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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為魚肉受刀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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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們的意思,還是大家的意思呢?”餘風笑吟吟的看著面前的這兩位,心下卻是不急。

“當然是大家夥兒的意思!”趙貴雖然老成持重,但是,見到餘風這麽一問,也不禁心裏暗自嘀咕起來,莫非趙家的這姑爺就只想幹上次那一錘子買賣?

“我記得我上次問你們,要是遇上官差了怎麽辦,那結果可是有點不大妙啊!”餘風看著趙貴,心下明白的很,這一夥人中,要說能壓住他們的,也就這趙貴了,論輩分、年紀還是見識,趙貴不挑頭的話,還沒人敢挑頭,看來趙貴是能代表這些人的,光從來找他的是趙貴帶著趙登,也說明了這一點。

“您看您說的,有您在,上次不是平安無事嗎?”趙貴訕訕的一笑。

“要是被抓了現行呢?我說的話,怕是也不管用吧!”餘風不理他,自顧自的說道:“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要是真的被抓到了現行,你們都跑掉了,只怕這潑天的大罪就得我來背負了!我也是有功名,有妻室的人,你叫我怎麽想?”

趙貴正色道:“先生放心,只要有趙貴在,定能護得先生平安!”

趙登也在一旁插口道:“就是就是,誰敢不顧姐夫自己跑掉的話,我爹也饒不了他!”

餘風搖搖頭,“這樣不行,既然大家結夥做事,又是做的這等勾當,還是有些規矩法度的好,貴叔,不是我拿捏,實在是這裏頭風險太大,我不得不考慮清楚些,免得到時候害人害己!”

趙貴凜然道:“先生所言極是,有什麽規矩,您只管說就是了!”

餘風看著他,不說話,趙貴猛然意識到,自己一個人表態可不行,急忙又補充道:“今天我來,也是大家的意思,先生定下的規矩,都是為了大家夥兒好。大家自然是要遵從的,誰要是不服氣,那也別跟著咱們幹這營生了!”

餘風的規矩,其實很簡單,就是人多我逃,人少我打!頗有點游擊戰的味道。但是這鹽政巡檢司衙門的正是官差和請的那些地痞流氓雖說有幾百號人,但是,偌大的地方,加上他們自己也要販賣私鹽,哪裏還有更多的人手去偵緝私鹽。

這遇見官差人多這種考慮,倒是他多慮了,平時巡查的了不起就三五八個人,就已經是很瞧得起他們這一夥人了,要是幾十上百官差聚在一起,別問了,那只有在發餉的時候才能看到,天知道他們發不發餉。

當然,這立規矩,自然是有賞有罰。這勇猛些,服從號令的,自然是有賞,怯弱的,那是要罰,甚至要趕出他們的隊伍。

“這可是殺官啊!”趙貴聽他說完,倒是沒有出聲,趙登卻在一旁嘀咕道:“這可是要殺頭的!”

“販賣私鹽就不用殺頭了?”餘風看看自己的小舅子,冷笑道。

這時候,反而趙貴倒是想得開了,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餘風說的話也是這個理兒,大家現在不就是幹的殺頭的買賣嗎?

“這個可曾使得?”見到趙貴不說話,餘風追問道,這是他的底線,要是帶著一幫見到官差就撒丫子跑的軍戶販賣私鹽,那簡直是對自己的生命極端的不負責,他可不想丟下自己這俏麗的小媳婦再穿越一回。

“使得!”趙貴鄭重的點點頭,他還沒有意識到,就是他這一點頭,這直接結束了大明朝三百多年的天下的一股勢力就從今天起誕生了。直到日後多年,趙貴回想起今日的決定的時候,仍然是一臉的自豪。

六月初四,晴。

在一片郁蔥的丘陵裏,一行人急匆匆的走著,獨輪車的吱吱聲,碾壓枯枝發出的斷裂聲,不時打破四周的寧靜,這些人或者挑著擔子,或者推著車,除了最前面一個年輕人,幾乎沒有空著手的,他們一個個短衫草鞋,膚色黝黑,不用說,正是餘風他們一行。

人還是當初的那十幾個人,一個都沒有少,即便是趙貴將餘風的意思告訴了大家,也只是一陣沈默,卻是沒有人舍得退出,退出了,就是三餐不繼的苦日子,繼續幹下去,就能豐衣足食,這年景,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嗎?聽說萊州那邊,大軍過後,已經有食人的事情了,這筆賬,誰都會算。

車還是那幾輛獨輪車,上面放著大大的鹽包,於上次不同的是,在鹽包下面,卻是放著一些手腕粗人長的竹竿,細的那一頭被斜斜斬斷,露出白森森鋒利無比的斷茬。那些挑著鹽的人,肩上也不再是扁擔,而是類似的竹竿。

這卻就是餘風的主意了。既然打定主意遇見官差也要護得住自己的鹽貨,那麽,沒有武器怎麽成。餘風也問過趙家人,在他想來,這些人時代軍戶,就算是再落魄,家裏武器棉甲之類的總歸是有的吧!那日遇見的鹽丁,他可是親眼看到過,在他們的手裏,可是明晃晃的鋼刀黑黝黝的鐵尺,自己這一群人赤手空拳可不是官差的對手。

但是,一問之下,他才知道大明朝所謂的軍戶,已經糜爛成了什麽樣子。除了村裏的百戶和總旗家,也許還有那麽一件兩件兵器,其他的軍戶,連飯都吃不飽,哪裏還會有這種東西,即便是有,也早早就換了糧食去了,反正從他們懂事起,就是種地,和普通的農民根本沒有什麽區別。

兵器是沒有,不過,這趙家村周圍竹子卻不少,餘風就打了這些竹子的主意,當然,這也不是他的首創,就算他不了解歷史,這斬木為兵,揭竿而起這樣的典故還是知道的,這裏面說的“木”也好,“竿”也好,大抵就是指的這隨手可得的竹木一類的東西了。他衡量了一下,手腕粗的竹子,若是將細的那一端削去,不就是一根活脫脫的長矛嗎,即使遇見了拿著鋼刀的官差,他也絲毫不怵。這一是這竹子夠長,和短兵器戰鬥的話,有著天然的優勢,再就是還有一個,即便是鋼刀將竹子削斷,斷口的地方,又形成新的銳面,一點也不影響戰鬥。

當然,太長了也不行,那就有點使用不便了,最後,餘風給諸人下達了一個硬指標,每人砍一根大約八尺長的竹子,比自己的身長多點就行,按照餘風的計算,這個時代的八尺,估計也就一米八九到兩米的樣子吧。至於粗細,自是以單手能握住為標準。

一行人腳程很快,也幸虧這一個月來,餘風每日勤練不輟,這才勉強跟得上眾人的步伐。和上一次相比,這一次,眾人的臉上,緊張的神情明顯的少了許多,倒是興奮的神情更多一點,更是有人在小聲的說笑,還盤算著今次換了銀錢,也奢侈一番,給家裏的老人孩子,帶點那種精致的點心回來,那味道,吃了足足可以回味幾個月。

“前面那群粗貨,給我站住!”寂靜的叢裏裏,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顯得很是嚇人,隨著喊聲,幾個穿著鹽丁服飾的大漢,從樹叢中閃出身影來,看到他們肩挑手退的,竟是滿滿的鹽包,一個個眼裏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一聲吶喊,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就沖了過來。

“巡檢司緝查私鹽,如有抵抗,格殺勿論!”

這句話餘風估計,和後世那的那句“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放下武器出來投降!”差不多,不過,在這些人的口裏,似乎恫嚇的意味更足一些。

他穩了穩自己的心神,從鹽包下面拿出一根竹竿,站在眾人的最前面,他身後的趙登,也是不甘示弱,也拿著一根竹竿,站在他的身旁。跑是跑不掉的,就是能夠跑掉,餘風也不打算跑,對方才四個人而已,自己這邊足足有十幾個人呢。

他身後的眾人,有點慌亂,事先有所心裏準備和真正面對這些窮兇極惡的家的時候,還是兩碼事的,有人猶猶豫豫,朝著身後瞟了瞟,不知道是拿著竹竿上前拼命的好還是撒腿就跑的好。

見到餘風和趙登兩人都站了出來,這些人心裏才穩了下來,也許是想著趙家的姑爺和大兒子都在這裏,要是自己這麽跑了,回去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也許是舍不得自己這一個月以來辛辛苦苦煮的鹽貨,總之,猶豫了一下,也拿起了竹竿,站在了他們的背後。

山路不寬,最多堪堪能並排站兩人,肯定是容不得這幾個官差展開隊形,當面朝著餘風他們沖過來的,也不過就是一人而已。沖在最前面的鹽丁肯定是這些無賴亡命徒裏面最悍勇的一個,手中的刀高舉起來,看起來要把餘風一刀劈死的,什麽稽查私鹽,這些人簡直就是殺人越貨的強盜,他們居然連盤問的意思都沒有。

餘風深深的呼吸了幾下,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過,手中竹竿前面微微的晃動,還是顯示出了他的緊張,這不是街頭拿個啤酒瓶和小混混打架,這裏,稍不小心,可是會死人的。幾年義務兵當下來,在部隊學習到的刺殺訓練,這個時候終於起了作用。

這其實真是電光火石之間,只見沖在最前面的鹽丁舉起來的胳膊肌肉都是完全繃緊,擋在路上的這個軍戶已經把他激怒,拿著一根竹子,傻傻的站在中間,難道還以為能抵擋自己手中的鋼刀不成,自己只需要再踏前一步,就可以一刀砍下這個家夥的腦袋來,殺了這一個,後面的這些家夥就被震懾住了,到時候,這些鹽貨直接拿到鹽棧賣掉,這不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嗎?

餘風猛吸了一口氣,眼神看著目標,腳下微微擺開一個弓箭步,一擰腰,手臂霍然發力,手中的竹竿驟然刺出,同時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殺!!”

與此同時,他身邊的趙登,手裏的竹竿,也像一支長矛,對著這個家夥沒頭沒腦的攢刺過去。

兩只尖銳無比的竹竿,對著鹽丁刺去,這鹽丁手裏的鋼刀,只來得及格擋一下,將趙登的竹竿砍斷,說時遲那時快,餘風手裏的竹竿,趁著他格擋的時候,卻像毒蛇一樣,從他的胸口那個巨大的空當中躥了進去。

鹽丁的動作驟然停止,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竹竿,一臉的不可置信,喉嚨裏咯咯作響,兩只眼睛慢慢的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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