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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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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迎面來了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見到他們,問道:“方才見謝公子折回,出了何事?”

謝初今怒道:“你還知道回來,我姑姑差點就……”

“先出去再說。”唐樓道,領著他們朝出口跑。

暗道的出口隱藏在一個極不起眼的小山洞之中,洞口約莫一人高,被雜草山石所遮掩。

謝初今背著謝成韞,將雜草撥開,貓著腰從洞口走了出去,剛出洞口,迎面飄來涼風細雨,四下裏一片漆黑。

“終於舍得出來了啊?你們這是在逃命呢還是散步呢?”蘇愫酥涼颼颼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

謝初今黑著臉,“闖禍精,我現在心情不是很好,你最好別惹我。”

啪一聲,唐樓點亮了火折子,將暗沈沈的夜照亮了幾分。看到謝成韞腿上的傷,詫異道:“謝姑娘,你受傷了?”

謝成韞的頭靠在謝初今肩上,閉著眼不說話。

謝初今沒好氣道:“少假惺惺!這還用得著問?不是明擺著的麽!那麽粗的一根橫梁掉下來壓在身上,能把命保住就不錯了!”

唐樓趕緊將火折子交給青竹拿好,打開隨身攜帶的皮囊,從中取出兩只小瓷瓶,遞到謝初今面前,“這是紫草膏和松露膏,對燙傷和挫傷有奇效,快給謝姑娘用上。”

謝初今接過瓷瓶,把謝成韞放了下來,又把瓷瓶交給了謝成韞。謝成韞對唐樓說了聲“多謝”,轉身一瘸一拐地走進了山洞。

沒過多久,謝成韞走了出來,將瓷瓶還給唐樓。

唐樓道:“不必還我了,謝姑娘留著罷,日後說不定有用。”

謝成韞保持著還瓷瓶的手勢,微微抿了抿唇,道:“多謝公子的好意,不過還是請收回罷,我不會再讓自己有用得著的時候了。”

唐樓無奈,只得從她手中接過瓷瓶。

謝成韞道:“唐公子,謝成韞該做的都做完了,你們應該沒什麽地方需要我了,這就告辭了,保重!”轉身對謝初今道:“阿今,我們走。”

“謝姑娘。”唐樓看著謝成韞毅然離去的背影,下意識叫住她,“唐某以為,以謝姑娘的修為,從那根橫梁之下逃脫不在話下,我不知道……”

“唐公子!”謝成韞回眸,朝唐樓綻開一個端莊的微笑,“世事多無常,我不怪公子,公子又何必自責?”別自責,唐樓,我沒有怪你。我掉落的那幾顆淚,並不是為你。

唐樓瞇起雙眸,目送姑侄倆離開,直至那一高一矮兩個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怎麽?人家一走,你連魂也丟了麽?”蘇愫酥冷冷道。

唐樓轉身,少有的,看向蘇愫酥的眸中,冷意比寒夜裏的雨還要砭骨,“一直以來,我以為你不過是頑劣了些,每回你挑戰我的耐心,看在宮主和左護法的面子上我都忍了。可你越來越無法無天,闖下的禍一次比一次難收場。蘇愫酥,當年宮主和左護法救我一次,我救你不下數十次,再大的恩情也都還了。這是我最後一次替你善後,日後你是要死還是要活,再與我無關,你自便。還有,謝姑娘次次救你於危難,這次還差點因你而喪命,你不知感激也就罷了,還處處冷嘲熱諷她,如此是非不分,和恩將仇報有何分別?”

蘇愫酥避開唐樓的目光,只敢看著唐樓的薄唇,從中吐出的每一個字就像他慣常使用的那把匕首,一刀一刀紮在她心上。她渾身難以抑制地輕輕顫抖起來,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住,透不過氣來。她大口地呼吸,滾燙的眼淚流了滿臉,“唐樓,唐樓,唐樓……”她不住地叫他的名字,不敢說話,生怕說錯一個字惹得他更加不悅。

青竹緊緊扶住搖搖欲墜的蘇愫酥,“公子,少宮主的身體受不住,你……”

“還有你,青竹。我平日是不是太好說話了,才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我身邊的丫頭何時也變得善惡不分恩怨不明了?你以為你是在幫她?你是在丟你家公子的臉!你說,你這種丫頭,要來何用?”

青竹不顧地上已是泥濘一片,慌忙一跪,道:“公子息怒,奴婢知錯了!求公子再給奴婢一次機會!”

“你送她回天墉城。”唐樓冷冷地丟下這句話,縱身一躍,很快不見了蹤跡。

有這麽一個人,他掌控著你的喜怒哀樂,他牽動著你的情緒,你的哭為他你的笑也是為了他,他是你生命的全部意義,當他突然拋下你不再管你的那一刻,你才知道什麽是末日來臨。

蘇愫酥在這個下著細雨的寒夜裏,泣不成聲,哭成了淚人。

也有這麽一個人,她曾是你一生的恥辱,她更是你永世難忘的執念,你為了她辛辛苦苦謀劃多年,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你試圖將她重新抓回手中,卻接二連三地被她逃脫,當她又一次逃出你的手掌心,只留給你一堆燒成灰燼的殘墟的那一刻,你才知道什麽是鞭長莫及。

唐肅在這個下著細雨的寒夜裏,怒不可遏,恨意達到了極致。

……

伽藍寺籠罩在一片霧海之中。

唐樓踏著清晨的露珠而來,敲響了一座禪院的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空見走了出來,施禮道:“阿彌陀佛,施主有何貴幹?”

唐樓單手回禮,道:“請問,虛若師父可在?”

“施主貴姓?從何而來?找我師父何事?”

唐樓笑了笑,道:“某姓唐,名樓。聽聞虛若師父棋藝精湛,專程前來討教。”

“施主請稍等,待小僧去稟告師父。”

“多謝。”

空見轉身進了屋內,沒過多久,出來道:“抱歉,施主請回罷。”

“這是為何?”

“我師父已多年不與人對弈。”

“然而,某聽聞虛若師父乃是棋癡,怎會不下了呢?”

空見道:“施主誤會了,我師父並非是不下棋,而是不與他人對弈。”

“不與他人對弈,為何?”

“因為遇不到對手,贏的次數太多,有些無聊。”

唐樓的唇角微微勾了勾,“去告訴你師父,我也是無聊得太久,偶然聽說伽藍寺中有位虛若師父棋藝精湛,這才特意拜訪,只想看看我和虛若師父,到底是誰更無聊一些。”

空見打量了唐樓一眼,真狂!轉身再進去稟告,很快回來,單手施禮道:“阿彌陀佛,施主請進。”暗道,得,又來一個狂妄的。他本來以為師妹已經夠狂了,這一位比師妹還要狂,偏偏自家師父就吃這一套。

唐樓隨空見進了院子,院中站著一位身穿黑色僧袍的年輕武僧,心下了然,這位就是虛若,施禮道:“虛若師父。”

虛若打量了唐樓一眼,好一個粉面朱唇的風流公子,就是不知他是真狂還是虛張聲勢,當下淡淡一笑,回禮道:“唐施主。既然施主特意前來與貧僧手談,那就請罷,希望施主不要讓貧僧失望。”說完,做了個請的手勢。

唐樓隨虛若走到石桌旁,空見已從屋內抱了兩只棋盅出來,放在石桌上。

虛若道:“施主遠道而來是客,便由施主執黑罷。”

唐樓也不推辭,將盛放碧玉棋子的棋盅放到自己這邊,兩指捏起一顆碧玉棋子,放在一個星位之上。

空見的目光不知不覺被他的手吸引,只覺得,一時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那棋子還是那捏棋子的手更晶瑩剔透。等他從那雙如竹節般修長的手上收回視線,棋盤之中已落下數顆棋子。

虛若則漸漸變得嚴陣以待起來,心下隱隱有些久旱逢甘露的興奮之情,倒真是個對手!

棋盤慢慢被填滿,虛若神情嚴肅,凝神思索良久,才落下一子。他暗暗打量了對手一眼,那人卻是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手裏撚著一顆棋子,瞇著眼,笑得像只老謀深算的狐貍。他忽然就想起了一個人來,一樣的狂妄,一樣的眼神中透著壞,一樣的笑著笑著就將人算計了去。

“你輸了。”唐樓笑道。

虛若又一次,以一目之差輸了,卻是從未有過的酣暢淋漓。他高興地對唐樓道:“施主的棋藝果然是高,令貧僧佩服。再來!”

唐樓欣然應允。

兩人直從日出廝殺至日暮,勝負難分,不禁都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唐樓在虛若的挽留之下,於伽藍寺住了幾日,日日與虛若對局。

辭別之日,虛若親自送唐樓下山。在下山的路上,虛若忽然想起件事來,對唐樓道:“對了,施主的棋藝可有師承何人?”

“並無,只因幼時偶然見人對弈,覺得有趣,便自己摸索了。”

虛若驚訝道:“施主果然是天分非凡,也怪不得這棋路不同尋常,有劍走偏鋒之感。”又問道,“施主可曾收過弟子?”

唐樓搖頭道:“未曾。師父何故如此問?”

“那就奇怪了,貧僧有一徒兒,當年便是以一場對局拜於貧僧門下。我那徒兒的棋路,與施主竟是如出一轍。”

唐樓一挑眉,問道:“師父的徒兒叫做什麽?”

“她姓謝,叫謝成韞,乃是謝家家主的胞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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