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 主角華北到了。

這個活寶跟眾人隨意招呼了一聲，就殷勤地擁上前握住栗瀟的手：“栗老師, 煩您費心。不瞞您說，我的夢想其實是做一個歌星, 陰差陽錯當了演員，這回能不能成功殺進歌壇，就靠您指點了。”

栗瀟抿著的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沈黎站在不遠處，笑而不語，Simon轉頭，摸著半張臉, 朝他做了個牙疼的表情。真是夠酸的！

“指導你唱歌的田姐才是你的老師呢，幸好她還沒到，快別說這話了。”栗瀟笑盈盈地回答, 哪裏還有情緒不佳的影子。

錄音師小謝跟華北寒暄了幾句，又介紹了控制室和錄音棚設備, 希望幫助他放松心態——通常首次進棚錄音的新手, 都會很緊張。之後, 田老師也到了，給予現場指導，錄音助理則幫助華北進行最後的準備工作, 小謝仍回到外面的控制臺。

在這裏，栗瀟被分到一個耳機，她大剌剌地坐下, 雙手抱在胸前，看著玻璃窗另一面的華北。

小謝通過麥和棚裏的華北進行了簡短的溝通，然後開始了第一輪試唱。

華北這幾天很是下了點功夫在唱歌上，沈黎昨晚片場也聽他清唱幾句，以為他沒問題，誰知道才開口第一句，栗瀟就捂著嘴大笑起來。

錄音棚隔音很好，沈黎聽不見任何歌聲，但看華北在裏頭笑到打滾，就知道唱歌沒那麽簡單。

小謝也有點憋不住，他清清嗓子，對裏面說：“很多天王級的歌手剛進棚都會破音，沒關系的。”

栗瀟也安慰道：“我第一次錄歌的時候，差點被自己的嗓音嚇哭了。在棚裏錄出來的歌聲，跟平日聽見的差別很大，你註意調整。混響師後期會給你加效果處理，不用擔心。”

幾番溝通交流之後，華北才又重新開始。

栗瀟聽著歌，不時給出一些指點建議，或者和小謝討論交流。工作中的她，那麽自信淡定，跟戀愛中的樣子完全不同。

沈黎坐在一旁，靜靜看著這個不熟悉的女朋友，又回想起昨夜的事，至今他都沒弄明白，栗瀟為什麽生氣。即便有分歧，他們也是在用成年人的方式溝通，怎麽就上演了那種狗血戲碼？

或許範兒說的對，戀愛中的他宛若智障。

折騰了一個上午，這首歌終於錄好，此時華北已經完全放棄了他做歌星的夢想。

栗瀟覺得有義務鼓勵新人：“這還是比較原始的效果，等到全部處理完，再發給你聽，很不錯，有前途。”

華北一臉生無可戀，拍著沈黎的肩膀：“這錄歌也是個體力活啊，你下次來，千萬記得吃飽飯！”

這個建議很中肯。

中午，華北做東請客，栗瀟也沒有拒絕。在座的，挨個來給栗瀟敬酒，她來者不拒，端起杯就一飲而盡。大家以為她酒量大，又想沈黎在旁邊看著，不會有事，就放開了喝。

沈黎要開車，只點了飲料，少不得沖著他的酒最後又全進了栗瀟的胃。

他也不攔著，只在旁邊殷勤地給她夾菜，栗瀟安靜受著，不給他臉色看，因為壓根就不看他。

Simon實在看不下去了，端起酒杯說：“栗大小姐，沈黎這樣的美色在前，居然無動於衷，是條好漢，我敬你。”

弦外之音，懶得回應，一仰頭又全喝了。

“沈黎，你女朋友酒量比你好多了呀，昨晚拍戲喝了那麽些，你就成那熊樣了，連話都說不利索！”華北打趣道。

沈黎回敬：“那也比你喝上興頭來，摔杯子砸我好。”

“嘖，我昨天跟你道過歉了，你要是還記仇，我也沒辦法！”

沈黎笑道：“不是記仇，你這酒品，還是少喝點吧！”

華北把酒杯一擱，說：“嘿！你這人真奇怪，你女朋友在這兒千杯痛飲你不管，這也太雙標了！”

沈黎自嘲地一笑，說：“對，我就是雙標。”

“哎喲，嘖嘖嘖……”一桌人都對戀愛中的沈黎表示受不了。

……

沈黎喝醉了睡覺、做夢、說胡話。

栗瀟喝醉了則狂野得多，坐在車裏一路高唱回去:“Go west，we will go our way !Go west，we will lea｜ve some day !Go west……”

時不時還對著窗外大喊，甚至搶起沈黎的方向盤。

就這麽膽戰心驚的，一路把車直接開回家。

還好是新交房的小區，入住的人不多，沒人直擊一個男明星強抱醉酒女明星上樓的香艷畫面。

沈黎是被栗瀟一路推搡踢打著進了家門。

“行了，在屋裏，你就是要殺人也沒關系。”沈黎沒想到，喝高了的栗瀟這麽瘋魔。

才剛進屋，她就掙開沈黎的手，往地上一坐，雙手拍打著地毯，星眼微餳，臉色微紅，櫻唇益發動人，口中卻不清不楚地喊著：“你把我帶這兒來幹什麽？我要回家！我要爸爸媽媽！我不要你啦！”

可即便如瘋婦般說著顛三倒四的話，坐在地上毫無優雅風度可言，沈黎還是越看越喜歡。

他蹲下來，輕撫她嫣紅的臉：“瀟瀟，別說這樣的話，太傷人了。”他想要抱住栗瀟，不料被狠狠地推了一掌，後仰摔去，就像水上電影院那次的重放。

對他的示好，女友並不領情，恨恨道：“你不用跟我好一陣歹一陣，從今以後我遂你的心願，拿你當空氣，再也不管你了！”

沈黎完全沒辦法，他好言好語地勸：“我要你管我，你別不管我。我錯了，我不開除微微，好不好？”

“我管你開不開！她是你的人，我是傻子才白操這份心！我會把你的經紀人、助理全都拉黑，以後再不跟他們多說一句話，省得你懸心我們背著你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栗瀟說著說著，特別不爭氣地哭了：“我們是合夥貪汙了你的錢，還是資源？又或是聯手利用你炒作了？我聯系他們，也不過是每天牽腸掛肚，想知道你過得怎麽樣，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氣……既然你覺得這樣做讓你不自在，我再也不多事了……”

原本準備高冷到底，保持和沈黎的距離，給足他想要的空間，可是酒勁上來，根本裝不下去，一肚子委屈全都宣洩出來，哭得眼淚鼻涕滿面，把沈黎的心攪成一團。

他不知道自己簡單想把感情和工作分開，會讓女友這麽難受。

“沈黎，這些年你活得太獨了！以至於我在你的生活中，就像一個商業片的花瓶女主角，只在你需要浪漫、親吻、擁抱、做｜愛的時候，才該我上場，履行一點義務。你不需要有人每時每刻記掛你、幹涉你、關心你！我希望走進你的生命，可你只需要我點綴你的生活。”

栗瀟邊哭邊說，剛喝了很多酒，本身就渴，一口氣沒順出來，嗆得自己咳嗽個不停，沈黎趕緊起身去給她拿水。

誰知栗瀟動作敏捷得很，迅速爬起來，就往外走。

唬得沈黎大步搶上前去，一掌摁在門上，一手搭上栗瀟的肩膀，扛起她就往裏走，不顧她掙紮諷刺，話語刻薄。

最後，耐著性子把她放到沙發上，緊緊摟住她，求饒：“也許我們對一件事情的看法存在差異，但一切都可以溝通妥協。你可以跟我生氣，不理我，但我求你別用這樣傷人的話來定義我的感情！”

“溝通？”栗瀟冷笑：“意見相左，你就說我無理取鬧，還怎麽溝通？”

“我昨天喝多了，情緒不太好，我跟你道歉。現在，我聽你的意見，你說。”

聽男友鄭重表決心，栗瀟抹了一把臉，放空了幾秒：“我說……我想說什麽來著？我想不起來了！”

她懊惱地拍打越來越遲鈍的腦袋，眼神一點點恍惚起來。

酒精真不是好東西！

沈黎扶住她，寬慰：“想不起來沒關系，你先把隱形眼鏡摘下，好好睡一覺。”

這句話還未說完，栗瀟已經閉上了眼睛，一秒就著，簡直睡神附體。睡覺時，她抱著雙臂，弓著身子，蜷縮在沙發裏。

剛才還張牙舞爪，恨不得吃了他，此刻就是一個無助的小姑娘，引得沈黎保護欲爆棚。

他幫她下了隱形，又幫她卸掉精致妝容。哪怕哭成這樣，她的妝居然一絲都未花掉。而素顏的她，就如換了一個人，蒼白脆弱，工作時那個栗瀟只是偽裝。

沈黎就躺到她身邊。等到太陽落山，都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裏，栗瀟慢慢恢覆意識，一時竟分不清身處何時何地，腦子重重的，瞬間就滑進了當年的深淵裏。

“等她醒過來，給她喝這個，保管死得透透的。”

她狠狠哆嗦了一下。

忽然，背後真實的觸感，隔著初夏的單薄衣料，傳來男人溫度。熟悉的味道往她心裏鉆，叫她驟然安心下來。她漸漸想起方才醉酒失態，羞愧不已，掙紮著要走，但沈黎早有準備，怎麽也掙脫不了。

“瀟瀟，別走。”

“……”

“我還在等你的話。”

這一等又是好久，四下如此安靜，沈黎幾乎要被他們兩個規律的呼吸聲給催眠了。

好在，他意識尚清醒的時候，栗瀟靜靜把自己所有的想法，整理成幾句話，講給他：“沈黎，我不知道別人的愛是怎樣，但就我來說，愛是具有侵略性的。不是高級人工智能所給予的那種，恰到好處，該收就收，該放就放的完美感情。也許會笨拙、急躁、too over，但都出於我對你的真心，所謂關心則亂。如果你希望我只在愛情的這部分空間裏活動，不越你雷池半步，我也可以做到，但這個前提是，我告訴自己少愛你一點，不那麽在乎你一些。如果你不允許我侵略進你的生活和生命，就不配得到我完整的愛。現在你可以做出選擇。”

幾秒鐘的沈默過後，她等到答案：我接受你的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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