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無夢者，是天然完美的築夢師，任何方面都無可挑剔，其中當然包括夢境之力的產生。

築夢師使用夢境之力築造王國，而夢境之力的產生則是通過冥想以及夢境空間的自然運轉。而這兩者間又有直接的比例關系，因此只要觀察一個築夢師，夢境空間自然運轉時，所生成的夢境之力，便能推測出一名築夢師最快能以什麽樣的速度來制造夢境之力。這個速度受多種因素影響，其中，個人資質至關重要。

一名無夢者，可以用相同的冥想方法，產生出數倍於旁人的夢境之力，也因此他們的修行進度才會快得不可思議。如果要觀察無夢者的夢境空間，其中充沛的夢境之力應當非常醒目，一目了然。

但是王五……終歸不是無夢者，夢境空間雖然穩定地不可思議，其中卻隱約透著一股貧乏的氣息。

那是夢境之力的貧乏，是王五天然存在的缺陷，無法可解。

“沒有夢境之力？”

經過海雲帆的提示，譚教授這才發現問題，撫弄了一下胡須，老人沈吟片刻，忽然間釋放夢境，將自己的意識一步跨入了王五的夢境空間。

空間中，譚教授開口說道：“王五啊，用你最拿手的冥想法，制造一些夢境之力出來。”

王五幹脆地聳了聳肩：“做不到。”

“做不到？”

“我沒辦法制造夢境之力，看也看出來了吧？”

“沒法制造夢境之力！？怎麽可能會沒法……那你是怎麽修煉到現在這個境界的？”

這個秘密卻不方便透露了，畢竟與血色空間直接相關，王五便微微一笑：“你猜？”

然後，又補充了一句：“算了你還是別猜了，猜對了我也不能告訴你啊。”

“你！？”

譚教授在學院資格之高，哪怕副院長也不會輕易怠慢了他，何時被人這麽頂撞過？頓時有些生氣。

“築夢術的秘密的確可以不對外人洩露，但你若什麽也不說，一會兒的綜合評分，我們只能按照零分來算你的夢境之力。”

“好啊，反正本來就是零分麽，你們要是給一百分我反而會不好意思的～”

王五實話實說，譚教授卻感到自己像是受了戲弄，怒氣更勝。

“好，好，好！你這麽狂妄的學生，倒是少見！”

“哈哈，您捧我～”

“哼！”

譚教授終於按捺不住怒氣，解除了夢境，意識回歸現實。

“既然感覺不到夢境之力，就按照零分來算吧！”

林天正還不及插口，海雲帆已經連連點頭：“的確如此，既然找不到夢境之力，此項得分就只能以零分計算。不過境界得分很高啊，擬人境界百分之十五，夢境空間容量兩百六十格，綜合分數是二百七十五，空間穩定性九十九，按照最新公式推算，最後得分麽……”

海雲帆說到這裏，卻忽然住嘴不說了，只是手上羽毛筆依然寫個不停，顯然還在計算當中。

而周圍很多人卻高度緊張起來，尤其林氏叔侄，聽到海雲帆說到王五境界得分超過兩百，他們就不由心中一顫，知道造物境界在這個分數上面，和擬人境界實在差得太多了，而王五的空間穩定性也高得嚇人，最後得分實在不知會有多少。

他們二人犧牲良多，從家族要來傀儡，為的可是能在日後換來更大的利益，其中賭約戰勝王五就是必不可少的一環。只是想不到王五的境界竟然會那麽高，給必勝的局面蒙上陰影。

這裁判評測環節，除了海雲帆之外，其餘幾名教授裁判，都只是負責測定學生的基本參數，最後根據參數如何計算綜合得分，卻是海雲帆一家專利，那公式之繁瑣覆雜，整個學院也沒幾個人搞得明白。

因此，雖然很多人心中都焦急萬分，想要知道王五的測定結果，但一時間也只能等待海雲帆計算最終數據。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分外悠長，不過半分鐘，林楓就感覺自己額頭上好像沁出了汗珠，連忙用衣袖去擦，而正在此時，海雲帆的計算也得出了結果。

“嘖，這種奇葩數據，算起來還真是費事啊，超高的境界得分，突破常理的穩定性得分，還有完全歸零的夢境之力得分，最後的綜合得分麽……”

海雲帆說到這裏，忽然惡作劇似的笑了起來，合上手中的本子，對旁邊的林教授說道：“你猜會是多少？”

林天正只感覺一口氣憋在胸腔，被海雲帆問得幾乎爆炸開來，怒瞪了對方好久，發現毫無作用。於是才無奈地搖頭：“我怎麽猜得出來……”

海雲帆也不指望林天正真能說出數來，此時不過是炫耀自己在理論計算上的絕對優勢。轉過頭來，看了看下面的王五，戲謔心又起。

“那麽你呢，你猜自己是多少分？”海雲帆嘿嘿一笑，正想看看王五戰戰兢兢，一頭霧水的模樣，結果……“用你的式子來算，應該是三百一十四點一五九二六吧？”

王五輕描淡寫，從嘴裏吐出一串數字。

海雲帆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不可思議地翻開手中筆記本，對照著自己的計算結果，良久不能開口。

“你怎麽知道的？”

王五皺皺眉：“當然是算出來的了，話說你剛才搞什麽啊，那麽簡單幾個數，讓你算起來跟便秘一樣，還用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的，是什麽特別的民族風俗麽？”

海雲帆立時瞪大眼睛，配上那一頭亂糟糟，根根聳立的頭發，顯得如猛獸般猙獰。

“你說你是算出來的！？你怎麽可能知道怎麽算！？”

王五答道：“基本參數是聽你說的，公式是地上那書上寫的，套進去一算就出來了唄，這也值得大驚小怪？”

這一次，別說海雲帆，就連旁邊坐著的其他人也淡定不能了。

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海雲帆那一大冊公式本，除了他本人之外，幾乎沒人能看得明白，而海雲帆幾十年來的驕傲也都寄托在那上面，並以理論計算上的優勢在陽成學院立足，地位雖沒有太高，卻無可替代。

而現在，一個一年級新生，說海雲帆一生心血所在，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

所有人都說不出話，只是默默瞪著場中王五，開始反覆思考現在是在現實還是夢境之中。

而王五見了這個陣勢，心裏也不由吃驚。

“尼瑪，這幫傻逼不會真的算不出來吧？有那麽難麽？我記得地下迷宮裏那幾本書上，隨便找道題出來也比那個覆雜啊……”

不過轉念又想：“如果以林楓，林天正，亨利……這些人的智力來看，當今世界只怕還處於一個民智未開的階段，或許他們真的就蠢到連簡單的數學也搞不明白。這倒是和我出道以後的所見所聞相吻合了。”

想通了這一點，王五便一片釋然了，而後心中又想起老獨眼曾經教育他：“對於那些資質不行的，不要盲目譏笑諷刺，任何一個職業的最終成就，都不僅僅取決於資質。遇到愚笨的，多給一些鼓勵，結一個善緣，說不定就能在日後多一個強大的朋友……當然了，如果真是那種蠢到不可救藥的，那就隨便踩吧，留著也是拉低世界平均智力，荼毒無窮。”

林楓，林天正這些人，顯然屬於後者，已無藥可醫，但海雲帆看來還可以搶救一下，於是王五便開口說道：“你也不要灰心，雖然你的智力發育比較差，但你身上也有優點啊。”

然後看了看海雲帆，發現自己實在找不到他什麽優點，王五頓時有些發愁，但也只好強撐著說下去。

“你看，你毛發雜亂，皮膚發油，眼睛一大一小還有蒜頭鼻……外貌上同時具備多種特征，已經完全斷絕了因男女關系而影響事業的可能，可以專心學術，取得常人不能的成就，實在是得天獨厚啊！”

王五一邊說，一邊覺得自己捧人的功力大有進步，從一個如此挫人身上，都找到許多優點，老獨眼看了一定會欣慰的。

也難說，因為自己好像還沒練到，能從老獨眼身上找優點的境界。

正想著，卻見對面被誇獎的海雲帆一臉怒色，仿佛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一樣，兩手用力攥著筆記本，將本子握得一團褶皺。

“？”

王五是真心莫名其妙，還待再深入挖掘一下海雲帆的個人魅力，海雲帆卻忍不住說道：“既然你我得分一致，那麽這個分數就是你的最終成績……”

說到一半，只見一旁林楓的臉上已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而林天正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為計劃的初步成功而慶幸。

海雲帆這話一出，基本上就無可更改，他在裁判席中地位並非最高，但是對於分數的判斷和計算卻最為權威。一旦海雲帆將分數決定，其他裁判是不會試圖質疑的。

因為那簡直是自取其辱。

而王五的得分雖然同樣超出同學數倍，而且沒有憑借任何家族傳承，很可能得到的學院獎勵比第一名更為優厚，但分數畢竟比林楓低了一百多點，從賭約上看卻是輸了。

林家並不在乎學院獎勵，只要先將王五按死在賭局上，之後的發展就能為他們帶來最大的利益。

但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意料。

面對海雲帆斬釘截鐵似的結論，卻有人當場提出異議。

“等等，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可沒承認過這個結果。”

只見臺下的王五一臉不快：“你的理解力真是不行，我先前早說了，那是假設用你的公式來算得出的結果。但你的公式根本就是錯的。”

“我的公式錯了！？”海雲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有多少年了，海雲帆沒有遭到這樣的質疑，自從十年前他將一個資格遠比他老的教授，據理力爭噴了個狗血淋頭之後，學院裏幾乎沒人再敢在理論計算方面跟他過不去，哪怕是副院長也對他信賴有加。可是眼前這孩子才剛剛入學三個月，實力一般，膽量倒大的可怕！

“你是說，你質疑我的公式出了錯？”

王五搖頭：“不是質疑，我是在直接指出你的謬誤。錯的那麽明顯，還用得著質疑麽？”

“你……”

海雲帆霎時間只覺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難，渾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腦部，眼前一陣陣的金星亂冒。

“你，好膽量啊……”半晌，海雲帆緊咬著牙關，悶聲說道，“你以為自己是學生，在學院裏就能享受特殊待遇？就能對導師和教授粗魯無禮，而不受到任何懲罰了？今天你若是說不出我錯在何處，我要你立刻就從學院滾出去！”

王五則嘆了口氣：“其實我覺得還是不說為好。”

“那你現在就給我滾！陽成學院從來不需要你這種學生！”

見海雲帆一副張牙舞爪的猙獰姿態，王五心中感嘆：老獨眼，這可就不是我不遵從你教誨了。遇到資質差的可以鼓勵，但遇到傻逼就不必客氣……這還是你當年教給我的至理名言，我銘記在心，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沒對你客氣過。現在又遇到一頭傻逼，我想還是不必留手了吧？

感嘆完，王五默默上前幾步，拾起地上的厚書，單手捧著分開在胸前，另一只手則指著書頁上一行公式，說道：“從這個開始，你的穩定性系數就錯了，與之相關聯的六十三個公式自然全部都錯。”

海雲帆本來怒容滿面，然而見王五手指一伸，指到了公式的一個數字上，神色頓時有些收斂，沈聲問：“穩定性系數錯了？”

“你把血脈力量公式中的因子給代入到穩定性公式裏，本意應該是想增強綜合得分的全面性吧？但你這麽一代，這個公式就變得非常龐大，你的智力水準不行，沒辦法將公式化簡，於是就想當然地推導出以下定理ABC，然後根據已知事實來假設定理成立，但……”

王五一長串的發言滔滔不絕，手指從書頁一側連比帶劃，一路延伸到另一側，然後翻頁繼續比劃著，將海雲帆的數十個公式一一推翻，所用術語之多，證偽過程之繁瑣，在場眾人全都是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明白。

於是所有人都只好觀察海雲帆的反應，看看專業人士對於這黃口小兒的質疑，究竟又作何反應。

如果海雲帆哈哈大笑，或者勃然大怒，那麽大家就會紛紛跟進，譴責王五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妄圖以不知所雲的咒語來欺騙人民大眾。

當然，如果海雲帆的反應不是這樣，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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