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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雷火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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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火之夜,這是後來人們對正德元年的這場變亂的稱呼。這場變亂的過程以及結果,都出乎了大多數知情人預料之外,其中甚至包括了身為整體策劃和主要參與者的謝宏。

這一夜,謝宏將心理戰發揮得淋漓盡致,迅速穩定了皇城的局勢,而後按照他的計劃,驅使禁軍大張旗鼓的救援軍器司,也應該是以心理戰的模式進行的。畢竟禁軍才剛剛降服,他甚至都不敢讓他們駐守皇城,自己帶著近衛軍出戰。

但是,在皇城之戰的收尾階段出現了不少偏差,首先就是錢寧超常發揮,在四海橋收服了數千緹騎。

別看緹騎們面對邊軍時象綿羊一樣,可倒戈之後,重新找回了天子親軍的身份的番子們,個個都是精神大振,在錢寧的率領下,個個都是爭先恐後的樣子。盡管他們是從西安門出皇城,繞路前往軍器司,可竟然跟從午門出發的禁軍趕了個前後腳。

最終,當錢寧按照謝宏的原計劃,虛張聲勢的進行試探性的攻擊時,緹騎們卻猛然爆發了,在時雍坊,數千把繡春刀輝映著火光,將本來就有些動搖的京營兵馬打得節節後退。

與此同時,禁軍們也發動了猛攻,或是報著討好新東家的心思,或是想著立功贖罪,又或有人真的想著報效天子。總之,無論普通軍士還是將校,所有的禁軍都是士氣高漲,上下用命之下,把謝宏預想中的虛張聲勢打成了強襲戰。

最讓謝宏意外的則是軍器司的戰局了。

本著有備無患的原則,在最初修建軍器司的護墻時,謝宏就應用了各種力學原理,將護墻修的極為堅固;而後在他進皇城前,又和李冰河一起研究出來了高壓水槍。

托董平研究焦炭的福,對於如何制造密封空間,當時就有了不小的進展,而最終在眾人的努力下,最原始的高壓水槍也就應運而生了。

這兩項舉措針對的假想敵,都是神機營,在穿越者謝宏看來,神機營的火器威脅才是最大的。因此,他囑咐江彬,等神機營將各種火器和火藥都擺出來之後,就用這招秘密武器,一舉消滅這個威脅最大的敵手。

可高壓水槍也只能消弭神機營攻城的威脅,對於另一個重大威脅——三千營的騎兵,謝宏沒有想到足夠好的辦法,為了增強近衛軍的戰力,他把軍器司內所有的震天雷都送進西苑了,沒了這件對付騎兵的利器,本來也很難在巷戰中取勝的。

騎兵在巷戰中雖然發揮不出來全部威力,可京城的寬闊街道還是讓他們有了加速的空間,也是無法忽略的重大威脅。因此,謝宏原本囑咐江彬的就是防守住了就行。

可謝宏也不是神仙,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嘴裏的那個妙人參將,竟然妙到了這樣的地步,在圍困軍器司的時候,偷偷賣了一大批火藥給江彬。

於是,在火藥作坊的趕工下,上百枚震天雷在邊軍中列裝了……再然後,就是原本的救援戰變成了分進合擊,裏應外合。

外圍的團營兵馬本來士氣就不高,戰力也不強,被立功心切的禁衛兩軍兩面夾擊,立時就陷入了崩潰邊緣。而就在這個要命的關頭,連續擊破強敵的邊軍直殺進了前軍都督府,將京營的指揮部一鼓成擒。

這樣一來,節節敗退,又失去了指揮的京營堅持不住了,在禁衛軍‘棄械伏地者免死’的呼喊聲中,內城的京營士兵大部降服,小部潰散,徹底失去了應有的威脅。

當然,京營在城外還有數萬兵馬,此外還有散落在城內維持治安的五城兵馬司,這些都是聽從外廷命令的。

但在內城大局已定的情況下,謝宏並不認為那些人可以翻起多大的浪花,失去了中堅力量的京營,不過是烏合之眾罷了,而五城兵馬司麽,連烏合之眾都算不上,等天亮之後,自然也是傳檄而定。

於是,以軍器司之戰的結束為標志,雷火之夜就此落下了帷幕。

“江大哥……”謝宏原本是想責備江彬幾句了,盡管刀疤臉的出擊奠定了勝局,不過在謝宏看來還是有些莽撞了。可等他看到江彬身上血跡斑斑,又如何不知道這一夜對方經歷了如何的苦戰?

因此,責備的話他也說不出口了,畢竟對方才是直接指揮戰鬥的人,對於當前形勢的判斷也應該更準確才對。倒是對江彬如何打敗三千營,謝宏很有些好奇,到了近前,他當即問道:“兄弟們的傷亡如何?”

“還好……”江彬臉上一黯,邊軍的傷亡主要是神機營的火銃造成的,倒是不大,但卻是入京之後首次發生的。不過,他也是豁達之人,陰郁的神色一閃而逝,轉而朗聲笑道:

“既然提刀上陣,生死之事本就尋常,謝兄弟你也不必掛懷,兄弟們也不會有什麽怨懟。倒是某本來是想擊潰京營之後去援助你的,卻不想被你搶了先,憑借一幫娃娃威震皇城,謝兄弟你才是用兵如神吶!”

“可不是麽,謝大人見了咱們,先問弟兄們的傷亡如何,這叫愛兵如子,大有古之名將風範啊。”和尚等人也是鼓噪起來,紛紛誇讚謝宏的神機妙算,讓謝宏大覺臉紅。

“行了,你們別吵吵了,都該幹嘛幹嘛去,謝兄弟多少大事要做,哪有空和你們饒舌?”鬧了一陣,江彬見謝宏有顧盼之色,連忙揮手把眾人趕開,獻寶似的說道:“謝兄弟,咱們這邊抓到大家夥了,你要不要看看。”

“哦?”謝宏微微一楞,“難不成謝遷或者劉健親自來督戰了?”

“呃……”江彬語氣一滯,抓了一個尚書一個侍郎,他已經就覺得相當了不得了,若是在邊鎮那時,這倆人隨便動個手指頭就能碾死他,可看謝宏語氣,分明是完全沒把尚書什麽的放在眼裏,他原本獻寶的熱情一下就被澆滅了。

刀疤臉撓撓頭,訕訕的說道:“大學士倒是沒抓到,不過抓到了兵部尚書劉大夏和一個戶部侍郎,嗯,還有京營的一個總兵和那個神機營的孟參將……”

“是他?那我倒要去看看了。”謝宏有了點興趣。

無風不起浪,最初掀起這場風浪的就是劉大夏,現在他扳起的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謝宏也很好奇,這會兒,這個以頑固而聞名的老頭臉上會是什麽樣的一個表情。是絕望還是懊悔,或者是哀告求饒?

“哼!你這個謀逆作亂的奸佞,別以為憑借陰謀詭計占了上風就能如何,天下的仁人志士多著呢!老夫之後,會有更多的人站出來,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公道終有得以伸張的一日,你這奸佞也遲早會有惡貫滿盈的一天!”

劉大夏的樣子很是狼狽,身上的官袍被撕了好幾個大口子,臉上也有些青腫,想來是邊軍們抓人的時候不太客氣。這也可以理解,邊軍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兒,而這個頑固老頭被抓到的時候,嘴裏應該也沒說什麽好話,嘴上痛快了,身上就得遭殃,這也是應有之義。

不過,老頭罵人的時候中氣還是很足的,話裏的意思更是感天動地,若是不知情的人聽見了,還以為他受了多大冤屈呢。

有要付出代價的覺悟很好,不過搞得這麽神氣就是你的不對了,成王敗寇,掀起風浪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有失敗的可能,失敗後就得認栽……天日昭昭?哼,你以為自己是岳武穆呢啊?呸,岳爺爺可是英雄,而你,就是個頑固不化的老官僚罷了。

“錢大哥,這人教給你了,好好的審,問問他到底是誰主使他陰謀叛亂,又到底是誰的指使,讓這老頭謀害了孝宗皇帝的。”謝宏嘴角一挑,淡淡的吩咐了一聲,他語氣間雖是輕飄飄的,可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你血口噴人,老夫……”聽到謝宏的話,劉大夏猛的擡起頭來,一雙眼中直欲噴出火來,謝宏要給他安的罪名太大了,大到他無以承受的地步,連孝宗皇帝的帳都搬出來了,這是何等的毒辣啊!

“什麽東西,死到臨頭還敢囂張!”江彬上前就是一個耳光,把老頭的話打在了嘴裏,還待再打時,謝宏卻伸手一攔,悠然道:“錢大哥,這些刑訊之事就交給你了,就用我教你的那些法子,好好的招待劉尚書。”

“遵命!”錢寧大喜應命。

他開始還有些遲疑,雖然亂子很大,但對方畢竟是六部上卿,作為一個官場老油條,錢寧心底裏還是很有些顧慮的。

不過,謝宏說的話卻讓他一下忘掉了那些顧慮,什麽叫刑訊之事交給他了?那不就是許下了錦衣衛提督這個位置給他嗎?

這個位置,錢寧已經期盼了很久了,但既然有謝宏在,他也沒那個膽子和自信跟對方爭。以謝宏一貫的作風,既然現在親口許了他,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要知道,謝兄弟雖然經常騙人,可卻不騙自己人。

“這位……是顧侍郎吧?”稍微想了一下,謝宏才想起顧佐是誰,他以前面對的對手太多,個頭也太大,導致他對尚書以下的官員都不怎麽關註,嗯,也是關註不過來。

“正是……下官。”顧佐戰戰兢兢的說道。

本來是來收割勝利果實,順便再立個功的,結果突然變成了階下囚,這個落差本身就很大了。再眼見一群如狼似虎的番子,象拖死狗一樣把劉大夏這個尚書給拖出去了,顧佐心裏這個忐忑勁就別提了。

跟劉大夏跟謝宏的誓不兩立不同,顧佐私下裏對謝宏沒什麽仇恨,這一次也單純是來督戰的。因此,他心裏還有些僥幸,不象劉大夏那樣自忖無幸的死硬到底,話語間反是很有些客氣,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他很清楚。

“既然來了,錢大哥,一個也是招待,兩個正好成雙,你就把請顧大人一起請過去吧。”顧佐雖是客氣,謝宏卻是翻臉無情,也不管對方是什麽態度,處置方法全都一樣。

“喏!”錢寧一招手,番子們也是齊聲應命,就要上來拖人。

“謝大人,朝廷自有法度在,本官是三品侍郎,刑不上大夫,你不能濫用私刑吶!”顧佐被嚇得魂飛魄散,連聲高呼。

“放心吧,本官肯定會給你個說法的。”謝宏面色如水,絲毫不為顧佐的言辭所動,語氣更是冰冷如鐵:“傳令下去,封鎖內城城門,任何人都不得出入,違令者殺無赦!”

這奸佞果然要肆無忌憚的大開殺戒了嗎?將謝宏的話聽在耳中,顧佐的一顆心也是直沈了下去,直至沒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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