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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要死不能死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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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還有沒有有體統了,咱們這有職司的內官出去,都能不明不白的死在強人手裏?強人圖財害命,圖財害命能將一船七十多人全部殺光?這天津的地方官都是瞎子呆子不成?”

王承恩將手上的折子重新放到了今天的奏折最上面,一邊恨恨的嘟囔著,一邊朝著寢宮走去。

外面天還沒有亮,但是這個時候,皇上一定早早就起來了,實際上,他都替皇上心疼身體,子時才睡,寅時就早早起來了,這些年一直都是這樣,這樣勤政的皇上,除了本朝太祖,這歷史上又有幾個?可這天下也邪門了,皇上就這樣勤政,還老是不太平,每天皇上都有處理不完的煩心事,除了將魏忠賢那奸賊整下臺的那些日子,皇上臉上露出了幾月的歡顏,這些年,就沒看看到皇上舒心過。

這每天早上,將崇禎皇帝昨夜批示過的奏折拿到內閣,再從內閣值守的相爺哪裏,拿回需要批示的,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課。當然,若是有相當緊要的事情,早朝上一般就會提出來,相對來說,不是那麽重要的,經過內閣挑揀後才送到皇上手裏。

這份天津來的奏折,是新任的東閣大學士黃士俊,特意給他賣個好,挑出來指明給他看的。事涉內官,這地方上的官員可是不敢遮掩,又是這等數十人的命案,發生在這京城附近,自然是不敢拖延的報了上來。天子家奴死在自己的轄地,這搞不好一頂地方不靖的大帽子戴了下來,這烏紗帽就不保了。就算天家不問罪,誰知道這死在船上的這位公公在宮裏有沒有什麽靠山淵源的,就是內官找起地方官的茬來,他們也受不了啊。

作為司禮監太監,王承恩可比他的前任低調的多,但是再低調,他也不能坐視這宮中的宦官莫名其妙的沒個說法死在外面,閹人本來就被魏忠賢弄壞了名頭,但是,成祖時候,也不是有三寶太監那樣的漢子嗎?不帶這麽作踐的咱們這些凈身的爺們的,皇上和娘娘們怎麽對待咱們這些奴才,那是理所當然,但是,外人嘛,哼哼……

到了寢宮,崇禎果然已經梳洗完畢,見到王承恩抱著一堆奏折進來,掃了一眼,不知道是沒有睡好,還是有著心思,眼皮略略一擡又耷拉了下來。

伸手拿過最上面的折子,掃了幾眼,殊無興趣的丟在一邊。

“宮內有內官去天津采買嗎?”

“皇上,這竇牧雲是禦馬監的,宮內派出朝鮮宣慰的!”王承恩小心翼翼的解釋道,若是真被皇上當成出去采買的小宦官,這竇牧雲,就死得忒冤了!

“宣慰太監?”崇禎有些疑惑,這個名目不是很熟悉啊。

“皇上,不是前幾年暹羅,還有朝鮮上了個折子,您就下旨把到這些番邦小國的宣慰的差事,收到宮裏來了嗎?”

崇禎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情,好像就是這些番邦小國,覺得大明派去的那些宣慰使盤剝他們盤剝得太厲害了,一個個叫苦連天,而崇禎自己當時加開礦稅,往各地礦上派駐宦官做礦監收錢正收的有滋有味,就順手將這個肥的流油的差事,從文官們手中拿了過來,直接派宦官去做宣慰使了,他也是缺錢鬧的,有這樣名正言順增加內庫的機會,他怎麽會放過,而且這次還是文官們理虧,他更是拿的順手之極了。

是給自己撈錢的奴才,被人圖財害命,那不是就是直接搶自己的錢嗎?崇禎反應過來,拿回丟在一旁的折子,再仔細看了一遍。

“豈有此理!”他恨不得多兩只手撈錢才好,眼下,到處都要用錢,要賑災,要修河道,要用兵平賊,九邊也要大把的花錢,這個時候,居然還有賊人不開眼打他的錢財的主意,這般藐視天家威嚴的賊子,還是就在這南直隸,一定要狠狠的嚴辦。

“王伴伴,這事情,你去給朕查個明白,這個竇什麽到底怎麽死的,這樣大膽的賊子,誅他九族都不為過!”

“皇上,要不要知會一下溫首輔,奴才這身份……”

“不礙事,這事情,要問他,又得多出好多鴰噪的話來,你直接去辦就是了,這些臣子啊,我都信不過,讓他們去查,八成是個不了了之!”他頓了頓:“又不要你親自去,派個精幹能用的人去就可以了,叫錦衣衛那般,給些人手,地方上的那些人,做不得大用!”

有了皇帝的授意,這事情辦起來,就要速度有速度,要效率有效率了。實際上,就是沒有皇帝的授意,王承恩要過問此事,難道內閣的那幾位大學士還不買賬不成?拿到地方上,天津不過是一縣之地,這司禮監太監,一個小小的知縣,也只有仰望的份,要早上那麽十幾年,那位司禮監的九千歲,親自過問此事的話,只怕他都要嚇出尿來。

實際上,天津知縣尤遠在接到港口的官船上,死了七十多口的時候,眼前登時就是一黑,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他覺得自己真是太委屈了,這日子真的沒發過了。

想當年,他也是兩榜出身,天啟年間的進士。看著同僚們一個個春風得意,他卻在禮部苦苦熬著資歷,一直以來,得到不升遷,十多年下來,什麽雄心壯志,也熬磨得沒多少了。他職位低微,在百官大拍九千歲的馬屁的時候,他自然靠不上邊,一直屬於不被待見的那種。

沒想到時過境遷,當初他沒有拍閹黨馬屁,走閹黨的門路,在當今皇上登基後,居然是認為是有風骨的表現,而昔日那些春風得意的同僚,一個個落下馬來,他那一個心中的唏噓啊,簡直是無言以表。然後,然後他的好日子就來了。

身家清白,出身東林,又是罕有的有風骨,不附從閹黨,這樣的清流人物,怎麽能不用。他直接從禮部調了出來,先是在翰林院做了一年的庶吉士,然後,又去了大理寺。又後世的話說,這叫豐富任職經驗,擺明了是要大用他了。

果然,沒過多久,一個實職縣令就落在了他的頭上,這不是什麽邊遠蠻荒之縣,在京城附近,又不是附廓,按照這樣發展,他這一任過後,十拿九穩的是要升遷的。只要他任上沒出什麽簍子就可以了。

可是,這人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這兩年過去了,今年考功一過,這天津就是地方上把天捅出一個窟窿,都不關他的事情了,可是,看起來,就這最後幾個月,註定偏偏叫他安生不了了。

官船,雖然不是朝廷的官船,但是番邦小國的官船,也是官船啊,一船人,死的幹幹凈凈了,這怎生了得,這要放在早些年,兩國之間,直接挑起戰事都是有可能的。再說了,自己衙門的辦老了案子的老衙役,一眼就看出了,這裏頭還有咱們大明宮裏的那些祖宗們的器具用物,那些上船行兇的賊人們,逃得匆忙,一些文書什麽的,沒有搜檢幹凈,這一查就知道了,敢情這船上被殺死的,除了這些番人,還有宮裏的公公,事情涉及到了皇家,尤遠再委屈,也值得捏著鼻子上報了,這事情,他那小肩膀,實在是扛不起。

“老爺,老爺,外面有人求見?”他身邊的一個家人,從前衙跑了進來。

“不見,煩著呢,沒見到了下午了嗎?”尤金坐在葡萄架下,沒好氣的回答。縣衙的規矩,上午辦公,就算是勤勉的了,還別說這天氣熱的死人,他是一點處理公務的心思都沒有。

“老爺!”那家人悄悄說道:“您還是見見吧,好像,這人來頭很大!”

“什麽來頭?帖子呢?”有來頭的人,怎麽又沒有拜帖。

“沒有帖子!”那家人猶豫了一下:“不過小的看,這人好像是宮裏的公公……”

“蹭!”的一聲,尤遠立刻從藤椅上坐了起來,甚至連旁邊小凳上放得茶杯都帶翻了都恍然不覺:“你個死奴才,不早點說,快去迎接!”

走出門來,前面大堂上站立著兩人,當前一人,面白無須,生的一臉的福相,另外一人,微微站在他的身後,卻是臉上略略有點酒色過度,但是仍不失一副精明強幹的樣子。

走的進來,尤遠終於明白自己的家人為什麽說這人有點像是宮裏的公公了,這天氣本來就熱,在外面稍微走動,身上都是有股汗味,但是走得近這人跟前,卻是一種很奇怪的難聞味道,和宮裏那些閹人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這是閹人們的獨家招牌味道。

“天津縣,你好大的架子,咱家就是到幾位大學士的府上,都不會叫咱家等這麽長時間,這你譜,就是比起溫大人來,也小不了多少了?哼!”那人見他出來,一副興師問罪狀。

“豈敢豈敢!”尤遠哪一個惶恐啊,這見面就是這樣一個大帽子,要壓死他了,對方咄咄逼人,來意不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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