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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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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夜空下, 蒲公英坐在屋頂上, 只在單薄的睡衣外披了件自己剪裁的羽織, 雙手托腮,涼涼的夜風吹動額前的碎發,竟有種蕭瑟肅穆之感。

雷爬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把自己的外套丟過去,“最後一晚,別感冒了。”

蒲公英沒有拒絕, 接過來套上,“這麽晚跑這裏來,你也睡不著嗎?”

聲音在涼涼的冷風中有些透明,雷一時沒有聽真切, 過後來反應過來應了聲, 然後揚起惡劣的笑容,故意說,“明天過後終於能夠不用再看到你了。”

“原來你這麽希望我被出貨嗎?”

雷一怔,重新去看他,卻見他很認真的在研究星象,好像剛才說話的不是他一樣。

出貨。

他知道孤兒院的真相, 不是中二病, 是真的知道。

“你……”

在知道明天要被出貨的情況下為什麽還能這麽冷靜?

蒲公英收回目光,轉頭看向驚訝的雷, “吶,雷, 你呢?什麽時候知道真相的?”

可能是月光太柔和,也可能是蒲公英今晚的表現過於正常,雷在他旁邊坐下來,說出自己隱瞞了快十二年的秘密,“兒童記憶缺失癥,幾乎所有人都無法回憶起自己在嬰幼兒時期的事情,但是幾乎的意思是也會很偶然的出現沒有這一癥狀的人。”

說到這裏已經很明顯了,雷擁有嬰兒時期的記憶。

最初的記憶是黑暗但溫暖的水,以及近處傳來的歌聲,能夠看見東西後就知道這是個什麽樣的世界,和他一樣的孩子們,面目恐怖的鬼,和孤兒院描述的世界完全不同,任誰都會發現不對。

真的就如蒲公英之前所說,這個世界壞掉了,什麽是正確的,什麽是錯誤的,為什麽他們出生的意義就是為了被吃掉。

“原來你也是被神選中的人。”蒲公英了然。

漸漸沈入泥潭的靈魂停住,雷用手壓住跳動的眉頭,壓低聲音免得自己又暴躁了,剛才還覺得他能正常交流,以為至少能再堅持一會,竟然轉眼就打回原形了,所以真相他知道,同時中二病也是確實存在的。

“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以為你知道一切然後你立馬說一大段聽不懂的話,以為你什麽都不知道,說的話又像是掌握了相當的情報。”

蒲公英擡起的手虛放在右眼上,透過五指的縫隙,瞳孔上竟然有暗色的光芒浮動著,“在innocence的監控下,一切都無所遁形。”

雷猜不透他這話的真假,明天就是逃獄的時刻,不管成功還是失敗,今天都是最後一晚了,可能是因為這個,他忽然有說話的沖動。

“要逃的話,選擇容易隱藏身形的夜晚,問題是媽媽的註意,媽媽一直在監視著我們,並且照顧其他小鬼頭,白天不用說,晚上也跟嬰兒們一個房間,要所有人一起逃跑的話,必須甩開媽媽的監視,還要將媽媽和小鬼頭分開。雖然和艾瑪他們說了引發火災趁媽媽忙於救火的時候以避難的形式將所有人帶出去的計劃,也準備了足夠的火藥瓶,但我還是反對帶所有人一起離開。諾曼說泥也能燒成盤子,泥船不一定會沈,事實上是怎麽樣呢?唯一的一座橋連接著本部,門除了出貨以外的時間都關著,打開著的時候就會有鬼在那裏,我們全部三十八個人,大半都不到六歲,連自理能力都沒有,至少要把拖後腿的嬰兒留下。”

不止如此,就算順利逃出去,他們要面對的是鬼族的社會,最糟糕的情況是這個世界沒有人類能夠生存的地方。

本來應該嚴密穩妥的進行出逃準備,看到蒲公英很認真的聽他講話,雷忽然說不出他們把尚未成型的計劃提前全部是因為他,如果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把大家置身於不利的境地,肯定會很自責內疚吧。

【宿主積分等級升級,解鎖更多情報,觸發隱藏任務。】

系統的功能越來越多樣化,讓人防不勝防。

蒲公英面不改色的接收傳輸過來的資料,發現雷竟然是伊莎貝拉的親生兒子,而伊莎貝拉小時候也是孤兒院的孩子,有過逃脫經歷但以失敗告終,後來被“祖母”舉薦成為下一任“媽媽”。

小小的手放在雷的頭頂,蒲公英一字一頓的開口,“別擔心,別害怕,我說過我會帶大家找到境界線離開這裏,就一定會做到。”

雷凝視著眼前這雙普通的深色眼睛,裏面仿佛落入了整條銀河,同漫天星光一樣璀璨。

隨即嗤了聲,拂開他的手,“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一個人能做什麽?”

蒲公英站起身,迎向星空,展開雙手,“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在我身後有無數信仰者源源不斷的給予我破開黑暗的力量。”

雷沒想能從他口中聽到什麽正常的話,抓住他的手,“別亂動,這是屋頂,你想摔下去嗎?好了,時間不早了,回去睡覺吧。”

蒲公英確實有些困了,沒有反抗的任由他把自己拉下去。

第二天,孤兒院的氣氛非常平靜,平靜到有些詭異,好像今天什麽日子都不是,大家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

伊莎貝拉不認為蒲公英會就此放棄,一直關註著他的情況,但他好像真的什麽特殊反應都沒有,和一群三四歲的有說有笑的。

四歲的年紀最向往這種神秘夢幻的故事,蒲公英不用廢多少口舌就把他們拉入陣營。

另一邊艾瑪也做了個決定,她不是不能聽取意見,認真考慮了下雷說過的話,帶上全部的人一起逃走確實太過於理想化了。

“所以我決定把四歲和四歲以下的孩子留下。”

聽了艾瑪的話,大家都很驚訝,把他們留下的意思是放棄他們嗎?

艾瑪搖搖頭,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眸光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滿六歲之後才會被出貨,離生日最早的瑪尼亞也有一年半的時間,而且上面少了四歲以上的十六個人,如果是比起數量更重視質量的這所農園,出貨的頻率一定會下降。而且四歲的六個人中,以菲爾為首,大家的成績都很不錯,不管怎麽往短的去估計,我覺得會有兩年時間,兩年之內,我們一定會回來帶走剩下的人以及其他農場的孩子!”

諾曼很吃驚向來心軟善良的艾瑪會考慮這麽多,不過這樣做確實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出逃的成功率。

大家按捺著緊張的情緒,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終於煎熬的等到了天色暗下來,雷從床底拖出一只箱子,裏面都是這些年搜集到的汽油。

他們考慮到伊莎貝拉放棄建築物也要監視他們的情況,特地準備了用頭發香腸等東西,為的就是在火裏面制造出人體燃燒時的那種氣味,至於發信器,艾瑪自告奮勇的提出使用她的耳朵。

提議被諾曼否決,甚至先斬後奏直接拿鋒利的小刀切下右耳,這下誰都不用爭了。

一切準備就緒後,雷劃燃一根火柴,只要點燃汽油,就沒有回頭路了。

“等一下!”

艾瑪數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有找到最關鍵的人,“奇利埃不在!!”

……

那麽關鍵人物到底在哪裏做什麽呢?

蒲公英領著一幫小鬼頭往橋的方向前進著,以前這時候已經是睡覺時間了,但現在一個個都非常精神,年紀略長的幾個手舉小彩旗口中喊著“境界線”的口號,還不會走路的嬰兒由伊莎貝拉放在推車中推行,其餘的小鬼頭則手拉手走在中間,免得走散了。

“為什麽不所有人一起行動?”伊莎貝拉有些放心不下被留在孤兒院的艾瑪他們。

“人多了目標太大,而且比起年長的十幾個人,在這裏的孩子們才是最需要先安排妥當的,必須先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想起晚飯後蒲公英來找自己說了他的計劃,伊莎貝拉竟然鬼使神差般答應了他的要求,跟他一起行動。

不正常,這樣的絕對不正常,自己也變得奇怪了。

占領中樞什麽的,何止是大膽,簡直天方夜譚。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生下雷?】

【因為要活下去。】

【那麽,就跟我走吧,只有追隨我你才能活下去,伊莎貝拉,相信我,我是絕對不會失敗的。】

“相信我”之術熠熠生輝,如同太陽般照耀萬物。

撲通,撲通,撲通。

沈寂已久的心跳覆蘇,熱血沸騰的感覺久遠到她差點忘記,年少時那種血氣方剛重新被找回來,過去的遺憾即將補全。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數字,原著中說的是總共三十七個人,出逃的有十五人,這是排除已經被出貨的柯尼之後的統計,所以在這裏要加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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