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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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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熊孩子(如果不看臉,那身軀絕對是個青壯年,現在孩子的營養實在太好了),在家長的放任下,繞到高臺背後,借著燈光缺席的契機,抽掉香檳塔下端的一樽玻璃杯。在“一切如常”了幾秒之後,孩子心滿意足地拿著戰利品轉身離開,隨即,他背後的香檳塔如同遭遇地震沖擊,失去根基,瞬間倒塌墜落。

擁擠的人群根本來不及疏散,香檳塔下的游客只能下意識背對高臺,護住頭臉,用肉身承受這一變故。沈黎一眼瞥見栗瀟光潔的雙腿和高跟鞋,別無他法,迅速將她淩空抱起,趕快往外走。

一時間,尖叫聲360度全方位炸裂。有人被墜落的超大玻璃杯砸中,有人被破碎的玻璃碴劃破臉頰。

因為這兩日海上交通條件非常好,才搭起的香檳塔,就因為這場事故,徹底從游輪上絕跡。

這些後話暫且不表,當時的沈黎被落荒而逃的人群擠得幾個踉蹌,幸運的是,沒有淪為踩踏事件當事人。

好不容易撤退到稍微寬松的地帶,栗瀟站定,松了口氣。她想要謝謝沈黎,無意間碰到他右手腕的濕熱。

“你受傷了!”栗瀟驚呼起來,一手緊緊攥住那傷口,按壓止血;另一只手飛速擼下身邊一個女服務員馬尾上的皮筋,給沈黎做了個簡易止血帶。

她完成了手上的動作後,忙又轉身向服務生道歉。對方反應很快,先確認沈黎的房間號,再通知客房部派遣醫療人員前去待命。

“我們快回去!”栗瀟催促沈黎,他卻一點也不著急,呆立在原地。更奇怪的是,他用自己受傷的右手,握著左手手腕。

“你左手也受傷了嗎?”栗瀟關切得很,畢竟他是為了照顧自己,受的傷。

沈黎忽然擡頭,笑了:“沒事,走吧。”

起初,他並沒有感到受傷與疼痛,反倒是栗瀟緊急處理傷口的動作,喚醒了他很久前的記憶,這讓他的左腕隱隱作痛,那是穿越了十幾年時間,還無法消弭的痛楚與悔恨。

游輪派來了一位華裔醫生,給沈黎進行了消毒和包紮,還好,動脈沒有受傷,栗瀟又采取了及時的應對措施,不會有大礙。

整個過程中,沈黎一句話也沒有說,栗瀟卻一直處於暴走狀態,千叮萬囑,希望醫生處理好,不要讓他留下疤痕。又問沈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哪裏受傷沒有檢查到。

“你女朋友真關心你啊。”醫生露出和藹的笑容。

沈黎偷看栗瀟一眼,怕冒犯她,忙道:“您誤會了,我們只是朋友。”

醫生自以為很上道:“了解了解,患者的隱私我們絕對會保密,尤其是你們公眾人物,請不要擔心。”

沈黎心裏嘆氣,嘴上卻只能說:“我相信您的職業素養。”

栗瀟在一旁沒有吱聲,心裏卻也覺得相當尷尬。

送走醫生,栗瀟又說了一車囑咐的話,沈黎卻全程神游,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呃……脖子,這讓她渾身不自在。

所以,等沈黎那只好手伸過來時,她果斷一掌拍回去,掉頭就走。

今天不知道被這個小兔崽子吃過幾次豆腐了!

“等等,你脖子好像流血了!”沈黎無奈地搶上前去堵住栗瀟。

他伸手撩開栗瀟落在肩頭的長發,看清了那細細一條紅色。手指輕觸,果然刺痛,那是一顆細小的玻璃碴,還殘存於她的發間。

“我去把醫生喊回來。”

“不用了。”

栗瀟對著門旁的穿衣鏡,看清了傷口。

“一個小口子而已,我自己處理吧。”

她用那個女服務生的發圈紮起了一頭烏發,又卸掉了長長的耳墜。沈黎翻出客房裏的醫藥箱,端在旁邊伺候。栗瀟簡單清理小傷口後,就撕開一條創可貼,對著鏡子把傷口蓋了個嚴實。

“這樣就行了?”沈黎覺得她對自己也太草率了。

“嗯。”

“你是學醫的嗎?”

“我是學音樂的,但是大學加入了一個志願醫療組織,接受過一些培訓……”

說這些話時,栗瀟正對著鏡子,在頂燈灑下的聚光裏,昂著頭,對付自己的傷口。那睥睨眾生的小眼神,那神情活像一只孤傲的小天鵝。

就是這個樣子,沈黎心裏突然一陣狂喜。

他想象中的她,就是這個樣子。

可大部分時候,她又是另一幅小女生模樣。一種讓他喜歡,一種讓他著迷。

哪一個是真實的她?

她在鏡子裏,看清了身旁這個人盯著自己的眼神,那不是她見慣了的追求者們的眼神,可那裏面有一種更直白的感情,藏不住的東西。她打定主意,直視著鏡子裏的沈黎。

“你害怕跟我傳緋聞嗎?”

單刀直入,打得沈黎亂了陣腳。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感情,總該是兩個人互相吸引,水到渠成地在一起。沒見過栗瀟這麽簡單粗暴的,認識才幾個小時,才動一點心思,就伸手去捅窗戶紙,何況這窗戶紙還沒糊好?

可栗瀟是個跟著感覺走的人,以往拒絕過一車一車的人,理由都是同一個:沒感覺。

感覺到底是個什麽鬼!

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沈黎,讓她感覺到了。她希望他也一樣。

可他沒有接話,而是整理收起醫藥箱,感謝栗瀟的幫助,並提議明天中午請她吃個飯。

栗瀟見他沒事人一般,心裏一陣失望,卻也硬下心腸,佯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點頭告辭。

回到6F,與方才的狂熱躁動不同,眼下只有員工們在枯燥地工作。發生意外,大家心情都不太好。她跟領班比劃著,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提供幫助的服務生,把發圈還給她,誇她一頭棕發很美,又付了一筆小費。

之後,她回到自己的客房,脫下穿了一天的裙子。那上面,還殘留著沈黎的血跡。她神經質地撫摸著那血跡,還湊上去聞,可惜聞不出什麽。

“王八蛋!”

栗瀟忍不住罵起人來,罵一個認識才不到個4小時的王八蛋。

她失眠了。

睡前,沈黎在房間裏發現了栗瀟落下的耳墜,他端詳著精致的飾品,腦海裏反覆放映著她的一顰一笑。

當晚,沈黎做了一個血腥的夢。

他夢到自己的左手腕幾乎被斬斷,鮮血泉水似的往外湧了一地。栗瀟跪在他身邊,急得直掉眼淚,拼命幫他止血。醫生遲遲不來,他只能一點一點地感受寒冷,死亡。

他伸另一只手擦她的眼淚,說:“謝謝你。”

臨死前,她問他還有什麽心願。

他說,我想親一下你,不是借位的那種。

她湊上前來,嘴唇無限靠近他,然而終究沒有吻到,夢就醒了。

沈黎陷在大床裏,昏昏沈沈地對自己說:完蛋了。

他有點後悔,為什麽在她往前邁步的時候,他停在原地,矯情、怯懦了呢?

……

他們昨晚約在一家西班牙餐廳午飯,現在已經過了一點鐘,沈黎已經等了1個小時,還沒見到人。他又沒栗瀟電話,沒來由一股氣悶,心想我算老幾?被放鴿子也正常!

於是乎,他賭氣似的,讓服務生把點好的餐食全都上了。一人對付兩人份的餐,好多年都沒有這麽痛快地吃過一頓飯。

去他的飲食搭配,去他的忌油膩,去他的卡路裏,去他的控制體重……

就在沈黎大快朵頤的時候,一抹綠色的身影,忽然飄到了他面前。

“不好意思,睡過頭了!”

與昨天精致的艷麗相比,今天的栗瀟是真的純素顏,也許是沒睡好,臉色有些蒼白,頭發也沒有打理,蓬松地垂下,因為走得急,還有些淩亂,卻格外有了一份不事雕琢的頹廢美。

昨晚,她神經質地把沈黎的微博、訪談、新聞翻了個遍,直到太陽照進屋內,才勉強睡去,這一覺就睡到了1點。她是從來不愛遲到的人,急得5分鐘洗漱完,就趕來赴宴——顯然對方已經放棄等待。

“不好意思,我以為你不來了,還想吃什麽?”

沈黎心裏開了一輛過山車,面上仍如履平地,遞過菜單給栗瀟。看一眼桌上七零八落的菜肴,恨不得捶扁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昨天還大快朵頤的栗瀟,眼下只點了兩個最簡單的菜,然後低頭喝眼前的一碗海鮮湯。

沈黎按下自己的胡思亂想,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精致的絲絨禮盒,推到栗瀟面前。

“新年快樂,栗瀟。”

顯然,這新年第一份禮物來的出乎意料。栗瀟看看沈黎,又看看盒子,踟躕一會兒,伸手,要把禮盒推送回去。

沈黎趕緊按住,誠懇地望著對面:“新年禮物!拒絕了彩頭不好。”

栗瀟露出一個微笑,道:“我不能收。”

“為什麽?”

“我摳門,沒錢回禮。”

這個理由真是毫無誠意。

“不需要回禮!”沈黎無語。

“不回禮,豈不是欠人情了?更使不得。”

栗瀟在拒絕人這件事上,一直走著氣死人不償命的路線。

有一次,迫於長輩壓力跟一位追求者吃了頓相親飯,也只是吃了頓飯而已。飯畢,她說:“我覺得我們不合適,建議您不要在我這兒浪費時間和金錢了。您看這包挺貴的,我也不喜歡,要不您拿回去送給您母親?”

這邊廂,沈黎被拒絕,有點無地自容,他咬咬牙,一輩子頭一遭說出一句:“栗瀟,我可以追你嗎?”

“?”栗瀟楞住了,這跟想象的不一樣啊!

不是應該問:我喜歡你,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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