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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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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天,濱城犄角旮旯裏的柳樹抽出了第一顆嫩芽,迎接著又一個春天。

西郊一家孤兒院裏,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佝僂著背,抽了一口煙,對著一個衣衫破爛的小女孩嘿然一笑,吐出一個繚繞的煙圈。

小女孩忽閃著茫然清澈的眼睛,拄著拐杖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

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糖果,笑出滿臉褶子,“來吃糖。”

小女孩看著糖果,舔了舔嘴唇,猶豫著往前走了一步,顫顫巍巍伸出了小手。

男人把糖全部放在她手上,她手太小,糖果太多,裝不下,掉了兩三顆在地上。

男人耐心地蹲下來,把糖撿起來,抓起她另一只小手,放在她手心,順便,捏了捏她白嫩嫩的手腕,嘿嘿笑著露出一口黃牙,“老師辦公室還有糖,要不要跟老師過去,都給你,把你的兩個口袋都裝滿。”

小女孩看著他,羞澀地笑了笑,稚嫩道:“謝謝老師。”

男人在前面走,小女孩拄著拐杖單腳跳著,跟在後面。

緊閉的辦公室內,小女孩趴在劇烈搖晃的辦公桌上。

桌上放了一堆花紅柳綠的糖,在嘩啦啦的響。

透過被風吹起的一角窗簾,小女孩看到一排排大雁從孤兒院上空飛過。

一會兒排成個一字,一會兒排成個人字。

她想起課文裏的內容,笑了,眼角笑出了淚。

一周後,孤兒院組織外出踏青,小女孩趁人不備,拄著拐杖蹦跳到川流不息的街頭,撞上了一輛疾馳而來的車。

車主送她到醫院,經檢查,她身上除了撞傷以外,下/體的傷更是觸目驚心……

一個實習小護士發微博,po了幾張小女孩受傷的照片,又著重指出她是某孤兒院的一個孤兒。

此事驚動了媒體和警方,輿論一時嘩然。

唐田聽到這則消息的時候,正在研究李建軍的資料。自從上次揍了他一頓後,將將抽出空來調查他。

濱城某孤兒院。

唐田心尖一顫,沖出辦公室。

小女孩性命暫無大礙,很快,牽扯出李建軍……

審訊室。

唐田關掉監控,屏蔽信號,鎖上門,脫掉制服外套,解掉領帶,再解開襯衣領口兩粒紐扣,卷起袖子,摘下腕表,一言不發地向李建軍走去。

李建軍認出唐田,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驚恐道:“你要幹什麽?”

唐田看著他,活動著雙手,指節骨頭咯吱咯吱響。

李建軍瞳孔緊縮,嘴巴誇張地大張大合,爭取為自己博一絲希望,“這是公安局審訊室,我但凡受一點傷,我出去告你刑訊逼供。”

唐田一拳砸在他前胸肋骨上,“你也得活著出去。”

手銬拘著不盡興,唐田索性把他手銬打開,一腳踹在他膝蓋上,再把他從地上拎起來,除了臉部,照著身上每個器官掄了一遍。

李建軍五臟六肺扭成一團,氣急敗壞胡亂吼,“早知道,當年就應該把葉格那小賤人吊死!”

二十分鐘過去,李建軍暈死過去。

再二十分鐘,他在地上幽幽醒轉,掀開眼皮,入目一雙錚亮的黑皮鞋。

他渾身就是一哆嗦,怯弱道:“我死在這裏,你也要坐牢判刑,你這是殺人。”

唐田擡腳踩在他心窩上,“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

求生欲望本能,李建軍立馬就慫了,他在地上蠕動痙攣,“葉格……我沒有……動。”

心窩上的腳又重了幾分,“好好說話。”

“當年……”

李建軍講述完當年事情,唐田又結結實實揍了他一頓,重新把他拷好,走出審訊室。

張隊驚慌走過來,“你幹什麽呢在裏面那麽長時間?”

唐田把外套往肩頭一搭,從張隊口袋裏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再把煙盒塞回到張隊口袋裏,“拜托盡早結案,他恐怕活不了多長時間。”

張隊怒發沖冠,瞠目道:“你你你……你怎麽他了?”

唐田嘴裏叼著煙,大跨步離去,“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張隊追了他幾步,又趕緊返回審訊室,探查了一番伏在桌上奄奄一息的李建軍,打電話給唐父,“老唐,你兒子瘋了!”

這起孤兒院醜聞引起了激烈的社會反響,迫於輿論壓力,加上上面重視,警方很快結案,孤兒院一眾管理人員也受到了相應的懲罰。

濱城西郊鳳嶺路孤兒院整頓改革。

這則新聞一直在微博熱議不減,幾乎天天霸占著頭條熱搜。

李彤在微信上給葉格發了一條鏈接,並義憤填膺地說:“葉格,你看看你們濱城,居然出了這樣一堆人渣,簡直人神共憤!這樣的人,就應該物理閹割!”

葉格疑惑地打開鏈接,李建軍的照片蹦了出來,她一個哆嗦,手機掉在地上。

她屏住呼吸,把新聞看完,抽了一根煙,沈默了一下午。

濱城某茶室。

包廂內,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局促地坐在角落。她滿臉苦楚皮,似乎每道溝壑都掩埋了一個故事,有關孩子的故事。

她惴惴不安地看著面前三個威嚴的人,幹涸的嘴唇哆嗦著,開口:“各位領導,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我可沒參與,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孤兒院的孩子們,問問胖嬸我對他們怎麽樣。”

唐田一拳砸在桌上,震的桌面的茶杯晃了又晃。

唐母拉了他一下,竭力和緩,對胖嬸道:“我們相信你沒有參與,不然的話,咱們這次談話就不會是在這裏,而是在警局了。”

胖嬸松了一口氣,連忙道:“曉得的,曉得的。”

唐父緊皺著眉頭,沈吟道:“資料上寫,你在孤兒院已經工作了二十多年了。”

“是的,今年是第二十五個年頭。”

“我們今天找你來,主要是向你了解兩個孩子。”唐父看著她,“2003年到2007年,有兩個孩子,曾在孤兒院待過。”

“那麽久遠的事情,孤兒院孩子都是一茬一茬的,我記不太清啊。”胖嬸怯弱道。

唐田惱怒:“這裏想不起來,回警局保準你能想起來。”

胖嬸滾動著一雙渾濁的眼珠,忙道:“哪……哪兩個孩子?”

“葉格。”唐田怒視著她,“還有蘇末。”

一聽到這兩個名字,胖嬸吊著的氣松了下來,頭如搗蒜,“這兩個孩子,我知道的。我在孤兒院這麽多年,他們兩個是我見過的最……最……”

胖嬸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表達。

她尷尬地捋了捋眼前的一撮頭發,再舔了舔嘴唇,“他們兩個,應該是從孤兒院裏出去的,最有出息的孩子吧。”

唐母肅穆:“仔仔細細,從頭開始說,但凡你能記住的,一個字不漏,全說出來。”

胖嬸豁了下眼皮,“他們不會出了什麽事吧?”

唐田吼:“說!”

胖嬸顫巍巍點頭,開始回憶,“蘇末那孩子在孤兒院呆的時間長,剛來的時候,他才五歲,他說他媽媽有精神病,病死的,他也有病,和他媽媽一樣的病。關於其他家人,他一個字不說,說是記不得了,我們那會兒都猜,他八成是被家裏人給扔了。”

“他長得好看,人又聰明伶俐,沒惹過什麽事,他說的那個病,一直也沒有犯過,我們都挺喜歡他。”胖嬸啜了一口茶,“五年後,葉格來到院裏,他們倆人就一直在一起。”

“我還記得葉格剛來的那會兒,有一戶人家看上她,想要領養她,她不去,好像駁了院長的面子,當天就被關了起來。冬至那天晚上,孩子們都在吃餃子時,王強把她拎過來,教訓了她幾句,想著讓她當眾服個軟認個錯,結果葉格這孩子脾氣倔,就是不認錯。”

胖嬸明顯猶豫了下,低聲說:“你們也知道,院裏總有一些規矩,大人體罰孩子,也就是打幾下,嚴重倒不是太嚴重……”

唐田打斷她,“你們把她怎麽了?”

胖嬸連忙擺手,“我可沒有,是王強,他現在牢裏了,他當時是院裏管紀律的老師,他對葉格動粗的時候,還是我硬著把他拉出去的。當時,王強推搡了葉格幾下,她一頭撞在桌子上,正好磕到嘴巴,掉了一顆牙。不過,她當時正是換牙的時候,後來牙也長出來了,還長得挺齊整。”

唐母眼圈泛紅,強壓著,扯了扯一旁怒火中燒的唐田。

胖嬸繼續道:“當時一屋的孩子都挺害怕,沒人敢吱聲,唯獨蘇末這孩子,站出來和她一起,在地上爬著給她找牙,也就是從那晚後,他們就天天在一起待著了。”

一杯茶下去,胖嬸講到李建軍,“……那天我趕到的時候,葉格已經醒過來了,還是我送她去的衛生院。她穿了一件白色毛衫,整個背部,楞是被皮帶抽出了一片紅,醫生要給她上藥,發現她毛衫黏在了背上綻開的皮肉裏,脫都脫不下來。”

唐田眼眶赤紅,手裏的叉子彎曲對折,插到掌心。

胖嬸憤慨著:“……李建軍那個畜生,下手忒恨,如果不是蘇末那孩子機靈,葉格要麽被他糟蹋,要麽被他用皮帶活活勒死。葉格脖子上的那圈淤青,一個多月才下去……”

“……蘇末偷偷找了一個社會上的好心人,幫他們報名參加了外面的升級考試。他們兩個考上市三中時,市三中的校長還有教育局的領導都來院裏了,這個事當時挺轟動的,記得還上了報紙。他們上了初中後,白天上課,晚上才回來,李建軍也沒再找過他們兩個的麻煩。一直到初二吧,葉格好像是去哪裏練射箭還是什麽,就很少在院裏了,後來,聽李建軍說,因為她爸爸是個殺人犯,她被練箭的地方開除了。再後來,有人過來院裏把他們的檔案調走,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了……”

唐田一個人趴在立交橋上的欄桿上,俯瞰著濱城的喧囂。

他第一次覺得,蘇末,他怕是永遠也比不過了。

手機鈴聲響,他茫然地掃了一眼屏幕,心口撲通撲通直跳。

葉格。

有史以來,葉格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

他把煙摁滅,深吸一口氣,接通,擡腕看了下時間,皺眉,“葉格,你那裏是半夜三點多吧,你這是還沒睡,還是醒了?”

“還沒睡。”電話那頭默了一會兒,“明天休息。”

“你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唐田緊張。

“……沒有。”電話那頭再沈默,十多秒後,問:“唐田,你這段時間在忙什麽?”

唐田揉了下酸澀發紅的雙眼,潤了潤喉嚨,語氣竭力輕松,笑道:“忙著想你。怎麽了,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濱城……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

“除了想你,再沒別的事。”唐田心口緊縮,笑聲爽朗,“葉格,我去美帝找你吧,我怕我再不在你面前露露臉,你審美就被西方那些野人給帶跑偏了。”

“還沒有蘇末消息嗎?”

“沒有。”

兩個人,誰也沒有提孤兒院的這則新聞。

最後,葉格說:“唐田,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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