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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入虎口,邂逅夢中人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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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他們來說潘俊一行人倒是要愜意得多,手中攥著管修拿來的路條,再加上時渺渺精湛的易容術,一直沿著大路直到保定都未有人攔截。過了保定之後,潘俊等人便離開了大路,事前管修曾告訴潘俊這張路條只能保證他們在北京附近不被盤查,出了北京之後局勢便更加混亂了,這張字條自然也就失去了效力。

潘俊三人在傍晚時分來到位於鳳吊山腳下的一處名叫“朋來客棧”的地方打尖住下。這朋來客棧是家荒山野店,客店不大,分前後兩進,均是兩層建築。平日裏住的多是一些來往於南北的垛子、商人,因此狹小的院落中擺放著各色貨物。

潘俊他們來到此處之時所有的客房均已住滿,正在潘俊一行人準備轉身離開之時,一個留著鍋蓋頭、膚色黝黑的矮胖子笑呵呵地走上前來道:“爺,我們這店裏倒是還有一間上房。”

“哦?”燕雲怒道,“你這矮胖子既然有客房為什麽還打發我們走?”

那矮胖子搔了搔頭:“姑娘,我這開門做生意哪有生意上門不做的道理,只是那間上房有點兒邪!”矮胖子把這個“邪”字咬得格外重。

“你倒是說說那客房究竟有什麽邪門的?”燕雲和掌櫃的話很快引來一群好事者的圍觀,他們三三兩兩聚在這幾個人周圍等待著掌櫃說出那所謂的“邪”究竟指的是什麽。

掌櫃見如此多的人在一旁圍觀顯得有些局促,他又搔了搔鍋蓋頭說:“姑娘,是這麽回事兒,那間屋子在多年之前曾經住過一對夫婦,那對夫婦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因為那對夫婦之中的丈夫是個侏儒,個子剛剛夠到這桌沿,那女子長得卻極為漂亮。”說到這裏那矮胖子的眼睛中閃過一絲驚艷的神情。

“後來呢?”燕雲坐在潘俊身旁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您這掌櫃怎麽和說書的一樣丟起包袱來了!”

矮胖子掌櫃連忙賠笑道:“姑娘聽我慢慢說啊!”他又看了看周圍穿著各異的看客道:“大家都坐下慢慢聽!”

“那是十年前的冬天了,我記得那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別大,鵝毛大雪下了幾天,那幾天的客人也少,他們是晚上來此投宿的,對了,那女人還抱著一個繈褓。雖然這對男女看上去極不相配,但看上去卻非常恩愛。他們當天晚上就住在那間上房中。當天夜裏倒是相安無事,不過那女子幾天之後又回來了。她披散著頭發,身上滿是血跡,她還要住在那間屋子裏。我出於好意便讓她暫且住下。誰知這一住下卻種下了禍根!”矮胖子惋惜地嘆了口氣說道,“第二天早晨我發現那女子竟然在房間裏自盡了。”

“這也沒什麽嘛!”燕雲早已經聽得不耐煩了。

“開始我倒是也和這位姑娘一樣並未覺得有什麽異常,怪事是後來發生的!”說到這裏矮胖子咽了咽口水,“後來我照常開店,只是不久之後又有客人住進了那間房間。第一夜無事,等到第二日已經日上三竿,我見客人始終沒有出來便去敲門,門從裏面反鎖著,我叫了叫見裏面依舊沒有反應心知不妙,於是讓夥計和我一起把門撞開,誰知門一撞開,眼前的情景讓我和夥計立刻嚇壞了!”

“怎麽了?怎麽了?”燕雲終於提起了興致。

“前晚住進來的夫婦早已經不見了!”矮胖子皺著眉頭說,“地上只有一攤血跡和兩副白骨,地上甚至連一片肉也沒有!”他說到這裏謹慎地咽了咽口水。

“只剩下兩具白骨?”這次說話的是潘俊,時渺渺註意到潘俊起初聽到這個故事只是淡淡地微笑,當矮胖子提到只剩下兩副白骨的時候他的表情忽然認真了起來。

矮胖子早已看出他們三人之中這潘俊的城府最深,見他竟然也對這個故事如此好奇,於是便接著說道:“沒錯,只剩下兩副白骨!可是那天晚上住在他們隔壁的客人卻未聽到一聲喊叫,或者是異常的聲音!”這矮胖子越說越玄乎,想必其中不免有添油加醋的成分。

“後來我便報了官,幾天之後來了兩個探員,他們起初並不相信我所說的。於是兩個人便住進了那間客房。當天晚上我和內人一夜未睡,一直和幾個夥計坐在樓下,手中拿著家夥,準備只要那雅間裏稍有動靜便沖進去。又是一夜無事,清晨我們推開雅間的門,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情景,地上又是一攤血跡,兩具白骨。”矮胖子說得口幹舌燥,飲了一口茶接著說道,“後來我請了道士,那道士說原來住在這屋子之中的那對夫妻都是死於非命,鬼魂一直留在那個雅間中,可是那對夫婦的怨氣太重他的法力不足,只能貼上鎮妖符,不要讓人居住便好!”

“就這樣?”燕雲意猶未盡地問道。

“是啊!”矮胖子搔著腦袋,“就是因為那屋子裏有不幹凈的東西,所以才不敢讓你們住下!”

“掌櫃的,多少錢,我們今晚就住在那間房子裏了!”潘俊忽然站起身說道,本來燕雲已經被吊足了胃口,唯恐潘俊不同意,誰知潘俊這次竟然主動說了,自然喜不自勝。

“錢不錢的倒也無關緊要,不過在場的各位給做個見證,如果明天出了什麽事情千萬別怪在我的頭上啊!”矮胖子煞有介事地說道。

一旁看熱鬧的人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點了點頭。說完那掌櫃的掌著燈帶著潘俊一行人來到了二樓靠西的一個雅間門口,那雅間上的鎖已經生銹了,鎖上還貼著一張鎮鬼符,看來掌櫃所言非虛。

掌櫃的掏出鑰匙拿下那把鎖,一推開門一股陳腐的味道立即從裏面沖了出來,燕雲不禁連打了幾個噴嚏。這房間因為很久無人居住已經落滿了灰塵,潘俊四下打量了一番,一張床,一張桌子,兩張椅子,還有一些簡單的擺設。然後他徑直走到窗前,推開窗子,一股新鮮的空氣立刻從外面吹了進來。潘俊向外張望了一下,在那窗子正對面不遠處有一棵已經幹枯的老槐樹,他不禁微微笑了笑。

掌櫃在離開之前再三叮囑,如果有萬一的話他不負任何責任。待掌櫃走了之後,時渺渺湊到潘俊跟前道:“你真相信那掌櫃所說的話?”

潘俊望著門口輕輕搖了搖頭:“雖然他所講的惡鬼作祟之說是假,不過那白骨應該不會是假的!”

“哦?”時渺渺疑惑地望著潘俊,“如果真的有白骨,難道不是……”

她的話未說完只見掌櫃輕輕敲了敲門,潘俊道:“進來吧!”

那矮胖子滿臉堆笑地走進來。“怕幾位晚上餓,特意讓廚房給您幾位做了夜宵!”說完矮胖子向空空如也的床上瞥了一眼說道,“一會兒我讓小二拿一床新的鋪蓋來!”他說著瞥了潘俊一眼,見潘俊始終微閉著眼睛輕輕聞著那茶的味道,似乎並未理會他說什麽,於是向時渺渺和歐陽燕雲二人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潘俊,你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時渺渺湊到潘俊的耳邊小聲說道。

這時門又被推開了,小二彎著腰抱著一床幹凈的被褥出現在門口,他走到床前將床鋪好之後笑著退了出去。

燕雲趕了一天的路早已經累得精疲力竭了,見到那鋪好的軟綿綿的床便向床邊走去。

“等等……”潘俊忽然叫住燕雲,然後站起身來端著茶水緩步走到床邊,將那茶水一股腦兒地全部潑在了床上,燕雲和時渺渺一臉惶惑地望著舉動怪異的潘俊。

過了片刻,潘俊說道:“你們看……”

只見那被潘俊用茶水濕透的原本洗得幹幹凈凈的白色褥單竟然變成了淡黃色。二人看了床單更是不解。

“怎麽會變成這樣?”燕雲搶在時渺渺前面問道。

月影晃動,這鳳吊山中清風徐過,這朋來客棧中所有的客房都已經熄滅了燭火,唯獨那二進院的一間小屋子中依舊人影晃動,矮胖子摸著鍋蓋頭壞笑著:“這回又撈一筆!”

“掌櫃的您為什麽看中他們下手呢?”小二一面摩拳擦掌一面問道。

“呵呵,你沒看見那姑娘騎的那匹馬嗎?那可是萬裏挑一的良駒啊!”矮胖子第一眼看到潘俊一行人,眼睛便從未離開過燕雲胯下的那匹飛鴻,“還有他們背的行囊!”

“哦!”小二恍然大悟般地豎起大拇指,“掌櫃的就是掌櫃的,果然厲害!”

“你小子還得多學幾年!”矮胖子說起話來幾乎都要笑出聲了。

“對了,掌櫃的,那藥放了這麽多年還能用嗎?”小二擔心道。

“放心吧,前幾天我還特意試了試!”矮胖子笑得兩只小眼睛早已瞇成了一條細縫。

“這會兒也差不多了吧?”小二向窗子外面張望了一下道,“三更了!”

“嗯,我估計那些小蟲子已經辦完事了。”矮胖子說完帶著小二道,“走!”

二人躡手躡腳地來到潘俊等人的門前,輕輕一碰門,那門竟然沒有上鎖,二人摸黑走進房間。窗子大開著,兩人一前一後,緩慢地向床邊走去。正在這時他們身後的房門忽然被關了起來,屋子裏的燈也緊跟著被點亮了,只見潘俊正坐在椅子上低著頭臉上掛著笑意。他們剛一轉身,時渺渺和燕雲就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這兩個人見再無退路就立刻跪在地上求饒。

潘俊站起身道:“我只問你們三個問題,如果讓我聽出來有虛假的地方,”潘俊指了指那張床,“你們會用的,我也會用!”

“爺,爺,您說,您說……只要小的知道的一定如實相告,絕不敢隱瞞啊!”矮胖子“咣咣”地在地上磕著頭道。

“你真的見過那對夫婦嗎?”潘俊第一個問題便讓矮胖子一楞,他躊躇一會兒側著臉點了點頭:“他們兩口子確實住在這間屋子!”

“然後呢?”潘俊追問道,“是不是你們兩個人害死了他們一家三口?”

“不,不,不!”矮胖子連忙擺手否認,“我晚上所說的大多都是實情,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潘俊有些焦急地問道。

“那女子再次回到旅館的時候確實只是她一個人,我當時詢問她丈夫的下落,誰知她卻瞪了我一眼,我也不便再問,於是就安排她住在了這裏。第二天早起的時候她便早已沒了人影!”矮胖子回憶道。

“那這是誰教你的?”潘俊指著那張床,矮胖子立刻明白了:“這也是那女子教的。他們第一次來的時候,她的丈夫與我還算是談得來。我們這裏每到夏天便會有白蟻作祟,那女子便將一包藥遞給了我說可以將那藥倒在地上,四周用火圍成圈,這藥可以將那些螞蟻盡數引來,這樣便可以避免蟻患了。”

“後來你發現這東西果然有效,而接著你又發現成千上萬只螞蟻可以瞬間將一個人變成一堆白骨而不留絲毫痕跡!”說話的是時渺渺,起初她一直站在矮胖子身後,此時緩步走到他的面前,那矮胖子聽到這裏早已經大汗淋漓了,似是而非地點著頭。

潘俊坐在椅子上心中卻如翻江倒海一般,過了一會兒他幽幽道:“你們走吧!”

矮胖子和小二一聽連忙千恩萬謝地磕頭,起身見燕雲橫眉冷對地站在門口,二人戰戰兢兢地避開燕雲從門角溜出。

待他們走後,燕雲“哼”了一聲。她關上房門輕輕地說道:“潘哥哥,還真是讓你猜對了,這裏果然是一家黑店,不過我怎麽就沒看出來呢?”

“你見過有哪個店主會故意在大庭廣眾之下講個關於自己客棧的鬼故事來嚇唬客人的?”時渺渺坐在潘俊旁邊道,“他那樣說不過是看透了你的心思,知道把那個故事說得越是離奇恐怖,你就越是想一探究竟,這樣就中了他們的圈套。他再三說萬一遇到意外概不負責,如果咱們今晚真的死在這裏,明早變成一堆白骨的話,那麽這掌櫃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對別人說他再三勸說,而我們依舊不聽,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也只能是我們自認倒黴了!”

燕雲雖然聽得明白,但這話從時渺渺口中說出她心中依舊不快。她拄著下巴坐在潘俊面前的椅子上問:“潘哥哥,你是怎麽知道他們用的伎倆的?”

潘俊笑了笑:“其實那本來便是木系驅蟲術的入門之學——誘蟲術。這間屋子坐西朝東,你看看窗外!”

燕雲站起身伸長脖子向窗外眺望,時渺渺也向外望去。過了一會兒燕雲一臉失望地說道:“外面黑糊糊的,什麽也沒看見啊!”

“那棵老槐樹?”時渺渺盯著不遠處的那棵老槐樹說道。

“嗯!”潘俊點了點頭,“本來對於那個掌櫃的描繪我只是懷疑是螞蟻作祟,不過當我看見那棵枯死多年的老槐樹之後便確信無疑了!”

“那誘蟲術是什麽意思?”燕雲兩條柳眉擰在了一起。

“其實是一種藥。”潘俊解釋道,“對於每一種蟲來說所用的藥材都不一樣,比如螞蟻所要用的藥材必須甜味極重,這種誘蟲之藥平時儲藏不會招致螞蟻,但是如果是被人放在被褥之中,人一旦躺上去必然發熱,那藥的甜味便會伴隨著熱氣飄出數裏,將數裏之外的螞蟻全部引來,那人便會被螞蟻活活咬死!”

“不過……不過人被螞蟻咬噬的時候難道不會疼嗎?疼的話一定會大叫的!”燕雲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地問道,未等潘俊開口時渺渺便微笑了起來,燕雲極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道:“時姑娘,你笑什麽?”

“呵呵,燕雲我問問你!”時渺渺顯得頗有耐心地說道,“你和你爺爺一行人從新疆來到北平一定住過很多客棧吧?”

“當然了,不然我們睡在什麽地方?”燕雲和時渺渺說話總像是吃了槍藥一般。

“那你一路上見過哪家客棧的掌櫃會殷勤到晚上給客人免費送上一餐夜宵呢?”時渺渺的話讓燕雲努起嘴想要反駁,但仔細想來確實似乎沒有人送過夜宵,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燕雲指著還放在桌子上的茶和糕點。

潘俊點了點頭:“這裏全都被他們下了迷藥,這就是為什麽那些人被活生生地咬死也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的原因!”

“這些人實在是太可惡了!”燕雲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

“不僅如此。”時渺渺站起身走到門口,“剛剛咱們在這房間裏說話那麽大的動靜,隔壁的人竟然沒有一點兒反應,說不定他們也被下了迷藥!”

“這種人死不足惜。”說完燕雲便從椅子上跳起來向門口走去,卻被潘俊喝住:“你做什麽去?”

“我去殺了那兩個人!”燕雲向來疾惡如仇,敢作敢為。

“不可。”潘俊厲聲道,“咱們現在要盡快趕到河南與馮師傅他們會合,不能在路上再生事端耽擱時間了。”潘俊想到庚年的一席話頓然覺得心頭一沈,也許他的話的真偽也只有金系的君子金無償知道了。

燕雲聽了潘俊的話這才憤憤地坐回到椅子上。

“你們在屋子裏休息一下,我出去透透氣!”潘俊說完便站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時姑娘,你有沒有覺得潘哥哥有點兒反常?”燕雲雖然對別的事情大大咧咧毫不顧忌,但是對潘俊卻頗為上心,平日裏潘俊遇見諸如今晚所謂客房鬧鬼之事必定會選擇離開,而今天卻主動要求住下,硬生生蹚下這攤臟水,“他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可能吧!”時渺渺早已註意到潘俊自從那個大雨瓢潑的晚上回來之後便一直憂心忡忡,雖然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麽變化,但時渺渺隱約覺得潘俊心裏一直在矛盾著什麽,或者與掌櫃所說的那個女人有關,瞬間時渺渺做了一個決定。

鳳吊山雖然地處北方,但極為難得的是這裏的山竟然如桂林一般綺麗瑰偉,遠處的山峰如刀劈斧砍一般兀自地從地上冒出來,四面均是光禿禿的崖壁,崖壁上偶爾能看到數出黑壓壓的洞穴。

在朋來客棧不遠便有一條大河繚繞於山間,此時蒸騰起繚繞的水汽,將遠近的山峰裝點得如同人間仙境一般。潘俊輕輕推了朋來客棧的大門走了出去,夜晚的濕氣很重,打在身上一會兒便會化成露珠。潘俊臉色煞白,嘴唇青紫,剛關上大門便差點兒痛倒在地。他強忍著疼痛,又向前走了幾步,渾身再無力氣,身上所有的關節都傳來陣陣酸痛,喉嚨幹燥,連眼角也有磨痛之感。

他坐在距離朋來客棧數丈外的一塊石板上,劇烈的疼痛讓他幾欲昏厥。身體像是一會兒被丟進了冰窟窿,一會兒又被扔進了太上老君八卦爐中。太快了,實在是太快了,潘俊在心中暗想。

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了下去,他覺得眼皮越來越沈。恐怕只是一瞬間,剛剛那種感覺就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蕩然無存了,只是左手腕依舊隱隱作痛。潘俊輕輕撩開衣服,在左手手腕往下一寸左右的地方有一處指甲蓋大小且尚未完全結好疤的新鮮傷口。

潘俊將衣服捋下嘆了一口氣,正在這時他聽到不遠處朋來客棧的門軸發出一陣輕微的“吱呀”聲,他回過頭借著朦朧月色隱約看到一個影子鬼鬼祟祟地牽著一匹馬從客棧裏走了出來,四周打量一番見左右無人這才關上院門,躡手躡腳地牽著馬走出百步後翻身上馬揚塵而去……

※※※

傍晚時分兩匹馬出現在距離石門城門大概十幾裏的地方,歐陽燕鷹一行人整整走了一個下午,總算是隱約看到那座被稱之為“火車拉出來”的城市了。燕鷹心中一直思忖著一個問題,那就是這石門現下依舊在小日本手裏,這兩個人帶著一個孩子當然並不紮眼,最紮眼的便是跟在他們身後的那只藏獒——巴烏。

“金龍……”燕鷹止住馬道,“咱們商量點事兒!”

金龍坐在段二娥馬前撇著頭望了燕鷹一眼,這孩子一路上未與燕鷹說過半句話,恐怕他還在為爺爺的慘死遷怒於燕鷹呢。

“能不能把巴烏暫時留在城外?”燕鷹臉上微笑著與金龍商量道,沒想到金龍將小臉往旁邊一扭,根本不理燕鷹這茬,燕鷹見自己熱臉卻貼在人家的冷屁股上心中多少有些不快,卻又不好動怒,於是接著道:“你瞧巴烏這體態,這氣勢,一般的狗哪比得了,萬一要是被哪個小鬼子看上了牽了去,你舍得嗎?”

雖然金龍對燕鷹頗多不滿,但是這幾句話卻著實打動了金龍。金龍想了想道:“好吧,只是把巴烏放在什麽地方?而且……”金龍面露難色道:“而且巴烏只吃我餵的食物,別人給的它是絕不會吃的!”

“其實我們在石門也不會停多久,多說一兩天的時間,我想巴烏就算是不吃不喝也沒問題吧!”燕鷹提議道,“至於放在哪裏?”他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見不遠處有一個農家便笑著說道:“咱們先把巴烏寄放在村子裏,等我們離開石門的時候再帶上它,怎麽樣?”

金龍咬了咬嘴唇,過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那農家從未見過如此大的一條狗,如果不是燕鷹多給了幾張票子,是死活也不會答應的,最後終於同意將巴烏寄放在他家中的地窖之中。金龍將巴烏帶到地窖裏,這地窖不算太大,滿地都是稻草,燕鷹和段二娥站在地窖口看著金龍緊緊地抱了巴烏一會兒,然後將地上的稻草抱到地窖一角為巴烏簡單做了一個窩。

“巴烏,你要等我回來!”金龍又抱著巴烏道,“現在爺爺也走了,在這世上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那巴烏似是能聽懂主人的話一般喉嚨裏發出“嗚嗚”的哀鳴,段二娥見此情形不禁眼眶一陣濕潤。

將巴烏安排停當之後天已經擦黑兒,這三人才快馬加鞭向石門趕來,趁著城門未關之時進入城中。

與北平相似,這石門的城門邊依舊駐紮著日本人的哨所,幾個偽軍背著手一臉嚴肅地盤問過往行人,其森嚴程度絕不遜於北平。因為這石門是南北交通的要塞,軍事地位顯著,當年日軍進攻之時將華北將近三分之一的兵力駐紮於此,所以偽軍也不敢怠慢。

只是燕鷹三人並不顯眼,所以進得城中也未遇到什麽阻力。進入石門後燕鷹便向人詢問布葉街的所在,那人詳細敘述了一番,燕鷹雖未記清但是已經大抵知道應該如何走了。

這夜間的石門頗為熱鬧,各色的人行走於街市之間,變戲法、說大鼓、賣膏藥者雲集於街道兩旁,樹林掩映之間尚有數家茶座。燕鷹牽著馬帶著段二娥一行人一面打聽,一面尋找馮萬春之前交代的旅店所在。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他們出現在布葉街口,遠遠便能看到一個匾額上書“聚賢客棧”四個鎏金大字,燕鷹微微笑了笑道:“前面終於到了!”

來到客棧,燕鷹叫小二開了兩間上房,然後將那馬匹牽到後面的馬圈之中,之後小二引著段二娥和歐陽燕鷹進入客房之中。燕鷹此時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於是吩咐小二做幾道可口的飯菜。

“馮師傅還沒有來嗎?”段二娥見小二已經走了出去,將門推開一道縫向外張望著。

“嗯,應該是的!”燕鷹倒上一杯茶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馮師傅究竟去哪裏了?”段二娥坐回到椅子上,燕鷹拿起茶壺給段二娥倒了一杯水,同時搖了搖頭說:“他只說有些事情要去辦,讓我們到了石門之後就來這聚賢客棧等他!”

說話間小二敲了敲門,燕鷹吱了一聲,那小二將幾盤熱氣騰騰的菜擺在桌子上道:“看幾位風塵仆仆像是從外地來的?”

“嗯。”段二娥接著說道,“來這裏尋親的!”

“哦!”小二一面擺放著幾個菜一面點頭道。

“對了小二,這石門有什麽好玩的嗎?”燕鷹有些好奇地說道。

“呵呵,這您算是來著了!”小二笑瞇瞇地說,“聽說最近華北影院正上映著周旋主演的有聲電影《西廂記》呢!”

“電影?”燕鷹從未聽過這個詞,不禁更加好奇。

“嘿嘿,這您就不知道了,好像和看大戲一樣!”小二說著搔了搔腦袋,“其實我也沒看過。”

段二娥覺得這小二有些可笑。

“好了,幾位客官慢用。”說完小二退了下去。

“段姑娘,不然我們晚上去看看那個什麽什麽電影吧?”燕鷹一面提議一面吃著飯菜。

“呵呵,晚上我給你看個更好玩的東西!”段二娥一邊說著一邊沖著一邊狼吞虎咽的金龍笑了笑道。

吃過晚飯之後段二娥讓夥計找來一塊大木板,夥計雖然不明就裏卻還是送來了一塊廢舊的桌板。段二娥讓燕鷹將門關上之後掏出匕首,然後在那桌板的正中央鉆出一個手指大小的洞。金龍和燕鷹二人又是好奇,又是不解:這丫頭究竟在鼓搗什麽東西呢?

一會兒工夫段二娥已經是香汗如雨,她放下手中的匕首微笑道:“成了!”

“什麽成了?”燕鷹走到桌子旁邊拿起那塊木板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段姑娘,你說的那個比電影還好看的不會就是這塊鉆了洞的木板吧?”

“呵呵!”段二娥笑了笑,低頭對金龍說,“小龍想不想看姐姐給你變個戲法?”

金龍當然歡呼雀躍,拍著手道:“好哇,好哇!”

“嗯!”說完段二娥從包裹中將那個河洛箱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燕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正所謂“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燕鷹你過來把這塊木板立在桌子中央!”

燕鷹走過去按照段二娥所說將木板立住,然後段二娥又對金龍說:“小龍,你去把蠟臺拿過來!”金龍聽話地雙手將蠟臺捧在手裏端到段二娥近前。段二娥微笑著說,“金龍,你向後退三步,然後把蠟臺正對著我手裏的河洛箱!”

金龍點了點頭,向後退了三步靠近門口。只見隨著金龍一步步地後退,在他對面的墻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而且他越是向後退那個黑影就越大,金龍驚喜地笑道:“姐,我看到了!”

隨著那黑影不斷地放大,隱約可以看到黑影的一面似乎有一個小小的缺口。段二娥放下手中的盒子,然後招手將金龍喚到近前她對著蠟燭一看,這一面正好是河圖,不禁欣喜地笑道:“這個盒子是河洛箱裏的河箱!”

燕鷹此時手中依舊握著那塊木板,他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中間隔著一塊木板,可在這木板的後面竟然能看到那個清晰的黑影。

“太神奇了!”燕鷹嘖嘖稱讚道,“沒想到你們老祖宗還有這般本事啊!”

“這算什麽啊!這河洛箱機關的設置才算得上是精妙,不過我一時也打不開!”段二娥一臉窘相道,“總是覺得哪裏不對!”

“應該口訣不對!”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接著房門被推開了,走進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他膚色偏黑,臉上線條剛毅。

“馮師傅!”燕鷹和段二娥異口同聲地說道。

來人正是馮萬春,他大跨步走進房間,順勢將房門關上,拿起桌子上的河箱道:“我小時候就聽父親提到過,這五系驅蟲師之中以這金系驅蟲師機關之術最為厲害,而這最為精妙的便數這河洛箱了。”

“哦?您知道河洛箱?”段二娥見馮萬春輕輕撫摸著那河箱道。

“只是聽說過一些,後來也曾在金無償師傅那裏見到過。”馮萬春望著河洛箱道,“這河洛箱的開啟之術只有金系的兩個弟子知道,別人即便是聽到也是學不會的!”

“嗯。”段二娥點了點頭,“爺爺曾經說河洛箱是前輩先人依據河圖和洛書經過多年研究制成的,這上面的黑白圓圈便是啟動的開關。要按照口訣依據五行方位以及所對應的音律輕輕叩擊才會打開,如果稍有失誤便會噴出毒針致人死命!”

“是啊!”馮萬春嘆了口氣。

“段姑娘,你這麽聰明怎麽會忘記了口訣呢?”燕鷹稍有埋怨地說道。

“其實口訣我倒是記得,只是你有所不知,爺爺說這河洛箱的開啟口訣是會隨著節氣和星象的變化而變化的,這變化足有上千種之多,他所傳授給我的也只是其中最基本的口訣。”段二娥的話讓燕鷹越聽越是糊塗。

“好了,先不說這個了。”馮萬春放下手中的河箱問道,“這個孩子是……”

“恐怕是金家的後人,只是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誰!”說完燕鷹指了指掛在金龍脖子上的明鬼。馮萬春盯著那只明鬼點了點頭。“那就讓他和我們一起去河南吧,也許金無償能揭開這個孩子的身世之謎吧!”馮萬春說完站起身來,“你們也早些休息吧,明天早晨我們起程去河南!”

燕鷹和段二娥兩人雙雙點頭。這一夜金龍一直睡在段二娥房中,他安詳地享受著段二娥溫暖的懷抱。

艷陽高照,段二娥幫金龍洗了臉之後來到隔壁的燕鷹門前,輕輕在門口叩擊了兩聲,卻並未見內中有人回應。正在這時小二在下面喊道:“姑娘,那位客官今晨已經離開了!”

“啊?”段二娥一臉詫異地望著樓下的小二。

“他給你留了一封信!”說著小二從櫃臺下面拿出一封信小跑著來到段二娥身邊,將一個信封遞給了段二娥,“那位客官天剛亮就起來離開了!”

段二娥點頭,一面拆信一面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信上的內容很簡單:段姑娘,我要去處理一些事情,安陽見!段二娥拿著那封信推開了馮萬春的房門,馮萬春看完信不禁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道:“燕鷹沒有說他要做什麽去嗎?”

段二娥皺著眉頭想了想,忽然一個危險的念頭閃過她的腦海,“他會不會回到了將軍圃?”

這話一出口馮萬春不禁狐疑道:“回將軍圃?”

“嗯,我們就是在那裏遇到金龍的!”段二娥說到這裏臉色已經微變。

馮萬春越聽越糊塗,拉著段二娥道:“你倒是詳細說說你們在將軍圃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段二娥咬了咬嘴唇,將巧遇金龍爺孫二人,一直到金龍爺爺慘死在日本人刀下前後詳細陳述了一遍,馮萬春一面聽一面皺著眉頭,當他聽完之後自顧自地在房間中踱了兩圈,忽然止住腳步,“啪”的一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不好……”

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從路邊的小徑傳來,落在草窩中的蟋蟀被馬蹄揚起的一塊石子擊落在地,幸好未傷及要害,立刻一蹦一跳地鉆進了更深的荒草中。馬上的少年神色平靜,呼吸均勻,雙腿夾著馬肚一路狂奔。

其實燕鷹心裏始終放不下的便是因為自己的魯莽被害死了的金龍爺爺,如果不是為了護送段二娥和金龍二人,他當時便會去找那些小鬼子,去為金龍的爺爺報仇了,現在終於找到了馮萬春,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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