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淺初攔車回了工作室。

出租車在工作室的門口停了下來，她轉頭看見了停在工作室門口的車，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她轉頭往透明的玻璃窗裏一看，楞神之後想起了這是誰--老姜。他們已經很久沒見。

喬淺初笑了起來，推門走進了工作室。老姜也笑著站了起來，可以看出臉上的愁容，即使是笑容也無法掩蓋。

她合上了門後走到了沙發這邊，開口道：“喝茶嗎？”

她和老姜沒有工作上的交集，看老姜的表情，似乎也不是為了合作來的。那麽是為了誰……大概就能猜想得到了。

“不喝了，我說兩句話就得走，最近忙啊。”老姜笑著，坐了下來。

“嗯。”喬淺初點頭。

老姜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喬淺初隆起的小腹，沈吟了一會兒道：“關於……關於承北的事情，你知道嗎？”

“如果指的是書--我知道。”喬淺初道，依然笑容淡淡。

老姜放松了下來--如果喬淺初不知道，他還得花時間去解釋這些不一定能口頭解釋清楚的東西，幸好這些事情江承北沒有瞞著喬淺初，這樣也給了他希望。

“你能不能幫忙勸勸他？”老姜開口道。

喬淺初沈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這是他自己的事情，誰都有瓶頸期，也需要放松，等他想通了，自然就會重新拿起筆了。”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老姜嘆了口氣，別有深意地看著喬淺初：“直到我看見他現在的狀態。”

喬淺初沈默。

老姜繼續道：“他有這個天賦，天生就能夠用文字傾訴，而且他自己也熱愛這個行業。如果他真的從此封筆了……不管對於他來說還是對於我們，都是一種遺憾。”

喬淺初笑了笑道：“是遺憾。但是悲劇往往更具有美感--你往好的方面想想，這事情不一定就是結束，也許是新的開始。”

“我看不見這種開始。”

“那就試著去看看。”喬淺初道：“你現在讓我去勸他，可能勸動了，他重新動筆，寫出來的東西和以前還會一樣嗎？如果勸不動，結果和你來找我之前有什麽差別？”

老姜一楞，笑了出來，無奈地搖頭道：“你這丫頭真是……”覺得這場談話沒有意義，但還是給足了他面子。

喬淺初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帶了點認真：“他熱衷熱愛這件事情，就不會因為一時的看不開而放棄，你放心。如果他不愛，那也沒有繼續的必要。更重要的事情是，我現在沒有身份和立場去勸他，站在朋友的角度，我並不希望他因為我的言行而改變自己的初衷。”

老姜嘆口氣道：“我覺得可惜。走過那麽多的路，肚子裏裝的都是故事，他從來沒有靈感缺失的時候。遇見行行色色的人，只是看他願不願意去說而已……他現在說沒有靈感了也只是借口，只是因為缺了比他靈感重要的東西，而胡謅出來的借口。”

比靈感更重要的東西。

喬淺初道：“也許暫時是這樣。”

“滑頭。”老姜無奈聳肩。他知道這一趟也算是白來了，不僅沒有如願說服喬淺初，自己反倒有被她說服的跡象……

說著，老姜起身。

喬淺初也站了起來。

“我先回去忙了。”老姜走了兩步，又不死心地回頭，看了看喬淺初，嘆了口氣，擡腿離開。

喬淺初目送著他的背影走出了工作室，這才將手機打開，看見了剛才南煙發過來的信息。

她回了一條：我中午在工作室和他們一起吃。

門開了。

喬淺初擡頭，一眼便看見了江承北從外頭邁進來的步子，手上提著一個袋子，像是打包的東西。

顧雙馨從房間裏出來了，立刻好奇地纏了上來，“這是什麽？”

江承北轉頭看了看喬淺初，眼神裏的情緒並沒有掩飾，開口笑道：“雙馨打電話給我說你來了，我就順路去買了午餐。你中午留下來吃飯嗎？”他的眼神裏有著淡淡的期待，因為不帶掩飾，所以喬淺初和顧雙馨都看得一清二楚。

顧雙馨的眼神微微暗了一暗。

喬淺初點頭道：“嗯。”她很久沒來，要將工作處理了。

江承北的笑容漫上了唇角，開口道：“我買了孕婦能吃的，我也不太清楚，讓店員幫我打的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他將袋子遞了過來。

喬淺初接過，道了謝。江承北是真的有了變化，比以前更加細心和耐心，換做是之前，他不會去關心這些小事。只是這樣的變化，不知道是好是壞。

江承北將手裏的剩下的東西全遞給了顧雙馨，開口道：“這些是我們的。”

顧雙馨暗下去的眼神又亮了亮，開口道：“我去拿碗筷！”

她轉身朝裏面蹦跶著去了。

江承北轉頭看向喬淺初，開口道：“剛才老姜來過了？”他剛好和老姜的車子擦肩而過，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車牌號。

喬淺初點了點頭。

“他催稿子催瘋了，要是說了什麽不妥當的話，別理他。”江承北笑了笑，擡手摸了摸鼻子。

他不確定老姜是來幹什麽的，但是那個坑隊友的一定是看出什麽來了。

喬淺初搖頭道：“沒說什麽--你們最近都在工作室裏吃飯嗎？”

“對，她買了個冰箱放在這裏，我們還能喝到冰飲料，挺方便的。工作室的單子多了，鄭歡也經常留下來和我們一起。”江承北道。

喬淺初看了看周圍，果然很多大家生活過的痕跡，有些愧疚--從懷孕開始，工作室的事情她就很少接觸，再加上這些天蘇季青的事情，她根本無暇顧及。好在這一群人給了她最強勁的後盾。

“你放心，這工作不難。”江承北看了看她的表情，笑道。

喬淺初開口道：“瑣事才是最難。”

“所以更加考驗我們的能力了。之前你能一手處理的事情，我們幾個人加在一起，應該也能勉強對付。”江承北道：“就是我比較粗心，不能事事顧及，他們兩個比我好寫。”

有一瞬間喬淺初想開口問他為什麽寧願龜縮在這個小小的工作室裏，為什麽不出去走走，為什麽不繼續拿筆……但是在沖動過後，她將要開口問的話全都壓在了心底，沒有說一個字。

江承北的眼神閃了閃，移向了別處，一會兒之後又重新移了回來，開口道：“你……孩子好嗎？”他知道喬淺初的身體，她最擔心的事情應該就是這個孩子能不能平安出世。

“都挺好的。”喬淺初開口道。

“我有個想法，不知道說出來你會不會生氣--”江承北笑了一下，道：“反正我是準備說了。”

喬淺初也笑了起來：“你說。”

“唐一心和我炫耀你們的娃娃親來著……我想等你的孩子出生了，能不能讓他認我做幹爸爸？”江承北笑得坦然。

喬淺初一楞，倒是沒有想過江承北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一直覺得江承北是游離於這些世俗規則之外的，就算是現在，她也不覺得他需要為誰去習慣這些。

江承北的笑容有一瞬間的滯澀。這是他唯一能夠想到的，能夠多多少少能看著她的身份。

“你想，那當然好。”喬淺初點頭，微微低眼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來了來了！”顧雙馨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手裏拿著好幾個盤子和碗筷，放在了桌上。

喬淺初轉身坐到了單人沙發上，將雙人的位置留給了江承北和顧雙馨。

顧雙馨一屁股就坐上了沙發，不忘留了一個很大的空位給江承北，江承北猶豫了一下，才在離她挺遠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顧雙馨眉毛一耷拉，開口問道：“你坐那麽遠幹嘛？我又不會吃了你。”每次午飯，江承北都是坐在離她最遠的位置上的，好不容易今天有了和他坐在一起的機會，江承北的小動作還是讓她不可控制地失落了一下。

“吃飯。”江承北挪動位子，只是開口說了一句，隨後有些尷尬地伸手拿碗。對於顧雙馨的脾氣，他一直都不知道應該怎麽應付。

顧雙馨抿唇不語，看著他的動作，有些生氣——她做了這麽多，他一點都看不見嗎？

“你們吃吧。”顧雙馨開口道，站起了身。

“怎麽了？”喬淺初擡頭看向顧雙馨。

顧雙馨委屈得嘴唇一扁，但是什麽都不想說——她跑到這裏來當一個小職員，陪著江承北不分日夜地加班，被迫學習那些她一看就頭暈的數據，還滿心歡喜地往冰箱裏挪食物，為了他學做菜。但是他始終是淡淡……只有在面對喬淺初的時候除外。

為什麽？江承北從來就沒有看見過她，她這麽多努力之後，也只是一場空。她到底在堅持什麽？現在看見的江承北，也已經不是她一開始喜歡的那個江承北了，為什麽……她還是喜歡。

顧雙馨委屈，委屈自己的不爭氣，委屈江承北的態度，委屈很多很多事情……換做是以前，她早就撒嬌說開了，只是現在她已經明白這些東西說出來沒有什麽意義，得不到她想要的回答，那一切都是徒勞，她還能做什麽？

喬淺初看見了她微紅的眼眶，站了起來：“我們進去談。”

“不要了。”顧雙馨將包拿了起來，不敢看喬淺初的眼神，只是低著頭開口道：“阿初，我回去了。”

“回去？”

“嗯……不來了。”

喬淺初看著她。

半晌之後，顧雙馨才緩緩擡頭，咬牙說道：“我……我辭職。”

失望累積爆發，放棄也只是這一瞬間的念頭。她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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