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南律所。

張子善站在穆南煙的辦公室門前，先敲了兩下門，這才推門而入。

走了兩步，張子善停下來，瞧見穆南煙正坐在辦公桌邊，手指不時地在鼠標上滑動。他瞟見穆南煙嘴角那若有似無的笑容，眉一挑，好奇地走了過去。

“哎我說，你這是在看什麽呢？”張子善忍不住先開了口。

穆南煙的眼睛依然盯著電腦顯示屏，聞言，淡淡地瞥了一眼張子善，隨後將視線收回。瀏覽完網頁上面最後幾行關於孕期的註意事項，在張子善到他身旁停住腳步的同時將網頁關了。

“什麽事？”他擡眼問張子善。

張子善一歪腦袋，往穆南煙的電腦上一探，卻只瞟見了他從未換過的系統桌面。他失望地撇了撇嘴，隨即有些含糊地道：“柏即晨走了。”

穆南煙皺眉，“你看見了？”昨天他還在餐廳和柏即晨碰了面，今天就聽到了他已經離開江城的消息，不得不說心裏還是有那麽點詫異的。他本以為柏即晨不會這麽快就善罷甘休，卻不曾想，他連柏蕊的喪事都沒辦就離開了。

“你也不相信對吧？”張子善立刻接過了話茬，“今天不是樓彬出差回來的日子麽，他在機場看見柏即晨和沈碧在一起。兩人走進了候機廳。”

穆南煙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要說柏即晨的幹凈利落，這事確實也像是他幹的。只是那天醉酒之後唱的那一出，多多少少還是暴露了他的不甘吧。柏即晨和柏蕊不同，如果他要離開，那便是真的離開了。

張子善的情緒卻是覆雜了許多——柏即晨的離開，倒是沒讓他興奮多少。因為走了一個柏即晨，又來了一個伍非齊。這個人比柏即晨更要難以捉摸，而且看那樣子，對謝西恬也是呵護有加啊……

“沒事的話那我就先出去了。”張子善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只要想到謝西恬，他的心情總是會低落不少。

在張子善轉身時，穆南煙叫住了他，“你和伍可君發展得怎麽樣了？”

本來垂頭喪氣的張子善一聽到這個女人的名字，立馬挺直了身子。他幹巴巴地笑了笑，轉頭裝糊塗，“什麽發展啊？我和她能有什麽發展。我們統共才見了三次面。”

穆南煙嘴角的笑容又漫了上來，“真的？”隨即不等張子善開口便又說道：“喜歡了很久的人一時半會放不下，是不是因為真的喜歡，你自己想想。有些人錯過了，再想回頭可能就難了。”他看了張子善一眼。

張子善聽著，有些恍惚地想到那次伍可君賴在他家照顧他的那兩天，對他噓寒問暖，而且體貼入微。她很好，但……

張子善暗暗嘆氣--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張子善離開後，穆南煙眸色一沈，隨即撥通了謝西恬的電話。

電話一通，謝西恬略微沙啞的聲音隔著聽筒傳進他的耳朵，問他：“什麽事？”

穆南煙頓了頓，低聲道：“柏即晨離開江城了，和沈碧一起。”

手機那邊默了默，然後謝西恬“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本來也沒有心思聊天，在掛電話時，她突然想起什麽，試探著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重新舉辦婚禮？”

“……”這下換做穆南煙沈默了。

謝西恬沒聽見穆南煙說話，接著又道：“這件事我本來也想這幾天問問你。我和非齊的婚禮馬上就要舉辦了。上次你們留了那麽大的一個遺憾，不如重新舉辦一次。阿初當初給你準備的驚喜，你應該還不知道吧。”要不是有柏蕊在的話，她和阿初的生活也不會突生這麽多波折。

她說完，靜靜等待著穆南煙的回應。

穆南煙眉頭一皺，婚禮上淺淺痛苦無助的模樣還深刻地印在他的腦海裏。如果再次舉辦婚禮的話，淺淺會答應重新穿上婚紗嗎？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擡手按揉著太陽穴，他低低地嘆著：“我比任何人都想給她一個完美的婚禮，但顯然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剛懷孕，我不想因為別的事情讓她情緒波動太大。婚禮的事情你先舉辦吧，我們的事以後再提。”

“我明白。”謝西恬也嘆了一聲，“那好吧。我和非齊的事要先盡快定下來，就不等你們一起了。等阿初把孩子生下來後舉辦也是一樣的，有了孩子以後，她也差不多從陰影裏面走出來了。”

電話掛斷了。

謝西恬發了一會兒呆。

下午，唐一心第n次闖進了喬淺初的家。

喬淺初最近嗜睡，吃過飯後，這才剛睡下不久就被唐一心給吵醒。她打著哈欠出來開門，一拉開門，唐一心走了進來，坐在沙發上直搖頭嘆氣。

她關了門，給唐一心倒了杯溫牛奶，走過去放在茶幾上，問道：“又發生什麽事了？”

唐一心拿起牛奶喝了幾口，隨即一抹嘴巴，看了眼喬淺初道：“蘇季青要去出差了，一走就是一個月。”

喬淺初聽了後微微一笑，坐在她旁邊揶揄道：“某人不是非常不樂意被蘇媽媽看管的嗎？現在離了膝頭，怎麽表情不太自然？”

“我一直都是這麽覺得的啊。”唐一心胡亂地抓了一下頭發，有些想不明白了，“我們結婚後，我從早上醒來到晚上睡覺，天天都能看見他。我要什麽他都慣著我，吃什麽也都給我買為我做，雖然廚藝超級爛。阿初啊，”她叫了一聲喬淺初，隨即猛地意識到了什麽，“我完蛋了……”

喬淺初笑著看她。

唐一心怔楞了一下，開口道：“完了……這可能不只是單純的喜歡了，我覺得……我已經愛上他了。”她已經很久都沒想起過顧雙棋，也從沒有動過心思去打聽他的消息。但一想起蘇季青，她的心就會砰砰砰地狂跳。

喬淺初看著唐一心臉上那副呆呆的表情，本來想忍著，但到底還是沒忍住，笑了，“你終於發現了？”也不枉費蘇季青為一心做了這麽多。

“我這腦子！”唐一心一拍腦袋，嫌棄自己，“我怎麽這麽後知後覺呢！”說著，她拉起喬淺初的手就往門外走，“走走走，幫我個忙。他明天早上就要走了，我們可得分開整整一個月呢。”

喬淺初一挑眉，“做什麽？”

唐一心頭也不回，“做飯，嫁給他後我就沒為他做點什麽。這一想還覺得挺對不住他的。”

喬淺初被她拉著出了門，她停下，回身鎖了門。陪著唐一心朝她家裏走過去的時候，她突然想到蘇季青打算向唐一心求婚時，給她打電話要她幫忙。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了……

唐一心家裏備著的食材還是有不少。喬淺初拉開冰箱門一看，問了一句：“他喜歡吃什麽菜？”

“他不挑食，就按現有的東西做幾樣吧。你也知道我的廚藝，和他比起來半斤八兩，所以你別給我弄太覆雜的就成。”唐一心靠在廚房門邊，手裏拿著一個蘋果在削皮--她準備做個水果沙拉。

“好。”喬淺初在心裏擬了幾個菜單出來，然後將食材拿了出來。

她和唐一心現在還處於懷孕初期，做這些其實也沒什麽問題。把準備工作做得差不多後，喬淺初給穆南煙打了個電話，說了今晚在一心家吃飯的事。

穆南煙聽了後只說了一句：“好。我回來的路上順便打包點四方閣的東西回來。”

喬淺初立刻明白過來穆南煙話裏的意思。她笑了笑，輕輕應了聲後，便把電話掛斷了。

等時間差不多後，唐一心便開始動手炒菜。

喬淺初站在唐一心身後，提醒著她每一步該做些什麽，該放什麽調料。當第一份菜盛出來時，她的眼皮直跳。她猶豫地拿了筷子試了一下，然後僵立在當場沒動。

“怎麽樣怎麽樣？快告訴我啊。這可是我炒的第一份菜。”唐一心很興奮，戳了戳喬淺初的手臂叫道。

喬淺初艱難地把東西咽下去，灌了好大一杯水後才說：“你要不試試？”她把筷子遞給了唐一心。

唐一心接過筷子，眼瞅著流理臺上這一盤有些糊掉的宮保雞丁。想了想，最終還是伸出筷子夾了一小塊雞肉丁嘗嘗。剛放進嘴裏，她的臉色一變。

“呸呸呸！”她扭頭把東西吐到垃圾桶裏，立馬有些洩氣，“這東西能吃嗎？又酸又鹹還焦了……”說著，她默默地拍了拍喬淺初的肩膀，感動得熱淚盈眶：“真是中國好閨蜜，這麽難吃的東西都給我吞下去了……難為你了。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喬淺初突然眉頭一皺，捂著肚子。

唐一心笑著拍了她一下，喬淺初也不裝了，笑了起來。

“我這是菜，不是墮胎藥。”唐一心笑中帶氣。

門外突然傳過來一陣開關門的聲音，隨即是腳步聲。

唐一心聽著這步子，就知道是蘇季青回來了。

蘇季青的鼻子聞到一股子糊味，客廳也沒看到唐一心的人影，便擡腳往廚房這邊走過來了。

唐一心正要出去，迎面就撞見蘇季青。蘇季青往她身後望去，先是看見了喬淺初，同她打了招呼後，視線一移，就瞟見了流理臺上那盤黑乎乎的菜。

唐一心心裏頓時一慌，揪著蘇季青的衣服就往外扯，“你出去坐著，我和阿初正在做飯呢。”

蘇季青卻已經一腳跨進廚房了，“那盤菜是你做的？”他心裏一喜，“這糖醋……”他努力辨認著這道菜，“糖醋肉丁做得還是挺成功的，看賣相就很好。”他露出大白牙微笑，然後不等唐一心阻止就拿起一雙筷子夾了一口往嘴裏送。

“蘇季青啊。”唐一心別過臉不敢看蘇季青臉上的表情，“那個糊了，不好吃。你先出去等等，我和阿初重新做。”

蘇季青沒說話。

喬淺初正對著蘇季青，倒是將他的表情變化收入眼底--先是一僵，隨後不動聲色地吞了下去。

“挺好吃的。”蘇季青笑著說了一句。

“真的？”唐一心轉頭看過來，很懷疑他的味覺是不是出了問題。她不是沒有試過那盤菜，也不是傻子，償不出好壞。她看著蘇季青的筷子夾了一次又一次，心裏猛地一震。

喬淺初看見唐一心扭捏地揪著衣服下擺，笑道：“我出去喝杯水。”說完便出去了。

唐一心沈默片刻，然後走上前默默地拿過蘇季青的筷子放到一邊，“蘇季青，”她叫他，然後來不及看他的反應便將他一把抱住了。她將頭埋進他的胸前，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地，但字字清晰，“嫁給你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我……”

蘇季青一楞，沒想到唐一心會來個突如其來的告白，頓斯對她接下來的話充滿了好奇，反手抱住了她。

她咬了一下嘴唇，耳根有些發燙，“我我我我……”我去啊！關鍵時候結巴了……

“你……”蘇季青循循善誘。

“我……”

“你……怎麽樣？”

“愛你。”她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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