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是他醒了, 栗瀟突然就一動不敢動，索性閉眼裝睡。

彼此的心跳挨在一處, 極速地跳動，在幽暗中都快跳出噪音來了。

平靜的十秒, 相安無事。

栗瀟才稍稍放松了一點心神，就突如其來地天旋地轉。

熾烈的吻精準落在她嘴唇上，她毫無猶疑地回應，甚至用牙齒咬他的唇。

可還未吻夠，這吻便急迫地落進她頸間，沈黎把她死死壓在身下，埋頭舔舐著啃咬著她, 而她毫無力氣反抗。

兩人的呼吸越發急促，栗瀟忍不住發出細微的呻｜吟，這聲音刺激著沈黎動作越發放肆, 將手從腰間伸進她衣服裏。

可為什麽越投入，心裏會越來越空虛？

栗瀟茫然地望著粗糙的天花板, 眼淚就無聲湧出。

她輕輕問：“我們這樣算炮友嗎？我是來千裏送炮的？”

這話一出, 沈黎整個人楞在那裏。他緩緩擡起上半身, 自上而下俯視著她，雙手捧住她的臉，眼神哀傷：“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我是因為想你才來這裏的。”栗瀟決心做那個先服軟的人, 她顫抖著聲音，帶著心酸和委屈：“我受不了這麽久見不到你，聯系不到你, 可是你好像無所謂。辦公室有電話，你可以假裝不存在，一個都不給我打……你的心好硬啊，沈黎！”

無法辯解，沈黎垂著頭，安靜接受栗瀟的責備。

而她話峰一轉，又開始跟他道歉：“韓子騰的事，是我欠考慮，不該瞞著你，以後我不會再貿然做這麽傷害你的事了……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栗瀟如此卑微，讓沈黎心中說不出的難受，他終於忍不住，俯下身緊緊抱住她，伏在她耳邊哽咽著，拼命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該說那些刻薄的話來傷害你，我是嫉妒成狂了，想到你跟一個覬覦你的男人單獨相處，我就沒法冷靜下來。我也不該躲著你，我是不敢打給你，害怕再跟你吵架，怕我們吵散了，怕你後悔跟了我，怕你是來跟我提分手的……”

原來他有這麽多害怕。聽到這裏，栗瀟真覺得男女思維差異太大，如果她不先低頭，可能永遠都沒機會明白他的這些想法。

沈黎老實著繼續交待：“其實，我還想賭一賭自己在你心裏的分量。”

“現在你贏了！你得意了？你太壞了！”栗瀟忍不住罵他。

“是，我太壞了！”沈黎附和道。

趁著自己占理，栗瀟把那件睡裙拉出來，亮給他看：“你拿這個來幹嘛？”

沈黎擡起頭，紅著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她：“這睡裙是你才穿過的。你走之後，我整夜整夜睡不著，那天在衣櫃裏翻出來，發現還沾著你的味道，我就抱著它睡覺，睡前聞一聞你的味道，好像你還在我身邊一樣。”

心裏笑他傻，又不好說出來。栗瀟把睡裙蓋到臉上，大力吸了幾口，只有空氣般虛無：“我怎麽聞不出來？”

“拿出來好久，味道越來越淡，有味道也被我吸光了。”沈黎一把扯過睡裙，隨手一揚，丟到床角。再次把頭埋進栗瀟的頸間耳後，這次卻不是吻她，而是肆意的呼吸，呼吸著帶有她味道的空氣。

弄得栗瀟怪癢。

她破涕為笑，忍不住嘲他：“你這樣好像一個癮君子在吸毒。”

“你就是我的毒品，我的藥，你不知道嗎？”沈黎咬著她耳朵，笑著說。

心裏不是不動容的，栗瀟揉著他的頭發，滿心熨貼，什麽婚事啊，爭吵啊，全都不想去想了。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是最幸福最快樂的，為什麽要被其他的事情打擾呢？

兩個人依偎在床頭，說了一會兒悄悄話，栗瀟有點餓了，沈黎趕緊拉她起來去吃飯。

教師宿舍已經恢覆了熱鬧，去縣城玩的幾個老師都已經回來。除了校長等在本地的老教師，這些年輕人基本都是支教或者外地前來教書的，都住在教師宿舍裏，感情很好。教師們有一個專門的公用廚房，不想吃食堂就自己做飯。

看到沈黎和栗瀟拉手出門，小黃老師立即大喊：“剛準備喊你們吃晚飯呢！”

“歡迎栗瀟，我可是你的粉絲哦！”一個短發的酷girl端著一盤菜從廚房走出來。一問，她叫柳飛，也是從北京來的，名校學生，在這裏已經半年。

宿舍前的操場上拼了兩張桌子，上面已經上了幾個菜。一個精瘦的小個子男生正站在一堆木柴前跟另一個年輕的老師比劃，是想點個篝火。不想看到栗瀟走過來，一個個激動得手足無措。

“哇……你們趁著放假在學校裏躁哦？”栗瀟善意地開個玩笑。

“不點個火，不管是飯菜還是我們，一會兒就涼涼了。”那個男生著急跟她解釋著。

沈黎好笑，拉著她並肩坐在一起。大家挨個上桌，竟然還有一位小朋友在。

小黃老師介紹說：“這是一年級的陳芳雨同學，她爺爺在住院，家裏沒人照顧她，我們的小餘老師就把她接來照顧幾天。”

小姑娘瞪著眼睛，盯著栗瀟看了幾秒，開懷一笑：“你是沈老師的女朋友嗎？”

“對呀。”栗瀟笑著回答。

誰知她突然接了一句：“我還以為餘老師是沈老師的女朋友呢！”

童言無忌的一句話，讓全場的氣氛跌入冰點。

沈黎淡淡地說：“小孩子，你別在意。”

栗瀟白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問陳芳雨：“為什麽你覺得餘老師才是他女朋友啊？”

“感覺！”小女孩豎起食指，學著大人的樣子：“我想沈老師做我的爸爸，餘老師做我的媽媽。”

現場尷尬全面升級。倒是栗瀟撲哧笑出聲來，說：“你自己爸爸媽媽不好嗎？”

“好，但是他們總不回家。”說起這個話題，小姑娘瞬間就高興不起來了。

聽了這話，栗瀟忍不住心疼地抱抱她：“我知道了，你希望媽媽跟餘老師一樣溫柔，給你做飯哄你睡覺；希望爸爸跟沈老師一樣陪你玩，是不是？”

“嗯！”小朋友的眼睛瞬間濕潤，淚水在眼中打轉，可憐兮兮的。

她跟侄女芊芊一般年紀，個頭卻矮很多，不僅生活的物質條件差，連最基本的父愛和母愛都缺乏。世界對人從來就不公平，栗瀟忍不住抱著她，哄了好一會兒，才讓她開心起來。柳飛在旁邊看著，感動地撒了幾滴眼淚。

飯菜就緒，桌上還差一個人，柳飛朝背後的宿舍裏喊了一句：“餘恬，磨蹭什麽？先吃飯！”

“來了。”

幾個男生一聽這聲音，趕緊齊刷刷回頭。栗瀟倒是正對著宿舍，就見一個超甜的大眼睛女孩，穿著一件粉色的毛衣，輕輕走過來。

只剩一個位置卡在兩個男生中間，餘恬停在桌前不肯坐下，把一個男生往旁邊趕，自己挨著陳芳雨和柳飛坐在一起。大家集體假裝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全部就座後，小黃老師率先舉起酒杯，來了一句：“感謝栗瀟小姐，不遠萬裏為我們的孩子送來的心意。這裏的條件艱苦，一桌飯菜聊表謝意，希望你吃得慣。”

隨著他祝酒，大家都舉起了酒杯，栗瀟一一跟他們碰過杯道謝，最後還跟沈黎碰了一下，幹了這杯。

推杯換盞，越聊越high。吃過飯，大家拿著酒瓶圍著篝火，講起從前和現在的生活，頗多感慨。

連小朋友都變成小話癆了，一直纏著栗瀟給她講外面的世界，聽得眼睛直發光。

那個瘦瘦的男生叫屠雷，忍不住操心起來：“栗小姐，你從來沒到過這種艱苦的地方吧。這裏只有公共衛生間，洗澡要麽去鄉裏招待所的公共浴室，要麽就自己用壺燒水用盆洗，真是難為你了。”

栗瀟促狹一笑：“不用擔心我，我去過比這裏艱苦得多的地方。以前在非洲當志願者，最長的時候10天沒有洗過一次澡。”

“真的？”沈黎首先就被嚇了一跳，他這種一天不洗澡會死的人，根本沒法想象。

“對呀。”栗瀟笑著回憶那段特殊的經歷：“到那兒頭一天早上，被分配了一杯水，我想都沒想就拿來刷牙了。後來別人才告訴我，這是我一天可以分到的飲用水，沒了就只能渴著。我的隊員們特別善良，每個人分了一些水給我，又給我湊了一杯，把我感動的呀，哭了半天才緩過來。所以啊，這裏有飯吃有水喝，就已經沒什麽不可接受的了。”

這是沈黎第二次聽栗瀟說起她的那段經歷，這麽詳細生動。她經歷過最艱苦的環境，也生長在最優越的家庭，就是因為看世界太多，導致她養成了一種寵辱不驚的淡定態度，隨時可以吃苦。就像她不聲不響，跨越整個中國來找他，帶給他深深的震撼感動。

他忍不住想更多了解這些過去。在結伴去招待所的路上，他拉著她的手，故意落在大家後面，栗瀟積極分享了很多往事，沈黎安靜聽著，偶爾附和一句。

“我們在非洲的一個學校，幾乎看不到女孩子。大家都很奇怪，去做家長的工作，想讓女生們回來上課。後來才發現，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不是因為重男輕女，女孩必須得在家幹活、嫁人之類的理由，是因為……當地沒有衛生棉條這些東西，女孩們如果例假，在公共場合呆著就很尷尬。我那時，才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我們無法想象的事情在發生，所謂的感同身受、設身處地根本就不成立。”

“栗瀟，”沈黎突然停住腳步，停留在一片黑暗裏。他沈默了片刻，才開口說話：“我覺得之前我們爭吵，也是因為不夠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這是我想要調整的地方，我們不是兩個人，而是一體的，也許全世界都可以不對我們感同身受，但是我們應該為彼此做到這一點。”

聽故事的時候，還懂得進行自我檢討，孺子可教。栗瀟這樣想著，走上前，靠近他，額頭幾乎碰到他的嘴唇：“嗯，我同意。”

熟悉的手指擡起她的下巴，黑暗中纏綿的吻，只持續了十秒，就被遠處的笑聲打斷了。栗瀟走出黑暗，能看到餘恬的表情，勉強著微笑，眼神是極度的失落。

“你又招惹人小姑娘！”她壓著聲音吐槽，咬牙切齒。

“真沒有，幾乎沒單獨說過話。就有一回帶陳芳雨去縣醫院看她爺爺，她坐了2小時我的車……”

“你是在炫耀自己開車的時候很有魅力麽？”

“沒有，這是你自己說的，說最喜歡看我開車的樣子。”

“……開哪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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