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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案》第一部的尾聲交代清楚,這樣也算跟李陳番外接上了。這一章出現了不少《詭案》中相關的情節和人物,大家還都記得他們是誰不?那對母子是誰有同學能回答上來不?~~~

另外,對“遠洋”這個公司名大家有什麽看法,昨天我才知道現實中有個公司就叫“遠洋集團”,想換名卻不知換什麽怎麽辦2333……

☆、曹帆

在許傑的身後,曹帆饒有興味地挑起了嘴角——認識這麽多年,這小子還是一看到自己就跑。或許在他眼中,自己就是那種唯恐避之不及的黑社/會小混混吧。

不過他想得倒也沒什麽錯,自己的確就是個小混混——如果沒有老板的話。

曹帆的父親曹金水是農民出身,從小聽著說書人講的三國故事,最崇拜的就是忠義的關羽。文/革時期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李興國他們知青點跟曹金水他家離得很近,所以曹金水總能看見這些知青們出出入入。而其中李興國給他留下的印象最深,因為別人幹了一天活兒回到知青點都是吃飯睡覺,而曹金水卻總見到李興國捧著本書在那裏讀。曹金水不識字,但他總感覺這個比他大七八歲的後生應該很有學問,所以總會不自覺地往李興國身邊湊。李興國覺得這孩子挺樸實,閑來無事便會教他幾個字。一來二去,兩人也慢慢熟了起來。當時的知青生活條件都很差,曹金水三五不時都會從家裏弄點好吃的分給李興國。一些縫縫補補的活兒,李興國不會,曹金水的媽媽也會幫忙代勞。曹金水一直都有肚子疼得毛病,但他以為就是吃飯岔氣之類,家裏人也都沒在意。但是有一次他突然疼得特別厲害,當時李興國正好在旁邊,他敏銳地感覺到曹金水不是普通的腹痛,於是按照以前在醫院見過的按了按曹金水肚子上的幾個地方,當按倒某一處擡手時,曹金水頓時疼得哇哇大叫。

“疼疼疼!就是那兒!”

“叔,嬸,金水這應該是闌尾炎,得趕快上醫院。”李興國焦急地對曹金水的爹媽說。

曹金水的爹媽似乎都沒聽過“闌尾炎”這個名稱,但是看李興國這麽著急的模樣,兩人也知道兒子大概是真病了,於是連忙把曹金水送到了鎮上的醫院。經醫生檢查,曹金水的闌尾炎已經嚴重到接近穿孔,醫生連忙幫曹金水做了手術,保住了他的一條命。曹家都對李興國很感激,曹金水更是將李興國視為自己的救命恩人。當時曹家甚至想過把曹金水的姐姐嫁給李興國當媳婦,只是被李興國婉拒了。曹金水也不覺得自己的姐姐配得上李興國,畢竟李興國是個有學問的人,他一看就不會甘心一輩子留在這個窮村子。李興國在農村待了五年便被抽調回城,恢覆高考後又考上了大學。因為下鄉期間曾經得到過曹家的照顧,所以李興國回城後還來農村看過曹家人幾次,每次說起的外面的世界多多少少都會讓曹金水心熱。八十年代末市場經濟開始興起,李興國決定下海經商,他問曹金水有沒有興趣跟他一起幹,曹金水猶豫再三終於決定出去闖闖。初出小村子的曹金水什麽也不懂,不過就如李興國所看好他的一點,曹金水很肯學,而且也肯吃苦,他很快便學會了開車,成為了幫李興國跑運輸的一把好手。彼時商業初興,各方面的制度還很不完善,有些人為了搶生意什麽都敢幹。李興國的公司也遭遇過許多別人明裏暗裏的黑手,有一次李興國被對方十幾個人追殺,是曹金水拼著一條命才將他救了出來。死裏逃生的李興國意識到人善被人欺,於是也開始發展自己的勢力,最終壯大成為一方霸主。

對於曾救過李興國這件事,曹金水從來沒覺得自己是李興國的“恩人”或是“功臣”,在他看來,如果當初十幾歲的時候不是李興國救了他一命,就根本沒有現在的曹金水。

如果說父輩間的情誼還帶有傳統上的“明君賢臣”色彩的話,曹帆覺得,自己會跟著李光北純粹是因為對這個人的佩服。

曹帆小時候是跟著母親在農村長大的,農村的孩子沒人在意學習,平時放學了就在田間地頭野跑,所以曹帆從小就練就了一副好身板。快十歲的時候,父親將他們母子從農村接進了市內。剛開始進城的曹帆很不適應,尤其是讀書方面,農村的學校根本教不了什麽東西,更別說曹帆還不愛讀。壞學生當然也有壞學生的社交圈子,沒過多久,曹帆就跟學校的一批壞學生搞到了一起。憑借著農村培養出來的強健體格和狠起來不要命的勁頭兒,曹帆很快在學校打出一片天,成為了那批人的“老大”,當時的曹帆很得意,覺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可是,他的這點成就感在見到李光北後便被徹底打碎了。

因為,自詡為“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曹帆居然被李光北兩下子就給踹趴下了。

“光有蠻力,沒有章法,你這樣子的欺負個老弱病殘還行,遇到練過的人,你只有挨打的份。”李光北說完轉頭對帶曹帆來的人說:“告訴我爸,我不需要這麽個累贅。”

“累贅”這個評價,在少年曹帆心裏,簡直是破壞性的打擊。

曹帆當年還是個心高氣傲的中二少年,被李光北如此鄙視自然難以服氣,於是他總是找機會想在李光北那裏找回面子,甚至還幹過帶人堵截李光北的事情。得知此事,曹金水狠狠打了曹帆一頓,而後領著鼻青臉腫的曹帆到李興國家道歉。就在曹金水表示立刻就將曹帆這小子送回農村的時候,李光北卻在這時開口:“曹叔,我覺得您兒子體格還不錯,我學拳擊缺個陪練,讓他來當我陪練吧。”

曹帆當然不想當李光北的陪練,在他的觀念中,陪練就是站在那裏挨打,他覺得這不過是李光北想出的又一個整他的辦法而已。然而實際的情況卻有點出乎他的預料,去到拳擊館的第一天,李光北直接把他扔給另一個教練,並且對他說:“先學明白規矩再說,我可不想我的陪練連規矩都不懂。”

於是,曹帆就這樣在李光北的激將法下開始學起了拳擊。曹帆很有悟性,拳法進步得很快,然而他始終不喜歡套著一堆護具的感覺,李光北發現後,便安排他去學習跆拳道,而後是散打……幾年之後的曹帆變成了真正的打遍天下無敵手,武術方面的獎項拿了不知多少個。因為有了正事,他也沒了當年和小混混們廝混的心思,於是,令人頭疼的校園霸王變成了為校爭光的武術天才,這讓曹金水大感欣慰。

不過在曹帆看來,這不算什麽,他覺得最神奇的,是李光北居然能逼著他學起文化課來。

曹帆對文化課一直是沒有任何興趣的,本來當初在農村打下的底子就不好,進城之後更感覺到自己與城裏學生間的巨大差距,於是對學習更加失了興趣。對此,李光北的處理方法倒也簡單,他只問了曹帆一句話:“到國外比賽連英語都不會,你就不怕走錯廁所丟人?”

曹帆心說自己就算再傻也不至於連男女廁所都分不清楚,然而也不知是李光北搗鬼還是怎麽樣,從那以後,曹帆每次去國外比賽住的酒店拿到的行程單一定沒有漢語,每次在國內比賽結束回到學校一定會被要求在升旗儀式上做演講,丟了幾次人後曹帆終於痛下決心好好學習。經過接近兩年的臥薪嘗膽,那個當初中考總分不過百的學生最後居然科科考過了及格線,順利地高中畢業。

對於李光北的這些要求,當年的曹帆一直覺得可笑。黑社/會嘛,不就應該像電影裏演得那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遇到事情了拎著菜刀出去砍人嗎?搞這些“幺蛾子”幹嗎?於是有一次,他借酒壯膽,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當時李光北聽到後淡淡一笑,問道:“你知道什麽叫黑社/會?你見過真正的黑社/會嗎?”

“見過啊,陳浩南,山雞。”曹帆大著舌頭回答。

李光北忍不住失笑:“少看沒用的電影,有時間多讀書。”

而後,李光北起身就走,留下曹帆一個人在酒攤上獨醉。

第二天酒醒的曹帆,早就忘記了昨天說的話,然而李光北卻沒忘,李光北把曹帆叫到辦公室,扔給他一本書:“好好讀讀。”

曹帆定睛一看:《日本黑幫》——竟是一本介紹山口組的書。

作為自詡“混黑道的”,曹帆當然聽說過山口組的大名,他沒想到竟然會有人為黑社/會著書立說。帶著濃厚的興趣,曹帆讀完了整本書,而看完書後,曹帆才發現,自己對黑社會的認識實在是太膚淺了。山口組之所以可以做到規模如此之大甚至能夠得到日本官方的認可,它所依靠的不是手/槍與砍刀,而是其在經濟、社會治安甚至是慈善方面的種種作為。它就像一個企業或是組織,與日本社會進行著多方面的互動,在社會中紮下牢牢的根基。

突然間,曹帆似乎明白了,李光北為什麽要不斷做大遠洋集團,為什麽要讓自己學好文化課,多讀書,原來這位“少主人”,對未來早就有了清晰的規劃。

從那一時刻起,曹帆才真正對李光北心服口服。他知道自己跟著這樣一個老大混是絕對錯不了的。而之後幾年李家的發展也印證了曹帆的想法。遠洋集團發展越來越好,每年納稅過千萬,而李光北也儼然成為了當地的傑出人士,經常是各類會議、活動的座上嘉賓。

對於自己,曹帆有很清楚的認識,他文化水平不高,註定不可能在商業方面幫助到老板,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游走於灰色地帶,幫助老板把所有不方便明面上處理的事務都用另一種方式擺平。

套用網上的時髦語就是:哪有什麽歲月靜好,是因為有自己在替老板負重前行。

——當然,他並不覺得委屈,能為老板做一些事,他覺得很開心。

只是,有些命令也會讓他很想吐槽,比如眼前這個——

查查陳東?……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拋棄的“曹帆露出微笑”這一章用上了2333……

這幾章應該都算是背景介紹吧,當初李陳的番外就是這種講述風,於是就這麽延續過來了。黑白的故事既然是以李老板為主角,就希望能將這個人塑造得完整些。李陳當初合作的案子會穿插著講述,部分情節可能與之前的番外略有出入。

另外,幫大家理理主人公:李光北,42歲;陳東,43歲;曹帆,36歲;許傑,29歲(許傑的名字在李陳的番外中出現過,是李光北的秘書,就是那個看著老板上陳檢車的人2333)

昨天看大象公會看到一篇文章寫的很好,叫《東北沒有黑社/會》,貼其中兩段給大家看:

相比而言,東北“黑社/會”的形態相當原始,從業者業務能力普遍低下。

據研究者統計,東北黑社/會的犯罪行為大多集中於有組織暴力犯罪(故意傷害、綁架、敲詐勒索等)和日常小型犯罪(如尋釁滋事、搶奪等街頭犯罪)。

影視劇中常見的黑幫高級犯罪,如獲取暴利的非法交易和投機生意(賭場、□□易、販運人口,軍火、毒廢材料、被盜藝術品和汽車等交易),以及經濟商業犯罪(金融、財政犯罪,境內詐騙,計算機犯罪,操縱選舉等),在東北都難覓蹤跡。

相形之下,俄羅斯黑手黨就高明得多:蘇聯時期,他們用暴力敲詐、詐騙、盜竊、等手段獲取巨額資金,蘇東劇變後,他們及時介入房地產、服務業、金融業等合法行業,進行再投資攫取更大利潤,與正常社會形成經濟循環。

只是,上述操作對於主要由初中學歷人員組成的東北「黑社/會」來說,實在難以完成。

所以,李老板,看好你喲!~~

☆、陳東

曹帆第一次聽說陳東的名字,不過是在一年前,那時那個警察遇害的案子剛剛審結,老板讓自己去查查是誰發現的證物的問題。曹帆打聽了一圈,最後打聽到,是檢察院一位叫陳東的處長聯系了沈嚴,而後沈嚴回到警局說了什麽,公安方面才提出撤掉證物的。結果報上去,老板對沈嚴的名字嗤之以鼻,但卻在聽到陳東的名字時挑了一下眉。曹帆知道老板對公檢法系統都很熟,所以也沒在意。之後便是今年五月底,陳東突然跑到遠洋,點名要見老板。曹帆得知此事後立刻趕到公司,緊張地問李光北發生了什麽事,沒想到李光北卻告訴他,陳東居然是問當初丁榮欽的案子。

“法院不是都判完了嗎?這幫人這是又想舊事重提是怎麽的?”曹帆皺眉。

“不,他是問當初的案子是不是有什麽隱情。”李光北回答,嘴角含著一絲淺笑。

“隱情?!”曹帆驚訝,“難道這幫人也發現了什麽?”

——從去年的案子束後,從李光北到曹帆,所有人都在一直追查這件事,堂堂李老板居然差點被人陷害入獄,所有人都咽不下這口氣。其實他們都知道是魏遠那夥人搞的鬼,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找到證據弄死他是另外一回事。因為李光北的目標不是簡單地殺個人,他是想把魏家徹底連根拔起。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他們必須抓住對方足夠大的罪證,確保一擊斃命。經過大半年的滲透、拉攏,他們終於有些眉目了,誰知道這時候條子們居然也查起這件案子來了。這時間太過巧合,由不得曹帆疑心。

“他們應該也是發現當初的案子是有人故意搗鬼了,陳東問我當年的事情我們究竟有什麽沒告訴他們。”

“那老板你是怎麽說的?”

“我就告訴他們,在H市能弄到槍的不只我一個。”李光北答,“剩下的,就讓他們自己去查吧。”

曹帆稍微一琢磨就想明白了,李光北這麽說是在暗示他們去查魏遠。這招確實很高明,自己畢竟是民,查魏遠總有些領域是不太容易接觸到的,可是檢察院就不同了,他們是官,想查什麽人可比普通老百姓方便得多。正好對方送上門來,沒道理不利用。

明白了老板對此事已有安排,曹帆便也放下心來,然而出於謹慎他還是安排了個人去留意陳東的動作。然而沒想到沒過幾天,手下居然傳回消息來,說陳東在馬路上遭人埋伏,差點被人撞死!

“他人傷得怎麽樣?現在在哪兒?!”曹帆焦急地問。

“人應該沒什麽大事,”手下回答,“我看那車直沖人去,感覺不對勁,就喊了一聲跑出去了。那車看到有人來,就連忙跑了。當時姓陳的坐地上,我看他手和胳膊上都擦破了,腿也出血了,不知道有沒有骨折。我幫他打了個120,這會兒應該已經送到醫院去了。”

“送的哪個醫院,把地址發給我!”

掛斷手下的電話,曹帆立刻打給了李光北,匯報了這一消息。果不其然,李光北聽到後也是大吃一驚,立刻詢問醫院地址,直接趕了過去。得知老板過去,曹帆反而不著急了,他轉到出事地點去看了一下。案發地點是在陳東家小區外的一條馬路上,據手下介紹,陳東是剛下車準備進小區,那車就從後面突然加速開了過來,而且一次撞擊不成還試圖倒車再次撞擊。曹帆仔細檢查了一下地面,完全沒有剎車減速的痕跡。

兇手就是來奪命的。

調查完現場,曹帆這才趕去醫院。他到的時候,那位陳處長已經處理完畢,剛從急診室出來。自己的老板就在他身旁,正皺著眉頭註視著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曹帆突然才反應過來,這其實是自己第一次見到這位陳東處長。面前的陳東大概178左右,國字臉,看年紀應該和老板差不多。相比於許多四十多歲的公務員中年發福的身軀,這位陳處長身材保持得倒還好,不胖不瘦,也看不到啤酒肚。估計就是因為身手靈活,他剛才才能及時躲過一劫吧。

因為老板還在和陳東說話,曹帆就沒過去。他看著老板關心地跟陳東聊了一陣子,而後又安排司機送他回家。陳東似乎是想拒絕,不過也不知老板說了什麽,他後來還是同意了。曹帆一直等到司機陪著陳東離開,這才走到李光北面前。

“去現場看過了?”李光北問。

曹帆點點頭:“看過了,沒有剎車痕跡,兇手是故意的。”

李光北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冷笑道:“想不到魏遠這小子又來這一手,搞暗殺,他還真是膽大得厲害!”說完,他看向曹帆,“從今天開始,給我派幾個人跟著陳檢,不許讓他出事。”

“好。”

李光北的這個安排,曹帆覺得很正常,對陳東下黑手的一定是魏遠,既然讓陳東去查魏遠是他們暗示的,出於道義他們也不能對人家不管。可是如今這案子也結束了,魏家人也都被抓了,這時候再“查查”人家陳處長是什麽意思?難道老板覺得這位陳處長還有什麽問題?……

因為實在不清楚老板的意圖,曹帆只得不恥“上”問:“老板,查什麽方面?”

“各方面都查查,他家裏有什麽人,平時都做什麽事,有什麽朋友,”李光北狀似隨意地說,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還有,跟沈嚴那小子為什麽關系那麽好。”

聽到最後一句,曹帆險些一口口水噴出來——

老板,你的目的該不是只是最後這一句吧?!……

11月。

白色的本田CRV在山路上行進,最後開入一片公墓的停車場。

陳東從車上下來,他吸了一口氣——山裏的空氣,果然比市裏清新很多。

作為濱海城市,H市背山靠水,地理環境很多樣。位於西郊的這幾座山海拔不高,山上也沒有什麽奇偉瑰怪的風景,不過得益於樹多,這裏的空氣倒是十分的好。山下有個小湖,大概是因為植被豐富,前兩年被開發成了自然公園,山上的這塊林區卻多少年來一直沒有變化,始終是H市公墓的所在地。這裏最初安葬的是抗美援朝的烈士,H市與朝鮮相距不遠,建國初那些運送回國的抗美援朝烈士遺體有不少就就近安葬在了H市。後來H市發生過幾起大案,有些因公殉職的警員也被安葬在了這裏,慢慢的,這裏就成了H市一塊著名的公墓。每年清明前後,這裏都是中小學校學生進行愛過教育的熱門場地。而除此以外的其他時間,這裏基本上鮮有人來。

所以,剛剛看到陳東的車進來,管理員還特意從小屋中探出頭來看了看,估計是把他當成了走錯路的人。

陳東將車子停在停車場,而後從車裏拿出一束花,擡腳上山。

沿著山路向上,在第二條小路左轉,陳東在第11塊墓碑前停下。

這是一塊普普通通的墓碑,深秋的落葉零零落落地掩住了墓碑上的些許字跡,陳東蹲下身,用手抹去墓碑上的雜物,露出上面簡單的三行字:陳曦,生於1970年11月6日,卒於1992年5月4日。

一張熟悉的面孔仿佛又浮現在了面前,有些微圓的鵝蛋臉,桃花眼,薄薄的嘴唇。那人總是愛笑,每次講笑話總是還沒說完,自己先在一邊笑到不行了。當然,這人更愛發牢騷,今天抱怨訓練的教官要求太嚴格,非逼著他把槍再舉高一寸;明天抱怨食堂的飯菜太難吃,打菜的大媽給他盛菜時手抖,害他少吃一個一個肉丸子。自己很多時候只是微笑著聽著不接口,實在煩了,就把自己飯盆裏的丸子扔過去一個,那人便會立刻轉怒為喜,而後笑呵呵地安靜地吃起飯來……

——這麽多年了,那些本以為會模糊的記憶,不知為什麽竟還如此清晰。

清晰得,仿佛就像發生在昨天……

陳東將墓碑周圍的雜草清掉,然後把花放上,然後站起身,靜靜地看著墓碑。他沒有對墓碑說話的習慣,而且他覺得,如果陳曦在天有靈的話,自己的事他應該都會知道。

是的,自己今年又破了個大案,抓到了不少人;自己今年看到程老師的兒子了,他也當了警察,而且很優秀……

陳東在那裏和陳曦默述著自己大半年來的經歷,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下意識地回頭,陳東驚訝地發現,來人竟是李光北。

“李老板?”驚訝過後,陳東才想起來打招呼。

“剛剛看背影就覺得像你,沒想到還真是。”李光北含笑開口。

李光北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呢大衣,黑色西褲,手裏還捏著一副黑色的墨鏡。看他這幅打扮,陳東問:“李老板也是來掃墓的?”

“一個長輩的忌日,就過來看看。”李光北回答完,目光自然地掃向陳東身後的墓碑,“這是?……”

“哦,我警校的一個同學。”陳東回答,他視線也隨之轉了過去,“當年他執行臥底任務,被犯罪分子發現了身份,犧牲了……”

李光北了然地點點頭:“偉大的人,值得敬佩。”

兩人相對無言地站了一會兒,李光北再次開口:“陳檢接下去還有什麽安排?”

“沒什麽,一會兒我也就回市內了。”

“既然這樣的話,要不一起吃個飯吧?”

“嗯?”陳東一楞,他下意識地想拒絕,但李光北接著解釋道:“聽說那個案子又審結了一批人,我是想向你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陳東想了想便點了點頭:“那好吧。”

兩臺車一前一後回到市內,在一家飯店門口停下,服務員引著他們到了一間包房,李光北一邊給陳東倒茶,一邊問道:“我聽秘書說,魏家又有幾個人被宣判了?”

“嗯,魏宏、魏睦,都被判了12年,魏尚武被判了20年。”

“這幾個人當年都沒少做壞事,現在也算罪有應得了。”李光北說。

陳東看了眼李光北——在H市工作這麽多年,陳東怎麽樣也知道點這些勢力之間的事,李光北這次會主動和公檢法合作,不過是想借刀殺人而已。不過到底他使用的是陽謀,比起魏遠的販毒暗殺之類還是要好上許多了。

服務員陸陸續續進來上菜,兩人也就暫時住了口,待旁人退出去,陳東才接著問:“對了,我記得你之前說過,給你提供線索的是魏遠單位的一個女員工,她現在怎麽樣了?”

“前兩天我安排人把她們娘倆送到外地去了,她雖然沒出庭作證,但是如果魏家人想查,她們恐怕也過不安生,還是換個地方比較好。”

“嗯,”陳東放心地點點頭,“這樣最好了。”

“放心,”李光北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排骨,放到陳東的碗中,“我李光北這個人,對幫助過我的人是絕對不會忘的。”

陳東一怔——李光北說話的時機與動作太湊巧,弄得陳東有些搞不清楚,李光北說的究竟是那個女人還是自己,不過他並不想讓李光北把他當恩人,於是他笑笑說:“既然這樣,我就替那對母子謝謝李老板了。”

李光北看了陳東一眼,目光似乎別有深意,然而他到底沒說什麽,只是笑笑,和陳東碰了碰茶杯。

之後,兩人都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隨意地聊起天來。陳東這才發現,這位李老板很健談,而且對很多問題也有自己獨特的看法。陳東平素不喜和人辯駁,但是所幸的是,兩人在很多問題的看法上居然不謀而合,所以這頓飯的後半段,兩人邊吃邊聊,倒是吃得頗為融洽。直到李光北的手機響起,陳東才意識到,他們已經聊了好久。

“……好,行,我知道了。”李光北掛斷電話,對陳東開口:“抱歉,一會兒公司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好,我也吃完了。”陳東也放下筷子起身。

李光北叫來服務員結賬買單,兩人走出飯店,李光北的司機已經將車開到了門前。李光北對陳東伸出手來:“那麽陳檢,下次見。”

陳東也伸出手去:“再見”。

車子緩緩開走,陳東也走回自己的車上。對於和李老板的這次會面,他並不太在意,不過是兩個認識的人碰巧遇到,便一起吃個飯而已。隨著魏遠案漸漸塵埃落定,他們見面的機會會越來越少,畢竟,他們是生活在兩個不同圈子的人。

然而陳東沒想到的是,很快,他居然和李老板再次見面,而且這次,居然又是因為工作……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機會,就主動制造機會——李老板你果然是個心機boy~~~

上一章預告過,本文中有些情節會與李陳番外略有出入,畢竟當初的番外是想盡快把兩人的事情交代明白,而正文則需要具體展開的空間,所以有些改動也是必須的。李老板制造見面不是單純為了見媳婦,他也是借機打聽清楚案子的結果。公私兩不誤才符合李老板的效率原則。

隔日更了,我的速度是不是很值得點讚?快留言表揚我!

☆、查案

11月10日,H市檢/察院。

陳東早上剛到單位不久,就接到檢察長的電話,讓他到辦公室去一趟。陳東過去一看,屋內除了檢/察長、副檢/察長之外,還有一位年輕的檢/察官,這人姓夏,是去年剛進入市檢/察院的。

“陳東,來,坐。”檢/察長招呼陳東。待陳東坐下,他將一張紙遞過來,“你看下這份簽名,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

陳東接過——這是一份安置房確認表格,表格最左列是一溜人名,中間一列寫是“住房一套”或“補償款多少多少萬元”,最後一列是簽名。陳東盯著這張紙仔細看了片刻,擡頭說:“不一定是問題,但是有兩個疑點。”

此言一出,一旁的小夏檢/察官眼睛就是一亮,檢/察長臉上表情倒沒那麽大變化,只是說:“什麽疑點,說說看。”

“一個比較明顯的疑點是,這些人的補貼金額差距有點大,”陳東指著單子的中間一列分析,“這裏最多的一戶分到了兩間房,而最少的一戶只給了10萬塊。我看這是回遷安置房,按照一般規律,這種安置房的面積一般在80平上下。按照那一帶最低價3000元一平計算,兩套房子價值也要48萬左右,這和最低價之間差了4倍多。差距有點大;另外一個疑點就是,這些簽名裏,這幾個名字的筆跡很像,有點像一個人所寫的。”

陳東邊說邊指出了幾個簽名,夏檢/察官看了看,不禁認同地點了點頭。

聽完陳東的分析,周副檢/察長才開口介紹案情:“這其實公/安局轉過來的一個案子。它起因是一宗傷人案,咱們市經濟開發區下新河村的一戶村民和該村村長發生矛盾,把村長給打成了輕傷。案子案情並不覆雜,犯罪嫌疑人也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然而在了解其行兇動機的時候,犯罪嫌疑人提供了一個信息,他說自己本是新河村村民,幾年前新河村土地被征用,他家的房子也在拆遷之列。當時村委會跟他們說會補給他們安置房,然而三年前孟祥慶因為傷人入獄兩年,出獄後卻發現人家別人都已經分到了回遷房,他家卻始終沒有消息。孟祥慶去找村長,得到的說法是村裏得到的安置房數量有限,所以排名靠後的幾戶就只能分到補償款,孟祥慶家分到的是10萬塊。孟祥慶不認可這種補償方式,認為是村幹部們私吞了他的房子,於是一直找村幹部鬧。案發當天就是兩邊談話又談崩了,然後由言語沖突上升到了肢體沖突。公安局說,犯罪嫌疑人一直在強調村幹部侵占了他的安置房,所以他才會動手。公安那邊把案子轉給我們,一是因為嫌疑人的舉報,二是將來這案子提起公訴,這一點也會成為影響法院量刑的依據。”說著,周檢/察長轉頭看向小夏檢/察官,“小夏,你把調查到的情況跟陳檢說一說。”

“好。”夏檢察官點點頭,介紹說,“我是和齊檢一起接的這個案子。從村委會提供的文件來看,他們村一共有43戶村民涉及到了這次的動遷安置,其中38戶分得了動遷安置房,另外5戶沒有分到房子的都給了補償款。至於金額方面,村委會表示也是按照規定給的,孟祥慶家是因為家裏人少,而且房子年久失修,所以金額才比其他家少。我看過村委會給出的相關文件,裏面是有這樣的規定。不過齊檢覺得這事沒這麽簡單,而且我也覺得村幹部們的態度有點問題,感覺特別防備我們,所以我倆都覺得有必要查一查。誰知道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齊檢就生病了……”

“老齊的高血壓是老毛病了,”這回開口的是蘇檢/察長,“以前就跟他說得註意點,按時吃藥,結果他也不在意,這回好了,出血出成那個樣子,把他老伴可嚇壞了。”

這件事陳東也聽說了,據說齊檢前天早上起床後突然流鼻血不止,而且後來甚至發展到堵住鼻孔就從眼睛和嘴裏往外流的情況……他這“七竅流血”的模樣可把家裏人嚇壞了,連忙將人送去醫院。經醫生檢查,齊檢的出血是高血壓所導致,需要立刻住院治療。至於他身體還有沒有其他問題,還要等到把血止住了才能具體檢查。

至此,陳東已經明白領導找他來的用意了。小夏是個新手,查案這種事院裏都會安排一個老檢/察官帶著,現在老齊病了,這事估計是要交給自己了。果不其然,周副檢/察長接下去便說:“陳東啊,老齊生病,一時半會兒恐怕沒法回來工作,院裏其他幾位有經驗的檢察官手邊也各有案子,你上一個案子正好結束了,就先幫幫小夏,查下這個案子吧。”

“好。”

陳東接下案子後,便和小夏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小夏檢察官又給陳東詳細地介紹了一些調查的細節:“新河村的土地是開發成進口商品保稅區了,他們這次動遷面積很大,涉及到了四五個村子,總計二三百戶。政府對這些人的原則是異地安置住房,開發區在天河新村給他們分配了4棟樓。這些回遷戶就住在那裏。”

“嗯?”陳東正看到回遷小區的文件,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這個小區是遠洋集團開發的?”

“是。”

所以是李光北的集團——陳東在心裏暗道最近還真是總能看到李老板的身影,然而這只是一閃念而已。他他接著問道:“你們之前都發現了哪些疑點?”

“主要就是剛剛我說的那些。因為這個小區裏安排了四五個村子的回遷戶,所以我和齊檢也去其他村子打聽過,別的村子都全分配了住房,只有新河村這5戶沒有分到房子。”

“那新河村怎麽解釋?”陳東問。

“他們說是因為他們村土地核定的時候出了些問題,有幾戶的面積給計算錯了,導致房子報少了,而且,開發商當時就給了4棟樓,再給就得給到人家商品房的樓去,人家開發商也不願意,所以最後才想出了貨幣補償的方案。”

這個說法在陳東聽來問題頗多,但是他沒有立刻指出來,而是接著問:“房產局的備案查了沒?”

“查了,其他村民確實都分到了房子,不過有些已經賣了。我和齊檢特別留意了幾個主要的村幹部,其中王村長和另外兩位村幹部各分到了一套房子,村支/書高明沒有分房子。”

“嗯?”陳東擡眼,“他為什麽沒分房?”

“高明說,因為房子本身就少了幾戶,所以他就幹脆不要了,把房子分給更有需要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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