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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當街亂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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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女人帶進來問話,其他的人,全部打散了!都圍在這裏成什麽體統!”

聚集在巡檢衙門門口的一堆閑人,見到餘風一行過來,頓時喧鬧起來,大家在這裏等了半天,不就是想看到熱鬧嗎?要麽是青天替民伸冤,要麽就是官官相護,總歸是有好戲看不是。

哪知道那些鹽丁,二話不說,手裏的長矛桿子就打了過來,頓時一個個哭爹喊媽的,四散開來。

“光天化日之下,爾等要聚眾滋事不成,還快快散了!”孫大海騎在馬上,對著這些閑人喊道,這些人哪裏顧得上這位,早已經私下逃的遠遠的,大明律聚眾十人,流,聚眾二十人,斬!這頂大帽子扣下來,他們哪裏還有半點看熱鬧的心思。

轉眼之間,巡檢司衙門門口,就剩下跪在那裏告狀的民女和餘風的人了。

餘風徑直從那女人身邊走過,也不理她,朝著裏間走去。有鹽丁走近女人的身邊,攙扶她起來,“走吧,大人叫你去裏面回話呢!”

“不接我的狀子,我是不會起來的!”女人很是一根筋的樣子,舉起手中的狀紙。

那鹽丁可沒有那麽好說話,大人說帶進去,就一定要帶進去,哪裏輪得到你討價還價,頓時雙手用力,就要把那女人拎起來。倒是旁邊的孫大海,見這女人本來就身形弱小,又跪了這麽大半天,已經是搖搖欲墜的樣子,心下有些不忍,開口說道:“我家大人能來,你的事情,多少就有點指望,要是忤逆了我家大人,怕是這點指望都沒有了,你還是先起來再說!”

女人這才弱弱的站了起來,隨著鹽丁進去,孫大海倒是看著女人的背影,嘆了口氣。

女人年紀不大,膚色有點黝黑,呃,一張臉倒是蒼白的很,此刻走進廳來,竟然還用手攏了攏頭發,顯見是個平日甚是註重儀表的。

見到女人又要跪下,餘風擺擺手:“就站著回話吧,跪了這麽大半天,也不嫌膝蓋疼痛!”

“青天大老爺,要為民女做主啊!民女有冤屈!”

“有冤屈,你可以到知州衙門去告,就算知州大人公務繁忙,也有通判大人審案子,為何到我這巡檢衙門來,我這衙門,可不是民事衙門!”餘風問道。天底下有冤屈的多了,他餘風又能管得到多少,再說,他一個地方武備,伸手到這民事訴訟上來,豈不是手伸得太長了,到時候這地方官員彈劾上去,就算是有徐元良的面子,只怕也要立刻被打回原形,這是武官系統直接向文官系統叫板啊!大明朝文貴武賤婦孺皆知,這和找死有什麽區別。

“這萊州,哪裏還有人敢接民女的狀子!”那女人慘笑了一下:“不妨給大人明言,今日自大人這衙門出去之後,民女也就一個死字,倒也沒有什麽不敢說的了!”

餘風有點不悅,任誰被人要挾都不會很高興的,這女人分明是以自殺來要挾他,他即便有心幫這女人一把,頓時也變得有點不樂意起來了。

餘風前世是什麽人,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仔而已,說穿了就是一草根,發生在他們這類小老百姓身上的那些冤屈難言之事,他總是有過耳聞的,當看到電視網絡新聞報道中的那些不平的事的時候,他總會在心中激憤的要,要是我是當地的官員,會如何如何。

聽聞到有人在他的巡檢衙門面前喊冤,他就知道,這一定是真冤枉,而不是嘩眾取寵什麽的。沒人會腦子壞掉了在一個手握兵權的地方武將門前弄這些幺蛾子。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一定會出手幫這個人,哪怕是這個人以自殺威脅他都沒有用。他縱然有揚善之心,但是絕對不會為了主持什麽公道正義,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前程搭進去,在沒有弄清楚這女人是不是別人手中的槍之前,哪怕這女人就算自盡在他的面前,他也只會當做沒看見。

“千古艱難唯一死啊!這話休得再提!”他端起手邊的茶碗,吹了吹茶沫子:“既然沒有人接你的狀子,你怎麽會想到到我這衙門來告狀,你就這麽有把握我會過問你這事情?”

“因為你是靈山餘先生,長毛餘先生!”那女人毫不示弱的看著他,漆黑的雙眸好像燃燒著兩團火焰:“公道自在人心,這萊州的官兒不敢接我的狀紙,自然有義民告訴我,若是餘先生都管不了這事情,民女還是死了告狀的這條心思,下去陪自己一家老小的好!”

義民?怕是哪個人看他可憐,多嘴說的吧!不過,這女人的狀紙,居然這萊州大小官員都不敢接,倒也是有幾分蹊蹺。

“你有什麽冤屈,不妨說於我聽聽,不過,我不保證我就一定能夠幫你做主啊!”話說到這裏,不光是餘風身邊的那些護衛,衙門裏的那些鹽丁,就連那女人都聽得出來,這餘先生是松口了,對於苦告無門的這女人來說,既然餘先生伸手管她這事情,哪裏有管不了的。

“民女告的,是掖縣王家王龍!”女人眼裏閃爍著淚光,一五一十的將心中的冤屈說了出來。?

原來這掖縣王家,是當地著名的大戶,掖縣四周的土地,不說一半,至少有三成是他們王家的。當代王家的家主王龍,卻不是一個什麽良善之輩,在他父親的手上的時候,王家在掖縣,不過是一個小地主,但是到了王龍當家的時候,坑蒙拐騙巧取豪奪,無所不用其極,家產短短十餘年間就膨脹起來了。而今,一提到掖縣王家,基本上這附近的大戶都知道那是一戶什麽樣的人家。

如是單純的巧取豪奪,無非是一個地方劣紳而已,但是,掖縣四周有股響馬,據說就是王家養著的,如有有人和王家起了爭執,或者是財物上有了糾紛,無論官民,白日了發生了事情,晚上鐵定會有響馬上門,輕則威嚇一番,殺雞駭猴,重則破家滅戶,一家人殺得精光。事後王龍使些銀子,上下打通關節,這些事情,往往就不了而之了。加上這兩年兵荒馬亂的,這些事情又極易遮掩過去,這王家的氣焰更是囂張,據說這王龍曾經在自己莊子中大放狂言:這掖縣外面是大明的天下,這掖縣,就是王家的天下。

王家養著的這些馬賊,下手極為狠辣,往往斬草除根,連苦主都找不到,更別說出來告狀的了。就算有苦主出來告狀,當地官員懾餘王家的淫威,往往也是把事情壓下去,甚至有苦主剛剛一出衙門,就被幾個來歷不明的人綁了去,然後生死不明的,這等情況下,誰敢去告狀,誰又敢接這狀紙。

這女人叫伍勝男,倒是名如其人,雖然是一個弱女子,卻有著巾幗不讓須眉的膽識。她伍家沒破家之前,也算是一戶中等的殷實人家,家裏有些田地,不料這王家卻是看上了她家的祖產,想要低價買了,伍家自然是不肯答應,當然,完全的一口拒絕也不是,只是這王家給的價錢太低,這田地一賣,等於是斷了他們全家人的生計,若是合適的價錢,以王家在掖縣的風評,他們也未必不會不賣。

這不賣的結果,就是晚上一群騎馬的賊人上門來,將一家老小屠得幹幹凈凈,末了放一把火,將伍家燒成一片白地。這伍勝男已經出嫁,自然是住在夫家,等到她得知訊息趕了回來,已經是什麽都做不了了。

她豁出性命要去衙門告這王家,她就認一個死理,天底下,總歸有一個說理的地方在,這王家無法無天,總歸會有人治得了他們。

不料一進衙門,她還沒有看到縣太爺老爺的面,就被轟了出來。說是吳家家中失火,全家葬身火海,縣衙早有結論,你一個婦道人家,休得在此胡鬧。她滿腔悲憤的回到家中,而她的夫家,怕受到牽連,也直接給了她一紙休書,好在他相公念在夫妻情分上,悄悄告訴了她,王家的人怕已經知道了她告狀的消息,已經派人來抓她來了,讓她趕緊離開。

這伍勝男也甚是果斷,立刻就扮作乞丐,出了掖縣,直奔靈山,沒想到到了靈山也是如此,還是無人敢接她的狀子,一時間心如死灰,這個時候,有衙役看不過去,就悄悄的指點了她一下,那王家如此猖狂,又有數百馬賊撐腰,知州大人也是怕惹出亂子不好收拾,不妨去巡檢衙門看看,那巡檢衙門的餘巡檢,就是以前的長毛餘先生,最近又升了靈山守備,手下兵強馬壯的,若是他願意伸手管這事,倒是還有點希望的。

靈山餘先生,她雖然是一個婦道人家,還是隱隱聽說過的,不過,聽說的也是一股不擾民的兇悍鹽梟的頭目而已,據說手下有上千號的鹽販。在她的心中,這樣的人物,自然是可以和那王家的響馬一搏的,又聽得這餘先生成了朝廷的武官,更是理直氣壯的前來了,這朝廷的武官的俸祿,不就是我們這些百姓的賦稅養著的嗎?你吃著朝廷的俸祿,不為民做主,誰為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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