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白蕭一楞，繼而面上閃過一絲不可思議：“你……你說什麽？”

軍官心中了然，也是，從普通人家，一下子要做這天底下最尊貴的駙馬爺了，任誰也要高興瘋了。

他樂呵著，耐心重覆道：“少爺確為女兒身，大帥還說，要擇日為您和少爺舉辦婚禮呢，一切事務都由他老人家親自督辦，您只要安安心心地便成了。”

白蕭臉色霎時間閃過死一般的蒼白，他覺得渾身血液都想凝固一樣，氣都喘不上來了。

軍官見他這樣，以為他是擔心夫人，連忙說道：“白公子放心，少爺吩咐了，在她回來之前，任何人都不準進院裏的門。”

卻不料，白蕭對他說的話恍若未聞，只是蒼白著臉，眼睛發紅，顫抖著嘴唇，伸出一條手臂直直地指向門外，顫抖著聲音，近乎怒道：“顧西越，你……”

未等說完，便吐出一口鮮血，直直地栽到了地上。

軍官一驚，連忙扶住，又驚又懼地大喊道：“快……快請大夫啊！”

半日前。

偌大的書房之中，鋪著華美的西洋地毯，地毯那頭，放著一張紅木書桌，書桌之後，顧大帥坐的筆直，瞇著眼，略顯肅穆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地毯的另一頭，顧西越穿著雙制作精良的皮鞋踩在上面，直直地站立著，像是西洋英俊的雕塑。

兩人就這麽對峙著，一動也不動，已經足有一個多小時，可是誰也不肯低頭。

顧西越的腳已經微微發麻，顧東升的後背上也有了幾滴汗水。

最終還是顧東升打破沈默。

他憤怒地從鼻腔裏哼出一聲，平靜的聲音中顯出憤怒和無奈：“顧西越啊顧西越，我看你真是瘋了。”

顧西越擰著脖子，犟的像一頭驢：“反正我也跟您說了，這輩子，我就認準了他了，要讓他一輩子沒名沒分地跟著我，這天下政局的渾水，我不入也罷。”

顧東升的火氣剛剛已經發過一次，聽見這句話，心頭的憤怒又急匆匆的往上拱。

他怒道：“什麽叫沒名沒分？我說了讓他一直這樣了嗎？等到天下政局定了，還不是你想怎麽著就怎麽著？現在你就急著露出女兒身，這天下有幾個人服你？”

顧西越不願聽這番話，揭穿道：“屆時您又要說，既然天下已定，那就更不應該說出此事再生波瀾。明日覆明日，難不成您是想看我孤獨終老？”

顧東升聞言氣得渾身發抖，然後開始劇烈的咳嗽。

顧西越一驚，連忙上前，一只胳膊架起他，一只手拍他的後背給他順氣。

顧東升順過氣來，見顧西越一言不發，卻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心又不可控制的軟了下去。

他的女兒他知道，性子比驢還倔，跟當年的林月霜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起亡妻，顧東升神色一頓。

當年，林月霜放棄大好前程，下嫁於他，整個林府的人無一不恨他入骨，如今的顧夫人，當年能年方十六的林月雪甚至以出家為尼相逼。

可就是這樣，她仍然背棄了家族中人，選擇了和他在一起。

顧東升的臉上逐漸蒙上一層悲戚。

如果歷史真的要重演，他不能，絕對不能逼他的越兒也做出這般選擇。

他下定了決心，可是不知為何，喉頭卻忽然間哽了下，他拼命咽下了這股感覺，良久，他盡量用平淡的語氣說道：“你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顧西越一頓，繼而驚喜道：“您說真的？”

顧東升擡了擡眼皮看著她，心頭發堵，厲聲道：“我只有一個要求，必須是他白家子嫁入我顧家，不然免談！”

顧西越笑嘻嘻地說：“那是自然，您閨女是就算是女人，也是要娶別人家兒子過門的。”

顧東升見她這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兒，心頭更氣，把一沓紙摔在她身上，道：“趕緊給我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處理了，不然你就別回來了！”

知道顧東升有意替她立威，要她盡快接手，把能力展現出來，多培育一些心腹人才，屆時生米已成熟飯，不怕下面人不認賬。顧西越心裏感動，又略有一絲愧疚，自是不敢推辭，樂呵呵地應著走了。

等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見，顧東升筆直的身影一下子垮了下去，他顫抖著手指，拉開右手邊的抽屜，從裏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張照片，然後死死地盯著照片上英氣十足的女人。

過了一會兒，他再也忍不住，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如同暴雨傾盆般，再也止不住了。

眼淚落到玻璃相框上，照片上隱約笑著的女人也好似隨他流出了眼淚一般。

世上有情人理應成眷屬，他又怎麽忍心，看著她如珠似寶的女兒像他們倆一樣和愛人陰陽兩隔呢？

顧西越忙了一天，回來的時候已至深夜，月光亮亮的，照在這所中西合璧，華麗的大帥府中。

她緩慢走在青石板上，走到自己院門口，然後在門口度步，踟躕著不肯走進去。

一個下人看到了她，驚疑了一下，看出是自家少爺，連忙又驚又慌地跑過來，氣都沒喘勻地說：“少爺，您可算回來了，白少爺，白少爺他……”

顧西越一驚：“他怎麽了？”

“他吐了血，暈倒了！”

顧西越兩眼漸漸變紅，近乎吼道：“還不快去請沈大夫！”

下人連忙道：“是，是，小的這就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葉子落在路上砸的兩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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