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有淚不輕彈，廉靖也不想哭，可是看到她受了這麽重的傷，昏迷不醒五天五夜，偶爾迷糊之際感覺痛了，半夜還會不由自主的哭出來，他在旁邊看著實在是心疼啊。

孫曉曦一下又一下的安撫著廉靖顫抖的後背，他是一個多麽要面子的人啊，打死都不會在自己面前哭的，但是現在見他哭得這麽傷心，她心裏也難免有些難受了。

“廉靖，你不要自責，你保護得我很好，這一次的事情是意外，靜曦……”對了想起靜曦，她忽然松開了他的繃得硬梆梆的身體，一臉緊張的看著他，“靜曦她有沒有事？！”

見她剛剛醒來就還忙著憂心女兒的事情，心裏的愧疚感更濃重，伸手摸了摸她因失血過多而冰冰涼涼的小臉，他低低一嘆，搖頭回答。

“可能是有點心理陰影吧，那丫頭悶悶不樂了好幾天，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經歷的這些事情，女兒似乎也變得乖巧了，以前從來不黏孫曉曦的，現在卻三天兩頭的跑過來找母妃。

小孩子的心性極其單純，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她心裏清楚。

“那你應該多陪陪她開導開導她啊，為什麽……”

“孫曉曦，是不是在你的心裏就只有你的孩子是最重要的？！”廉靖發怒了，她臥病在床一睡不知道何時才能起來，他怎麽可能放得下心？！

被他一吼，孫曉曦倒是知道了自己忽略了廉靖的心情，這男人，剛剛還為自己流眼淚了呢。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擔心我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為了讓廉靖相信，孫曉曦還活動胳膊給他看，這一活動肯定是要扯到傷口的，她痛得倒吸一口氣，廉靖連忙伸手扶住她。

“不要動！”都已經受傷了，還瞎動些什麽？！廉靖在心裏默默念叨。

孫曉曦乖乖的靠在了廉靖的懷裏，一手揪住他的衣服，一手握住他的手，廉靖反捏住她的小手，目光深遠的看著前方。

“廉靖，讓你擔心了，真的很對不起。”她的聲音低低柔柔的，不斷向他示好，希望他的心底那份傷痛能因為她的主動示好而慢慢的減少。

廉靖用力的抱著懷裏嬌嬌小小的人兒，她這麽小，身子骨這麽的弱，到底那個時候是哪裏來的力量和勇氣讓她這麽毫不猶豫的沖出去？

“答應朕，以後都不許再這樣了，如果你發生了什麽事情，朕以後都不知道要怎麽樣面對靜曦。”他或許會恨女兒，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奪回來的女人，因為救她而再一次離開他，他心裏有多恨，曉曦她根本就不知道。

“好好好，我都答應你。”廉靖難得如此嘮叨，那她就好好享受唄，她嘴裏勾起一抹幸福的笑，靠在他的懷裏，她根本就不知道此刻廉靖的表情是有多麽多年凝重。

翌日上朝再下朝，廉靖把廉梓晨找來了禦書房，廉梓晨的表情是很不滿的，因為心裏著急著回去陪薩拉。

“說吧，到底有什麽事情，你一下朝不回去陪著曉曦，拉著本王說什麽事情？”

“皇叔，你現在還想要皇位嗎？”廉靖的語氣淡淡的，仿佛在說著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

想來也真是可笑，以前兩人搶得你死我活，他更是將這皇位看得多麽的重，現在他心裏卻只有孫曉曦，江山帝位什麽的，對他而言只不過是過眼雲煙，根本就比不上曉曦的分毫。

廉梓晨蹙著眉眼看向廉靖，有點疑惑，“你……不想當皇帝了？”

“皇叔，或者你說得對，朕一點都不適合當皇帝，而朕現在的心思也不在這朝政上。”粗俗一點按照曉曦說的，與其占著茅坑不拉屎，還不如快點騰地給別人拉。

“廉靖，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真的已經考慮清楚了嗎？當初皇兄選擇你當皇帝而不是選擇本王就是因為你是他心中最適合的人選，當然，曉曦在你的心裏很重要，那你的父皇呢？讓他失望，是你所願的嗎？”廉梓晨感覺自己第一次這麽忠懇的跟廉靖講話。

“那皇叔，你來告訴朕，朕應該怎麽辦？袁丞相逼著朕，逼朕不得納曉曦為後，逼朕娶他的孫女，而朕呢？曉曦就在朕的眼前，朕都還能讓她受如此重的傷，你讓朕應該拿怎麽樣的面目去面對曉曦才能夠不那麽自責？！”廉靖只覺得自己都快要瘋了，以前從來不覺得當皇帝是一件麻煩的事情，他現在卻一刻都當不下去了！

“這件事情，你跟曉曦商量過了嗎？”廉梓晨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見他一臉沈默，他便可以下結論了，“顯然，你根本就沒有跟曉曦商量過這件事，你是為了她考慮了很多，甚至為了她犧牲了很多沒錯，可是這些都是她要的嗎？”

廉梓晨低嘆一聲，又搖了搖頭，“兩個人相處不如你一個人的時候，你一個人的時候決定什麽事情都不會有牽扯，可是你現在是兩個人，你的決定曉曦未必覺得正確，也未必能夠接受。”

“她會願意的，她是那麽向往自由的一個人，聽到朕說為了她朕願意放棄皇位，她肯定……”

“你確定嗎？”廉梓晨輕輕的搖了搖頭，“你喜歡曉曦是因為什麽？看遍宮裏那麽多自私自利的女人，你喜歡的不就是她的單純和善良嗎？試問這樣的一個女人，她會允許自己讓你為了她而放棄皇位？”

“看來，你顯然還是不夠了解她。”這是廉梓晨最後的結論。

“所以，你覺得朕應該怎麽辦？！朕應該怎麽做才能做好一個皇帝的同時又能保護好她？！”嘭的一聲巨響，廉靖撐著書桌站起身，胸口因為生氣而上下起伏。

“廉靖，拿出你以前的氣魄來，朝廷上那群老東西也是時候該退位讓賢了，袁丞相的年紀就擺在那裏，你還怕鬥不過他？”廉梓晨勾了勾嘴，一臉的自信，“放心吧，本王和廉羽都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聞言，廉靖才緩緩冷靜下來，緩緩的坐回龍椅，思索了一下，他還是覺得自己不當皇帝為妥，或許，他應該跟曉曦談一談此事。

“皇叔，如果……朕是說如果，曉曦也不喜歡朕當皇帝，你願意接手這個爛攤子嗎？”

廉梓晨先是一怔，隨後也沒有答應，只是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到時候再看吧。”然後就離開了禦書房。

下午的時候，廉靖批完奏折就趕回龍軒殿了，鄴研正在為孫曉曦換藥，傷口雖然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上藥時的刺痛感還在，她喊得天崩地裂。

鄴研實在是拿她沒有辦法，剛想要開口勸，擡眸見到廉靖站在門邊，她連忙恭敬的行禮，“皇上！”

孫曉曦的身子一抖，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喊出來。

自己這一次受傷，廉靖可緊張了，就算昨晚談過話，他的心裏陰影也一點都沒有減少，只要她一痛，他整張臉就會蹙成一團，那裏還帥啊，一個醜字都難以形容他現在的表情。

“奴婢先告退了。”鄴研識相的退出了寢室。

孫曉曦將臉埋向枕頭，正打算拿出好萊塢的演技告訴廉靖自己有多麽多麽的好時，廉靖忽然坐到了床邊，接著鄴研剛剛沒有完成的事情。

修長的食指點著藥膏撫上她的腰間，冰冰涼涼的感覺倒是讓孫曉曦感覺沒有那麽痛了。

“曦兒，朕有話要對你說。”他聲音淡淡的，但是孫曉曦知道，他肯定是要告訴自己什麽大事情了，不然他不會這麽嚴肅，這麽冷靜。

“朕……”廉靖垂了垂眸，眼神有點閃縮，最後堅定一下意志，他又說：“朕已經決定了，要把皇位讓給皇叔。”

孫曉曦一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呢，再三確認，“你說什麽？！”

“朕說，朕不當皇帝了，我們把宮裏的事情放下，雲游四海去。”再說一遍時，廉靖更堅定了一些。

孫曉曦垂了垂眸，臉上沒有廉靖預想中的期待與開心，反而有點落寞。

廉靖幫她擦好了藥，久久聽不到她的回答，大手覆上她的後腦，輕輕的揉了揉，說：“不開心？”

孫曉曦噌噌的從床上爬起來，面對面的看著他，她一臉的凝重。

“廉靖，你這樣決定是為了我嗎？”

廉靖摸摸她的臉，又伸手將她抱入懷裏，他搖了搖頭，隱藏心思的否認，“不是。”

“那我怎麽覺得你是為了我才有這樣的決定的呢？”孫曉曦換了一個位置，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如貓咪一樣蹭著他，柔軟至極。

“朕累了，想要休息了，而且皇叔一直想要當皇帝，朕這樣做只不過是成人之美。”

“呵呵。”孫曉曦低低的笑出聲，聲音充滿了不相信，“廉靖，我每天都躺在你的身邊，你身上那些地方有疤，那些地方長毛，我都一清二楚，這是不是你真實的想法，你以為我孫曉曦會不知道嗎？”

“廉靖，我現在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如果是為了我，你沒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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