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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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他們都一樣，小心的隱藏著自己的孤單，是兩個直徑相同的半圓，命中註定要相遇，然後，牢牢的拼在一起
李默默和陳明軒走了以後，左小唱的世界又空虛了不少。
嘰嘰喳喳的小麻雀走了，她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正想著，她便撞到了人。
“對不起。”左小唱一擡頭，是一個女生，比她高一點點。
女生的眼眸很明亮，嘴角掛著笑，也回了她一句：“沒關系。”
女生的眼神掃過她的臉，停留在她脖子上的雙生鏈上。
“咦？這雙生鏈，是誰送給你的？”女生驚喜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裏。
左小唱也註意到那個女生脖子上，也帶了一條一摸一樣的雙生鏈……
把她帶到蘇北城家前，她是很猶豫的。
蘇北城打開門，見是左小唱，立馬笑了起來，卻被她身後的女生一下子撲過來嚇了個驚慌失措。
——“北城哥！”女生甜美的聲音很天真無邪。“我想死你啦！你想不想我？”
蘇北城似乎認清了來人，也笑了起來：“雯雯？你什麽時候回來了啊？怎麽也不打個電話來通知一下，好去機場接你啊。”
女生壞壞的笑了起來：“就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我才剛回來就來找你了哦！是這位姐姐帶我來的！”
蘇北城摸了摸女生的頭，轉向左小唱：“小唱，這是我妹妹，陸雯雯，這是你嫂子，左小唱。”
妹妹？左小唱又把自己行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那只是妹妹。
陸雯雯友好地沖她笑了笑，下一秒卻把蘇北城拉進了屋裏。
“我還要住北城哥旁邊！”陸雯雯好像是故意的，很大聲地說著。
蘇北城被她的孩子氣逗笑了。
左小唱覺得，自己簡直成了局外人了。
“小唱，進來麽？”蘇北城這才註意到她。
左小唱搖搖頭，笑了一下：“還是不了，還要回家打掃衛生呢。”
蘇北城點了下頭，便被陸雯雯拉進房間裏了。左小唱無所謂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這一路好像特別長、特別冷。好不容易到了家，卻發現門口竟然窩著一個不明物體！
他把臉埋著，看不到他的臉，不過那團火紅的頭發卻讓左小唱無比熟悉。
“明炎一？”左小唱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
那團不明物體明顯動了一下，靜了幾秒後便擡起了頭。
他看上去很虛弱，臉上還貼有幾張創可貼，正冷得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你怎麽在這裏？”左小唱蹲下去與他直視。
明炎一卻躲著她的眼神，不回答，嘴唇很蒼白。
左小唱只好起身開門，再出來把他扶進去。
保溫壺裏還剩有一些熱水，左小唱便倒了杯水給他，又轉身去燒熱水。
等她從廚房裏出來時，卻發現他在沙發上睡著了。
左小唱把家裏唯一的被子給他蓋上了，然後挽起袖子開始打掃衛生。
馬上就要過新年了，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很多。以往蘇北城都會來幫她，今年怕是不行了吧。
她也不知道幹了多久，覺得暈的時候才停止了打掃。
是做夢麽？她怎麽聞到飯香了？好餓……
可不一會她就清醒了過來，是真的有飯香！明炎一已經起來煮了些粥了。
“好香……是什麽？”左小唱像一只小貓一樣趴在廚房門邊上。
明炎一掃了她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我看冰箱裏還剩了一些蛋，所以就煮了一些雞蛋粥……”
左小唱仔細一想，好像冰箱裏的食物確實沒有了。
明炎一擦擦手，像在自己家一樣，旁若無人的找碗筷。
有句話左小唱一開始便想問了——“明炎一，你為什麽會在我家門口？”
明炎一的動作停滯了一秒，不回答她，又繼續舀粥。
他把舀好的一碗粥遞給她，自己又去盛一碗來。
又一次，如此突然地出現在她的生活、她的世界裏。就坐在她對面，頭也不擡地喝著那碗熱粥。
這很巧嗎？也說不上吧。
像上次一樣，明炎一早早吃完後又安靜的坐在對面等她吃完。
他們真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都那麽不善言語。
明炎一在此時卻開口了——“我被他們趕出來了。”
左小唱一臉茫然，她也只能猜測，明炎一所說的‘他們’應該是指他的父母吧。
“我沒有朋友，沒地方可去，能想到的，只有這裏。”明炎一的語氣還是淡淡的，絲毫不帶一點情感。
“可是……”左小唱抿抿嘴。
“不會麻煩太久，等我找到房子就走。”明炎一二話不說，撿起兩人的碗筷去洗了。
“啊……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左小唱想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明炎一卻毫不在乎的樣子，認真的洗碗。
等他洗好碗後，卻發現左小唱一直站在廚房門口。
感受到他的目光，左小唱怯怯地開口：“一起去買點東西吧。”
她是第一次邀請人。
而對於明炎一，也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那麽講。
他眉頭向上一挑：“為什麽？”
“唔……你也需要家用物品吧，比如說拖鞋。”左小唱家裏就只有兩雙拖鞋，因為自他之前除了蘇北城，沒有人會來這兒。而明炎一好像也知道，他不去穿那雙拖鞋，而是一直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明炎一扯了扯嘴角，終是答應了。
離著最近的超市沒多遠，十分鐘的樣子便到了。
他們這一次要買的東西很多，吃的、用的以及年貨。明炎一一言不發的拿著，到收銀臺也是全由他付的錢。
他有一張銀行卡，那所謂的父母總會把一大把一大把的錢打進他的卡裏。
他根本不缺錢。
左小唱提著年貨走在他後面，莫名的感覺到一股孤獨感。
他說他沒有朋友，她也一樣。
他們都一樣，小心的隱藏著自己的孤單，是兩個直徑相同的半圓，命中註定要相遇，然後，牢牢的拼在一起。
原本冷冷清清的小家，也似乎因為多了一個人而多了一份溫暖。
（二）明炎一：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仍會堅定不移的走上這條路，無怨無悔
明炎一很會做飯，刻意的冷漠有時也會消失。只是，左小唱從沒見過這個大男孩笑過。他似乎是失去了這一種表情，不管開不開心。
這樣子的他讓左小唱更加相信，他是個有故事的人。
“看著我幹什麽？”明炎一躺在沙發上不客氣的啃著瓜子。
左小唱搖搖頭。
“你得了什麽病？”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左小唱回答不上來。但明炎一隨後便指了指電視，電視上有幾瓶藥。
“沒什麽，不會傳染給你。”左小唱起身去收好那些藥。
明炎一撇撇嘴，她是不是會錯意了？
“倒是你，為什麽要去打李美真？”左小唱背對著他問。
明炎一楞了一會，板起臉來，眼神又冷了下來——“誰是李美真？”
“你難道不是因為打了她才被勸退的嗎？”左小唱回過頭來看他。
明炎一胡亂的摸了下頭發：“不知道，不認識。”
左小唱見他並不想說，也就不繼續問了。
房間安靜了下來，左小唱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蘇北城來電。
一按下接聽鍵，便聽到那頭蘇北城溫柔的聲音——“小唱，晚飯出來一起吃吧。”
隱約間，還能捕捉到他身邊的陸雯雯撒嬌的聲音。
左小唱心裏一沈，強笑了起來：“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
“是嗎？我快到你家了，你不出來一下嗎？”左小唱正猶豫著，那頭卻傳來陸雯雯的抱怨聲。
——“北城哥，和誰打電話啊都不理我！”
左小唱張了張嘴：“……還是不了。”
蘇北城在這邊皺了下眉，覺得她有點怪怪的。
“是哪裏不舒服嗎？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了，我沒有不舒服。我只是……我只是現在不在家。”左小唱只好撒了個謊。
不管他信不信，左小唱都不解釋，最後都給敷衍過去了。
明炎一的眼神讓左小唱有些心虛。她躲避著他的目光，回了房間。
蘇北城掛了電話，耐不過陸雯雯的死纏爛打，只好掉頭直接帶她去市中心了。
“北城哥，嫂子是個好女孩。”陸雯雯突然開口。
“嗯，我知道。”蘇北城在想著什麽，笑了起來。
“哥哥幸福，雯雯就幸福。”陸雯雯也笑了起來。
“你呀……”蘇北城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陸雯雯縮了縮頭，挽上他的手臂，臉上的表情很享受——“我到是挺羨慕嫂子呢！有北城哥那麽好的人愛她。倒是我，什麽時候能找得到哦！”
蘇北城笑而不答。
他知道陸雯雯的追求者一定很多，不論是在國內還是國外。陸雯雯很漂亮，長著一張標志的瓜子臉，還有一雙永遠散發著希望光芒的大眼睛，沒有心機，就是對他有點愛撒嬌了。只不過她早已心有所屬，一直一直就沒有再接受過任何人。不知道是誰能讓她寧願付出那麽多。
左小唱不習慣關上房間的門睡覺，不管有沒有外人在。
明炎一也是謙謙君子，自然不會做出什麽無禮的事來，所以左小唱睡得還是挺安心的。
夜深，左小唱頭一次被噩夢驚醒。
她縮在床頭，不敢再入睡，她怕她一閉眼，就會再次夢見那個血腥的畫面。
她已經多年不曾想起。
她的爸爸、媽媽，以及那個可愛的小弟弟。他們死得莫名其妙，死得好慘……
左小唱的身體不住顫抖著。
“你沒事吧？”明炎一手裏提著一盞昏暗的燈，橘黃色的燈光映照著他火紅色的頭發和精致的臉龐，有種很溫暖的感覺。
他也不開燈，徑直走向她的床邊，放下小臺燈，嘆了一口氣：“做噩夢了嗎？”
左小唱點點頭。
明炎一的表情與平時完全不同，很溫柔的一面，聲音也很輕很輕，生怕嚇到她一樣。他摸索著什麽，在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大白兔奶糖來，又恨耐心地撕開包裝遞進她的嘴裏。
“那都是夢，不是現實，一個夢過去了就過去了，沒事的，別放在心上。”明炎一靜靜地待在她身邊。
含著奶糖，左小唱鎮定了下來，她望著明炎一有那麽一刻的失神。
“明炎一。”她輕輕喚她的名字。
“我在。”明炎一點點頭。
聽到他的回答，不知為何她竟感到很安心，那些恐懼感全部都消失了。
“明炎一？”她再次喚他的名字。
“嗯，我在呢。”明炎一也照樣回答她。
“我可以知道……你的故事嗎？”左小唱小心的問。
明炎一果然沈默了下來。
“如果你不想說，那你就當我沒問吧。”左小唱沖他笑了笑。
明炎一卻在此時擡起頭來——“你想聽嗎？”
左小唱又點了點頭。
“好。”明炎一的語氣有些沈重。“這是一個，你不會喜歡上的故事……”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哭成大花貓的明炎一，當時才八歲。
可是無論他如何哀求，父親母親留給他的，都只是背影。
父母離婚了，把他拋給爺爺奶奶照顧，頭也不回就走了，沒有一絲留戀。他們一次也沒有回來過，除了每個月都寄大把大把的錢回來，連一封關心的信都沒有。
八歲的明炎一，便老是被別的孩子欺負，說他是沒人要的小野種，。但沒有一個人幫他、關心他。連爺爺奶奶，也不喜歡他。
終有一天，他奮起抵抗，卻又再一次被打得遍體淩傷。
他一次次被打，又一次次反抗，終有一天，他贏了，而且自那天以後，他戰無不勝，慢慢的征服著一個又一個地盤，成了最大的孩子王。
明炎一也開始自甘墮落，原本優異的成績也一落千丈。
他也開始學變得更壞，抽煙、喝酒、打架、賭博、飆車，無一不能。原本的好學生染了火紅的頭發，戴上了耳釘和美瞳，徹徹底底告別了以往的自己了。
明炎一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仍會堅定不移的走上這條路，無怨無悔。
他的脾氣也開始變得難以捉摸，變化無常。說實話他不喜歡這樣子的自己。很討厭。
可不知什麽時候起，他早已找不回以前的自己。那個自己，仿佛離自己很遙遠很遙遠了，以至於連他，也忘了那個自己究竟是什麽樣子的了。
“所以你才沒笑過的？”左小唱沖他眨眨眼。
他沒笑過麽？明炎一挑了下眉。也許吧，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你可完全比我幸福。”左小唱苦笑了一下，起身去刷牙去了。
明炎一看著她的背影，內心一陣覆雜。
夜太深了……
（三）蘇北城是左小唱的劫數，躲不過，只能萬箭穿心
第二天早晨的陽光灑進院子裏的時候，左小唱便醒了。而那個有著一頭火紅頭發的男孩已經走了。
她嘆了口氣，想著他會去哪裏。
他說他沒有朋友，現在也不在她這兒，那麽他是回家了嗎？
“啊，你醒了？”廚房裏突然探出蘇北城的頭，著實把左小唱嚇了一跳。
蘇北城會不會已經知道明炎一在她這兒過夜的事了？左小唱不禁有些擔心。她可不想被他誤認為是隨便的女孩子啊。
飯桌上氣氛很沈悶。
剛煮好的水煮面還在冒著熱氣，左小唱卻遲遲難以落下筷子。
蘇北城擡起眼簾：“怎麽了？不好吃嗎？”
“不，很好吃。”左小唱連忙回過神來，大口大口的開始吃面。
一碗水煮面，溫暖她的心。
“你吃面就專心點吃，老看著我幹嘛？”蘇北城不禁笑了起來，掏出紙巾替她擦掉嘴角的油漬。
“唔……你妹妹呢？你不用陪她了？”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左小唱松了一口氣。
“她呀……和我媽逛街去了。”蘇北城解釋道。“你不會再生氣吧？雯雯就是這個性格。”
“怎麽會……”要生氣也只是氣她自己呀。
默默和明軒這一走，也有些時日了，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相遇，這明軒哥也真是的，起碼也應該報個信回來好讓他們放心呀。
蘇北城又開始細心的觀察屋子裏有什麽沒做好的事情了，他又開始將放置了一夜冷掉的水倒掉之後替她燒熱水。
左小唱坐在沙發上，懷裏抱著他送的開心熊抱枕，一臉享受的看著他忙碌的身影。
這真的很美好不是嗎？眼前這個她愛了九年的男孩，也深愛著她。如果能真的這樣下去就好了，平淡而又幸福。
忙完之後蘇北城便坐到她旁邊來：“你個小懶貓，什麽都等著我來做。”
左小唱吐了吐舌頭，話鋒又一轉：“水煮面，很好吃，想吃一輩子。”
很突然的一句話，蘇北城的眉眼間都是笑。他伸出手勾勾她的小鼻子，語氣裏滿是寵溺：“那就做一輩子。”
左小唱突然間撲倒蘇北城的懷裏，像貓一樣蹭了蹭。他的懷抱讓她感到很安心，可是又讓她感到害怕。
安心又不安，挺糾結的。
“好了，今天我還有事要忙，你乖乖呆在家裏。”蘇北城沖她笑了笑。
還是不能陪她哦……左小唱嘟起了嘴來。
“呵呵，乖。”蘇北城拍拍她的頭，拿起外套便要離開了。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感覺好像……要失去他一樣，讓人不安。左小唱看著他的背影，心臟很不安地跳動得很快。
“小城。”
“嗯。”蘇北城回過頭輕應。
“要早點回來哦。”左小唱怯怯地開口。
蘇北城又笑了，笑得瞇起了眼，點了下頭，穿上外套關上了門。
好了，她又要開始一天的無聊了。
蘇北城關上門後，便收起了笑臉。他揮揮手攔了一輛的士。
上了車，他面無表情——“去安心醫院。”
醫生見是他，先是嘆了口氣，將他的病歷本交還給他。
蘇北城不敢相信的看著病歷本上清楚的寫上的字跡。
本子隨即掉落在地，發出輕微的一聲響聲。
“怎麽會……怎麽會……”蘇北城的眼神飽含著淚水。
“這病不能拖，要盡快通知家裏的人，你要盡快到醫院治療。”一聲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蘇北城痛苦的蹲在地上，雙手捂著頭，一大滴一大滴的淚水滴落在地上的病歷本上。
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啊……
——“小城！”左小唱可愛的笑臉徘徊在腦海，蘇北城無助的坐在了醫院冰涼的地板上。
“小唱……”蘇北城將自己縮成一團，讓路過的人都不忍心了。
這個大男孩，縮在醫院的墻角，雙手捂著頭，無助的哭泣。
而被眼淚浸濕的的病歷本上，有著醫生清晰的正楷體——白血病。
蘇北城帶著些許疲憊敲響了左小唱家的門。左小唱打開門只望了他一眼便知道他的不同。
“小城？”左小唱微皺起眉來，蘇北城卻二話不說將她拉入懷中。
左小唱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的沒有動彈。
“……沒事。就是有點……”蘇北城閉上眼，享受著她身上的微溫和淡淡的體香。“累了。”
左小唱也輕輕抱住他，才出去不一會兒，回來的他卻是另一副樣子，他這期間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事？
蘇北城竟然睡著了，在她的懷裏，像個嬰兒一樣的睡姿。
聽說，有嬰兒睡姿的人都缺乏安全感，想要得到更多的安全感。左小唱撫摸著他柔軟的金發，表情柔和而安寧。他安靜的呼吸宣示著這一切都是真真實實的。
愛情就像是一場劫數，安然度過便是幸福。
就比如說李默默之於陳明軒，又比如說蘇北城之於左小唱。
蘇北城是左小唱的劫數，躲不過，只能萬箭穿心。
（四）只要她能幸福，讓他順利成章的成為一個壞人，他也在所不惜。
日子又恢覆成往日的模樣，仿佛那天那個憂傷的蘇北城不曾出現過。取而代之的是永遠一臉微笑的，與左小唱開始保持一段距離的蘇北城。
左小唱很奇怪，她討厭這該死的距離感。
——“小唱，今天我有點事，你來孤兒院接他們去醫院定期打預防針吧。”陳玉心的一個電話便把她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
“好，我就到。”左小唱掛了電話，想了想又撥去給蘇北城，她怕她一個人照顧不來。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那個千篇一律的女聲一直回響在她耳邊。不論左小唱重覆打了多少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怎麽會？北城一直怕她想他的時候找不到他，是從來不會關機的。
來不及多想，她把手機收好便趕去了孤兒院。
帶著一群孩子到醫院，幸運的是這次他們還是挺乖的，沒有亂跑和亂鬧。
“左姐姐，左姐姐，我剛好像看到蘇哥哥了。”蘭蘭拽了拽她的衣角。
北城？左小唱也看到了，是他沒錯！
“小城！”左小唱高興的喊著他的名字，朝他跑去。
可在這之前，一個女生領先一步站到了蘇北城身邊。蘇北城拍了拍她的頭，兩人很親密的樣子。
“小、小城……”左小唱一下子楞住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蘇北城轉過身來，臉色有些蒼白，一見是左小唱，眼神立即驚慌失措。
他身旁的女孩望了望蘇北城，又望了望左小唱，緩緩挽起蘇北城的手，把他拉走了。
沒有任何解釋。
那個人……不是陸雯雯嗎？
左小唱的心情一下子壞了起來。
她不明白為什麽蘇北城見到她會露出那樣慌亂的表情。
蘭蘭抿了下嘴，又輕輕牽著左小唱微涼的手。左小唱回過神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著對她微笑——
“沒事，我們回家吧！”
……
“小唱。”蘇北城突然出現在左小唱家的院子裏。
“小城，你找我？”左小唱正在院子裏看書，這才從書本中回到了現實。她剛剛還在發呆，為了昨天的事。難道他是來為昨天的事做解釋嗎？
“嗯，我想跟你談談。”蘇北城的表情變得十分嚴肅。
左小唱起身跟在他身後隨他到處走走。他停下，她便也停下了。
“小城，你怎麽了？”左小唱擔心地問。
蘇北城深吸了一口氣，吐出，在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似乎在做什麽重大決定。他有些不太自在的咳了咳：“小唱，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
左小唱瞪大了眼睛。
“雯雯其實是我……未婚妻。”蘇北城咬咬牙，還是講出來了。“你昨天也見到了，我……對不起。”
說完，他轉身便要走。
左小唱卻拉住了他的手。
“小城……不是，不是這樣的。”左小唱帶些哭腔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她不是只是你妹妹麽？小城你騙我。”
蘇北城咬咬牙，狠心的掙開她的手——“對不起。”
“小城！”左小唱不死心的從背後抱住他。
“小唱，你別這樣。”蘇北城嘆了口氣。“放手吧。”
“我不放，我一放手，你就會走掉的。”永遠的從她的世界走掉。
蘇北城稍用點力便掙脫了她的手：“我就討厭你這樣！”
左小唱楞在原地，看他的背影漸漸遠去。
怎麽會這樣……左小唱一下子坐在地上。
一大點雨滴落在她的背上，左小唱卻沒有起身。經過的人都向她投來一個眼神，卻都是自顧自地跑掉了。
臉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左小唱仍看著他離開的地方，即使連他的一個背影都看不到了。
一把灰白色的雨傘在她的頭上撐開了。
明炎一緊抿著嘴唇，垂著眼簾看著她。
左小唱依舊沒有半點想要起身的意思，仍然雙眼迷離地看著一個方向。
明炎一嘆了口氣，蹲下身去，摟住她有些冰涼的肩膀：“回家吧，會感冒的。”
左小唱這才將眼神轉移到地面，也不看他。
“家？我沒有家。”左小唱的聲音都在顫抖。
她只有蘇北城。
可是現在，她什麽都沒有了。
明炎一二話不說便將她抱起，雨傘也不要了。
左小唱像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他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卻絲毫感覺不到她的一絲生氣。就像個行屍走肉，空有個外殼，沒有靈魂。
——他就那麽重要？明炎一皺起眉來。
蘇北城他不是不認識的，全校怕是不認識他的也沒幾個吧？
突然間，左小唱掙開他的懷抱，瘋了似的在大雨中奔跑。
大雨打在她身上，怎麽涼都比不上心涼。一步一步，開始走得很艱難。
“餵！站住！”明炎一著急的在背後追，很快便追了上來。他一下子拉住她的手臂不讓她繼續走了。
雨水順著頭發流下，此刻她的狼狽，被他盡收眼底。這樣子的左小唱，明炎一差點兒就認不出來了。
左小唱一下子甩開他的手——“你憑什麽管我？！離我遠點！”
明炎一抿著嘴唇又伸手拉住她，這一次抓的很緊，任她怎麽甩也甩不掉。
“你放開我！所有人都離我而去了，你為什麽不走！？”左小唱近乎瘋狂的對他大吼。
明炎一在下一秒卻把她拉進了懷裏，下巴低著她的頭頂，抱得很緊，由不得她掙紮——“我不會走，因為你在這裏。”
左小唱放聲哭了出來。
明炎一嘆了口氣，輕閉著眼。
“如果我走了，你還能再誰的懷裏哭泣呢？傻丫頭。”
遠處的汽車上，蘇北城一臉憂傷的向這個方向張望著。
“後悔嗎？”陸雯雯皺著眉。
蘇北城淡笑著搖了搖頭，轉動方向盤發動了車子。
恨一個人總比愛一個人容易忘掉，不是嗎？蘇北城看著窗外模糊的風景，心裏說不出的難過。
他沒那麽偉大，也不可以那麽自私。他不想左小唱為他獨守空城，依照左小唱的性格，她確實會那麽做。那麽他要做的，就是讓她將自己徹底的放棄。
只要她能幸福，讓他順利成章的成為一個壞人，他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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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默默和陳明軒走了以後，左小唱的世界又空虛了不少。
嘰嘰喳喳的小麻雀走了，她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正想著，她便撞到了人。
“對不起。”左小唱一擡頭，是一個女生，比她高一點點。
女生的眼眸很明亮，嘴角掛著笑，也回了她一句：“沒關系。”
女生的眼神掃過她的臉，停留在她脖子上的雙生鏈上。
“咦？這雙生鏈，是誰送給你的？”女生驚喜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裏。
左小唱也註意到那個女生脖子上，也帶了一條一摸一樣的雙生鏈……
把她帶到蘇北城家前，她是很猶豫的。
蘇北城打開門，見是左小唱，立馬笑了起來，卻被她身後的女生一下子撲過來嚇了個驚慌失措。
——“北城哥！”女生甜美的聲音很天真無邪。“我想死你啦！你想不想我？”
蘇北城似乎認清了來人，也笑了起來：“雯雯？你什麽時候回來了啊？怎麽也不打個電話來通知一下，好去機場接你啊。”
女生壞壞的笑了起來：“就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我才剛回來就來找你了哦！是這位姐姐帶我來的！”
蘇北城摸了摸女生的頭，轉向左小唱：“小唱，這是我妹妹，陸雯雯，這是你嫂子，左小唱。”
妹妹？左小唱又把自己行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那只是妹妹。
陸雯雯友好地沖她笑了笑，下一秒卻把蘇北城拉進了屋裏。
“我還要住北城哥旁邊！”陸雯雯好像是故意的，很大聲地說著。
蘇北城被她的孩子氣逗笑了。
左小唱覺得，自己簡直成了局外人了。
“小唱，進來麽？”蘇北城這才註意到她。
左小唱搖搖頭，笑了一下：“還是不了，還要回家打掃衛生呢。”
蘇北城點了下頭，便被陸雯雯拉進房間裏了。左小唱無所謂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這一路好像特別長、特別冷。好不容易到了家，卻發現門口竟然窩著一個不明物體！
他把臉埋著，看不到他的臉，不過那團火紅的頭發卻讓左小唱無比熟悉。
“明炎一？”左小唱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
那團不明物體明顯動了一下，靜了幾秒後便擡起了頭。
他看上去很虛弱，臉上還貼有幾張創可貼，正冷得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你怎麽在這裏？”左小唱蹲下去與他直視。
明炎一卻躲著她的眼神，不回答，嘴唇很蒼白。
左小唱只好起身開門，再出來把他扶進去。
保溫壺裏還剩有一些熱水，左小唱便倒了杯水給他，又轉身去燒熱水。
等她從廚房裏出來時，卻發現他在沙發上睡著了。
左小唱把家裏唯一的被子給他蓋上了，然後挽起袖子開始打掃衛生。
馬上就要過新年了，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很多。以往蘇北城都會來幫她，今年怕是不行了吧。
她也不知道幹了多久，覺得暈的時候才停止了打掃。
是做夢麽？她怎麽聞到飯香了？好餓……
可不一會她就清醒了過來，是真的有飯香！明炎一已經起來煮了些粥了。
“好香……是什麽？”左小唱像一只小貓一樣趴在廚房門邊上。
明炎一掃了她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我看冰箱裏還剩了一些蛋，所以就煮了一些雞蛋粥……”
左小唱仔細一想，好像冰箱裏的食物確實沒有了。
明炎一擦擦手，像在自己家一樣，旁若無人的找碗筷。
有句話左小唱一開始便想問了——“明炎一，你為什麽會在我家門口？”
明炎一的動作停滯了一秒，不回答她，又繼續舀粥。
他把舀好的一碗粥遞給她，自己又去盛一碗來。
又一次，如此突然地出現在她的生活、她的世界裏。就坐在她對面，頭也不擡地喝著那碗熱粥。
這很巧嗎？也說不上吧。
像上次一樣，明炎一早早吃完後又安靜的坐在對面等她吃完。
他們真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都那麽不善言語。
明炎一在此時卻開口了——“我被他們趕出來了。”
左小唱一臉茫然，她也只能猜測，明炎一所說的‘他們’應該是指他的父母吧。
“我沒有朋友，沒地方可去，能想到的，只有這裏。”明炎一的語氣還是淡淡的，絲毫不帶一點情感。
“可是……”左小唱抿抿嘴。
“不會麻煩太久，等我找到房子就走。”明炎一二話不說，撿起兩人的碗筷去洗了。
“啊……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左小唱想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明炎一卻毫不在乎的樣子，認真的洗碗。
等他洗好碗後，卻發現左小唱一直站在廚房門口。
感受到他的目光，左小唱怯怯地開口：“一起去買點東西吧。”
她是第一次邀請人。
而對於明炎一，也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那麽講。
他眉頭向上一挑：“為什麽？”
“唔……你也需要家用物品吧，比如說拖鞋。”左小唱家裏就只有兩雙拖鞋，因為自他之前除了蘇北城，沒有人會來這兒。而明炎一好像也知道，他不去穿那雙拖鞋，而是一直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明炎一扯了扯嘴角，終是答應了。
離著最近的超市沒多遠，十分鐘的樣子便到了。
他們這一次要買的東西很多，吃的、用的以及年貨。明炎一一言不發的拿著，到收銀臺也是全由他付的錢。
他有一張銀行卡，那所謂的父母總會把一大把一大把的錢打進他的卡裏。
他根本不缺錢。
左小唱提著年貨走在他後面，莫名的感覺到一股孤獨感。
他說他沒有朋友，她也一樣。
他們都一樣，小心的隱藏著自己的孤單，是兩個直徑相同的半圓，命中註定要相遇，然後，牢牢的拼在一起。
原本冷冷清清的小家，也似乎因為多了一個人而多了一份溫暖。
（二）明炎一：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仍會堅定不移的走上這條路，無怨無悔
明炎一很會做飯，刻意的冷漠有時也會消失。只是，左小唱從沒見過這個大男孩笑過。他似乎是失去了這一種表情，不管開不開心。
這樣子的他讓左小唱更加相信，他是個有故事的人。
“看著我幹什麽？”明炎一躺在沙發上不客氣的啃著瓜子。
左小唱搖搖頭。
“你得了什麽病？”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左小唱回答不上來。但明炎一隨後便指了指電視，電視上有幾瓶藥。
“沒什麽，不會傳染給你。”左小唱起身去收好那些藥。
明炎一撇撇嘴，她是不是會錯意了？
“倒是你，為什麽要去打李美真？”左小唱背對著他問。
明炎一楞了一會，板起臉來，眼神又冷了下來——“誰是李美真？”
“你難道不是因為打了她才被勸退的嗎？”左小唱回過頭來看他。
明炎一胡亂的摸了下頭發：“不知道，不認識。”
左小唱見他並不想說，也就不繼續問了。
房間安靜了下來，左小唱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蘇北城來電。
一按下接聽鍵，便聽到那頭蘇北城溫柔的聲音——“小唱，晚飯出來一起吃吧。”
隱約間，還能捕捉到他身邊的陸雯雯撒嬌的聲音。
左小唱心裏一沈，強笑了起來：“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
“是嗎？我快到你家了，你不出來一下嗎？”左小唱正猶豫著，那頭卻傳來陸雯雯的抱怨聲。
——“北城哥，和誰打電話啊都不理我！”
左小唱張了張嘴：“……還是不了。”
蘇北城在這邊皺了下眉，覺得她有點怪怪的。
“是哪裏不舒服嗎？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了，我沒有不舒服。我只是……我只是現在不在家。”左小唱只好撒了個謊。
不管他信不信，左小唱都不解釋，最後都給敷衍過去了。
明炎一的眼神讓左小唱有些心虛。她躲避著他的目光，回了房間。
蘇北城掛了電話，耐不過陸雯雯的死纏爛打，只好掉頭直接帶她去市中心了。
“北城哥，嫂子是個好女孩。”陸雯雯突然開口。
“嗯，我知道。”蘇北城在想著什麽，笑了起來。
“哥哥幸福，雯雯就幸福。”陸雯雯也笑了起來。
“你呀……”蘇北城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陸雯雯縮了縮頭，挽上他的手臂，臉上的表情很享受——“我到是挺羨慕嫂子呢！有北城哥那麽好的人愛她。倒是我，什麽時候能找得到哦！”
蘇北城笑而不答。
他知道陸雯雯的追求者一定很多，不論是在國內還是國外。陸雯雯很漂亮，長著一張標志的瓜子臉，還有一雙永遠散發著希望光芒的大眼睛，沒有心機，就是對他有點愛撒嬌了。只不過她早已心有所屬，一直一直就沒有再接受過任何人。不知道是誰能讓她寧願付出那麽多。
左小唱不習慣關上房間的門睡覺，不管有沒有外人在。
明炎一也是謙謙君子，自然不會做出什麽無禮的事來，所以左小唱睡得還是挺安心的。
夜深，左小唱頭一次被噩夢驚醒。
她縮在床頭，不敢再入睡，她怕她一閉眼，就會再次夢見那個血腥的畫面。
她已經多年不曾想起。
她的爸爸、媽媽，以及那個可愛的小弟弟。他們死得莫名其妙，死得好慘……
左小唱的身體不住顫抖著。
“你沒事吧？”明炎一手裏提著一盞昏暗的燈，橘黃色的燈光映照著他火紅色的頭發和精致的臉龐，有種很溫暖的感覺。
他也不開燈，徑直走向她的床邊，放下小臺燈，嘆了一口氣：“做噩夢了嗎？”
左小唱點點頭。
明炎一的表情與平時完全不同，很溫柔的一面，聲音也很輕很輕，生怕嚇到她一樣。他摸索著什麽，在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大白兔奶糖來，又恨耐心地撕開包裝遞進她的嘴裏。
“那都是夢，不是現實，一個夢過去了就過去了，沒事的，別放在心上。”明炎一靜靜地待在她身邊。
含著奶糖，左小唱鎮定了下來，她望著明炎一有那麽一刻的失神。
“明炎一。”她輕輕喚她的名字。
“我在。”明炎一點點頭。
聽到他的回答，不知為何她竟感到很安心，那些恐懼感全部都消失了。
“明炎一？”她再次喚他的名字。
“嗯，我在呢。”明炎一也照樣回答她。
“我可以知道……你的故事嗎？”左小唱小心的問。
明炎一果然沈默了下來。
“如果你不想說，那你就當我沒問吧。”左小唱沖他笑了笑。
明炎一卻在此時擡起頭來——“你想聽嗎？”
左小唱又點了點頭。
“好。”明炎一的語氣有些沈重。“這是一個，你不會喜歡上的故事……”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哭成大花貓的明炎一，當時才八歲。
可是無論他如何哀求，父親母親留給他的，都只是背影。
父母離婚了，把他拋給爺爺奶奶照顧，頭也不回就走了，沒有一絲留戀。他們一次也沒有回來過，除了每個月都寄大把大把的錢回來，連一封關心的信都沒有。
八歲的明炎一，便老是被別的孩子欺負，說他是沒人要的小野種，。但沒有一個人幫他、關心他。連爺爺奶奶，也不喜歡他。
終有一天，他奮起抵抗，卻又再一次被打得遍體淩傷。
他一次次被打，又一次次反抗，終有一天，他贏了，而且自那天以後，他戰無不勝，慢慢的征服著一個又一個地盤，成了最大的孩子王。
明炎一也開始自甘墮落，原本優異的成績也一落千丈。
他也開始學變得更壞，抽煙、喝酒、打架、賭博、飆車，無一不能。原本的好學生染了火紅的頭發，戴上了耳釘和美瞳，徹徹底底告別了以往的自己了。
明炎一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仍會堅定不移的走上這條路，無怨無悔。
他的脾氣也開始變得難以捉摸，變化無常。說實話他不喜歡這樣子的自己。很討厭。
可不知什麽時候起，他早已找不回以前的自己。那個自己，仿佛離自己很遙遠很遙遠了，以至於連他，也忘了那個自己究竟是什麽樣子的了。
“所以你才沒笑過的？”左小唱沖他眨眨眼。
他沒笑過麽？明炎一挑了下眉。也許吧，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你可完全比我幸福。”左小唱苦笑了一下，起身去刷牙去了。
明炎一看著她的背影，內心一陣覆雜。
夜太深了……
（三）蘇北城是左小唱的劫數，躲不過，只能萬箭穿心
第二天早晨的陽光灑進院子裏的時候，左小唱便醒了。而那個有著一頭火紅頭發的男孩已經走了。
她嘆了口氣，想著他會去哪裏。
他說他沒有朋友，現在也不在她這兒，那麽他是回家了嗎？
“啊，你醒了？”廚房裏突然探出蘇北城的頭，著實把左小唱嚇了一跳。
蘇北城會不會已經知道明炎一在她這兒過夜的事了？左小唱不禁有些擔心。她可不想被他誤認為是隨便的女孩子啊。
飯桌上氣氛很沈悶。
剛煮好的水煮面還在冒著熱氣，左小唱卻遲遲難以落下筷子。
蘇北城擡起眼簾：“怎麽了？不好吃嗎？”
“不，很好吃。”左小唱連忙回過神來，大口大口的開始吃面。
一碗水煮面，溫暖她的心。
“你吃面就專心點吃，老看著我幹嘛？”蘇北城不禁笑了起來，掏出紙巾替她擦掉嘴角的油漬。
“唔……你妹妹呢？你不用陪她了？”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左小唱松了一口氣。
“她呀……和我媽逛街去了。”蘇北城解釋道。“你不會再生氣吧？雯雯就是這個性格。”
“怎麽會……”要生氣也只是氣她自己呀。
默默和明軒這一走，也有些時日了，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相遇，這明軒哥也真是的，起碼也應該報個信回來好讓他們放心呀。
蘇北城又開始細心的觀察屋子裏有什麽沒做好的事情了，他又開始將放置了一夜冷掉的水倒掉之後替她燒熱水。
左小唱坐在沙發上，懷裏抱著他送的開心熊抱枕，一臉享受的看著他忙碌的身影。
這真的很美好不是嗎？眼前這個她愛了九年的男孩，也深愛著她。如果能真的這樣下去就好了，平淡而又幸福。
忙完之後蘇北城便坐到她旁邊來：“你個小懶貓，什麽都等著我來做。”
左小唱吐了吐舌頭，話鋒又一轉：“水煮面，很好吃，想吃一輩子。”
很突然的一句話，蘇北城的眉眼間都是笑。他伸出手勾勾她的小鼻子，語氣裏滿是寵溺：“那就做一輩子。”
左小唱突然間撲倒蘇北城的懷裏，像貓一樣蹭了蹭。他的懷抱讓她感到很安心，可是又讓她感到害怕。
安心又不安，挺糾結的。
“好了，今天我還有事要忙，你乖乖呆在家裏。”蘇北城沖她笑了笑。
還是不能陪她哦……左小唱嘟起了嘴來。
“呵呵，乖。”蘇北城拍拍她的頭，拿起外套便要離開了。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感覺好像……要失去他一樣，讓人不安。左小唱看著他的背影，心臟很不安地跳動得很快。
“小城。”
“嗯。”蘇北城回過頭輕應。
“要早點回來哦。”左小唱怯怯地開口。
蘇北城又笑了，笑得瞇起了眼，點了下頭，穿上外套關上了門。
好了，她又要開始一天的無聊了。
蘇北城關上門後，便收起了笑臉。他揮揮手攔了一輛的士。
上了車，他面無表情——“去安心醫院。”
醫生見是他，先是嘆了口氣，將他的病歷本交還給他。
蘇北城不敢相信的看著病歷本上清楚的寫上的字跡。
本子隨即掉落在地，發出輕微的一聲響聲。
“怎麽會……怎麽會……”蘇北城的眼神飽含著淚水。
“這病不能拖，要盡快通知家裏的人，你要盡快到醫院治療。”一聲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蘇北城痛苦的蹲在地上，雙手捂著頭，一大滴一大滴的淚水滴落在地上的病歷本上。
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啊……
——“小城！”左小唱可愛的笑臉徘徊在腦海，蘇北城無助的坐在了醫院冰涼的地板上。
“小唱……”蘇北城將自己縮成一團，讓路過的人都不忍心了。
這個大男孩，縮在醫院的墻角，雙手捂著頭，無助的哭泣。
而被眼淚浸濕的的病歷本上，有著醫生清晰的正楷體——白血病。
蘇北城帶著些許疲憊敲響了左小唱家的門。左小唱打開門只望了他一眼便知道他的不同。
“小城？”左小唱微皺起眉來，蘇北城卻二話不說將她拉入懷中。
左小唱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的沒有動彈。
“……沒事。就是有點……”蘇北城閉上眼，享受著她身上的微溫和淡淡的體香。“累了。”
左小唱也輕輕抱住他，才出去不一會兒，回來的他卻是另一副樣子，他這期間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事？
蘇北城竟然睡著了，在她的懷裏，像個嬰兒一樣的睡姿。
聽說，有嬰兒睡姿的人都缺乏安全感，想要得到更多的安全感。左小唱撫摸著他柔軟的金發，表情柔和而安寧。他安靜的呼吸宣示著這一切都是真真實實的。
愛情就像是一場劫數，安然度過便是幸福。
就比如說李默默之於陳明軒，又比如說蘇北城之於左小唱。
蘇北城是左小唱的劫數，躲不過，只能萬箭穿心。
（四）只要她能幸福，讓他順利成章的成為一個壞人，他也在所不惜。
日子又恢覆成往日的模樣，仿佛那天那個憂傷的蘇北城不曾出現過。取而代之的是永遠一臉微笑的，與左小唱開始保持一段距離的蘇北城。
左小唱很奇怪，她討厭這該死的距離感。
——“小唱，今天我有點事，你來孤兒院接他們去醫院定期打預防針吧。”陳玉心的一個電話便把她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
“好，我就到。”左小唱掛了電話，想了想又撥去給蘇北城，她怕她一個人照顧不來。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那個千篇一律的女聲一直回響在她耳邊。不論左小唱重覆打了多少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怎麽會？北城一直怕她想他的時候找不到他，是從來不會關機的。
來不及多想，她把手機收好便趕去了孤兒院。
帶著一群孩子到醫院，幸運的是這次他們還是挺乖的，沒有亂跑和亂鬧。
“左姐姐，左姐姐，我剛好像看到蘇哥哥了。”蘭蘭拽了拽她的衣角。
北城？左小唱也看到了，是他沒錯！
“小城！”左小唱高興的喊著他的名字，朝他跑去。
可在這之前，一個女生領先一步站到了蘇北城身邊。蘇北城拍了拍她的頭，兩人很親密的樣子。
“小、小城……”左小唱一下子楞住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蘇北城轉過身來，臉色有些蒼白，一見是左小唱，眼神立即驚慌失措。
他身旁的女孩望了望蘇北城，又望了望左小唱，緩緩挽起蘇北城的手，把他拉走了。
沒有任何解釋。
那個人……不是陸雯雯嗎？
左小唱的心情一下子壞了起來。
她不明白為什麽蘇北城見到她會露出那樣慌亂的表情。
蘭蘭抿了下嘴，又輕輕牽著左小唱微涼的手。左小唱回過神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著對她微笑——
“沒事，我們回家吧！”
……
“小唱。”蘇北城突然出現在左小唱家的院子裏。
“小城，你找我？”左小唱正在院子裏看書，這才從書本中回到了現實。她剛剛還在發呆，為了昨天的事。難道他是來為昨天的事做解釋嗎？
“嗯，我想跟你談談。”蘇北城的表情變得十分嚴肅。
左小唱起身跟在他身後隨他到處走走。他停下，她便也停下了。
“小城，你怎麽了？”左小唱擔心地問。
蘇北城深吸了一口氣，吐出，在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似乎在做什麽重大決定。他有些不太自在的咳了咳：“小唱，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
左小唱瞪大了眼睛。
“雯雯其實是我……未婚妻。”蘇北城咬咬牙，還是講出來了。“你昨天也見到了，我……對不起。”
說完，他轉身便要走。
左小唱卻拉住了他的手。
“小城……不是，不是這樣的。”左小唱帶些哭腔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她不是只是你妹妹麽？小城你騙我。”
蘇北城咬咬牙，狠心的掙開她的手——“對不起。”
“小城！”左小唱不死心的從背後抱住他。
“小唱，你別這樣。”蘇北城嘆了口氣。“放手吧。”
“我不放，我一放手，你就會走掉的。”永遠的從她的世界走掉。
蘇北城稍用點力便掙脫了她的手：“我就討厭你這樣！”
左小唱楞在原地，看他的背影漸漸遠去。
怎麽會這樣……左小唱一下子坐在地上。
一大點雨滴落在她的背上，左小唱卻沒有起身。經過的人都向她投來一個眼神，卻都是自顧自地跑掉了。
臉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左小唱仍看著他離開的地方，即使連他的一個背影都看不到了。
一把灰白色的雨傘在她的頭上撐開了。
明炎一緊抿著嘴唇，垂著眼簾看著她。
左小唱依舊沒有半點想要起身的意思，仍然雙眼迷離地看著一個方向。
明炎一嘆了口氣，蹲下身去，摟住她有些冰涼的肩膀：“回家吧，會感冒的。”
左小唱這才將眼神轉移到地面，也不看他。
“家？我沒有家。”左小唱的聲音都在顫抖。
她只有蘇北城。
可是現在，她什麽都沒有了。
明炎一二話不說便將她抱起，雨傘也不要了。
左小唱像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他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卻絲毫感覺不到她的一絲生氣。就像個行屍走肉，空有個外殼，沒有靈魂。
——他就那麽重要？明炎一皺起眉來。
蘇北城他不是不認識的，全校怕是不認識他的也沒幾個吧？
突然間，左小唱掙開他的懷抱，瘋了似的在大雨中奔跑。
大雨打在她身上，怎麽涼都比不上心涼。一步一步，開始走得很艱難。
“餵！站住！”明炎一著急的在背後追，很快便追了上來。他一下子拉住她的手臂不讓她繼續走了。
雨水順著頭發流下，此刻她的狼狽，被他盡收眼底。這樣子的左小唱，明炎一差點兒就認不出來了。
左小唱一下子甩開他的手——“你憑什麽管我？！離我遠點！”
明炎一抿著嘴唇又伸手拉住她，這一次抓的很緊，任她怎麽甩也甩不掉。
“你放開我！所有人都離我而去了，你為什麽不走！？”左小唱近乎瘋狂的對他大吼。
明炎一在下一秒卻把她拉進了懷裏，下巴低著她的頭頂，抱得很緊，由不得她掙紮——“我不會走，因為你在這裏。”
左小唱放聲哭了出來。
明炎一嘆了口氣，輕閉著眼。
“如果我走了，你還能再誰的懷裏哭泣呢？傻丫頭。”
遠處的汽車上，蘇北城一臉憂傷的向這個方向張望著。
“後悔嗎？”陸雯雯皺著眉。
蘇北城淡笑著搖了搖頭，轉動方向盤發動了車子。
恨一個人總比愛一個人容易忘掉，不是嗎？蘇北城看著窗外模糊的風景，心裏說不出的難過。
他沒那麽偉大，也不可以那麽自私。他不想左小唱為他獨守空城，依照左小唱的性格，她確實會那麽做。那麽他要做的，就是讓她將自己徹底的放棄。
只要她能幸福，讓他順利成章的成為一個壞人，他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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