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唐青的人，都會形成這樣的看法：他是一個小聰明不少，鬼點子特別多，缺乏大智慧的人。

“這是對唐爺的誤解！”某人發出憤怒的吶喊。

所謂大智慧，沒有什麽具體標準。然而通常來說，還是有一些基本表象。

比如說：深藏不露，笑裏藏刀，識進退善決斷，善於思考感悟，目光長遠等等。

外人眼中的唐青，與這些不沾邊。非要形容的話，他就是一臺馬力開足的撞車，狂蠻霸道，摧垮一切。

或者，粉身碎骨。

至於感悟，還是算了吧。他連修煉都沒個正經，除了時常模仿帥仁在手上漂個火球發呆之外，根本就沒有打坐練氣。

“麻辣隔壁的，唐爺不是太忙嗎！”某人再次咆哮道：“實踐出真知！涼你們也不懂。”

眼下，唐青在感悟。

感悟那一句：“誰說拳頭不是神通！”

隨著藥效的發揮和體力的逐漸回覆，唐青將自己的身體扶正，盤膝端坐，閉目凝神，靜靜思索。

他心裏很明白，機緣到了。

“拳頭肯定不是神通，因為它只是一個拳頭。或者是一把刀，一桿槍，一只大錘，一件工具。”

“獅王的意思是：當拳頭蘊含的拳力可以外放的時候，它已經屬於神通的範疇！”

“以前的唐爺，拳頭只是一件鈍器，力量再大，也只是工具，是無法外放的死物。”

“力就是力，法力是力，拳力也是力。放大了說，一切神通功法天賦乃至自然現象，都是力的外放體現，都是可以運用的力量罷了，哪有什麽本質區別！”

“只不過，法力是由靈氣煉化產生，以存儲的方式留在經脈、丹田、金丹甚至元嬰之中，若因施法損耗，需要重新煉化吸收才能恢覆。它是一種雖不可見，卻可以感受觸摸得到的實物。”

“肉身之力不同，他存在於肉身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條肌肉，每一滴鮮血。每一個細胞之中，都有這種力量存在。若是將它外放，絲毫不遜色於法力，甚至猶有過之。”

“尤其關鍵的是，肉身之力是可以憑借休息就能恢覆的，根本不需要重新煉化靈氣。從這個角度講，不考慮壽元的話，煉體才是王道！”

“實現這種力的外放太難，不是力量大就可以。比如我自己，以前用的力量再大，最多只能把對手打穿，卻不能如三無大師那樣，將對方的肉身徹底轟散。”

“這種外放，必須將力之道明悟到一定程度才可以。這種明悟，只能引導，沒有辦法具體表述，純粹就是一種運力的感覺。懂了就懂了，不懂的話，怎麽說都沒用。”

“獅王明白這個，應該是因為境界。力是神通，反過來神通也是力，所以他能懂。”

“雲姨空性想必也懂，只是我不懂，所以他們沒說，說了也沒用。”

“正因為如此，三無留下的玉簡之中，才沒有用力之外放來形容，而是用境界表述。只因如果先聽到但是做不到的話，怎麽努力都是徒勞，一切都是自然發生。”

“所以，拳力化神通的關鍵是——力之外放！”

獅王面帶微笑，靜靜地站在唐青身旁，袖手而立。

在他的腳下，厚厚的堅冰之上，可以看到清晰的龜裂痕跡。因其站立之處位於山崖邊，這些裂紋本該將表層的寒冰帶垮，並且會滑落到山崖之下。如果那樣，恐怕會引起一場雪崩也說不定。

唐青的一拳，並不是沒有作用。即便是獅王，也不能將這種力量以肉身承受，他只是借用神通轉嫁，將那種無匹的拳力導入大地，這才引起如此之變。

皆因為力量總會需要一個承受點，獅王不願因施展神通影響唐青的判斷，就必須用這種轉嫁的方式，將拳力導出身體。

奇怪的是，那些裂紋足以讓冰層潰散，卻仿佛被某種方式禁錮在原處，沒有絲毫外洩。冰層平靜依舊，天柱峰上平靜依舊，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明白了拳力的真諦，唐青有種強烈的沖動，想要找回那種感覺，想要再次出拳。然而他卻極力壓制著這種沖動，生生按捺下來。

“我已經打出兩次，第一次或許是湊巧，第二次卻有主動的成分。要找回這種感覺，應該不難。”

“這種外放不是拳風，也不是因摩擦震蕩引起的傷害，更不是威勢煞氣之類，是純正的肉身之力外延，是不達到目標就不會有半點損耗絲毫浪費的力量傳遞。”

“要想運用自如，首先要解決一個問題：度！”

“兩次出拳，都是一次性把全身的力量耗得幹幹凈凈。也就是說，出一拳就等於脫力，這樣肯定不行，無法運用於戰鬥。”

“這個也不用急，只要有了方向，多加練習就可以。”

“現在需要考慮的是，為什麽我的拳力，不能像三無那樣，將修士的元嬰也一起震散！”

“如果只是力量不夠，那不是問題，慢慢積累下去，總歸有達到的一天。如果是別的……”

“難道說，這種力量的運用，還有下一個層次？只有達到那種層次，才能對靈力生命產生作用？”

“瞎子的肉身潰散後，其元嬰確實比較萎靡，只是這種萎靡，可能是因為法力消耗巨大造成，不一定和我的拳力有關。換句話說，不能肯定我的拳力是否對元嬰有用。”

“如果拳力不能對靈力生命造成傷害，其運用無疑有很大的局限。三無的拳力為什麽可以？或許是因為，他所用的不單單是拳力，還有法力融入。”

“這一點，以我現在的領悟程度，沒有辦法想透，只能日後慢慢求證。但是有一點，是我可以明白的，拳力不光可以通過拳頭施展，還可以通過工具！”

“三無以禪杖施展，就是明證……還是不對，那件禪杖不是凡品，究竟能不能以外物施展，還是要慢慢探索。”

“不妨先假設一下，如果拳力可以透過外物施展，其終極形態，豈不是可以借助於空氣！空氣也是物質，當然也可以？”

“那麽不就是等於說，只要熟練掌握了這種……這種技巧，唐爺將來隨手一指，拳力就已經臨體！？”

“這是神通嗎？呵呵……哈哈，或許已經超出神通的範疇了吧！”

“真正的無形無質，沒有任何征兆，對方該怎麽防範？”

“如此說來，獅王所指的拳頭是神通，是在告訴我，比試的時候，可以用肉身搏殺。”

“也對，如果拳頭都能打到對方本體，誰能說我隨手一個神通不能解決戰鬥！這本身就是勝負已分的表現。”

“只不過，對於別人來說，用神通遠比拳頭更熟悉，自然根本不會如此考慮。而對我來講，還是肉搏的能力更強罷了。”

“只是，這種境界到底是什麽？”

“第一重看山是山，難道這就是第二重：看山不是山？”

“拳力、法力，都是力，又不能用傳統的力來形容。或許，就是這個意思吧！”

“拳不是拳，力不是力，不是神通，勝似神通。”

“就是它了，力之道第二重——山不是山！”

“管它是不是，唐爺說它是，它就是，不是也是！”

“那麽，唐爺現在要做的就是——出拳！”

“管它是什麽，不是什麽；管他是力，是神通；是山、是人，還是獸，甚至是天，只管出拳！”

於是，唐青出拳！

左手輕招，一蓬雪花飛起，唐青的右手閃電般擊出。雪花尚未來得及落下，就已經被呼嘯的拳風擊散。

靜立的獅王靜靜地看著，眼中露出迷惑。他畢竟不是煉體士，雖然因為境界的原因，已然明悟了力量的一些真諦，卻不明白唐青所做為何。

在他看來，唐青這一拳徒有聲勢，可如果論意境，比之先前那一拳，遠遠不如。

唐青神色不變，視周圍的一切如不見，擡手再次招起一蓬雪花，再次出拳。

依然如此。

再一次重覆，唐青沒有絲毫不耐，與他平日的摸樣相比，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一次又一次……

隨著時間的延續，唐青出拳次數增多，獅王的目光漸漸發生變化，變得有些驚疑不定，還有些惱火的摸樣。

“這小子……他是想抓住機遇，一次性達到醒而入神的境界！這怎麽可能？凡事都需要循序漸進。他連入神都才剛剛體悟，如此好高騖遠……”

“個兔崽子，他倒是練得上癮，卻苦了老夫。不但要為之守護，還要防止冰川潰散，以免打擾其心境！”

“算了，就當是送個人情吧，估計以他的性子，應該堅持不了多久。到時候，老夫再點醒他好了。”

“天都亮了，他怎麽還不停下！”

“快一天了，臭小子瘋了嗎？他沒事做，老夫很忙啊！”

“這個混蛋，不行，老夫有要務在身，怎麽能一直這麽陪著他。如果他一直打下去，難道老夫就一直在這兒等著？”

“兩天了，這個混蛋、小畜生、只能占便宜的兔崽子！”

“好像有點變化了啊！難道說，真被他找出門道？”

“三天，你胳膊不酸啊！”

“罷了罷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老夫認了！”

“四天！小家夥確實有股子狠勁，老夫都有些佩服！”

“五天！小畜生變成野人了，唉！杏兒丫頭定會埋怨老夫。”

“無所謂了，愛幾天幾天吧！”

第七天，在獅王不可思議的目光註視下，一片孤零零的雪花飛起，唐青擡起腫脹如蘿蔔般的右手，屈指輕彈。

周圍的一切都沒有變化，獅王放開神識，才察覺到一絲波動。只有那片雪花，無聲無息的消失在空中。

“不是法力，這個臭小子，真的練成了？”

獅王無意識地喃喃自語，失神之中，數尺後的冰層轟然垮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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