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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章 借蛋生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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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城和安南同屬後世的越南,不過,兩地的文化風俗卻大相徑庭。安南自秦漢時代起,就是華夏領土的一部分,叛出華夏後,也一直以屬國自居,屬於華夏文化圈的一部分,姓氏風俗跟中原也是大同小異。

而位於印度支那半島東南沿海地帶的占城國,雖然一度也屬於中原的一部分,不過因為在東漢末年就已經叛出,所以跟華夏的聯系較小。此地深受印度文化的影響,使用南天竺的文字,當地盛行的也是佛教,所以,沙系把麻的名字才這麽古怪。

烏斯藏喇嘛受到的粗暴對待,讓各國使臣都寒了心,既然沒得商量,那也不必再自取其辱了。他們都琢磨著,小皇帝年紀尚幼,心性未定,等到大家都不來了,冷清了,念及從前的熱鬧景象,說不定就回心轉意了,等到了那個時候,大家再回轉不遲。

沙系把麻當然也是害怕加不爽的,但沒辦法,他不能走,概因國情不同,目的也不同,他來大明可不光是為了打秋風,設法解決迫在眉睫的滅國之禍,才是占城國此行最大的目的。

所以,對他來說,此行至少也得得到大明返還的國書,以大明藩屬的身份威懾安南黎氏,這才是最重要的。當然,了解了大明國策的變化之後,他又有了新的想法,想試著挑動大明出兵安南,借此緩解北方強敵帶來的壓力。

“……同為藩屬,安南黎氏卻是桀驁,不但仗天朝之勢欺壓鄰邦,對上國的諭令也陰奉陽違,幾十年間多次興兵南下,侵犯占城土地,殺害敝國子民,如今,占城早已不覆舊日景象,土地子弟十不存一,還望侯爺念在敝國一向恭順的份兒,懲惡揚善,施以援手啊。”

打定了這樣的主意,沙系把麻將此次會談的主題定為了哭訴。他效法朝鮮、琉球,只說占城國誠心入貢,半句也不提回賜之事。

左右不過是些象牙、犀角、烏木之類的東西,拿到其他地方,算是珍奇物事,可在占城本地,卻一點都不稀罕,也沒啥舍不得的。要是能借此換到大明的支持,占城國就有望恢覆故土了。

表了幾句忠心,他立刻進入正題,趴在地上就是一通哭,哭的很淒慘,也很可憐,只是他的黑黑瘦瘦的長相實在不入眼,大大削弱了悲情元素,反倒讓謝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謝宏略偏了下頭,手指輕點,向唐伯虎發出了暗號。

“使者莫哭,我大明一向以仁義治國,最討厭那些兇蠻不講理的家夥。叛逆成性,又倒行逆施,安南國如此行徑,實可令天人公憤,其罪更在不赦……”唐伯虎會意,義憤填膺的控訴起安南國的罪名來。

作為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他的口才何等了得,罵人不帶一個臟字,卻能句句都說在點子上,小黑聽得兩眼淚汪汪的,心中直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唐大人。

不過,光靠罵,是不會死人的,同樣也沒辦法收覆故土,沙系把麻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這點道理還是懂得。好容易抓到一個空隙,他擡起頭,兩眼放著光,滿懷期待的問道:“那上國會否出兵懲戒安南惡徒?”

“這個嘛……”唐伯虎皺起了眉頭,不吱聲了,沙系把麻一顆心本就全系在了他身上,見狀不由大失所望,臉迅速垮了下來。

其實,自安南叛出大明之後,對占城的攻伐就沒斷過,占城赴明使者也是絡繹不絕,每次也都會提到求援之事,大明從來就沒進行過實質性的行動,按說他早該適應了才對。

可是,大明之前不出兵,都是找了一堆借口在扯皮,內容無非就是安南同是大明藩屬,兩邊各執一詞,大明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至於安南從大明叛出去的歷史,官員們卻從來都不提,更別提象唐伯虎這樣義正言辭的怒斥了。

唐伯虎的表現給了沙系把麻一個錯覺,令他生出了一線希望,以為大明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長久以來,對安南的不滿也要爆發出來了。這個明悟讓他心花怒放,仿佛看到了占城國重塑輝煌的美好未來。

可讓他失望的是,大明的精神或許有些改變,但大明的官員們卻還跟以前差不多,事情一往關鍵處落實,他們就啞火。一說起出兵援助事宜,剛剛還指天呼地,喝罵不休的唐大人就沒悄無聲息了。

因為太過失望,所以沙系把麻並沒有註意到,謝宏又丟了個眼神給王守仁,後者微不可查的點點頭,唐伯虎見狀,立時溫言安慰道:“使者無須失望,安南黎氏多行不義,大明天子乃是天理所在,必將代天懲之,只是……”

“只是?”沙系把麻精神一振,緊緊的盯著唐伯虎的眼睛,想找出點提示來,只是唐大才子何等演技,哪能被一個化外蠻夷看破,他當然一無所獲。

王守仁沈聲說道:“只是出兵安南,牽涉甚廣,若不能一一解決,就算得了侯爺首肯,百官決議,大明天子,以及天下百姓也是不會答應的。”

要是有知情人聽到這話,那是一定會嗤之以鼻的,也許百年後,大明的國策是這麽個套路,可現在麽,王校長這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不過,沙系把麻肯定不是知情人,他一共只在京城呆了十幾天而已,語言又不同,哪裏能對大明有多少了解?聽了這話,他心裏又燃起了一線希望,緊張的問道:“王大人,您指的是……”

“其一,安南、占城同為大明屬國,親疏關系並無二致,大明總不好厚此薄彼……”王守仁伸出一根手指,卻是舊話重提。

“可是王大人,安南黎氏素來狂悖,又豈能如外臣這般恭順?”沙系把麻急忙反駁。

“其實相差也是有限。”王守仁搖搖頭,從書案上拿起一本小冊子,翻開指著其中一頁道:“使臣請看,這是去年安南入貢的禮單……喏,這裏還有弘治年間的,無論從數量還是品質上來說,都要超過貴國的,你說呢?”

“可是……”沙系把麻有點傻眼,不用看他也知道,王守仁說的肯定沒錯,但是,事情不能這麽一概而論啊。大明的朝貢制度是上面有封頂,底下沒下限的制度,各國的上限都是按照國力大小來定的,要是可以隨便的話,誰也不傻,還能不多帶點東西來?

而且現在規矩也變了,貢品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哪能用貢品多少來衡量忠誠度啊?要是安南那邊知道這個規矩了,別說再帶這麽多貢品,八成他們都不會再來了。

“雖然使臣這麽說,但是,安南使臣是否會對新朝貢制度不滿,會不會再次悖逆,還屬未知之數,大明泱泱大國,自有天朝氣度,又豈能以未知之事來入他國以罪?不妥,不妥。”王守仁連連搖頭,象極了那些大儒。

“這……”沙系把麻又找到了從前出使時的感覺,那幫子禮部官員當年就是這麽敷衍他的,對了,眼前這位王大人也是禮部的,唉,大明禮部就沒好人啊。

“名義問題只是其一,安南終歸是叛逆,大明征討之也算師出有名,與之相比,出兵涉及的實際困難,才是最麻煩的。”王守仁比沙系把麻見識過的那些禮部官員強些,因為他總是給人留下一線希望。

“外臣愚魯,請王大人明示。”

“兵法有雲: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占城與大明遠隔重洋,糧草輸送極為不便,兵少,後勤壓力就少,但是救援的力度也低,無法給予黎氏足夠的打擊;兵多,後勤壓力也大,萬一糧草供應不及,大軍危矣,這些使臣難道沒有想過嗎?”

王守仁分析了一番形勢,然後皺著眉頭反問道,一邊說著,他還一邊搖頭,顯然對占城國的寡謀非常失望。

“王大人,這事兒不對吧?”多難興邦,占城被安南按在地上胖揍了幾十年,對兵法什麽的還是有點了解的,沙系把麻想了一會兒就覺得不對味兒了,“大明出兵安南,不是應該從滇邊進軍,然後……”

王守仁面容猛的一肅,冷哼一聲,卻是不說話了。沙系把麻被嚇得心肝亂顫,仔細回想,卻不覺自己說錯了什麽啊,百年前,大明征討安南的時候,不就是從雲貴進軍的嗎?可這位王大人看自己時,為什麽是一副看白癡的表情呢?

“使臣言之差異……”唐伯虎和王守仁一左一右的坐在謝宏兩邊,本來就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格局。王守仁性情方正些,自然是嚇唬人的,而唐伯虎演技好,長得也比較有親和力,所以當然不讓的扮起了好人。

“從雲貴進軍弊端甚多。於大明而言,雲貴地方兵馬不強,需從外地調集精兵猛將,來回調動,耗費自大,何況,安南山多林密,大軍行進遲緩,就算取得戰果,想改變占城局勢也是鞭長莫及,又怎麽比得上直接出兵占城,立竿見影的起到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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