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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蠻機關,八寒地獄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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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幾十年來他早已經學會了“寵辱不驚”,或者更應該說是學會了“老謀深算”。他桌上放著那張讓他始終捉摸不透的圖紙,這是多年之前他從西藏偶然得到的。此刻他躊躇滿志,雖然花費了整整兩代人的時間,他還是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不僅要破除那個詛咒,更重要的是,他要知道驅蟲師家族那隱藏了上千年、可以顛覆歷史的秘密究竟是什麽。而且他要將那些一直尋找機會,伺機殺掉自己的人一網打盡,現在他已經放出了足夠多的誘餌,只待他們上鉤而已。

他站起身,凝視著這個建在北平城炮局監獄地下的堅不可摧的密室,感慨良多。從十五年前開始,他幾乎都是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度過的,雖然在這密室之中,還有一條不為人知的秘道,但他仍盡量減少外出,以免洩露行蹤。他就是這一切的操縱者,潘穎軒。

他緩步繞過眼前的桌子,來到書架前面,這裏放著一副圍棋,而且是一副殘局。說起這副殘局,還有些來歷,他記得多年前父親從外面歸來的時候,便將自己封閉在北京城外的雙鴿第中,在屋子裏挖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在深坑的旁邊擺著這樣一副殘局,可是窮其一生,父親卻未將這副殘局解開。父親過世之後,潘穎軒記下了這副殘局,每當他空閑下來,就會坐在殘局前面,進行參悟。

木系潘家從小便研習中庸之道,而且頗為風雅,按理說圍棋於他,實在不算是難事。而眼前這副殘局,卻難倒了木系的兩代君子。細觀此局,黑白相間,各有一百餘子,早已勢成水火,鬥得不可開交。這局棋已然進入了珍瓏狀態,白子雖然負隅頑抗,卻早已無眼,只有黑白子共有的兩個氣眼,黑子只有一眼,如若白子自填一氣則必死無疑,如果落於共用氣眼則是自投羅網,黑子馬上便會掩殺過來,也是一死。這左右為難,互為僵持,無論如何參悟,潘穎軒始終不得其妙。

他無奈地丟下捏在手上的棋子,微微地笑了笑,自言自語地說道:“雖然在這棋局上輸了你一招,不過在這盤大棋上,你的敗局已定!”

是的,為了這局大棋,潘穎軒幾乎耗盡了畢生精力,他這十五年一直蟄伏著,等待那顆至關重要的棋子,終於在他覺得那顆棋子已經可以出手的時候,那盤原本一派死氣的殘局,活了過來,而且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想到這裏,潘穎軒喜不自勝,現在已然到了最後時刻,他一直操縱的這條真龍,馬上就要揭曉了,現在他絕不允許出現任何差池和意外。

正在這時,他的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這腳步聲是從秘道的方向傳來的,接著墻壁上響起一陣有節奏的敲擊聲。潘穎軒皺了皺眉,走到書架前,在紅木書架的第三個格子上放著一個宋代青花瓷瓶,他雙手在那青花瓷瓶上輕輕扭動了一下,隨著那青花瓷瓶的轉動,書架發出一陣輕微的“吱吱”聲,然後一旁的桌子緩緩移開,一個洞口出現在了眼前。

接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出現在潘穎軒面前。眼前這人潘穎軒認識,正是馬長生,人稱馬蛇子,之所以這樣叫,是因為這人一人千面,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又兼心狠手辣,因此在黑白兩道都混得很開。他主要是做一些黑活兒,還兼做幫人打聽小道消息的營生。不知為什麽,此人似乎手眼通天,不但與青幫、青龍幫這些黑幫有聯系,還和政府的高層有一些機密往來,甚至和日本人也頗為暧昧。(詳見《蟲圖騰1》)

他見到潘穎軒,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諂媚的微笑。雖然馬長生平日可以說是縱橫黑白兩道,不過在潘穎軒面前,他就像一只螞蟻一樣。只要潘穎軒想,立刻便可以置馬長生於死地。

潘穎軒沒有理會馬長生的諂媚,臉上毫無表情,雙手背在身後緩步走到桌子後面。馬長生弓著身子小心地跟在身後,待潘穎軒落座之後,他還一直弓著身子,一雙眼睛在潘穎軒的臉上打量著,竭盡全力捕捉潘穎軒神情的變化,不過,潘穎軒從來都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馬長生為潘穎軒辦事多年,他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徒勞的,但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一時之間也很難改變。

“長生啊,你跟了我多少年?”潘穎軒微微擡起頭,似是不經意般地問道。

“師父,長生我生來命苦福淺,自幼父母雙亡,倘若不是師父一直關照,恐怕早已經被人打死在街頭,丟到西郊亂墳崗子了!”馬長生這些話說得倒是真切。

“長生,這麽多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潘穎軒把玩著拇指上那枚翡翠扳指,雙眼註視著扳指上油潤的光澤,說道,“可是,你讓我很失望!”

“師父……”馬長生聽到這句話臉色微變,他不知潘穎軒何出此言。

潘穎軒輕輕擺了擺手,然後長出一口氣,說道:“長生,你不用忙著辯解,這麽多年你在外面混跡黑白兩道,無人不知道你京城馬爺,可是沒有任何人知道你的底細,可以說你現在手眼通天,但是為什麽我讓你查的事情,至今沒有結果?”

“師父!”馬長生的表情非常委屈,他雙膝跪地,說道,“師父,實不相瞞,那件事因為時間太長,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各處奔波,希望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然而弟子實在愚鈍,至今尚未找到一絲線索,我想他們應該早已經不在人世。”

潘穎軒瞥了一眼馬長生,然後站起身來,走到馬長生身邊,躬身輕輕將馬長生扶起來,目光柔和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馬長生,說道:“長生,為師知道這麽多年你為為師辦了很多事,幾乎滴水不漏,但是那件事關系著眼前這件事的成敗,你一定要抓緊,對於他們,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馬長生再次跪倒在地,緊緊地咬著牙,說道:“師父請放心,我馬長生就算在這北平城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悉數找出來!”

潘穎軒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拉起馬長生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走到桌子後面,拉開抽屜,從中捏出三根金條,在手中輕輕地掂了掂,握住馬長生的手,將金條放進馬長生的手中,說道:“這些你拿去!”

馬長生惶惶地望著潘穎軒,連忙將手推了過去,未等馬長生開口,潘穎軒皺了皺眉,馬長生再不敢推辭,將金條緊緊握在手中。潘穎軒微笑著說道:“還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師父您說!”馬長生連忙說。

潘穎軒向馬長生招了招手,後者會意地走到他近前,側著耳朵,潘穎軒在馬長生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只見馬長生聽完後,一臉惶惑地望著潘穎軒,此時他滿腦子都是疑問,但是面對潘穎軒,只是將所有的疑問都壓在心裏,這麽多年,他已經學會了對潘穎軒的絕對服從,正如他在雞毛店中給自己立的規矩一樣,不問緣由。

見馬長生離開,潘穎軒緩緩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現在是時候見見那個人了。想到這裏,潘穎軒的嘴角微微斂起,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辭別潘穎軒之後,馬長生便順著秘道離開了炮局監獄。從井口鉆出來時,正是月上高枝時,四周一片死寂,如水的月光灑在馬長生身上,雖是盛夏,馬長生還是能感覺到陣陣涼意,這種感覺是自內而外的寒冷。

馬長生是個聰明人,之前貧窮的生活讓他養成了一種忍辱偷生的生存本能,然而當他遇見潘穎軒之後,所有的生活都發生了變化,他開始順風順水,黑白通吃,在他身上就像有一道護身符一般,不管做什麽,都無人管。馬爺的名號也在北平城內打出了一些名氣,然而誰也不知道,其實在馬長生的背後隱藏著一個人,馬長生的每一步都被他事先安排好了,馬長生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想到這裏馬長生仰著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麽多年,雖然潘穎軒對他足夠信任,甚至將自己的藏身之處也悉數告訴了他,但這種信任並沒有給馬長生帶來什麽安全感,相反,這種信任讓他產生了一種恐懼,而且這種恐懼與日俱增,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說不定什麽時候自己的命就會葬送在潘穎軒的手裏。

最絕望的是,他自己對此無能為力,因為他多年來已經見識了潘穎軒那通天的能力,即便是在北平城內縱橫跋扈的日本人,也被潘穎軒玩弄於股掌之間,他一個小小的平頭百姓,又能怎麽樣呢?

馬長生漫步在路上,他要好好計劃一下潘穎軒交給自己的那件事,而對於要找尋的那些人,馬長生每每想起,便會覺得心中一陣絞痛,他不想去想,能挨過一天算一天吧。

馬長生的家在北平的南城大柵欄附近,北平城一直流傳著一句話,叫作“東富西貴,南貧北賤”,雖然馬長生並不缺錢,在北平城內也算得上是富人,但是他知道,其實自己只是個窮苦之人,因此便在大柵欄附近買下一處四合院。

輕輕地推開門,馬長生覺得疲憊異常,他緩緩關上房門,走到院子內的井口旁邊,搖上一桶水,然後一頭紮進水桶之中,停留片刻後,馬長生才將頭從水桶中擡起來,借著朦朧的月光,他見到一個人正站在自己面前。馬長生連忙警覺地擡起頭,當他看清眼前的人之後,目光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站在馬長生面前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子,女子靜靜地站在馬長生面前,雙手抱在懷裏,手裏是一件黑色的外套。

馬長生微微笑了笑,說道:“你怎麽起來了?”

女子沒有說話,微微笑了笑,然後快步走到馬長生身後,將那件外套披在馬長生的身上,這女子雖然看年紀已有三十多歲,但在月光之下依然很漂亮,絕非一般女子能夠匹敵。她給馬長生披上衣服之後,拉著馬長生的胳膊便準備向屋裏走,誰知馬長生卻停住了,他抓住女人的手,正視著她,在月光之下,靜靜地端詳著眼前的女子。女子天生眼角上揚,平日便是一副笑模樣,看上去十分可人,笑起來更是讓人覺得心裏舒暢。這女子便是馬長生的正室妻子,雖然馬長生在外面名頭很大,卻從不納妾,也是皆因此女子。

女人有些害羞,微笑望著眼前的馬長生,這種笑讓馬長生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笑。

“如果你能說話該多好啊!”馬長生輕輕撫摸了一下女人的臉蛋,女人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她有些無奈地低下頭。

“好了,不早了,我們回去休息吧!”馬長生說著拉著女子向屋裏走去,輕輕地關上房門,兩人躺在了床上,女子將頭輕輕靠在馬長生的胸口,馬長生緊緊地抱著女人,睜著雙眼,透過窗子看著外面的月亮,腦海中無數的記憶在翻騰。

一個光點在樹葉之間閃動了一下,旋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馬長生望著月光,緩緩閉上了眼睛。

北平城內熱鬧非凡,街上的行人整日忙忙碌碌,雖然時不時會有一隊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巡邏,但似乎並未對北平的繁華造成什麽影響。在北平城南有一家不起眼的客棧,這是一家十足的雞毛店,所謂雞毛店便是前文書中所說的下等店之一。

雞毛店不論冬夏,皆不備被褥,寒冬只能用雞毛作為保暖之用,因故得名。到了盛夏則悶熱難耐,更兼蚊蠅成災,再加上腳臭以及汗味,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曾有詩雲:“縱橫枕藉鼾齁滿,穢氣熏蒸人氣暖。”就是這雞毛店的真實寫照。

此間人頭攢動,魚龍混雜,穿著各色各樣衣服的旅客,穿梭於雞毛店之中。馬長生坐在裏面的一間書房裏,輕輕地擺弄著手上的珠串,腦海中盤算著該如何完成潘穎軒交代的事情。這件事非同小可,稍有紕漏,不但前功盡棄,更可能搭上身家性命,因此要格外小心。

馬長生正在思忖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馬長生即刻警覺地站起身來,與此同時,一個夥計輕輕地敲了敲房門,然後推門走了進來,只見那夥計的嘴角帶著新鮮的血跡,右臉略微有些紅腫,滿臉驚懼地說道:“掌……掌櫃的,外面來了很多日本人!”

“日本人?”馬長生一臉惶惑地說道。自始至終,馬長生與日本人極少往來,而且是井水不犯河水,更不要說還有潘穎軒的庇護了。這究竟是一群什麽樣的日本人,竟敢來雞毛店撒野?!

想到此處馬長生怒從中來,他用拳頭砸了一下桌子,說道:“他們在哪裏?帶我去看看!”

“不用了,馬爺,還是我來見您吧!”話音剛落,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長相十分幹凈,正面帶微笑地從外面款款走進來。

看到進來的人,馬長生著實一楞:這個人他從未見過,從裝束打扮上來看,倒像是一個書生,不過,不難看出是個日本人。馬長生立刻轉怒為喜,江湖上講究“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他敢來這裏搗亂,勢必已有所準備。現在尚不清楚對方來意,如果貿然出手,恐怕造成不必要的後果。

馬長生拱手道:“不知閣下是?”

“武田正純!”武田說著已然自顧自地走進了屋子,背著手在這屋子內四處打量。馬長生皺了皺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拱手說道:“原來是武田隊長,失敬失敬!”說著他沖身後的夥計使了個眼色,令他出去。夥計會意地點了點頭,心中甚是不快,估計這頓打是白挨了。

“馬爺實在是客氣啦!”武田正純走到一側的書架前,註視著書架上面的各種擺設,馬長生雖然是一個粗人,但久與一些上層人士接觸,也學會了附庸風雅,因此他的書架上琳瑯滿目地擺著經史子集,還有些古玩瓷器之類。

馬長生微微笑了笑,沒有繼續客氣,而是站在武田正純身後觀察著此人。他在京城混跡多年,黑白通吃,除了有潘穎軒的幫助之外,全賴一雙好眼睛,他那雙眼睛閱人無數,很多人只要經他一看,立時便能將此人看得八九不離十。而眼前的武田正純,雖然一副書生模樣,但馬長生知道他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兒。

“馬爺這裏的好東西不少啊!”武田正純說著從書架上拿出一本《道德經》,津津有味地翻了幾頁,然後擡起頭滿臉笑意地望著馬長生。馬長生賠笑道:“附庸風雅而已,難道武田隊長對中國文化也有興趣?”

“中國文化真是博大精深!”武田正純將那本《道德經》放入書架,然後背著手說道,“就如剛剛的那本《道德經》,短短幾千言,卻道盡了浩瀚宇宙的奧秘,怎能不讓人嘆為觀止啊!”

“呵呵!”馬長生微笑道,“原來武田隊長對中國文化還有這麽深的研究!”

“研究談不上!”武田擺了擺手,“就像你說的,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

正在這時,夥計輕輕地敲了敲門,馬長生應了一聲,那夥計端了一壺茶進來,馬長生令其將茶放在桌上離開。之後馬長生親自為武田正純倒了一杯茶,說:“我想武田隊長此次來,並非是與我這個粗人談學論道吧?”

武田正純眉開眼笑地說道:“馬爺果然是個痛快人啊!”

馬長生微微點了點頭。

武田正純正襟危坐,收起臉上的笑容,註視著馬長生,道:“我今日來此,是有一件事有求於馬爺!”

“武田隊長還有事要我去辦?”馬長生的眼神銳利,與武田正純四目相對,毫不避諱。

“數月之前,皇軍的軍火庫發生了一次爆炸案。”武田正純雙手註視著手中的茶碗蓋,說道,“不知馬爺聽說過沒有?”

“嗯,聽說是一些激進分子所為,而且之後好像抓到了一個,將其梟首,首級懸於城頭之上!”馬長生語氣平和地說道。那件爆炸案發生在午夜,雖然威力不大,但是對日本人來說卻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一般軍火庫必然會重兵把守,那些人何以摸入軍火庫,這著實是個謎。然而軍火庫被炸之後,日本人的行動更是讓人摸不到頭腦。日本人當天深夜便全城戒嚴,除了實行宵禁之外,還開始逐家逐戶搜索,當然,那時候的搜索也包括馬長生的這家雞毛店,可是馬長生發現他們似乎並不是在找那起案件的始作俑者,而更像是在找尋某樣東西。

“是啊,當時那批縱火犯是以霍成龍為首的一群國民黨分子,他們意圖破壞皇軍大東亞共榮圈的大計,想以螻蟻之力阻擋銳不可當的皇軍,可笑!”武田正純冷哼一聲,輕蔑地說道。

馬長生淡淡地笑了笑,並未回應,他在等武田正純繼續往下說。

“但是在爆炸案之後,皇軍丟了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武田正純一面說,一面註視著馬長生的神情,希望能在他的臉上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然而馬長生始終保持著淡淡的微笑。武田正純略顯失望,接著說道,“我此次來,就是希望馬爺能幫我找回那件東西!”

“武田隊長,這件事恐怕不那麽簡單吧?!”馬長生揉著手上的珠串說道,“皇軍人數眾多,尚且找不到那件東西,更別說我這一介平頭百姓了!”

“馬爺何必謙虛呢!”武田用茶碗蓋輕輕地在茶杯上扇了扇,一股淡淡的茶香撲面而來,他微笑著說道,“皇軍雖然掌控著絕對的優勢,但畢竟機構繁冗,在這些事情上反而沒有你靈活機動啊!”

“我想問問武田隊長,您想找的東西究竟是什麽?”馬長生甚是好奇,究竟是什麽東西,讓日本人如此興師動眾?

“其實並非什麽罕見之物,只是一塊銹跡斑斑的鐵板,鐵板有三尺長,三尺寬,上面有兩個小小的凹槽。”武田正純說得輕松,但馬長生是何許人也?他早已料到那東西必定有什麽別的用處,否則日本人怎麽會如此看重。武田正純見馬長生面無表情,補充道,“馬爺,如果可以幫我找到那塊鐵板,今後馬爺有我們日本人的支持,相信更能縱橫北平城了。”

馬長生笑了笑,沒有說話。這時武田正純忽然輕輕地拍了拍手,緊接著一個日本兵推開門,雙手捧著一個紫檀的盒子走到近前,將那盒子放在馬長生的面前,然後與武田正純對視了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這是?”馬長生望著那個紫檀盒子,心中早已了然,卻又不得不問。

武田正純站起身來,臉上頗有愧色地說道:“早已聽聞馬爺規矩,來人必須在旁邊的客房等待,只是事情緊急,才出此下策,這些是預付給馬爺的酬勞,一旦找到那塊鐵板,必定會加倍酬謝!”說完武田正純輕輕將盒子打開,只見盒子裏面整齊地排列著三排金條,每排五根,算下來有十五根之多。

馬長生望著眼前的這些金條,心中更加忐忑,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馬長生絕對是一個貪財的人,但與此同時他又是一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人,他清楚地知道什麽錢能拿,什麽錢不能拿,有命賺,沒命花,那和沒有又有什麽區別呢?

想到此處,馬長生笑著站起身來,雙手將那個檀木盒子蓋上,然後推向武田正純一邊,說道:“武田隊長,這件事還要容我老馬想一想。”

武田正純仰著頭,微微冷笑了一下,說道:“馬爺的意思是不做我這單生意?”

馬長生瞥了一眼武田正純,見他已然動了殺機。馬長生笑了笑,說道:“生意是要做,不過那件東西丟失的時間太久,恐怕很難在一時之間給您答覆啊!”

“我給你十天的時間調查這件事!”武田正純此時已經有些惱怒了,他站起身走到馬長生旁邊,按著馬長生的肩膀,把馬長生按在座位上,之後在他耳邊語氣陰沈地說道,“十天之後,我一定帶著錢來收貨,或者是那塊鐵板,或者是你的腦袋!”

說完,武田正純輕輕地幫馬長生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塵,說道:“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今天算是第一天!”

武田正純走後,馬長生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目光游移地望著眼前的那個檀木盒子,這時夥計笑瞇瞇地推開門走了進來,在馬長生耳邊低語了幾句,馬長生臉色微變,心想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馬長生思忖了片刻說道:“你先去安置一下!”

夥計楞了一下,點了點頭,出了門。

馬長生站起身,雙手捧著那個檀木盒子,走到一旁的紅木箱子前面,掏出鑰匙,將箱子打開,這箱子已經足足擺了上百根金條,馬長生在內中尋找一個位置,將檀木盒子放入其中,正要鎖箱子,他眼睛的餘光忽然瞥見了擺在箱角的物事,馬長生伸手將那物事拿起來,這是一塊雕龍玉佩,玉佩上面是黃色絲帶。馬長生想了想將那塊玉佩揣在懷裏,然後重又將箱子鎖上。

與此同時,人草師也將箱子鎖上了,他轉身將一個紅色的紙包遞給潘俊,說道:“用這個試試!”

“這是?”潘俊望著手中的紙包,疑惑地問道,不過從人草師的神情中潘俊已經猜出了端倪,這裏面應該是人草。

潘俊連忙將紙包打開,只見一棵如人參一般的物事躺在其中。潘俊將其拿到鼻尖輕輕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吸入之後只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這應該是人草沒錯。潘俊連忙將那人草拿到外面放在藥罐之中,放少許水,然後文火煎熬。

待藥熬好之後,潘俊端著一碗湯藥緩緩走進屋子,只見人草師此時正坐在床邊,床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他便是歐陽煙雷。潘俊在山谷中發現他的時候,歐陽煙雷已然不省人事,潘俊立刻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鼻息微弱,應該是受了重傷,於是連忙將歐陽煙雷背回到小屋之中。

歐陽煙雷的傷勢有些重,應該是被人偷襲了。潘俊記得原本歐陽煙雷與金素梅夫婦二人是到歐陽老宅附近尋找失蹤的歐陽姐弟,怎麽會在這裏遭遇襲擊呢?潘俊一面為歐陽煙雷把脈,一面觀察歐陽煙雷身上的傷,他渾身上下只有後腦一處外傷,應該是被人從後面突襲,不然憑歐陽煙雷的本事,更兼有蒙古死蟲的幫助,應該不會毫無反抗之力。

讓潘俊驚駭的是,襲擊歐陽煙雷的人下手非常兇悍。雖然此刻歐陽煙雷一息尚存,然而危在旦夕,沒想到歐陽家族的命運竟然如此多舛,歐陽姐弟被困在八卦密室之中,生死未蔔,歐陽煙雷又在此遭人襲擊。

正在這時,人草師輕輕地拍了拍潘俊的肩膀,然後又為歐陽煙雷把了一次脈,只見人草師表情凝重,過了半晌才長出一口氣,道:“此人傷勢極重,恐怕只有一個辦法了!”說罷人草師站起身打開箱子,拿出了那個紅布包。

潘俊輕輕將歐陽煙雷扶起來,拿過放在桌子上的湯藥,擡起頭看了一眼人草師。人草師微微點了點頭,潘俊將那碗湯藥灌進歐陽煙雷嘴裏,然後將他平放在床上。“能起作用嗎?”潘俊實在放心不下歐陽煙雷的安危。人草師嘆了口氣,說道:“人草的藥效非常快,如果有作用的話,不出兩三個時辰應該就能醒過來!”

潘俊點了點頭,回頭又瞥了一眼歐陽煙雷,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潘俊說著站起身來,向山下走去。此時歐陽煙雷的馬匹依然在下面的山谷中來回亂晃,尋找山谷角落中的嫩草充饑。潘俊循著馬蹄印一路追蹤,人草師緊隨其後。

“潘俊,你認識這個人?”潘俊皺了皺眉,剛剛因為形勢緊急並未來得及告訴人草師歐陽煙雷的身份,此時潘俊一面追尋著馬匹的足跡,一面將歐陽煙雷的身份悉數告訴了人草師。人草師聽完,長嘆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潘俊忽然發現地上的一攤血跡。此處沙地上的馬蹄印非常亂,這裏應該就是歐陽煙雷遇襲的地點。從馬蹄印上判斷,當時襲擊歐陽煙雷的應該有六個人,他們初始的時候潛伏在山谷入口的兩側,當歐陽煙雷來到山谷入口時,突然對歐陽煙雷發動了襲擊。襲擊來得異常迅速,歐陽煙雷猝不及防,襲擊成功後,那群人立刻撤離了這裏。讓潘俊感到疑惑的是,這裏並沒有發現驅蟲師的痕跡,也就是說,襲擊歐陽煙雷的人應該不是驅蟲師,他們是如何知道歐陽煙雷會來這個山谷的?又是出於什麽目的,要對歐陽煙雷發動襲擊呢?

潘俊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此時,沙土中的一件物事引起了潘俊的註意。這是一塊雕鳳玉佩,玉佩的一端是黃色絲帶,這種玉佩尊貴異常,而且他曾經見過這塊玉佩,這是金素梅的貼身之物。既然玉佩出現在了這裏,極有可能歐陽煙雷和金素梅夫婦二人是在這裏同時遭遇的伏擊,而且極有可能那些人的目標並非是歐陽煙雷,而是金素梅。

金素梅在日本軍中的地位極高,日本高官稱其為金先生。襲擊者極有可能是日本人,而且是沖著金素梅來的。只是潘俊還是想不明白,那些日本人是如何得知歐陽煙雷夫婦會走這一條路的呢?或者是什麽東西把他們引過來的?現在潘俊唯一的希望就是歐陽煙雷能快點醒過來,只有他能解開自己心中的謎團。

回到人草師小屋時,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潘俊回到屋子裏立刻為歐陽煙雷把了脈,緊接著臉上露出了喜色。吃了人草之後,歐陽煙雷的脈象已然變得沈重有力,想來必定是起了效果。接下來只要等歐陽煙雷醒過來,可能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此時屋子裏只剩下潘俊、人草師和那個昏迷不醒的歐陽煙雷。人草師始終保持著沈默,雙目微閉,似是在思忖著什麽。而潘俊一方面等待著歐陽煙雷蘇醒,另一方面更擔心八卦迷宮內幾個人的安危。

潘俊經過兩個迷宮,深知那些迷宮的厲害,倘若稍有不慎便會殞命,現在裏面的人境況究竟怎麽樣了?潘俊忽然感覺心中一陣氣悶,他悄悄站起身來。人草師輕輕睜開眼睛,註視著潘俊,緩緩道:“欲治其敵,必先凈己心!”

這句話朗朗傳入潘俊的耳朵,潘俊方才驚覺險些亂了心智,連忙心中默念《道德經》讓自己的心緒得以平靜,然後將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這些事情在潘俊的腦海中逐漸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就像是一副棋局,相持各方都在拼力掙紮,希望能贏得全盤,而潘俊卻找不到這局棋的棋眼究竟在哪兒,正在這時,歐陽煙雷的身體忽然微微動了動,然後嘴唇輕輕嚅動,含糊地喊道:“素梅,小心!”

人草師和潘俊對視了一眼,然後向床上望去,只見歐陽煙雷已然清醒,潘俊立刻走了過去,在歐陽煙雷的耳邊輕聲喚著:“歐陽世叔……”

歐陽煙雷似乎聽到了潘俊的呼喚,吃力地睜開眼睛,他感覺眼前的光暈有些恍惚,漸漸地當那光暈退去之後,他看清了潘俊的臉。歐陽煙雷皺了皺眉,只感覺一陣陣的痛感從腦後傳來,當他完全清醒過來,忽然想到了什麽。

他一把抓住潘俊的手,嘴唇顫抖地說道:“潘俊,素梅呢?”

潘俊微微地搖了搖頭,抓著歐陽煙雷的手,說道:“歐陽世叔,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燕雲的母親是和您在一起嗎?”

歐陽煙雷緩緩地點了點頭,他感覺腦袋上的疼痛有些劇烈,嘴角輕輕地咧了一下,然後一只手捂著腦袋,另外一只手拄著床,掙紮著想從床上坐起來,然而他此刻身體太過虛弱,試了幾次卻都無能為力,潘俊連忙勸說道:“世叔,你現在有傷在身,剛剛蘇醒還不宜走動,您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歐陽煙雷躺在床上,仰著頭,長出一口氣,猛然間他似乎又想起什麽,目光炯炯地盯著潘俊說道:“你們有沒有找到燕鷹和燕雲?”

潘俊一時之間有些猶豫,畢竟這件事說來話長。他輕聲說道:“您放心吧,他們沒事,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麽遇襲的嗎?”

歐陽煙雷聞聽兩個孩子無恙,神情才稍微放松了點。他躺在床上,深深地吸著氣,眼神略顯迷茫,記憶隨之擴散開來。

原來當日發現燕鷹和燕雲失蹤之後,歐陽煙雷夫妻二人便開始帶著歐陽家的弟子在方圓十裏內尋找兩個孩子的蹤跡。找尋一圈,始終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但兩個人實在愛子心切,哪裏肯罷休。於是二人又帶領弟子到更遠的地方尋找燕雲和燕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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