語氣不善的問話便脫口而出。

陸晚晴一楞，沒想到他會這麽和自己說話。不過片刻之後，她又變成了那個端莊的溫太太：“醫院旁邊就這家餐館口味環境都還不錯，所以就約了個朋友在這裏談點事情。蘇醫生到這裏來，是和朋友一起吃飯嗎？”

桌上，擺著兩副碗筷。蘇言匆匆點了點頭，沒有否認：“跟同事一起，等會就走了。”

他的坐立不安看在陸晚晴眼裏，卻沒有戳破：“那就不打擾蘇醫生了。”

說著，她便款款走到了餐館另外一邊的餐桌邊上坐下，顯然是在等人。蘇言強制自己在那兒坐了一會兒，越想越不妥，趕緊站起身來跑到了衛生間門口堵人。

“走，咱們從另外一個門出去。”蘇言一把抓住涼秋的胳膊。

涼秋一臉驚詫地瞧著他：“為什麽？狼來了？”

“差不多。”蘇言面色難看，他往正門方向又看了幾眼，發現陸晚晴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往這個方向望，更是急得腦門上都出了汗：“陸晚晴坐在外面呢。”

“什麽？”涼秋一楞，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陸晚晴就坐在外頭！”蘇言壓低聲音又說了一遍。涼秋瞪大了眼睛看他看了半晌，也下意識地往他張望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見到陸晚晴端坐在那兒。

因為站得太遠，她看不太清楚這女人的容貌，可是這身姿她是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的。忽然之間，涼秋變得無比鎮定，她收起了先前嬉皮笑臉的模樣，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恢覆到了之前冷若冰霜的模樣。

“那你躲也沒用。她心思多，你要不從大門走，更讓她生疑。”說罷，他便抓著蘇言昂首挺胸地往大門口走去。

“你幹嘛！”她的這個舉動把蘇言嚇得不輕，差點就沒坐地上。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她認不出我來的，放心吧。”涼秋深深看了陸晚晴一眼道：“我和十年前，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

正如涼秋所料，蘇言和李涼秋並肩走出餐館的時候，陸晚晴還特地又打量了他們一眼。跟在蘇言身邊的女人看起來氣質冷淡，背影雖然熟悉卻又不像是她認識的人。不知怎的，這讓她稍微放寬了心。

“夫人。”正在這時，她等的客人也已經到了。那人一副偵探打扮，提著一個公文包，很是斯文：“您要的材料都在這裏。”

陸晚晴點了點頭，接過材料細細翻看。對方瞧她在看材料，便又開始說道：“李宅一直以來都是有人住的，之前是一個臺北商人的一家子，後來就由另外一個女人接手了。房子主人十年前就授權給了一家房地產中介公司做租賃，這房子一直在向外出租，也沒有賣給別人。”

“哦。”這個偵探說完，陸晚晴也正好將材料翻到了最後一頁：“你的調查工作做得還不錯，我會按照之前的約定將餘款打到你的賬戶上。對了，還有一個工作，比較有挑戰性，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當然，薪酬肯定比這個委托更豐厚的。”

“嗯？不知道夫人想委托在下調查些什麽？”

陸晚晴笑而不語，喝完那杯檸檬水後，便將一張名片推到了偵探面前。爾後，便頭也不回地先行離開了這家餐館。

偵探狐疑地將那名片拿過來一看，忽然臉色一變，再看向推門離開的陸晚晴時，眼神很是覆雜。

“這些有錢人。都是這些套路。”偵探心想，一邊搖頭一邊將那張做工精美的燙金名片揣進了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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