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那個時候我的心情究竟是怎麽樣，除了極度的震驚之外，多多少少也有幾分快意吧，高高在上的他，終於也有跌落人間的一天，跌落到了和我這種人同一層次，在那之前，他可是從來不曾正視過我啊。”

“老實說，得知他修為盡廢之後，我曾經無比沖動地想要試探一下他的深淺，好在我還是忍住了。在他引領之下，我見到了被他邀請的團隊……那個時候我已經擁有了宗師級的修為，在北方的廣袤土地上也是超一流的強者，但在那個團隊中也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員。如此眾多強者，居然甘心跟隨那個已經殘廢的老東西，讓我不得不說一聲服氣。”

“事實證明我沒想錯，那家夥就算重傷殘廢，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前往太古遺跡的途中，我親眼見到一個修為明顯在我之上的築夢師被他無聲無息間殺死，到現在我都想不明白他是怎麽辦到。而當我們深入太古遺跡後，他的價值更是無可估量。他是在那片死亡之地中，唯一能夠依靠的導游。”

“太古遺跡，對於當時大陸最頂尖的圈子來說並不算太陌生，傳聞在遺跡的深處隱藏著驚人的秘密，然而千百年來，無數強者試圖深入群眾，卻沒有人能夠活著出來。人們所知唯一的例外，就只有那家夥和他的GM小隊。所以，雖然那個時候的他已經被廢掉了絕大部分實力，但是單憑他在遺跡中的探索經歷，就足以成為團隊的首領。事實上，如果沒有導游一樣的他，我們是不可能冒那麽巨大的風險，去探索一個未知之地。”

“但是，他當初制定計劃時，隊伍總人數應該只有二十人，築夢師、神官占十人，武者占十人，但是事情並沒有按照他的計劃進行。加入隊中的人，沿途不斷叫上自己的夥伴，整個隊伍規模就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到最後，實力達到宗師級的已經有三十多人，很多人戲言說這股力量足以動搖神聖帝國的統治。所以在旅途進行到一半，還沒有正式進入太古遺跡時，驕縱自大的情緒就漸漸蔓延看來。那個時候，他曾經鄭重提出了警告，說這樣下去，隊伍會遭受慘重的傷亡，我依然記得那家夥當時所說的每一個字。”

“‘你們想要送死的話我不阻攔，相反若是踩在你們的屍骨上能讓我走的更遠，那我只會開心地笑。不過你們這些人恐怕就連死都只會拖累他人。所以我在此認真地告誡你們一句，太古遺跡，不歡迎宗教界人士。’那家夥當時就是這麽傲慢地對所有人發出了嘲諷。結果理所當然遭遇了反彈，因為隊伍中光是教會的神聖大祭司就有五人以上，北地的薩滿也來了三人，幾乎占了隊伍高層力量的三分之一，若是將他們從隊伍開革，整體實力一下子就降了一半。而且隨著這些人的加入，他在隊伍中的話語權也被不斷稀釋——有兩名神聖大祭司同樣是探索過太古遺跡的自身探索者，雖然沒有特別深入的經歷，但充當導游已經綽綽有餘。那家夥已經不是GM小隊時期那樣的天下無敵，所以其他人就不必對他說的每一個字都那麽認真了。”

“隊伍很快就分裂成兩派，其中一派依然選擇相信這個曾經的天下第一人，另一派則以教會的神聖大祭司為首，試圖以自己的方式探索遺跡，搶奪隊伍的領導權。但是這些人基本都是後來者，也沒有誰擁有勝過他的聲望，所以搶奪行為很難變得理直氣壯，一直到隊伍抵達遺跡，隊伍也沒有走向統一。”

“萬幸的是，我在那個時候沒有站錯隊。深入遺跡之後，另外一派的人很快就倒了黴。雖然大家都知道太古遺跡中充斥著異位面的法則，對於夢境、信仰之類的力量有極大的排斥。但是誰也沒想到，遺跡中的排斥力量較以往變得強烈了許多，在以往的時候，就算是沒有掌握法則的力量的築夢師，也能在第一層外圍嘗試探索，但是當我們趕到的時候，才剛剛進門就遭到了強烈的排斥，實力稍微弱一些的築夢師，就連最基本的冥想都完不成。至於神官們就更慘，有的人才剛剛踏足遺跡就遭到了神力反噬，七竅流血而死……那家夥說太古遺跡不歡迎宗教界人士，並不是假話。”

“隊伍很快就變得渙散，有的人當場便破口大罵，質疑那個老家夥召集隊伍的用意是否謀財害命。不過很快人們就發現，最早被他選定入隊的人，遭受的排斥力量都還在容忍範圍內。只有那些後來者才會舉步維艱。但是那個慘死的神聖大祭司給人留下的陰影太甚，所以還是有不少人選擇了離開。那家夥當時沒有說話，但看得出他對這個結果非常不滿意。”

“那家夥做事從來都很率性，他既然不滿意，表現出來的結果就很直接。隊伍在深入探索的時候，因為各種理由承受了慘重的損失，尤其是和他對立的那一派，好幾次都險些全軍覆沒。這固然讓人一時快意，但隊伍的分裂卻因此加劇。”

侯賽因王子故事說到這裏，似乎是有些疲倦，嘆了口氣後便停了下來。

銀霜整理了一下思緒：“老王五的做法讓人很是費解呢。”

侯賽因問：“怎麽講呢？”

銀霜答道：“換成是其他人的話，這種局面可以理解為領導能力不足。但是我想老王五並不存在能力上的缺陷，雖然他一向獨行，但既然從一開始就決定了要組隊探險，那麽隊伍分裂的現狀，他應該在很早前就預料到，並提前做出反應，可他卻聽之任之，仿佛故意不希望探索隊在遺跡中走得太遠。他……是在顧忌什麽，因此而矛盾、猶豫麽？但是這又說不通了，我並不覺得他是個優柔寡斷者。我想就算是毀滅世界的計劃，對他來說拍板也只是一個念頭的事。”

聽了銀霜一番分析，侯賽因楞了很久：“真不愧是太古時代的完美之作，雖然你從沒真正見過他，對他的認識卻比我更深刻。對於老王五那個時候的表現，我之後花了很久才理清思緒，事實上你的猜想沒錯，他當時的確是在猶豫某件事，拿捏不定註意。”

銀霜思考了一會兒：“和他的隊友相關？”

“沒錯，GM小隊被困在一個絕對無法脫離的獨立位面之中，以當時大陸的技術，沒有任何打破封印的可能，唯一的希望就只有太古時代的異位面法則。他進入太古遺跡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找到解救隊友的方法。這一點他沒有明說，但是大家都猜得到。只是，誰也沒想到，他的目的其實並不止如此。”

說到這裏，侯賽因忽然轉頭看向了王五。

“那家夥是你的養父，我想這個世界上最理解他的人就是你，換做是你的話，你會怎麽做？當時你老爹想做什麽，你能猜到嗎？”

王五笑了笑：“如果我是老獨眼的話？那很簡單啊，就兩件事，一個是營救隊友，另一個就是報覆社會。”

侯賽因目不轉睛地看了王五很久：“不愧是他的兒子，你猜得一點沒錯，他深入太古遺跡，除了營救隊友之外，還做了另外一件事。在太古遺跡的第五層，他開啟了一個奇怪的機器。當時我們所有人都不清楚那個機器的用途，問了他也不說，但是……在那之後，混沌神成長的速度翻了幾倍，大陸的紛爭也變得頻繁起來。要說天下大勢都被一臺機器控制未免駭人聽聞，但是這些年我想來想去，也只有那件事最為可疑。”

銀霜忽然開口問：“關於那臺機器，你還記得多少？”

“機器上的文字圖案都是太古時代的，我根本不認得，但我記得老王五似乎提過一句，和什麽環境有關。”

銀霜倒吸一口涼氣：“環境改造！？原來如此，我知道他的用意了！”

王五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環境改造啊，的確是個毀滅世界的好辦法。”

侯賽因：“方便的話，能否為我解釋一下？”

“……唔，太古時代的資料庫，我這裏所剩不多——因為當初選擇了成為這個世界的人的緣故嘛——所以只能簡單給你解釋一下。太古時代的避難所，是在浩劫來臨時，給當時的人留下的種子，等待外部的浩劫過去，再來重建家園，但是經歷過浩劫後，外部環境會變成什麽樣，誰也無法斷言，或許到處都是流淌著巖漿的河流，也或許氣溫會降到零下百度。環境改造儀，就是應付這種場面而發明建造的。其中最龐大的類型，能夠改造整顆星球的大氣，而地下避難所的那臺規模要小得多，但改變一個大陸也綽綽有餘。太古時代和現代相比，氣溫等因素幾乎沒有變化，根本性的差別就只有一個。”

“太古時代，沒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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