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銀霜不是你說來，說來就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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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的感動，被華蕓很快就克制住了。
女子很清楚自己和王五的關系，更明白一時的縱情，很可能帶來什麽……
面對王五的好意，華蕓笑了笑：“謝謝，我不冷。”
“跟你冷不冷沒關系，問題是你上面有點走光嫌疑，以我對華老師你的了解，你的恥度應該沒那麽高。”
“啊！？”
華蕓連忙低下頭，這才發現如今所穿的連體長裙胸前的開口略有些大，自己先前走神，居然完全沒發現……
好歹是高級築夢師，立刻投影出一件外套將自己緊緊裹起來，就像一顆粽子，事實上此時城墻上根本沒有別人，但華蕓還是覺得臉紅得發燙，恨不得立刻跳下城墻，把自己永遠埋起來。
過了很久，華蕓才掩耳盜鈴似的小聲問道：“那個……亞歷山大和溫斯頓為什麽會打起來啊？他們不都是光明教會的嗎？而且，溫斯頓已經封神了嗎？”
王五完全沒註意到華蕓此時的羞澀，點點頭說道：“溫斯頓的天賦本來就有封神的可能，和金院長一戰之後顯然受益不少，封神是輕而易舉的。”
華蕓還是有些不解：“我不太明白，如果說築夢師的發展還有過程，築夢術整體而言是到最近幾百年才正式觸及到宗師境界以上，裏面包含了一個歷史沈澱的因素……但是光明教會的神官們，可是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存在神聖大祭司這個境界，他們距離神明，一直都比築夢師們要近得多啊，可是從來沒聽說過有誰成功封神的，溫斯頓的天賦就那麽震古爍今麽？”
王五說道：“這個就更容易解釋了，想要封神呢，就如同登山一樣，必須具備兩個條件，華老師你猜是哪兩個？”
華蕓說道：“天賦和毅力吧。”
“嗯，不愧是老師的回答，和正確答案完全不沾邊誒！”
“……”
“實際上很簡單啦，登山要登到山頂需要兩個條件，第一是你有登上山頂的實力，第二就是已經上山的人不會踢你下來。封神這種事，除了自己努力之外，也必然要得到已有神明的認可才行。但是換了你是神明，難道你願意神明這種特權階級的隊伍變得龐大麽？特權，當然是越少人享有就越好咯。”
華蕓恍悟：“所以光明教會雖然從一開始就掌握了更高層次的力量，卻始終無法封神，因為光明神不允許！？那麽溫斯頓又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光明神不在了……”王五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這個足以震驚大陸的大秘密，而果不其然，把華蕓震得七葷八素。
“如果光明神還在，無論如何不可能有這場戰爭吧。”王五說著，“溫斯頓也是趁著這個機會豪賭一把，結果的確讓他賭贏了，光明神不在，神國中也沒有替代者，神明的規則無人執行，他就這麽順理成章地晉升為神了。”
“那麽，是因為他出身不正，所以才和亞歷山大打起來的嗎？”
“亞歷山大才不會打這種沒好處的仗呢，先挑事的肯定是溫斯頓，對於剛剛突破瓶頸的人來說，下一步的進步需要海量的神力作為補充，而亞歷山大作為老牌神明，正是上佳的補充源啊。”
華蕓難以置信地問：“他才剛剛封神，就要以戰神為目標嗎？”
“完全形態的戰神，溫斯頓當然不是對手，但難得人家從神國降臨，要接收現實位面的束縛，如果不抓住這個地利優勢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這種機會就不知道要過多久才有一個了。畢竟像是亞歷山大這樣，通過特殊途徑進入神國的凡人，幾千年來也不過寥寥幾人，其中取得不俗成就的更是只有亞歷山大一個。”
“這樣啊，也就是說，溫斯頓已經勝券在握了嗎？”
“談不上勝券在握，就算亞歷山大的先天條件一般，終歸也是征服大陸的君王，又得到過真理之鑰的幫助。溫斯頓就算準備萬全，想要打贏這一戰，沒有幾個月時間也是不可能的。本來我還擔心他重新降臨人間後會第一時間來找我的麻煩，我的很多布置來不及實現，但是現在既然他選擇亞歷山大作為第一個對手，我這邊的時間就充裕一點了。”
說完，王五一副高枕無憂狀。
華蕓有些著急：“餵，那可是真神級別的對手啊！你，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溫斯頓要封神，然後就做好了與真神為敵的準備了？”
“當然了，有什麽問題嗎？”
看著王五那張若無其事的笑臉，華蕓感覺自己的心臟有些抽搐。
“你，你可真是想得開啊，那可是真神啊！”
“想得開想不開，溫斯頓的封神之路都無法阻止，而他降臨人間之後，也沒有辦法化敵為友，那就只好準備開戰咯，這種事也沒有誰能幫得上忙，不自己努力還能怎麽辦？總不能像某個光頭一樣，除了大聲喊救命，指望有個強硬的第三方來調停就什麽也不會做吧？”
王五笑了笑，說道：“唔，不過話說回來，溫斯頓這個對手對你來說等級的確高了點……現在退本也來得及的，華老師。”
“別說傻話了。”華蕓輕輕搖著頭，“雖然我的天賦遠不如你，如今連修為都被你甩在身後，但是……至少陪你走到最後，我還做得到。”
“雖然這個臺詞蠻感人……不過這種宣讀遺言的表情真心不吉利啊。”
“是嗎，對不起哦。”
——————
當甜水鎮城墻上的兩人，漫無邊際地閑扯時，在遙遠的北地，同樣有一男一女，被閃耀的雙星吸引了目光。
少女站在冰雪之巔，銀色的長發被冰雪映襯，顯得異常奪目動人，夜色中的星光映入她的眼中，照出一抹焦慮。
“老師，情況很不妙啊。”
在群山白雪之中，一個蒼老的聲音回蕩開來。
“有何不妙？”
少女解釋道：“現在的形勢來看，溫斯頓的勝算至少超過六成，亞歷山大被位面約束，實力受到的削減太嚴重了。”
“能通過星光的變化，看到這種程度，這段時間你的進步令我非常欣慰。”
少女沈默不語。
“安心繼續你的修煉吧。這幾年在自由聯盟的修業已經讓你獲得了足夠優秀的基礎，接下來，你只要……”
少女沈聲打斷：“老師，我現在並沒有時間安心躲在這裏潛修了。”
“不，你的時間很充裕，只要你不再去關心那些與你無關的人和事。”
少女說道：“並不是無關的人和事，溫斯頓重新降臨，目標可絕對不僅僅是一個自由聯盟，以他的修為以及帝國的野心，這片大陸沒有誰能逃得脫。在這裏高枕無憂的想法，純粹是自欺欺人。”
蒼老的聲音幹巴巴地回應：“溫斯頓的威脅不用你擔心，北地，只要能夠保持自己的獨立超然，沒有人會來找麻煩。就算溫斯頓真的不識趣，我也有能力將他的野心阻擋在群山之外。”
“大薩滿，我相信你的確能夠守護這片冰雪覆蓋的土地，但是……”
“沒有但是，守護好北地是你我的職責，唯一的職責，除此之外的任何事都不能有所妨礙。還是說，你已經忘了當年的誓言？”
少女低下頭，有些不甘，卻終歸沒有忤逆那位老者。
“沒有忘……我將成為這片土地的守護者，我的力量，我的靈魂將永遠守護北地以及北地的子民，不離不棄。”
“嗯，你還記得就好。”
少女無力地掙紮道：“可是……”
“可是你還忘不了那個人？然後，你打算將兒女私情置於誓言之上？”
“不，我不會那樣做的。”
“那就好。”
雪山中的對話到此為止，年老的聲音再不言語，山峰之間，只回蕩起少女無奈的嘆息聲。
“你啊……現在在哪裏啊？”
————
當遠方的少女不可抑制地思念起某人的時候，在東部行省的某人，也忽然想起了那位久未見面的銀發少女。
天空中兩顆在白日裏也光芒奪目的明星，預示著不久的將來，這短暫的和平終將被戰火所取代。王五已經盡一切可能在做著準備，但是現在看來，能否趕得及真心是個未知數。
一人之力，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是極限了，身邊的秘書助手雖然勤勞肯幹，但是還不夠資格跟上自己的步伐，而這個時候，他就會自然而然地想起某個配合異常默契的搭檔。
那個永遠不會被自己甩下的，與自己有相同身世來歷的銀發少女。
“說來，這麽長時間，銀霜連封信都沒寄過來哦，莫非這次回到北地便另覓新歡了？”
身旁的秘書微微笑道：“我相信銀霜聽到你這麽議論她，一定會毫不客氣地打過來。”
王五哀嘆一聲：“能打過來也好啊，幾個月不見，真有點無聊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怎麽樣。不如寫封信問候一下？”
華蕓歪歪頭：“需要我幫忙代筆嗎？”
王五說道：“好啊，你就這麽寫：朕有事，便即來。”
“……你還是自己寫吧。”
第五百零三章：哈哈，很多人都這麽說我，怎麽樣，有興趣作我的王妃嗎？——你要是不怕王五回來揍你就說下去距離戰爭結束已經過去三個月。
雖然在有心人看來，戰爭的陰雲依然籠罩大地，但是相當一部分的普通人，尤其是始終生活在和平區域的普通人，卻實在提不起幹勁兒繼續維持這場緊張的戰爭了，無論是聯盟還是帝國，一時間都有些民心渙散。對死難者的哀傷與憤怒，漸漸被對新生活的向往所取代。
舔舐傷口重建家園，這已經成為很多人心中最大的渴望。
當然，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對於在戰爭中遭遇最多苦難的人來說，如此輕描淡寫得放棄仇恨，對死難者無疑是一種背叛。
兩種思維的碰撞，使得國家內部也不得安寧，許多野心家也趁勢而起，將自己偽裝成極端主義者以博取更多人的支持。
某個自由聯盟東南角落的邊陲小鎮，就存在這樣的野心家。
這個野心家非常陰險地通過宗教手段來發展自己的影響力，充分利用了聯盟東部行省，因為宗教信仰問題而產生的信仰真空，動用了種種無恥下流手段，快速種植了自己的信仰，而後勢力急劇膨脹。幾乎是轉眼之間，就成為聯盟東部舉足輕重的龐大勢力。
這個勢力有個霸氣側漏的名字：黑暗教會。
哪怕在光明教會並不怎麽受歡迎的自由聯盟，黑暗教會的名聲也是一等一的狼藉，這樣一個教會居然在東部行省蓬勃發展，著實令人始料未及。黑暗教會在東部行省的發展，可以說是令人瞠目結舌的，最初在甜水鎮設立教堂的時候，幾乎沒人看好它的前途。人們的思維是這樣：連光明教會都不可信，你一個黑暗教會如何能贏得民心？
就憑那尊猙獰可怖的黑暗神麽？
然而很快，甜水鎮上的野心家就給出了答案：傳銷。
著實令很多人嚇掉了腎小球。
理論上，就算是傳銷戰術，按照那位野心家制定的積分策略，當教會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也需要付出海量的夢境之力來為積分足夠的教徒們兌換獎勵。這種兌換量足以拖垮一個巴頓級別的築夢師，然而野心家們能夠得到的，最多是幾十萬衣衫襤褸，嗷嗷待哺的難民泛信徒，又集中在東部行省這種經濟欠發達兼遭受戰火蹂躪的地區，根本沒有什麽動員力，在上千萬人口的聯盟國內，翻不起太大的風浪。
但這就是那些評估人士的無知了，幾十萬泛信徒雖然只是泛信，但基數大了，總會有些真信徒、狂信徒。何況幾十萬人的信仰之力集中在一人身上的話，區區積分獎勵簡直是九牛一毛。那些積分獎勵看似美好，但其背後卻掩蓋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除了這些積分獎勵之外，教會根本不會向教徒們再回饋任何東西了。
在光明教會，哪怕只是一個泛信徒，也能到距離最近的教堂中找神官們做些心理輔導，祈福之類。而這些活動無疑都是要從光明教會的公共信仰池中支取，這些日常的開銷看似微薄但積少成多，其實占據了教會信仰池開銷的一多半。
如此算來，黑暗教會的效率簡直是掠奪式的。
在大多數人的無知與忽視中，東南行省的黑暗教會以爆炸式的速度在聯盟境內蔓延開來。最初只是局限於甜水鎮以及周邊幾個村鎮。然而當距離較近的一個城市，鐵拳城也被黑暗教會攻陷之後，擴張之勢就如野火蔓延，再也無法阻止了。
黑暗教會發展到鐵拳城的時候，已經不再是王五一人統領全局，他也沒那個閑心關照一個數萬人的教會，隨便找了幾個野人狂信徒，分配下去任務後就撒手不管，只是定時投影禮包出來供人兌換，然而丟給管理層一套培訓圖書，就撒手不管了。
那些野人手捧著王五禦賜的紅寶書，深入挖掘出一系列的營銷手法。相較起來，帝國梵蒂城的饑渴營銷似乎都顯得平凡無奇了。不出一個月時間，黑暗教會就通過鐵拳城向四面八方輻射開去，不多時就遍布東部行省的每一個角落。
這個時候，就算是藍血議會，想要遏制這樣一個新興宗教也開始感到吃力了，不單單因為教會背後的王五，同時也因為黑暗教會在王五的指導之下，喊出了一個異常響亮的口號。
反攻帝國，以血還血！
盡管聯盟之中，為數不少的政客都在宣揚這樣一個論調：之前的戰爭，取勝的是聯盟一方，聯盟作為戰勝國，已經不需要再為這場戰爭付出更多犧牲。然而面對東部行省的焦土，以及數以十萬計的死難者，能夠侈談勝利二字，那也是一種本事。絕大多數聯盟人都在心中憋著一口火。
而黑暗教會的興起，恰似火上澆油。
對於王五和黑暗教會的崛起，藍血家族坐立難安，在十幾次緊急會議之後，派出使者杜十娘南下與王五接觸。
杜十娘當然不願意幹這份苦差事，但是七個藍血家族的一把手們用哀求、逼迫、憤怒、羞愧……種種覆雜目光瞪視她的時候，這位奇女子也有些禁受不起，狼狽敗退。
然而當杜十娘帶著一臉苦笑進入甜水鎮的時候，卻發現王五已經離開很久了。
“離開了？”
杜十娘有些懷疑地看著華蕓，盡管後者的信譽記錄一向良好，但那也是幾個月前的事了，和王五相處幾個月，發生任何事都大有可能，更何況是華蕓這種外柔內也柔的女子。被王五在這段時間調教了身心，開始助紂為虐那也大有可能。
華蕓也沒想到自己只不過因為和王五接觸較多，信譽就在對方心中破產，依然耐心解釋道：“前幾天剛剛離開的，好像是北地銀霜出了什麽事，離開的時候臉色很差。”
杜十娘恍然：“銀霜嗎？那就難怪了。”
銀霜回到北地之後，幾個月時間裏銷聲匿跡，大部分聯盟人以為是北地環境落後消息閉塞，但杜十娘曾經親赴暴風城，知道那是個繁榮發達，甚至不亞於自由都市的地方，消息閉塞？那是開玩笑了。
多半是出了什麽情況，不過能讓王五放下南方的基業，拔腿就走，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煩。
“似乎是和北地的大薩滿有關……那家夥口風很緊，我知道的也非常有限，但是，總歸不會是什麽好事。”
說完，華蕓垂下頭不再言語，氣氛一時沈默下來，杜十娘坐在寬敞的會客室內，安靜地品著茶，心中也不知作何計較。
過了很久，華蕓忽然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
“對於前段時間的雙星曜日，十娘你有什麽看法？”
“雙星曜日？”杜十娘有些驚訝，“前幾天不是剛剛結束了嗎？雖然的確是很反常啊，兩顆星星居然在白天裏也能顯露光芒，不過只是比較異常的天文現象吧……”
“十娘，你真的以為事情那麽簡單？”聽了十娘的回答，華蕓反而有些不可思議，因為王五說起雙星的真相時是如此輕描淡寫，仿佛那是世人皆知的常識，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啊！
“其中有什麽隱情嗎？”
隱情？
華蕓心中苦笑，真要說到隱情，那可真是嚇死人啊，本應持續數月的真神之戰現在已經分出了勝負，溫斯頓的勝利比預期來得快上太多，以至於王五完全是措手不及。
華蕓現在還記得五天之前，當夜空中的兩顆明星最後一次爆發光芒之後，其中一顆永遠地熄滅時，王五臉上的震驚之色。
華蕓很少見到這位奇跡少年如此失態，雖然第二天一早王五又恢覆了往日的笑臉，但就住在王五隔壁，華蕓很清楚那一晚王五徹夜未眠。
是啊，換了誰又能睡得著？要不了多久神聖帝國就要迎來一位真正的神明，溫斯頓可不比亞歷山大啊……
所以，也就難怪王五會如此強烈地思念銀霜，此時大陸上有可能抗衡得了溫斯頓的，也只有王五和銀霜這個無所不能的組合了吧，雖然將希望寄托在兩個不到十五歲的少年少女身上，對全大陸的人來說都有些滑稽……
見華蕓許久不開口，杜十娘卻明白了什麽，點點頭：“……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了，這就告辭。”
華蕓還想挽留，卻見杜十娘露出一個苦笑：“算了吧，別留了，這趟差事本來就很爛，我是越早回去越好。”
杜十娘走後，華蕓幽幽一嘆。
這個時候，空蕩蕩的房間裏忽然響起了一個粗豪的男人聲音。
“小丫頭，嘆什麽氣？”
對於這個鬼魅一般的存在，華蕓並不吃驚，頭也不擡地回答道：“只是覺得這個世界變化好快，我已經完全跟不上了。”
那豪邁的聲音哈哈大笑起來：“一時落後，那就奮起直追啊，直到將所有的對手都甩在身後，踩在腳下！你也是堂堂開國元勳的後人，就該拿出征服四海的勇氣！”
聽著這不倫不類的鼓勵，華蕓不由失笑：“亞歷山大，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第五百零四章：有團購嗎？有優惠券嗎？能打折嗎？有返利嗎？買一送一嗎？……什麽都沒有？！
咯吱，咯吱吱……
刺耳的擠壓聲響，隨著少年每一步踏入積雪，回蕩在山谷之間。
北地，大陸之極，萬裏冰封之地。
王五孤獨地行走在一片狹長的谷道中，步伐輕靈快捷，腳步踏在松軟的雪地上只留下淺淺的腳印，只是他也沒刻意隱藏行跡，因此行走時會帶出陣陣聲響。
“唉，真是無聊的旅程啊。”
王五仰起頭，看了看被遮蔽在雲層後的陽光，以此判斷方向繼續前進。
以他高級築夢師的修為，加上那驚人的無夢者的天賦，其實並不需要如此辛苦地徒步前進，只是不久前才在飛行中遭遇一場暴風雪，被狂風吹得七零八落，王五想了想決定還是腳踏實地比較好。
只是這段旅途實在有些沈悶，以至於一邊走，王五已經一邊在心裏把銀霜罵的狗血淋頭。
此行北上，從溫暖的甜水鎮市政大廳跑到這見鬼的冰天雪地之中，還不是為了銀霜，那個見鬼的女人，走到哪裏都要惹麻煩……
事情的源頭是在一個月前，當時王五的宗教事業已經步入正軌，他本人正準備做撒手掌櫃，好安心吸納信仰之力。無聊的時候想起銀霜，便給少女親手寫了一封騷擾信件。
信上就只有六個字：朕有事，便即來。然後王五將信件交給一頭投影出來的貓頭鷹，一路北飛。
本以為幾天之後就會得到銀霜針鋒相對的郵件回覆，比如：你有病，鬼才去，或者我例假，請稍候……之類，誰知接連等了一周，信件只如石沈大海。
王五當時心想著：這女人什麽時候學會自覺抵制低級樂趣了？居然當我的信件不存在？夫綱不振，這是要出墻啊！
王五是個何等毅力堅強的人，一封信件無效，於是立刻投影了幾百封內容各不相同的騷擾信件，一口氣兒全都郵寄到了北地去。
然後……一周過去，依然是毫無反應。
王五這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於是便認真地試著聯系了一下銀霜，兩人雖然相隔千裏，但如今突破天關，又是天賦驚采絕艷之人，自然有辦法取得聯系，在分別之時，曾經約定過多種聯系方式，然而此時試來，卻無一有效。
這……莫非出什麽事了？銀霜難道要上研究生？
但是……銀霜好歹也是與自己同一級別的高手，在北地那窮鄉僻壤，能出什麽事啊？
最終王五實在沒辦法，終於想起，雖然聯系不上銀霜，但自己卻應該可以聯系到另外兩個人……
真理之鑰，魅魔琉璃！
這兩人是王五在分別之前，親手轉交給銀霜的，連帶著一座規模不小的光明神國一道，姑且算是聘禮。銀霜當時也爽快地收下了。
本來的打算，真理之鑰和琉璃這兩人就長期投影到現實之中，不再回收，但是當銀霜決定回歸北地之後，一來因為距離太遠，二來這兩人在北地不方便暴露身份，便被銀霜暫時收回了夢境中。
但這兩人的真正主人終歸是王五，憑借冥冥之中的一絲聯系，在三天之前，王五勉強聯系到了小真。
當時的通話質量很差，只能聽到小真斷斷續續的呼喊聲。
“主人……被困住了……大薩滿不允許……雪山之巔……來救……”
對於王五來說，有這些關鍵詞就足夠了，不就是英雄救美麽？這種群眾喜聞樂見的戲碼，王五最是擅長了不是麽？
再然後就有了王五孤身北上的戲碼。
孤身一人的原因很簡單，這個時候任何人對他來說都只是累贅，對手很可能是北地的大薩滿，就算是華蕓老師在這種等級的戰鬥中也只是炮灰，完全插不上手。
當然，王五本人的修為同樣不足以抗衡一個北地守護神，但是他的真實實力從來不以單純的修為境界為標準……他在甜水鎮的發展非常順利，出發時已經擁有超過二十萬的信徒，且數字與日俱增，其中狂信徒也有上百人，這是一股相當龐大的信仰之力源泉，足以成為一張決定性的底牌。
因此，盡管對手是連銀霜都推崇不已的大薩滿，王五北上的時候依然信心十足。
只可惜這一路飛行，才剛剛進入北地地界就遭遇暴風雪，一場狂風閃電之後，王五被卷得七葷八素，早不知自己飛到了哪裏。
因為自恃身份，王五也懶得問路，大概判斷方向就橫沖直撞，沿途也不知走了多少彎路，遭遇了多少不必要的戰鬥。
最終趕到暴風城的時候，距離出發之日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夜，超出計劃時間百分之五百。
————
暴風城，北地最為繁華富庶的城市，一座城市的生產力便能抵上北地一個中上等的國家，加上英明睿智的暴風城主，以及天賦絕倫的公主銀霜，暴風城儼然已經成了北地最為耀眼的所在。
無論是人口規模，還是繁華富庶，這都是一座不亞於自由都市的北地雄城，換了是其他時候，王五怎麽也要在城中細細品味一番，順便重操舊業，摸幾只錢包再說。但如今身懷要事，王五一刻不停直奔城主府而去。
這一路疾行，就連暴風城素以精銳著稱的衛兵們也阻擋不及，一直到王五走到城主府那氣勢恢宏的正門前，才被緊閉的大門擋了下來。
門前的衛兵手持著粗長的戰斧，交疊著擋在王五面前。
“城主府邸，閑人免進。”
王五嘆了口氣，想要開口說點什麽，卻覺得以自己身份和小兵糾纏有失體面，便投影出了一個奴才以供差遣。
奴才的形象，選取了王五記憶中的一個熟人，整個投影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城主府門前的衛兵只覺得眼前一花，已經多了一人。
王五伸手一指：“林楓，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名為林楓的少年奴顏婢膝地點著頭，然後走到衛兵面前開口說道：“我的主人，至高無上的君王，黑暗的擁有者，賜予者，偉大的王五，希望與此地的主人一見。”
城主府的衛兵面面相覷，都搞不懂什麽至高無上的君王到底是什麽噱頭，但是對方這投影的功夫卻不是假的，這兩個衛兵也有見識，知道對方至少是個高級築夢師，其中一人連忙將消息傳至府邸之中。
片刻之後，大門敞開，城主怒風同意與王五見面。
在衛兵的陪同下，王五昂首挺進城主府，那五米多高的大門在身後轟然關閉，諾大府邸仿佛一個深不見底的牢籠。
不多時，王五走進一個寬敞明亮的會客廳，一端，此地的主人已經坐在寬大的座椅上等候王五的到來。
那人身材魁梧健壯，飽滿的肌肉將一身藍紫色的絲質戰袍撐的滿滿漲漲，頭發和胡須都是漂亮的銀白色，卻絲毫不顯老態，那剛硬的面部線條，以及迥然有神的雙眼，都使這人看來遠比實際年齡顯得年輕。
不必多說，這人自然是北地暴風城的主人，銀霜的父親。
怒風。
雖然只是一城之主，然而怒風在北地聯盟中的地位絲毫不亞於那些大國的國王，位高權重之人，身上自有一種威嚴壓迫感，在他面前，那些精銳的衛兵們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領著王五走入會客廳的衛兵，本是個一流武者，素質甚至超越了帝國近衛軍團的先鋒隊隊員，但是走進會客廳後卻噤若寒蟬。
不過，這點壓力對於王五來說就無謂的很了，見到城主怒風，王五綻放出熱情的笑容。
“岳父大人，早上好啊！”
“……”
大廳內，本就顯得莊嚴肅穆的氣氛再次降溫，瞬間突破冰點。
城主怒風坐在寬大的座椅上，一言不發地瞪視著王五，目光之嚴厲森然，足以令一般人心膽俱裂。可惜王五依然毫無所覺，帶著一臉嬉笑，一個閃身便走到城主身旁，在一只空著的座椅上落座。
動作之快，使得大廳內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
當衛兵們發現王五已經在眨眼間坐到城主身邊時，紛紛做出大驚失色狀，拔劍、警報……不一而足。
而王五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眼光，手臂一擡，手中已經多了一只熱騰騰的烤鴨。
“自由都市的特產，特地給您老人家捎來的，不來嘗嘗嗎？”
王五將手中的烤鴨懸在半空等了一會兒，理所當然沒有回應，他也不介意，淡然自若地將烤鴨收回去，笑問：“不喜歡就算了，反正我就是寒暄一下，現在該寒暄的也寒暄過了，咱們可以說說正事了吧？”
怒風沈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說。”
王五開門見山：“岳父大人，我要見銀霜。”
結果怒風再次陷入沈默，不言不語。
王五皺起眉，重覆道：“岳父大人，我要見銀霜……就是你的女兒，我的王後。”
“……”
“岳父大人？聽到沒啊？”
“……”
“嘖，別裝聽不見啊岳父大人。”
“別叫我岳父大人。”
王五楞了下，隨後笑道：“好啊兄弟。”
“……”
“既然你這麽上道，那我也不客氣了……兄弟，開個價吧，女兒怎麽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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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很清楚自己和王五的關系，更明白一時的縱情，很可能帶來什麽……
面對王五的好意，華蕓笑了笑：“謝謝，我不冷。”
“跟你冷不冷沒關系，問題是你上面有點走光嫌疑，以我對華老師你的了解，你的恥度應該沒那麽高。”
“啊！？”
華蕓連忙低下頭，這才發現如今所穿的連體長裙胸前的開口略有些大，自己先前走神，居然完全沒發現……
好歹是高級築夢師，立刻投影出一件外套將自己緊緊裹起來，就像一顆粽子，事實上此時城墻上根本沒有別人，但華蕓還是覺得臉紅得發燙，恨不得立刻跳下城墻，把自己永遠埋起來。
過了很久，華蕓才掩耳盜鈴似的小聲問道：“那個……亞歷山大和溫斯頓為什麽會打起來啊？他們不都是光明教會的嗎？而且，溫斯頓已經封神了嗎？”
王五完全沒註意到華蕓此時的羞澀，點點頭說道：“溫斯頓的天賦本來就有封神的可能，和金院長一戰之後顯然受益不少，封神是輕而易舉的。”
華蕓還是有些不解：“我不太明白，如果說築夢師的發展還有過程，築夢術整體而言是到最近幾百年才正式觸及到宗師境界以上，裏面包含了一個歷史沈澱的因素……但是光明教會的神官們，可是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存在神聖大祭司這個境界，他們距離神明，一直都比築夢師們要近得多啊，可是從來沒聽說過有誰成功封神的，溫斯頓的天賦就那麽震古爍今麽？”
王五說道：“這個就更容易解釋了，想要封神呢，就如同登山一樣，必須具備兩個條件，華老師你猜是哪兩個？”
華蕓說道：“天賦和毅力吧。”
“嗯，不愧是老師的回答，和正確答案完全不沾邊誒！”
“……”
“實際上很簡單啦，登山要登到山頂需要兩個條件，第一是你有登上山頂的實力，第二就是已經上山的人不會踢你下來。封神這種事，除了自己努力之外，也必然要得到已有神明的認可才行。但是換了你是神明，難道你願意神明這種特權階級的隊伍變得龐大麽？特權，當然是越少人享有就越好咯。”
華蕓恍悟：“所以光明教會雖然從一開始就掌握了更高層次的力量，卻始終無法封神，因為光明神不允許！？那麽溫斯頓又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光明神不在了……”王五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這個足以震驚大陸的大秘密，而果不其然，把華蕓震得七葷八素。
“如果光明神還在，無論如何不可能有這場戰爭吧。”王五說著，“溫斯頓也是趁著這個機會豪賭一把，結果的確讓他賭贏了，光明神不在，神國中也沒有替代者，神明的規則無人執行，他就這麽順理成章地晉升為神了。”
“那麽，是因為他出身不正，所以才和亞歷山大打起來的嗎？”
“亞歷山大才不會打這種沒好處的仗呢，先挑事的肯定是溫斯頓，對於剛剛突破瓶頸的人來說，下一步的進步需要海量的神力作為補充，而亞歷山大作為老牌神明，正是上佳的補充源啊。”
華蕓難以置信地問：“他才剛剛封神，就要以戰神為目標嗎？”
“完全形態的戰神，溫斯頓當然不是對手，但難得人家從神國降臨，要接收現實位面的束縛，如果不抓住這個地利優勢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這種機會就不知道要過多久才有一個了。畢竟像是亞歷山大這樣，通過特殊途徑進入神國的凡人，幾千年來也不過寥寥幾人，其中取得不俗成就的更是只有亞歷山大一個。”
“這樣啊，也就是說，溫斯頓已經勝券在握了嗎？”
“談不上勝券在握，就算亞歷山大的先天條件一般，終歸也是征服大陸的君王，又得到過真理之鑰的幫助。溫斯頓就算準備萬全，想要打贏這一戰，沒有幾個月時間也是不可能的。本來我還擔心他重新降臨人間後會第一時間來找我的麻煩，我的很多布置來不及實現，但是現在既然他選擇亞歷山大作為第一個對手，我這邊的時間就充裕一點了。”
說完，王五一副高枕無憂狀。
華蕓有些著急：“餵，那可是真神級別的對手啊！你，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溫斯頓要封神，然後就做好了與真神為敵的準備了？”
“當然了，有什麽問題嗎？”
看著王五那張若無其事的笑臉，華蕓感覺自己的心臟有些抽搐。
“你，你可真是想得開啊，那可是真神啊！”
“想得開想不開，溫斯頓的封神之路都無法阻止，而他降臨人間之後，也沒有辦法化敵為友，那就只好準備開戰咯，這種事也沒有誰能幫得上忙，不自己努力還能怎麽辦？總不能像某個光頭一樣，除了大聲喊救命，指望有個強硬的第三方來調停就什麽也不會做吧？”
王五笑了笑，說道：“唔，不過話說回來，溫斯頓這個對手對你來說等級的確高了點……現在退本也來得及的，華老師。”
“別說傻話了。”華蕓輕輕搖著頭，“雖然我的天賦遠不如你，如今連修為都被你甩在身後，但是……至少陪你走到最後，我還做得到。”
“雖然這個臺詞蠻感人……不過這種宣讀遺言的表情真心不吉利啊。”
“是嗎，對不起哦。”
——————
當甜水鎮城墻上的兩人，漫無邊際地閑扯時，在遙遠的北地，同樣有一男一女，被閃耀的雙星吸引了目光。
少女站在冰雪之巔，銀色的長發被冰雪映襯，顯得異常奪目動人，夜色中的星光映入她的眼中，照出一抹焦慮。
“老師，情況很不妙啊。”
在群山白雪之中，一個蒼老的聲音回蕩開來。
“有何不妙？”
少女解釋道：“現在的形勢來看，溫斯頓的勝算至少超過六成，亞歷山大被位面約束，實力受到的削減太嚴重了。”
“能通過星光的變化，看到這種程度，這段時間你的進步令我非常欣慰。”
少女沈默不語。
“安心繼續你的修煉吧。這幾年在自由聯盟的修業已經讓你獲得了足夠優秀的基礎，接下來，你只要……”
少女沈聲打斷：“老師，我現在並沒有時間安心躲在這裏潛修了。”
“不，你的時間很充裕，只要你不再去關心那些與你無關的人和事。”
少女說道：“並不是無關的人和事，溫斯頓重新降臨，目標可絕對不僅僅是一個自由聯盟，以他的修為以及帝國的野心，這片大陸沒有誰能逃得脫。在這裏高枕無憂的想法，純粹是自欺欺人。”
蒼老的聲音幹巴巴地回應：“溫斯頓的威脅不用你擔心，北地，只要能夠保持自己的獨立超然，沒有人會來找麻煩。就算溫斯頓真的不識趣，我也有能力將他的野心阻擋在群山之外。”
“大薩滿，我相信你的確能夠守護這片冰雪覆蓋的土地，但是……”
“沒有但是，守護好北地是你我的職責，唯一的職責，除此之外的任何事都不能有所妨礙。還是說，你已經忘了當年的誓言？”
少女低下頭，有些不甘，卻終歸沒有忤逆那位老者。
“沒有忘……我將成為這片土地的守護者，我的力量，我的靈魂將永遠守護北地以及北地的子民，不離不棄。”
“嗯，你還記得就好。”
少女無力地掙紮道：“可是……”
“可是你還忘不了那個人？然後，你打算將兒女私情置於誓言之上？”
“不，我不會那樣做的。”
“那就好。”
雪山中的對話到此為止，年老的聲音再不言語，山峰之間，只回蕩起少女無奈的嘆息聲。
“你啊……現在在哪裏啊？”
————
當遠方的少女不可抑制地思念起某人的時候，在東部行省的某人，也忽然想起了那位久未見面的銀發少女。
天空中兩顆在白日裏也光芒奪目的明星，預示著不久的將來，這短暫的和平終將被戰火所取代。王五已經盡一切可能在做著準備，但是現在看來，能否趕得及真心是個未知數。
一人之力，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是極限了，身邊的秘書助手雖然勤勞肯幹，但是還不夠資格跟上自己的步伐，而這個時候，他就會自然而然地想起某個配合異常默契的搭檔。
那個永遠不會被自己甩下的，與自己有相同身世來歷的銀發少女。
“說來，這麽長時間，銀霜連封信都沒寄過來哦，莫非這次回到北地便另覓新歡了？”
身旁的秘書微微笑道：“我相信銀霜聽到你這麽議論她，一定會毫不客氣地打過來。”
王五哀嘆一聲：“能打過來也好啊，幾個月不見，真有點無聊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怎麽樣。不如寫封信問候一下？”
華蕓歪歪頭：“需要我幫忙代筆嗎？”
王五說道：“好啊，你就這麽寫：朕有事，便即來。”
“……你還是自己寫吧。”
第五百零三章：哈哈，很多人都這麽說我，怎麽樣，有興趣作我的王妃嗎？——你要是不怕王五回來揍你就說下去距離戰爭結束已經過去三個月。
雖然在有心人看來，戰爭的陰雲依然籠罩大地，但是相當一部分的普通人，尤其是始終生活在和平區域的普通人，卻實在提不起幹勁兒繼續維持這場緊張的戰爭了，無論是聯盟還是帝國，一時間都有些民心渙散。對死難者的哀傷與憤怒，漸漸被對新生活的向往所取代。
舔舐傷口重建家園，這已經成為很多人心中最大的渴望。
當然，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對於在戰爭中遭遇最多苦難的人來說，如此輕描淡寫得放棄仇恨，對死難者無疑是一種背叛。
兩種思維的碰撞，使得國家內部也不得安寧，許多野心家也趁勢而起，將自己偽裝成極端主義者以博取更多人的支持。
某個自由聯盟東南角落的邊陲小鎮，就存在這樣的野心家。
這個野心家非常陰險地通過宗教手段來發展自己的影響力，充分利用了聯盟東部行省，因為宗教信仰問題而產生的信仰真空，動用了種種無恥下流手段，快速種植了自己的信仰，而後勢力急劇膨脹。幾乎是轉眼之間，就成為聯盟東部舉足輕重的龐大勢力。
這個勢力有個霸氣側漏的名字：黑暗教會。
哪怕在光明教會並不怎麽受歡迎的自由聯盟，黑暗教會的名聲也是一等一的狼藉，這樣一個教會居然在東部行省蓬勃發展，著實令人始料未及。黑暗教會在東部行省的發展，可以說是令人瞠目結舌的，最初在甜水鎮設立教堂的時候，幾乎沒人看好它的前途。人們的思維是這樣：連光明教會都不可信，你一個黑暗教會如何能贏得民心？
就憑那尊猙獰可怖的黑暗神麽？
然而很快，甜水鎮上的野心家就給出了答案：傳銷。
著實令很多人嚇掉了腎小球。
理論上，就算是傳銷戰術，按照那位野心家制定的積分策略，當教會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也需要付出海量的夢境之力來為積分足夠的教徒們兌換獎勵。這種兌換量足以拖垮一個巴頓級別的築夢師，然而野心家們能夠得到的，最多是幾十萬衣衫襤褸，嗷嗷待哺的難民泛信徒，又集中在東部行省這種經濟欠發達兼遭受戰火蹂躪的地區，根本沒有什麽動員力，在上千萬人口的聯盟國內，翻不起太大的風浪。
但這就是那些評估人士的無知了，幾十萬泛信徒雖然只是泛信，但基數大了，總會有些真信徒、狂信徒。何況幾十萬人的信仰之力集中在一人身上的話，區區積分獎勵簡直是九牛一毛。那些積分獎勵看似美好，但其背後卻掩蓋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除了這些積分獎勵之外，教會根本不會向教徒們再回饋任何東西了。
在光明教會，哪怕只是一個泛信徒，也能到距離最近的教堂中找神官們做些心理輔導，祈福之類。而這些活動無疑都是要從光明教會的公共信仰池中支取，這些日常的開銷看似微薄但積少成多，其實占據了教會信仰池開銷的一多半。
如此算來，黑暗教會的效率簡直是掠奪式的。
在大多數人的無知與忽視中，東南行省的黑暗教會以爆炸式的速度在聯盟境內蔓延開來。最初只是局限於甜水鎮以及周邊幾個村鎮。然而當距離較近的一個城市，鐵拳城也被黑暗教會攻陷之後，擴張之勢就如野火蔓延，再也無法阻止了。
黑暗教會發展到鐵拳城的時候，已經不再是王五一人統領全局，他也沒那個閑心關照一個數萬人的教會，隨便找了幾個野人狂信徒，分配下去任務後就撒手不管，只是定時投影禮包出來供人兌換，然而丟給管理層一套培訓圖書，就撒手不管了。
那些野人手捧著王五禦賜的紅寶書，深入挖掘出一系列的營銷手法。相較起來，帝國梵蒂城的饑渴營銷似乎都顯得平凡無奇了。不出一個月時間，黑暗教會就通過鐵拳城向四面八方輻射開去，不多時就遍布東部行省的每一個角落。
這個時候，就算是藍血議會，想要遏制這樣一個新興宗教也開始感到吃力了，不單單因為教會背後的王五，同時也因為黑暗教會在王五的指導之下，喊出了一個異常響亮的口號。
反攻帝國，以血還血！
盡管聯盟之中，為數不少的政客都在宣揚這樣一個論調：之前的戰爭，取勝的是聯盟一方，聯盟作為戰勝國，已經不需要再為這場戰爭付出更多犧牲。然而面對東部行省的焦土，以及數以十萬計的死難者，能夠侈談勝利二字，那也是一種本事。絕大多數聯盟人都在心中憋著一口火。
而黑暗教會的興起，恰似火上澆油。
對於王五和黑暗教會的崛起，藍血家族坐立難安，在十幾次緊急會議之後，派出使者杜十娘南下與王五接觸。
杜十娘當然不願意幹這份苦差事，但是七個藍血家族的一把手們用哀求、逼迫、憤怒、羞愧……種種覆雜目光瞪視她的時候，這位奇女子也有些禁受不起，狼狽敗退。
然而當杜十娘帶著一臉苦笑進入甜水鎮的時候，卻發現王五已經離開很久了。
“離開了？”
杜十娘有些懷疑地看著華蕓，盡管後者的信譽記錄一向良好，但那也是幾個月前的事了，和王五相處幾個月，發生任何事都大有可能，更何況是華蕓這種外柔內也柔的女子。被王五在這段時間調教了身心，開始助紂為虐那也大有可能。
華蕓也沒想到自己只不過因為和王五接觸較多，信譽就在對方心中破產，依然耐心解釋道：“前幾天剛剛離開的，好像是北地銀霜出了什麽事，離開的時候臉色很差。”
杜十娘恍然：“銀霜嗎？那就難怪了。”
銀霜回到北地之後，幾個月時間裏銷聲匿跡，大部分聯盟人以為是北地環境落後消息閉塞，但杜十娘曾經親赴暴風城，知道那是個繁榮發達，甚至不亞於自由都市的地方，消息閉塞？那是開玩笑了。
多半是出了什麽情況，不過能讓王五放下南方的基業，拔腿就走，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煩。
“似乎是和北地的大薩滿有關……那家夥口風很緊，我知道的也非常有限，但是，總歸不會是什麽好事。”
說完，華蕓垂下頭不再言語，氣氛一時沈默下來，杜十娘坐在寬敞的會客室內，安靜地品著茶，心中也不知作何計較。
過了很久，華蕓忽然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
“對於前段時間的雙星曜日，十娘你有什麽看法？”
“雙星曜日？”杜十娘有些驚訝，“前幾天不是剛剛結束了嗎？雖然的確是很反常啊，兩顆星星居然在白天裏也能顯露光芒，不過只是比較異常的天文現象吧……”
“十娘，你真的以為事情那麽簡單？”聽了十娘的回答，華蕓反而有些不可思議，因為王五說起雙星的真相時是如此輕描淡寫，仿佛那是世人皆知的常識，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啊！
“其中有什麽隱情嗎？”
隱情？
華蕓心中苦笑，真要說到隱情，那可真是嚇死人啊，本應持續數月的真神之戰現在已經分出了勝負，溫斯頓的勝利比預期來得快上太多，以至於王五完全是措手不及。
華蕓現在還記得五天之前，當夜空中的兩顆明星最後一次爆發光芒之後，其中一顆永遠地熄滅時，王五臉上的震驚之色。
華蕓很少見到這位奇跡少年如此失態，雖然第二天一早王五又恢覆了往日的笑臉，但就住在王五隔壁，華蕓很清楚那一晚王五徹夜未眠。
是啊，換了誰又能睡得著？要不了多久神聖帝國就要迎來一位真正的神明，溫斯頓可不比亞歷山大啊……
所以，也就難怪王五會如此強烈地思念銀霜，此時大陸上有可能抗衡得了溫斯頓的，也只有王五和銀霜這個無所不能的組合了吧，雖然將希望寄托在兩個不到十五歲的少年少女身上，對全大陸的人來說都有些滑稽……
見華蕓許久不開口，杜十娘卻明白了什麽，點點頭：“……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了，這就告辭。”
華蕓還想挽留，卻見杜十娘露出一個苦笑：“算了吧，別留了，這趟差事本來就很爛，我是越早回去越好。”
杜十娘走後，華蕓幽幽一嘆。
這個時候，空蕩蕩的房間裏忽然響起了一個粗豪的男人聲音。
“小丫頭，嘆什麽氣？”
對於這個鬼魅一般的存在，華蕓並不吃驚，頭也不擡地回答道：“只是覺得這個世界變化好快，我已經完全跟不上了。”
那豪邁的聲音哈哈大笑起來：“一時落後，那就奮起直追啊，直到將所有的對手都甩在身後，踩在腳下！你也是堂堂開國元勳的後人，就該拿出征服四海的勇氣！”
聽著這不倫不類的鼓勵，華蕓不由失笑：“亞歷山大，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第五百零四章：有團購嗎？有優惠券嗎？能打折嗎？有返利嗎？買一送一嗎？……什麽都沒有？！
咯吱，咯吱吱……
刺耳的擠壓聲響，隨著少年每一步踏入積雪，回蕩在山谷之間。
北地，大陸之極，萬裏冰封之地。
王五孤獨地行走在一片狹長的谷道中，步伐輕靈快捷，腳步踏在松軟的雪地上只留下淺淺的腳印，只是他也沒刻意隱藏行跡，因此行走時會帶出陣陣聲響。
“唉，真是無聊的旅程啊。”
王五仰起頭，看了看被遮蔽在雲層後的陽光，以此判斷方向繼續前進。
以他高級築夢師的修為，加上那驚人的無夢者的天賦，其實並不需要如此辛苦地徒步前進，只是不久前才在飛行中遭遇一場暴風雪，被狂風吹得七零八落，王五想了想決定還是腳踏實地比較好。
只是這段旅途實在有些沈悶，以至於一邊走，王五已經一邊在心裏把銀霜罵的狗血淋頭。
此行北上，從溫暖的甜水鎮市政大廳跑到這見鬼的冰天雪地之中，還不是為了銀霜，那個見鬼的女人，走到哪裏都要惹麻煩……
事情的源頭是在一個月前，當時王五的宗教事業已經步入正軌，他本人正準備做撒手掌櫃，好安心吸納信仰之力。無聊的時候想起銀霜，便給少女親手寫了一封騷擾信件。
信上就只有六個字：朕有事，便即來。然後王五將信件交給一頭投影出來的貓頭鷹，一路北飛。
本以為幾天之後就會得到銀霜針鋒相對的郵件回覆，比如：你有病，鬼才去，或者我例假，請稍候……之類，誰知接連等了一周，信件只如石沈大海。
王五當時心想著：這女人什麽時候學會自覺抵制低級樂趣了？居然當我的信件不存在？夫綱不振，這是要出墻啊！
王五是個何等毅力堅強的人，一封信件無效，於是立刻投影了幾百封內容各不相同的騷擾信件，一口氣兒全都郵寄到了北地去。
然後……一周過去，依然是毫無反應。
王五這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於是便認真地試著聯系了一下銀霜，兩人雖然相隔千裏，但如今突破天關，又是天賦驚采絕艷之人，自然有辦法取得聯系，在分別之時，曾經約定過多種聯系方式，然而此時試來，卻無一有效。
這……莫非出什麽事了？銀霜難道要上研究生？
但是……銀霜好歹也是與自己同一級別的高手，在北地那窮鄉僻壤，能出什麽事啊？
最終王五實在沒辦法，終於想起，雖然聯系不上銀霜，但自己卻應該可以聯系到另外兩個人……
真理之鑰，魅魔琉璃！
這兩人是王五在分別之前，親手轉交給銀霜的，連帶著一座規模不小的光明神國一道，姑且算是聘禮。銀霜當時也爽快地收下了。
本來的打算，真理之鑰和琉璃這兩人就長期投影到現實之中，不再回收，但是當銀霜決定回歸北地之後，一來因為距離太遠，二來這兩人在北地不方便暴露身份，便被銀霜暫時收回了夢境中。
但這兩人的真正主人終歸是王五，憑借冥冥之中的一絲聯系，在三天之前，王五勉強聯系到了小真。
當時的通話質量很差，只能聽到小真斷斷續續的呼喊聲。
“主人……被困住了……大薩滿不允許……雪山之巔……來救……”
對於王五來說，有這些關鍵詞就足夠了，不就是英雄救美麽？這種群眾喜聞樂見的戲碼，王五最是擅長了不是麽？
再然後就有了王五孤身北上的戲碼。
孤身一人的原因很簡單，這個時候任何人對他來說都只是累贅，對手很可能是北地的大薩滿，就算是華蕓老師在這種等級的戰鬥中也只是炮灰，完全插不上手。
當然，王五本人的修為同樣不足以抗衡一個北地守護神，但是他的真實實力從來不以單純的修為境界為標準……他在甜水鎮的發展非常順利，出發時已經擁有超過二十萬的信徒，且數字與日俱增，其中狂信徒也有上百人，這是一股相當龐大的信仰之力源泉，足以成為一張決定性的底牌。
因此，盡管對手是連銀霜都推崇不已的大薩滿，王五北上的時候依然信心十足。
只可惜這一路飛行，才剛剛進入北地地界就遭遇暴風雪，一場狂風閃電之後，王五被卷得七葷八素，早不知自己飛到了哪裏。
因為自恃身份，王五也懶得問路，大概判斷方向就橫沖直撞，沿途也不知走了多少彎路，遭遇了多少不必要的戰鬥。
最終趕到暴風城的時候，距離出發之日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夜，超出計劃時間百分之五百。
————
暴風城，北地最為繁華富庶的城市，一座城市的生產力便能抵上北地一個中上等的國家，加上英明睿智的暴風城主，以及天賦絕倫的公主銀霜，暴風城儼然已經成了北地最為耀眼的所在。
無論是人口規模，還是繁華富庶，這都是一座不亞於自由都市的北地雄城，換了是其他時候，王五怎麽也要在城中細細品味一番，順便重操舊業，摸幾只錢包再說。但如今身懷要事，王五一刻不停直奔城主府而去。
這一路疾行，就連暴風城素以精銳著稱的衛兵們也阻擋不及，一直到王五走到城主府那氣勢恢宏的正門前，才被緊閉的大門擋了下來。
門前的衛兵手持著粗長的戰斧，交疊著擋在王五面前。
“城主府邸，閑人免進。”
王五嘆了口氣，想要開口說點什麽，卻覺得以自己身份和小兵糾纏有失體面，便投影出了一個奴才以供差遣。
奴才的形象，選取了王五記憶中的一個熟人，整個投影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城主府門前的衛兵只覺得眼前一花，已經多了一人。
王五伸手一指：“林楓，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名為林楓的少年奴顏婢膝地點著頭，然後走到衛兵面前開口說道：“我的主人，至高無上的君王，黑暗的擁有者，賜予者，偉大的王五，希望與此地的主人一見。”
城主府的衛兵面面相覷，都搞不懂什麽至高無上的君王到底是什麽噱頭，但是對方這投影的功夫卻不是假的，這兩個衛兵也有見識，知道對方至少是個高級築夢師，其中一人連忙將消息傳至府邸之中。
片刻之後，大門敞開，城主怒風同意與王五見面。
在衛兵的陪同下，王五昂首挺進城主府，那五米多高的大門在身後轟然關閉，諾大府邸仿佛一個深不見底的牢籠。
不多時，王五走進一個寬敞明亮的會客廳，一端，此地的主人已經坐在寬大的座椅上等候王五的到來。
那人身材魁梧健壯，飽滿的肌肉將一身藍紫色的絲質戰袍撐的滿滿漲漲，頭發和胡須都是漂亮的銀白色，卻絲毫不顯老態，那剛硬的面部線條，以及迥然有神的雙眼，都使這人看來遠比實際年齡顯得年輕。
不必多說，這人自然是北地暴風城的主人，銀霜的父親。
怒風。
雖然只是一城之主，然而怒風在北地聯盟中的地位絲毫不亞於那些大國的國王，位高權重之人，身上自有一種威嚴壓迫感，在他面前，那些精銳的衛兵們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領著王五走入會客廳的衛兵，本是個一流武者，素質甚至超越了帝國近衛軍團的先鋒隊隊員，但是走進會客廳後卻噤若寒蟬。
不過，這點壓力對於王五來說就無謂的很了，見到城主怒風，王五綻放出熱情的笑容。
“岳父大人，早上好啊！”
“……”
大廳內，本就顯得莊嚴肅穆的氣氛再次降溫，瞬間突破冰點。
城主怒風坐在寬大的座椅上，一言不發地瞪視著王五，目光之嚴厲森然，足以令一般人心膽俱裂。可惜王五依然毫無所覺，帶著一臉嬉笑，一個閃身便走到城主身旁，在一只空著的座椅上落座。
動作之快，使得大廳內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
當衛兵們發現王五已經在眨眼間坐到城主身邊時，紛紛做出大驚失色狀，拔劍、警報……不一而足。
而王五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眼光，手臂一擡，手中已經多了一只熱騰騰的烤鴨。
“自由都市的特產，特地給您老人家捎來的，不來嘗嘗嗎？”
王五將手中的烤鴨懸在半空等了一會兒，理所當然沒有回應，他也不介意，淡然自若地將烤鴨收回去，笑問：“不喜歡就算了，反正我就是寒暄一下，現在該寒暄的也寒暄過了，咱們可以說說正事了吧？”
怒風沈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說。”
王五開門見山：“岳父大人，我要見銀霜。”
結果怒風再次陷入沈默，不言不語。
王五皺起眉，重覆道：“岳父大人，我要見銀霜……就是你的女兒，我的王後。”
“……”
“岳父大人？聽到沒啊？”
“……”
“嘖，別裝聽不見啊岳父大人。”
“別叫我岳父大人。”
王五楞了下，隨後笑道：“好啊兄弟。”
“……”
“既然你這麽上道，那我也不客氣了……兄弟，開個價吧，女兒怎麽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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