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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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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成韞正要再問,唐樓忽然變了臉色,朝她疾撲過來,抱著她一滾,就勢滾到塌下,一支冷箭破窗而入,嗖的釘在榻上!旋即,又有數十支箭齊刷刷淩空射入,箭尖閃著幽暗的寒芒。

唐樓拉起謝成韞,閃避到一根粗大的梁柱之後。

兩人互看一眼,謝成韞問道:“這是怎麽了?”

“小心,箭上可能淬了毒。”唐樓雙眸轉寒,染了些怒意,冷斥道,“呵,梅家這是要殺人滅口!”

謝成韞暗忖,大抵是在自己醉酒期間,發生了什麽。也不再多問,暗暗運了運內力,丹田依然充盈著,松了口氣,擺出防衛的架勢。

正值此時,梅修齊勃然大怒的聲音在屋外響起:“你們這些蠢貨,在幹什麽!都給我住手!”

箭雨歇了,屋外頓時沒了動靜。

梅修齊連門也顧不得敲了,急沖沖地推門而入,連連抱拳,“少城主,真是對不住,對不住啊!”

唐樓譏諷道:“梅前輩,這就是你們正派的一貫做法?唐某今日算是領教了!”

“家門不幸!”梅修齊長嘆一聲,“這些不成器的東西!老朽實在是沒臉見你了!少城主,老朽也不多留二位了,未免夜長夢多,老朽這就護送二位離開!”

他將手裏抱著的一只小酒壇交給唐樓,又將唐樓的匕首還給了他,“壇中裝著的是半支鮮竹釀,二位請隨我出門。”

梅修齊一路將唐樓和謝成韞護送到大宅門口,無奈道:“今日之事,老朽真是百口莫辯!少城主輕功好,還請快些離開,出了這道門,老朽也無能為力了。”

唐樓與謝成韞分別對梅修齊道了聲“告辭”,提氣頓足而去。

他目送著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放心的轉身。一張臉沈得能滴下水來,怒氣沖沖地對身邊的下人道:“去叫你們家主來酒坊見我!”

梅修齊回到酒坊,裏面空無一人。他走到墻邊,按下機關,密室門打開。

他走了過去,密室內空間不大,陳設簡單,不過一床一桌,梅平治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床邊擺弄著一只酒杯。

“出來罷。”他對梅平治道。

梅平治有些瑟縮,一張滿是褶皺的老臉上浮現出與年齡極不相稱的不安與惶恐,“我不敢。”

梅修齊嘆了口氣,“有哥哥在,別怕。”

梅平治得到鼓勵,雀躍地起身。

門外響起一道風雅的男聲,“叔父,聽說您找侄兒?”

梅平治已走到密室門口,聽到此人的聲音,戛然止住了腳步,麻利地退了回去。看的梅修齊一陣止不住的心酸,搖了搖頭,對門外那人道:“你進來!”

門外之人應聲而入,清臒修長,一副清雋儒雅的裝扮,面容與虛若有些相像,但年歲要比虛若長上許多,正是梅家的現任家主梅伯安。

“叔父尋侄兒何事?”

梅修齊怒道:“你少明知故問!”

“叔父莫惱,侄兒此舉也是為了梅家的名聲著想。”

“為了名聲就可以濫殺無辜?!”

“想我梅家為了遮掩此事,不知花了多少精力在其中。知根知底之人尚且信不過,更何況幾無交情之人。只有死人才不會多嘴多舌。再說,對於魔教,難道不應是先除之而後快?”

梅修齊怒極反笑,“為了梅家?我看你是為了自己的家主之位罷!”

“叔父說是什麽便是什麽,反正侄兒問心無愧。”梅伯安恭謹地笑道。

“你敢說你問心無愧?!你做的什麽事不是為了你自己?!你把你小叔父囚禁在密室中,不許他見天日,他也是你親叔父,你怎麽忍心!你當年跪在你三弟面前,痛哭流涕逼他出家,你三弟心軟成全了你,可你呢?你壞了他的姻緣不說,還毀了宋晚一生!你可還記得自己當年是如何信誓旦旦在你三弟面前發誓,從此替他照應著宋晚?!你不僅沒做到,還在暗中做了手腳,攛掇宋家把她嫁給了趙緩之那個敗類!現如今,宋晚生死不明,若是叫你三弟知道,你要如何向他交代!”

梅伯安臉上仍舊存了一抹笑,“將小叔父囚於密室並非侄兒的主意,這是梅家各位長輩一致通過的,侄兒只不過是照規矩辦事,這事就連叔父您也是默認了的,不是麽?請恕侄兒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叔父能有今日的名聲,不是也多虧了這見不得光的小叔父麽?”

“你!”

梅伯安繼續道:“至於叔和,他罔顧皇命,棄梅家上下的安危於不顧,一心沈淪於兒女私情,甚至還想帶著宋家女私奔,侄兒若是成全了他,可還配做這一家之主?叔父只知一味責難於侄兒,又可曾想過侄兒的難處?若是小叔父的存在被洩露出去,梅家定然成為武林笑柄,屆時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叔父今日阻我滅口,卻是為梅家埋下了隱患。”

梅修齊半天說不出話,良久才道:“罷了,道理總是在你手裏。我說不過你,不過我今日也把話放下了,唐樓你無論如何不許動,只要我活著一日,便決不能眼睜睜看著梅家做下這等不仁不義之事。”

梅伯安淡淡地笑了笑,曰:“人都被叔父放走了,侄兒還能有什麽辦法?”

“我要你答應我!”梅修齊厲聲道。

“是,如您所願,侄兒不動手便是。”

梅修齊似洩了氣的皮囊,無力地朝梅伯安揮了揮手,“你出去罷。”眼不見為凈。

“是,侄兒這就退下了。”

梅伯安溫聲應喏,叉著手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走出酒坊,笑意頓收,伸手招來下人,冷聲吩咐道:“去一趟唐家,告知唐大公子,就說,他尋了兩年的魔教頭目已於近日現身蜀中。此人身旁跟著一名貌美女子,姿容是難得一見的絕色,大約是唐大公子失蹤多年的未婚妻。”

下人應喏,便要去辦事,被梅伯安叫住。

“再加一句,觀兩人舉止親昵,似關系非同尋常。”

“是。”下人領命退下。

吩咐完下人,梅伯安臉上這才重新浮現笑意,一路和顏悅色。老家夥不讓我動手,焉知就拿他們沒轍了?

唐樓與謝成韞連夜疾行,終於在天明時分趕到了海棠林外,二人俱是染了一身的霜露。唐樓垂眸瞥了謝成韞一眼,她一對濃密翹長的睫毛之上還掛著一排碎玉似的露珠。

“雖此行有驚無險,仍要多謝姑娘舍命相陪,唐某也還有件要緊之事要辦,就不送姑娘進去了。”

她轉身,擡頭迎向唐樓,顆顆晶瑩剔透的碎玉隨著她的擡眸而熠動,“公子請隨意,告辭。”

她的目光坦蕩蕩,無波亦無瀾,更別提一星半點的留戀。

一絲落寞如爐煙,飄飄幽幽自心底升起,說不清道不明是何滋味,滿腔意難平。他默了默,心念驟決,快刀斬亂麻地將那縷輕煙揮散開去,淡淡道:“告辭。”言畢,攜著那壇子鮮竹釀,果決地踅足離去。

全然不顧一夜未歇的疲憊,一路向北,又來到了那座白雪皚皚、挺拔聳峙的山前,山前那座茅屋仍舊是搖搖欲墜、不經風雨的樣貌。

推開門,老鬼不在茅屋內。走出門,繞到屋後,酒窖入口處的蓋子上果然沒有積雪。

唐樓掀起蓋子,沿著木梯走了下去。

剛踏上平地,轉身,一物朝他迎面飛來。他閃身避開,伸手一接,是一只酒杯。

老鬼的聲音響起,“你小子,是不是算好了的,每回專掐著我開酒壇的時辰來的!”

“開的哪一壇?”

“十五年的那壇!”老鬼得意道,“怎麽,光是聽聽就流口水了罷!”

“開了麽?”

“還沒!正準備開呢,你小子就來了!”老鬼沒好氣道。

“哦,那還是別開了。”唐樓道,一副毫無興趣的樣子。

“為何?”

“我給你帶了更好的。”

話音剛落,老鬼不知從何處嗖的閃到他身前,“你帶了什麽?”

唐樓單手舉起手中的酒壇,“梅氏鮮竹釀,第四支。”

老鬼掣手搶過唐樓手中的酒壇,鼻子湊到壇口處聞了聞,“你小子!不錯啊!從哪裏得的?”

“管這麽多做甚?”

老鬼樂呵呵道:“好小子,老頭子真沒白交你這個小友!”

唐樓道:“老鬼,這壇子裏的酒,一半歸你。”

“知道知道!啰嗦!一人一半!快,與老頭子暢飲!”老鬼不耐煩道。

“急什麽,我還未說完。”唐樓緩緩道,“這半壇子鮮竹釀是作為交換之物給你的。”

“交換之物?你又想要老頭子的藥了?”老鬼頓了頓,又道,“我就說,你小子哪來如此高風亮節,哼!說罷,你想要什麽藥?”

唐樓抿唇笑了笑,“我要的藥你這裏沒有。”

“你在捉弄我?”

“老鬼,你用剩下的一半鮮竹釀,替我做成一副藥丸。”

“用酒做藥?你要做什麽藥丸?”

“第四支鮮竹釀有穩固內力的功效。老鬼,你把其中酒精的成分剔除掉,把穩固內力的成分提取出來,做成藥丸。”

老鬼神色怪異,像看瘋子一樣地看著唐樓,“你小子是不是昏頭了?老頭子知道你有錢,但也不能這般的糟蹋!要穩固內力,直接飲了此酒不就行了?!做甚非得做成藥丸?多可惜!”

“說這麽多廢話做甚?你就說換不換?”

“哎!”老鬼長嘆一聲,“換換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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