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大半天的讚婆很遲才回營睡覺。

派出的斥候終於大概打探到大唐軍隊的行蹤，這讓讚婆在吃驚之餘又感覺很是慶幸。

吃驚的是，大唐軍隊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行進千裏，很快就要抵達大非川一線，在今日之前已方沒能打探到唐軍的任何消息，差點讓他來不及做出防備；慶幸的是，他手下的人馬終於打探到唐軍的大概行蹤，而且還是在大唐軍隊距他的大營只五六十裏路的地方發現了對方的蹤跡，給了他做出反應的時間，要是再遲一點才打探到此消息，很可能他們已經遭到了大唐軍隊的突然襲擊，那樣的話後果真的難以想象。

接到斥候的探報，讚婆馬上召集了手下的頭領們商議對策，做出了安排。

從收到的情報上來看，大唐軍隊已經安營紮寨，準備宿營，看來明天一早才會再拔營，午後抵達大非川近，讚婆覺得他有足夠的時間做出應對和布置，他沒一點猶豫，就做出了必要安排。

收到斥候傳來消息時候，天色已晚，這樣的寒冷夜晚是不可能有戰事發生的，對這一帶情況不熟悉的大唐軍隊只能紮營休息，待明日天亮後才敢行動，熟知這一帶情況的讚婆也不敢令手下的人馬在夜間去偷襲唐軍的大營，人和馬都吃不消，況且他手下的軍士到了夜間，很多人都看不清周圍的景物。睜眼瞎一樣，這如何打仗？

讚婆做出的具體布置就是：明日一早，他親自率領八萬人馬，在唐軍行進前方的一個峽谷地設伏。那是一個非常好的設伏地，唐軍要想進至大非川，這個峽谷是必經之地，八萬人馬在那裏設伏，遠道而來的大唐軍隊絕對沒有可能逃脫的，此戰很可能可以全殲大唐軍隊。

想到有可能一戰全殲大唐軍隊，讚婆非常的興奮。但他興奮之餘又有點擔心，他的對手可是裴行儉啊！依他對裴行儉的了解，這位大唐名將不可能輕易進入他的伏擊圈的，很可能會事先發現他的人馬在峽谷地帶設伏。要想讓裴行儉進入圈套，必須要拋一個誘餌出去，引誘裴行儉進入伏擊圈。

他已經選好了讓延男那個倒黴蛋去當“誘餌”，而且命令延男遭遇唐軍時候，只能敗不能勝。讚婆還令尚讚及自己的兒子莽布支率四萬人馬。明日一早從另外一條道，繞過峽谷，準備對唐軍的側翼發動突然攻擊，不給唐軍以任何的機會。

在做出這些布置的同時，他令一部人馬趁天完全黑前，駐守在離大營近十裏的地方。作為前哨，防禦唐軍可能的偷襲，同時令最精銳的人馬，換防到大營的東北方向，這樣可以隨時做出應對。

布置任務時候。讚婆可是一再嚴令，任何人都要嚴格按照命令行事，要是誰出差錯，那是要掉腦袋的，即使是他自己的兒子也是如此。手下的頭領知道讚婆的性格，沒有人敢有懈怠。

讚婆在布置妥當後。還派人快馬傳報幾百裏外自己的哥哥論欽陵，將唐軍來犯的消息告訴自己的哥哥，要論欽陵協助抵禦可能在其他方向出現的大唐軍隊，並豪言此戰一定可以全殲進犯的唐軍，生擒裴行儉的。讚婆心裏雖然有點七上八下的感覺，但他自信做出了這等周密的安排，一定可以重創大唐軍隊，即使不能全殲。也能將其擊潰的。

讚婆也很佩服裴行儉，這位大唐名將竟然敢在這樣嚴寒天氣情況下，非常不適合大規模軍事行動的時候深入大非川一線，想偷襲他的大營，幸好上天還眷顧著他，在唐軍抵近時候發現了其行蹤。

要是真的將裴行儉擒獲，他一定會給予其英雄般的禮遇的，吐蕃人最敬服的就是勇士。

布置完事，讚婆回到大帳睡覺時候已經將近子時，忙碌了半天多，確實累了，倒下他就睡著了。

剛睡著，讚婆就做了個夢，夢見他率軍伏擊了裴行儉，但裴行儉的軍隊作戰非常勇敢，兩方軍隊激烈地廝殺，他親自指揮人馬沖殺，但莫名間，有一支大唐軍隊卻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向他所呆的地方殺過來，聽著那由遠而近的馬蹄聲，還有自己護衛的大聲呼喚，他一下子被驚醒了。

“小論，不好了，唐軍襲營了！”一下子坐起身的讚婆真的聽到喊聲了。隨著喊聲，他的護衛隊長快步沖了進來，聲音顫抖地喊道：“小論，不好了，唐軍襲營了，唐軍已經沖到大營！”

“什麽？裴行儉竟然來偷營了？”讚婆一下子掀開身上厚厚的被褥，翻身下床拎住自己護衛隊長的衣領，大聲喝問：“呼倫，真的是唐軍襲營了？”剛才不是做了個夢嗎？

被讚婆拎著衣領的呼論被嚇的說話都打結了，“小論……是唐軍，唐軍……唐軍從西北方向攻進來了，我左軍和中軍結合部……數量很多，有好幾萬人……”

“什麽？唐軍從西北方向來，那……東北方向呢？”讚婆驚的目瞪口呆，都忘記拿衣服穿了。裴行儉所領的人馬不是從東北方向來嗎？為何又西北方向又冒出來一隊唐軍，還有數萬人？他們是怎麽來的，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為何此前沒有被偵知？想到這，讚婆心裏的恐懼感無以言表。

“小論，東北方向暫時沒有動靜……”

“立即傳令，拼全力抵擋唐軍的偷襲！”讚婆也冷靜下來，三下兩下披起外袍，提了武器往外沖。他已經明白，裴行儉讓他探知行蹤，是故意這麽做的，目的就是掩護另一路人馬的突襲。

唐軍敢在寒夜裏進擊，這是讚婆怎麽都沒想到的，冰天雪地的情況下，對這一帶情況完全不熟悉，大部人沒高原作戰經驗的唐軍，竟然敢在夜裏發動攻擊。

“小論，唐軍……”呼倫的話還未說出來，又有一人快速沖到帳中來，大呼道：“小論，不好了，唐軍襲營了，已經攻到我大營裏……我軍內部有他們的奸細，許多營帳被燒著了……”

讚婆沒理會後來沖進來這名手下的報告，一把將他掄開，沖到帳外。那急驟的馬蹄聲已經由遠而近傳來，還有不斷響起的轟響聲，急匆匆沖出帳外的讚婆看到了讓他大吃一驚情景。

自己大營內許多營帳被人點燃，點燃的營帳數不斷地在增多，映好了半天邊，許多人從帳內逃出來，亂在一團亂喊亂跳，連片的馬蹄聲已經往自己的主帳方向而來，還有不知何物的轟響聲夾雜在裏面，四周傳來震天的喊殺聲一浪蓋過一浪，這表明大隊的敵方騎兵早已經沖入大營內。

讚婆聽得懂這喊聲，那是漢話裏的“殺”的意思，沒有一點疑問，是大唐軍隊攻進來了。

讚婆以很快的速度跳上戰馬，率領手下的護衛人們沖了出去，並讓護衛們去傳令各頭領，特別是那些集結在大營東面的精銳人馬，回援中軍。他心裏那點樂顛顛的感覺完全沒有了，此刻充滿他心裏的，只有懊悔及恐懼，裴行儉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

在讚婆驚懼交加，忙著指揮人馬抵禦之時，唐軍攻擊的勢頭正勁。

賀蘭敏之的攻擊命令下達後，火箭爆炸的火花還沒完全從天上消散，散布在幾裏平面上的唐軍將士已經開始全速沖擊。唐軍將士沖擊前隱伏的地方是在吐蕃人大營外兩到三裏的低緩山坡地，這些山坡地不但可以遮掩大軍的蹤跡，還可以避風，在沖擊時候更可以方便加速。伏擊的唐軍翻過幾個不算高的山坡，借著山坡的地勢往下沖去，很快就把速度拉了起來。

速度可以增加騎兵的攻擊力，只有速度接起來的騎兵攻擊力才強大，這也是賀蘭敏之選擇在吐蕃人大營外幾裏就開始沖殺的原因，匆忙間組織起來的吐蕃人是抵擋不住我軍的鐵甲雄師的。

點燃的火把照亮了前方，這又是一天平原地帶，又結了冰，大唐將士可以毫無顧忌地往前沖，不必擔心掉到水溝河道裏去，他們唯一要擔心的就是不要讓戰馬打滑。

開始攻擊前，賀蘭敏之命令將士們在馬蹄正面綁了一些可以增加摩擦力的東西，以免快速奔跑時候戰馬踩到冰上打滑，這是一個極好的主意，在接下來的沖殺中意義馬上表現出來，沒有多少戰馬因為踩到積冰而打滑。但不算淺的積雪還是給我軍的沖擊帶來了麻煩，騎兵的攻擊速度遠沒有在平地上那麽快就提升，不過幾百騎過後，冰雪被踩碎，這問題有一定程度的緩解，臨到吐蕃人大帳外，冰雪的麻煩幾乎沒有了。因吐蕃人時常在大營周圍活動，冰雪都被馬兒踩化了，牧草的根露在上面，增加了摩擦力，給我軍的沖擊帶來了極大方的便。

半空的火箭及漸強的馬蹄聲就是行動的信號，潛入吐蕃大營內的特別行動小組成員很快就放起火來，平坦的大非川平原夜間風挺大，火借風勢，一下子漫延開來，沖天而起。點燃的營帳成了夜間極好的照明，從暗處而來的大唐軍隊將士們，借著亮光，在這片平坦的草地上飛奔起來，轉眼間已經從各個方向突入吐蕃大營內，往縱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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