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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明崇儼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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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初夏時節,長安滿城都是牡丹花香,城內的數個牡丹園內牡丹競相開放,美麗異常,賞花的游人如織。

牡丹是大唐的國花,除了幾個集中種植的牡丹園外,皇宮中也有大量的種植,如今正是盛花期,天後武則天計劃著籌備賞花會,準備在大明宮的太液池畔與群臣一道宴欣賞花。

受邀的都是朝中品級較高的官員,這也是一份特別的殊榮,對於受到邀請的官員來說,他們並不是為賞花而去“賞花”的,他們要的是這份與眾不同的榮耀,沒得到邀請的自然就失了面子,特別是職位不低的那些大臣。但也有人有酸葡萄心理,私下說皇宮中的牡丹還沒他們府上的名貴什麽的,他們可以在自己府上賞花品酒,自得其樂之類的話。

這話雖然聽著讓人發笑,不過說的還算是實情,除了皇宮和牡丹院,權貴人家府中種植也頗多,甚至一些普通人家院子裏都有種植,一些官員也在牡丹花盛開時節邀請一些交情不錯的好友,一道品酒賞花,在花間放縱一把,尋找些樂趣。

春末夏初時候,長安的官員府弟中時常有這樣的情況,一群人圍坐在院子中的牡丹花叢,把酒言歡,侃侃而談,甚至徹夜鬧騰,可以稱之為長安一景。

位於靖安坊的正諫大夫明崇儼的府弟中所種植的牡丹也已經盛開。同樣有賞花的人,不過與別人家的府中熱鬧的情景不同,今日賞花的只有明崇儼一人,顯得有點孤獨。

已經快黃昏時分,夕陽西斜,落日的餘暉灑在院子裏,給所有景致添了一份金色的光輝,有輕風吹過,樹和花俱在風中輕搖,柔和的輕風恰能拂去一天下來的疲勞。要是就著天邊的那抹夕陽喝上一杯。會是非常醉人的事,此時的明崇儼正是這樣做的。他剛從宮內回來,非常的疲憊,再又知道他沒資格參加武則天召集的演員花會,很是郁悶,在回府後,令下人們置了一會茶酒點心,在院子中獨酌。消消一天的煩惱,找找別樣的閑情。

這些天他承受了非常大的精神壓力,又天天忙著做事,身心疲乏,都已經好些個晚上沒睡好覺了。但想著某一個人給予他的特別承諾,又有些亢奮。恨不得事情能進展的更快一點。

但事已經做了很多,他也得反思一下這段時間所作所為,許多事會不會給自己帶為禍事,再想想那個女人為何不讓他參加宮內的賞花會。

回到府上,屏退下人。獨自一人坐在院中飲了幾杯,明崇儼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後,也琢磨著這些天發生的事來,任何細節都回想一下,包括天皇李治、天後武則天、太子李賢及朝中其他大臣。想到那個狗急跳墻的太子,明崇儼嘴角就忍不住露出點得意的笑容。

這些天他鬧出的動靜足夠大了。大明宮和東宮內有雞飛狗跳的感覺,特別是東宮,亂成了一團,李賢完全亂了方寸,那些忠於太子的大臣也亂了陣腳,他所做事的目的已經達到,甚至超過了預期,囑咐他做事的人很滿意。想必到時能得到的獎賞肯定不會少。區區一個正四品下的正諫大夫職,遠不是他能滿足的,他想要的更多。

明崇儼自信憑他所會之術可以不懼什麽人。但在想到另外一個人看他的神情時,他又不寒而栗。那個特別得天後娘娘寵信的年輕人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裏一樣,讓明崇儼有心驚肉跳的感覺。他能猜透大多數人的心思,包括皇帝和皇後,但獨獨在面對這個年輕人時候,任何的靈幻都失去了作用,甚至沒辦法對視他的眼睛,這讓他不得其解的同時很是恐懼。

當年的師父曾教導過他,在遇到一些比他更靈異的人時,要特別小心,天下間有太多奇異的人了,沒辦法知道他們的來歷,也沒可能弄清楚他們的能力,唯一的辦法就是示弱。但他不甘願,此次入長安,他的志向太遠大了,為此他不惜一切為達到自己的目的。

但如何才能取代那個人在天後娘娘心中的地位呢?明崇儼暫時想不出來,但他一定要起出辦法來。明崇儼想了很久很久,雜七雜八的事都想了個遍,不知不覺月色滿庭,滿城清寂。沒有他的吩咐,下人們又不敢來打擾,他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花樹叢中,明崇儼做了一個夢,他夢到正在皇宮中游蕩,突然身邊出現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這個女人的面容如霧中花,分辨不出是何人,但這個女人長久地凝視著他,那眼神讓他恐慌。就在明崇儼的驚異中,只聽那面色越來越模糊的女人輕輕唱道:“忽然湖上片雲飛,不覺舟中雨濕衣。折得荷花渾忘卻,空將荷葉蓋頭歸……荷葉蓋頭歸……蓋頭歸……”

在歌聲中,這名女人慢慢飛升,最後沒入雲端,不知所終,獨留明崇儼一人在不知何時間變成荒原墳場的空地上茫然不知所措。

明崇儼知道這是個非常不詳的惡夢,很想馬上醒過來,但怎麽也醒不過來。夢境還在繼續,他無助地在這片荒涼的墳場中徘徊,遠處磷火點點,就是找不到走出去的路。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巨喝,他馬上循聲看過去,只見一道閃亮的光正向他飛快地沖過來,嚇得他撒腿就跑,一路跑還一路喊救命,但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一陣刺痛傳來。

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驚恐地轉身回看,他看到後面那道白光已經距離很近了,絕望地大叫了聲,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叫喊終於讓他醒過來。明崇儼睜開眼睛看時,卻看到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軟榻上,而是摔倒在花壇邊,身體很疼,腳下是一個臺階。

下人們聞聲趕過來,看到自家的主人摔倒在地,無不大驚失色,趕緊上前扶起明崇儼,連聲問自家的主人怎麽了。明崇儼在狠狠地踢了不知趣問詢的下人幾腳後,才覺得有點解氣。

剛剛所做這個夢太可怕了,累的他在睡夢中都起身逃跑,肯定是迷糊中逃跑時絆到了臺階摔倒的。這是他自拜師學道術以來從沒遇到過的事情,太可怕了。

下人們不敢再問詢,並在明崇儼的示意下,將他攙扶回剛才的榻上。

明崇儼看著驚魂未定的下人們,覺得剛才的事情太過於古怪,也很失面子,馬上揮退了下人,並嚴令他們不得進來打擾他的清靜,隨即拿出平常用的道劍、神符,放在榻前,並點了幾點特制的檀香,以做鎮邪之用,他自己跪坐在榻上,瞇著眼睛琢磨起剛才的事來。

夢境還是挺清晰的,剛才的夢差不多都被回想起來,自覺對世事非常通靈的他,也不知道這個夢意味著什麽,是福還是禍,這更讓他惶惶然。

正在這時,明崇儼在恍惚中感覺有些異樣,似乎有個人從院墻上跳下,他馬上從榻上站了起來,但沒看到人。就在他遲疑間,一個黑影快步閃到他身前,低喝一聲:“明崇儼何在?”

明崇儼一楞,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我在這裏!”但這應之下他就覺得異樣,剎那間看到的更讓他魂飛魄散。他看到了如剛才夢境中出現過的一道白光,這道白光正快速向他襲來,與夢境不同的是,他看清了這道白光是何物,那是黑衣人手中的劍發出的光。

府中來了刺客,刺客手中的劍是想要他的命,嚇的差點尿褲子的明崇儼本能地想逃,但腳下如有千均重,怎麽也邁不開步子,而那名黑衣人被黑布包裹的頭罩中露出的眼睛中閃現的光他已經能看清,那是冷血異常、有如索命的無常般的目光。但不待他想,做什麽,一陣劇痛從胸前傳來,明崇儼只覺得身體被捅開了一個口子,就如洞穿了往另外一個世界的通道,讓他在剎那間心智思維都發生了徹底的變化,一種完全的茫然取代了他所有的思緒。

捅進他身體的劍馬上就拔出,一股熱流隨之噴湧而出,濺出很遠,甚至噴到了那名黑衣人的身上。明崇儼殘存的意識知道那是他心臟被刺中而噴射出的血,而隨著劍拔出,血往外噴湧,他的力氣剎那間被抽幹了,身體軟了下來,漠然地看著持劍刺進他心臟的那名黑衣人。

那名黑衣人的眼中有一絲冷冷的得意,並沒再刺明崇儼,而是將劍上的血跡全擦到明崇儼的衣服上,非常的從容。明崇儼躍躍撞撞地走了幾步,終於倒下,剛剛起過的夢境又再出現,那名飛天的女人面容再出現,依然那麽糊塗,那首歌又唱響了起來,“折得荷花渾忘卻,空將荷葉蓋頭歸……荷葉蓋頭歸……蓋頭歸……”但他自始至終沒發出一點聲音!

明崇儼只覺得身體發飄,整個人一下子變得很輕,晃晃蕩蕩從地上起來,跟著那名女人飛過去,他在回頭看的時候,卻看到了還有個“他”躺在院中的荷花池邊,一張初長的荷葉剛巧遮蓋在躺在地上的那個“他”的頭上……

那名黑衣刺客低下頭,伸手探了探躺在地上不會動彈,胸口依然在往外冒血的明崇儼的鼻息後,就轉身離去,以非常敏捷的動作竄上墻頭,很就隱入茫茫的夜色中。

但就在這名黑衣刺客隱入黑暗中時,不知何時潛伏在院角的另一名黑衣人也越墻而去,與追蹤過去這名黑衣人潛伏在差不多位置的另一黑衣人則悄悄走到明崇儼屍體邊,細細查看一番後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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