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實在是個性急的人。

對他來說，什麽循序漸進，步步為營似乎都是笑話，從不曾在字典中收錄。王五做事的方針就是，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大一點。

所以，當他決定要去刺殺一下帝國將領的時候，直接就挑上了在東部行省惡名昭著的屠夫布倫特。

隊中的弓手早就對王五絕望，當王五確定目標是布倫特的時候，他只是慶幸王五還沒一頭熱地跑到帝國首都去刺殺皇帝！

屠夫布倫特是帝國第七軍團毒蠍軍團的指揮官，以嗜血、殘暴聞名，手下的士兵也都是群喪失人性的畜生，別說是對敵人殘忍，就算對自己人也不曾手下留情，毒蠍軍團的滿編制足有三萬人，卻始終不曾滿編過，人數常年保持在兩萬以下。

這群畜生的邪惡之處，就連教會的神官們都避之唯恐不及，整個軍團中居然連一個神官都沒有。全靠一群同樣喪失人倫的築夢師來支撐高端戰力。

然而不可否認，這樣一只軍團的戰鬥力，以及戰場威懾力卻是無與倫比的，當初墨州城憑借裝備和人數的優勢死死抗住巨像軍團的一波波攻勢，最終卻敗在了毒蠍軍團的一次突襲之中。

參與突襲的毒蠍士兵們，殘忍地肢解了每一個抵抗的士兵，並在城下屠殺城市周遭村鎮的平民，血流成河。

自由聯盟的士兵終歸是沒經歷過戰火洗禮，心理素質不夠強，在毒蠍軍團的心理攻勢下土崩瓦解，被人攻入城中，數十萬居民中，死於屠殺的超過一半！而若非巨像軍團的軍團長及時趕到制止，只怕整個城市的人都要被布倫特下令屠殺幹凈！

屠夫就是這樣毫無人性的將領。

與一個月前相比，墨州城已經不再是東部行省的戰爭前線，而布倫特的第七軍團也被壓制在墨州城，長久沒有聞到戰火的味道。而且被皇帝親自下令，不得擅自屠殺城中居民，也讓嗜血的將軍和士兵們煩躁不安。

不過，這也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這樣一支軍團一旦在關鍵時刻釋放出來，戰場上將無人可擋。

如今勝州城遭遇挫折，單靠近衛軍團雖然也不是打不開局面，卻會付出不必要的代價，此時，毒蠍軍團就有了用武之地，以這樣一支軍團來作為攻堅戰的先鋒，往往能收獲奇效。

————

“哼，陛下的命令還沒有下來嗎？”

在一棟三層的豪宅之中，傳來布倫特煩躁不安的聲音。

在墨州城的廢墟之中，依然保留了相當一片完整的建築沒來得及遭受摧毀，如今布倫特就住在原先城主的豪宅之中，只是曾經的精美布置卻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布倫特厭惡那些文藝高雅的裝潢，相較而言，用殷紅的血液塗抹的墻壁反而令他感到舒適。

只是，因為皇帝陛下的禁令，他不能在城中隨意屠殺，因此臥室的墻壁已經很久沒有得到新鮮的血液來粉刷，空氣中的血腥味也淡了很多，令他非常不快。

“近衛軍團的人還沒準備好？”

而在布倫特面前，他的參謀苦笑道：“這種事，我們也不方便催啊。”

相較於布倫特這個瘋子，毒蠍軍團的參謀們倒是畢業於帝國軍事學院的高材生，擁有正常人的神智。這也是因為真讓整個軍團的人都陪布倫特發瘋，早晚這個精銳軍團要被布倫特帶入地獄中去。軍團中有必要設置幾個安全閥。

這些參謀，就算布倫特再怎麽厭惡他們的瞻前顧後，可是一來有皇帝的命令，二來打起仗來也的確要依仗參謀的種種分析建議。因此一直以來布倫特都是以禮相待。

只是，此時此刻聽到參謀的回答，布倫特卻不由惱怒起來。

“不方便催？老子這就先殺上幾萬個自由聯盟的平民，倒要看看近衛軍團還要怎麽拖下去！”

參謀大吃一驚：“將軍，陛下可是明確說過要你……”

布倫特哈哈一笑，埋在絡腮胡中的嘴巴咧開，露出兩排沾染血跡的牙齒：“這件事可以不由我出面來做，從手下找幾個替罪羊就是了。”

參謀頓時閉口不言，再勸下去，布倫特叫他來當替罪羊可就糟糕了。

的確，毒蠍軍團的人六親不認，獨認參謀，這是皇帝陛下定下的規矩，可是……對於一群瘋子來說，就算皇帝陛下的約束也不是百分百有效。各大軍團之中，毒蠍軍團的參謀死亡率還是最高。

而眼看參謀閉嘴，布倫特哼了一聲：“不等了，今晚就出發。近衛軍團若是不想出手，那就看我們毒蠍軍團來攻破勝州城的城墻！好了，你下去吧。”

說完，布倫特揮手示意參謀可以離開了。

參謀站起身，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事，提醒道：“將軍，剛剛收到消息說自由聯盟有一只特種小隊，正在活躍之中，貌似已經消滅了兩只帝國小隊，目前已經進入占領區。我想……”

布倫特瞥了他一眼：“你想什麽？提醒我註意安全？”

參謀被那殺意沸騰的眼神一瞪，頓時縮了縮脖子：“不敢，我這就下去通知所有人，晚上出發。”

布倫特冷笑一聲，放那參謀走人了。

特種小隊？刺客？有意思，有膽量的話，就來試著刺殺我吧，哈哈，最近幾天沒有見血，正覺得渾身不爽快，聯盟的豬玀居然就主動送上門來！

想到興奮處，布倫特猛地一捏右手……只聽哢嚓一聲脆響，原先捏在手中，用來鍛煉靈活的兩枚鐵膽同時碎裂開來！

————

“前面就是墨州城了。”

在一片樹木的陰影中，弓手指著遠方殘破不堪的城墻，向自己的隊長介紹道：“東部行省第二大的城市，擁有發達的商業與工業資源，城市因為過快的發展總是顯得擁擠不堪，不過現在……就只剩下殘破不堪的廢墟。布倫特和他的毒蠍軍團駐紮在城內，絲毫也不會擁擠了。”

說到這裏，弓手憤恨地握緊拳頭，手中幾乎攥出血來，和當初聞訊暈倒的林岳陽一樣，他在墨州城中也有要好的朋友，卻死於非命。

墨州城的大屠殺，真正激起了自由聯盟人的鬥志，盡管實力不如，卻有了誓死抵抗的勇氣。而此時目睹墨州廢墟，更是令人心潮澎湃難以自己。

王五望著遠方的斷瓦殘垣，心裏想起的卻是老獨眼曾說過的話。

“戰爭啊，從來都是兩敗俱傷的游戲，除了少數人有資格從中得利，大部分人都是輸的一塌糊塗。許多人以為自己贏了，然而當勝利的狂歡之後，滿身瘡痍，以及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卻會讓他意識到自己失去的究竟有多少。”

說完，老獨眼很是憤憤不平地灌了一口兌水的白酒，而後啐道：“英雄？都是一群傻逼！”

對於老獨眼的慷慨激昂，王五當時沒有任何感觸，只是饒有興致地圍觀老獨眼的那一只獨眼和一條瘸腿，一直看到後者勃然大怒：“小兔崽子你什麽意思？”

“哈哈哈，看你滿身瘡痍，想你當年是何等英雄。”

“呸！”

老獨眼這一身重傷，顯然意味著慘烈的過去，被王五提起，老頭兒也是悻悻然不願多提，戰爭的話題也就到此為止。

而王五始終沒有搞明白老獨眼當時究竟在激動什麽，而這種疑惑，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強烈，尤其是當身邊的隊員們雙目赤紅，如欲噴火時，王五就覺得自己心中的平靜好像特別違和，說來似乎天理難容？

很多人都曾說，王五不懂得人情世故，甚至斥責他不懂得人類的感情……如今想來，多多少少是有一點吧，至少王五實在沒辦法像身邊人那樣滿腔悲憤啊……

死了就是死了，這一地的屍體廢墟，究竟有什麽值得人們為之激動莫名？除了弓手老張有朋友死在裏面，其他人到底在傷心什麽呢？

一邊想著，王五一邊走在隊伍最前，為身後人引導出一條安全通行的道路，逐漸接近著墨州城廢墟。

走得近了，城中的屍臭味更重，顯然毒蠍軍團在打掃戰場時並沒賣什麽力氣，連屍體都沒好好掩埋火化……帝國軍團中配有神官，不怕瘟疫，城中的幸存者們恐怕還要再經歷一次浩劫，偏偏毒蠍軍團不許任何人擅離城市，哪怕城中食物飲水都嚴重不足，幸存者只能眼睜睜看著死亡臨近。

王五沿著一條遍布陰影的小路，悄然接近了城東部的廢墟，從城墻碎石的縫隙中潛了進去，並迅速擊倒了附近巡邏的兩名士兵，趁此機會讓其他隊員也一道潛入城中。這也是因為城中布有高級偵測結界，隊中的女築夢師不敢隨意動用築夢術來制造幻象，否則潛入也不必費這麽多周折。

入了城，景色更加慘絕人寰，看著身邊的焦土和殘屍，以及街道上蹣跚行走，尋找食物飲水的幸存者……就連王五心中都掀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漣漪。

“嘖，這次暗殺，就稍微認真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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