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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囚籠天日暗 - 第九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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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無憫自青丘府院而出,心下計較:兀不言定會探吾所在,若是少抑氣息,收隱行跡,反令其心疑,這般想著,撤了功法,周身仙氣大盛。

“思量時辰,想卸甲應已接了無憂,以其之能,可解定身法。”弄無憫暗道:“當下,倒不知究竟何處容身。”正思忖前後,漸感妖氣,弄無憫佯作不知,腳步漸緩。

“弄宮主!”弄無憫聞聲,腳下一頓,已知青丘尾隨而至。

“青丘門主,可有它事?”弄無憫並未回身,輕道。

青丘一手撫心,一手懸握,低眉喃喃道:“若是青丘誠邀,懇宮主返歸小駐,宮主可願?”

“不願。”弄無憫直言。

“收了心思,莫要貪妄。”言罷,已然甩袖跨步。

青丘滿心沮喪,原想聞此必會怨懟,未料不敢稍怒,唯自賤卑陋,難以匹及,心頭顫顫,已是鬼使神差將懷裏溺內缶取了,耳畔那鬥笠客餘音不散,反覆盤旋:“錯失此機,萬歲無望!萬歲……無望!”

青丘眼內寒光陡現,擡聲猛道:“弄無憂!”

弄無憫聞聲,已是回身,見不遠處一鎏金銅缶直往面門而來,距身不啻一丈,銅缶自行旋轉,瞬增萬倍,缶上四圍蜃獸乍起,逆鱗驚立,蜃氣彌散,一片煙氣早將弄無憫周身盡蓋;弄無憫心下一動,馭氣飛退,金光加身,突聞青丘笑道:“陷九,果是上品!仙妖人,無往不利。”

弄無憫眉頭緊蹙,見那銅缶竟已懸於頭頂,缶口大開,不及閃避,便為其鯨吞而入,霎時置身蜃閣,不辨方位。

青丘擡手,那銅缶自歸,轉為之前大小,再無動靜。

青丘嘴角輕顫,卻是苦笑,輕道:“所料果是無差。想弄無憂一介小妖,功法低微,怎就入得知日宮,得伴君側……”青丘一頓,再道:“豈止入了知日宮,更是入了弄郎法眼。”言罷,青丘施力銅缶,無聲切齒,少傾,卻又探指輕撫缶身,面現柔和神色,似是沈溺綺夢,不知其所,徑自呆立盞茶功夫,方將那銅缶收入懷中,合臂胸前,含笑前行;卻不知,街尾一角,早有人將此情狀盡收眼底。

待至府上,青丘直往內堂,緊掩門戶,回身便現本相,一尾化為九,一尾齊身,餘下分往八方,青丘兩掌相對,似是掐了北鬥訣,雙目一闔,口唇微啟默念心咒,須臾,聞其令一聲:“開!”此內室地面陡陷,如一黑洞,青丘直直下沈,霎時沒頂,已至密室。

青丘四下環顧,見密室燈光幽微,燭火搖曳,心頭方定,緩將懷內銅缶取了,捧於手心,凝視把玩,半晌,將手陡得一收,見那銅缶竟自行懸空,緩緩飛至密室正中。

青丘嘴角微扯,擡手破兩藥指,再行功法,便見其血滴滴往銅缶而去,浸染缶身蜃獸眼目,約莫一刻,密室竟起煙氣,青丘兩目模糊,一陣天旋,又見四下忽現七色彩珠,大小同於尋常彈丸,卻是柔軟,觸之仿若肌膚,再感便似虛無不存——整室遍布,豈止千萬,卻未顯逼仄局促,反覺呼吸順暢,靡靡瑰麗。

青丘稍退幾步,見彩珠顏色漸散,邊界不存,弄無憫影像立於身前,其正闔目,吐納徐徐,卻難掩額上細密薄汗,眉心兩點春愁。

“弄宮主。”青丘見狀輕喚,少停,見弄無憫不應,媚態再生,柔聲更道:“弄郎。”

未見有應。

青丘訕訕,隨即卻又滿面笑意,踱步上前,擡手竟已扶上弄無憫肩頭,雖是虛像,心下已足。

“弄郎博聞強記,陷九之名定有所聞。”

弄無憫為溺內缶所困,感四圍輕絮,實難著力。初有寒氣,未覺不適,不過須臾,已是陽火大作,其身本負至陽之力,現又為陽邪所侵,更感煩熱,只得緩緩吐納,聊以自控。

“見弄郎窘境,青丘心有不忍。若弄郎允了我,青丘便入缶內,解君所急。”

弄無憫聞言,長吐口氣,默默不語。

“弄郎應知,既入此缶,若無交合,不得離。弄郎置身其中,時辰愈久,虛耗愈重;邪力焚身,或早或晚,總需青丘相助一臂。”不待弄無憫回應,青丘接道:“此府院密室,無人得知;青丘傾力設其結界,而弄郎深入缶中,仙氣不得出,仙法不得展……”青丘面色陡地一沈,“勸君莫作它想,除卻青丘,無二之選。”

弄無憫聞言,這方啟唇,一字一頓道:“不勞掛心。”話音雖落,卻感邪氣四竄,額角汗珠鬥大,直墜至頜,內火升騰,那內衫似是生出無數針刺,紮得皮腠痛癢難耐,非將衣衫盡除而後快。

弄無憫心知不妙,嘴角稍抿,以舌抵顎,緩吞津液,雙目微開,得見四下情狀,又見青丘立身面前,淺笑吟吟。弄無憫心中暗道:此陽邪實難小覷,即便那日君火陽,不及當下這般難耐,邪氣得孔而入,非得盡早脫身不可。念及此處,輕道:

“三日之期若至,吾不現身,兀城主豈會不查?”

青丘掩口,凝視弄無憫半晌,應道:“不言堂上,弄郎之計,首身相搏,矛盾互陷;成,則靜候佳音,敗,則玉石俱焚。即便終為白澒所毒,形神俱滅,然得一親芳澤,死而同穴,青丘平生大願已足,何敢憾乎?”

弄無憫怒極,斥道:“喪德敗行若斯,不可教!”

青丘嫣然,緩緩將青色外衫除了,又將中衣二衽分往左右稍扯,露了雪白脖頸,**肩窩,向前傾身,媚道:“枕席之事,青丘自薦,想來或可教導弄郎一二。”

弄無憫面色緋紅,闔了眼眸,不再言語,聞青丘又道:“陷九之力,青丘並未親見,然仙妖莫敵,想來,或許三日之期未至,你我好事已成。”

青丘言罷,倒也不敢唐突,便只靜默相對而坐,定定望著弄無憫出神。

話分兩頭。

橋玄英將無憂細心安置,後便依其所願,外出尋弄無憫下落,小心探問,確是得了些蛛絲,聞言有小妖得見弄無憫隨往青丘宅邸,他這便也悄無聲息摸了過去。惜其法力不濟,在院外盤桓多時,未感一絲仙氣,想著無憂一人,心中不安,也只得悻悻回返。

無憂正暗自計較,心頭疑雲密布,加之掛慮弄無憫安危,雖其身為定身法所礙,心卻七上八下,不得一刻安寧。正自盤算,見橋玄英回返,急忙追問:“橋兄,可有消息?”

橋玄英面上一緊,低聲應道:“回稟小姐,確是聽城內有傳,說知日宮主往青丘門主府苑暫住,然玄英只身前往探看,卻不曾感知仙氣。”

無憂內心起伏,輕嘆口氣,方道:“也罷,多謝橋兄相助。”

“主人令,得無憂小姐下落,需得想法設法保護周全。眼下之勢,白澒蔽日,城內暫時無恙,然若想出城,卻是難於登天。玄英請小姐明示,願曉後續部署一二,傾盡綿力,助小姐脫困。”

無憂聞其言慨而慷之,卻不動容,緩道:“宮主下落難尋,無憂無心別事,橋兄自行定奪即可。”

橋玄英聞言,半晌不語,心中暗自計較:主人重托,怎好得過且過?

猶在此時,一人著鴉青外袍,秋色鬥笠置於一旁;背對墻壁,輕道:“按主人吩咐,諸事順利。”

墻內洪音應道:“大善。”

“屬下之後該當如何?”

“陷九之能,你我皆知。”洪音稍頓,輕笑道:“待一兩日,吾自會安排他人,扯開帷幕,現一場好戲。待戲散,便將無憂安然帶出城來,你可堪托付?”

“屬下定不辱命。白澒毒性雖強,然屬下恰知其弱點,主人心安。只是到時,恐屬下馬腳便露,不得久蟄。”

“倘至那時,恐肩山已陷,無地可蟄。”洪音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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