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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南北各西東 - 第五十九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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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文心中掛念弄無憫傷情,想著定要在其回宮前趕往邢德山,匆匆交待給赤武些宮中防禦布置,便馬不停蹄往二星君宮趕去。

邢德山位於南北兩端正中之地,其上有邢德宮,為南鬥星君北鬥星君居所。提起這二位仙君,蒼文都要止不住搖頭嘆氣:上次知日宮一見,蒼文曾打定主意,若無要事,定要躲著這兩位,未想今日卻要孤身前往,心中哭笑不得。

火龍駒行了半日便到了邢德山主峰。蒼文剛下馬,便見兩俊俏男子寬袍廣袖朝自己奔過來。

“小徒弟,怎麽只你一人前來?”說話的人身著艷紅長袍,披頭散發,然容貌秀而不媚,倒也壓得住那火紅。

“什麽小徒弟,若他是小徒弟,那弄兄的另一個徒弟當如何稱呼?”另一人著黑袍,頭發亦不拘束。

“以你我年歲,稱他小徒弟都嫌多了,至於另一個,就叫小小徒弟。”

“胡攪蠻纏!”

蒼文見兩人作勢又要爭吵,忙跳將出來,道:“兩位星君,叫我蒼文即可。”蒼文心道:你們可有千年仙齡,然這般言辭,哪有半分仙人行狀?

“小文兒,你師父呢?”黑袍仙君問道。

“我說柴壽華,你這稱呼比小徒弟惡心百倍。”

“實乃真情流露。”黑袍仙君一頓,又道,“別在小輩面前直呼我名。”

“不叫你柴壽華,那應叫你做甚?”紅袍仙君突地作了個揖,“北鬥星君在上,請受一拜。”

“柳浮江,你要如何?難不成又想跟我比試?”

蒼文心知如此放任二人,恐爭到天黑也難有結果,忙道:“星君,家師應隱曜仙尊所托,前往用九墟為封印陰燭屍助力,無暇分身,故命蒼文前來,不知二君信中所提鏡妖密隱究竟為何?”

柳浮江收了笑顏,斜眼瞧瞧柴壽華,袖子一拂,道:“且隨我們入內詳談。”說罷,已是負手,大步行去。

柴壽華嘴角一勾,緊接著便也去了。

蒼文隨二君穿過外殿,直直進了內院,因這邢德宮乃是首次前來,他不免四顧:這宮內布置跟知日宮大相徑庭,清雅簡樸,即便主殿,也不過幾只木凳,幾張木桌,無金無玉,很是隨意。內院偏大,梅蘭竹菊盡有,棋臺琴臺俱存,乍一看,倒似讀書人的雅致居所。

柳浮江跟柴壽華齊齊落座,又將蒼文讓到一石桌旁。蒼文剛剛就座,便見石桌之上陡然現出一杯清茶,熱氣冉冉,香氣四溢。

柳浮江做個手勢,示意蒼文慢用,後又瞥一眼柴壽華,笑道:“我們刑德宮可是難跟無憫兄長的知日宮並論,此地雖大,不過我們二位,無仆無役。”

柴壽華輕嘆一聲,偷偷道:“一主一仆方是。”

柳浮江也不應他,左手稍擡,即見掌心一白釉托盞,其上有蓋,盞色為白,卻又透青,倒是小巧可人。柳浮江伸手便去了盞蓋,左手一探,那白盞便往蒼文方向徐徐飛來。

蒼文見狀,急忙擡手托住,迫不及待往裏一瞧,白盞之內竟是一怪物:盞內一莖,卻是石質,莖上兩葉相對而開,只是那葉卻為牛角模樣,似是植物又似動物,煞是奇特。盞蓋一開,那物什迅速長大,眨眼間便有之前數倍大小。蒼文驚異,再次凝視,竟見那牛角葉片上各生了一只眼睛,其內一片血色,眼珠各有兩瞳,上下排列,也正盯著蒼文目不轉睛。

蒼文正不知該如何應對,恰在這時,那白釉盞蓋飛至,牛角葉似是驚懼,忙縮回盞內。

蒼文起身,將此物遞回給柳浮江。

“即是此物。”柴壽華輕道。“那鏡祖所托,便是此蠱。”

蒼文心有不解,望著柴壽華不言語。

“此事話長,你且聽我們細細道來。”柳浮江接道。

“上古之時,軒轅帝會王母,鑄鏡十二。這十二只鏡皆有其名。後十二鏡化十二妖,各自有靈,其中尤以一妖為大,名喚‘鑒膽氏’,即是當今鏡妖之祖。”柴壽華娓娓道來,“後歷數千歲,除鑒膽氏外的鏡妖,或跟其他妖物糾纏,墮了外道;或是煮豆燃萁,互相殘殺,鏡妖一族漸漸沒落。鑒膽氏心有不甘,便於催屍臺築爐,將另外十一鏡妖縛住投入爐中,以天火催之,毀其形,破其魂,歷時九載方得一丹。”

蒼文嘆口氣,自語道:“昔日故舊,竟能狠心下手。”言罷,搖了搖頭。

柴壽華聞言,也未回應,只是接道:“小文兒,你可曾聽你師父提及‘牛子星’?”

蒼文一楞,想了想,又再搖頭。

柳浮江笑笑,對著柴壽華道:“無憫兄長可像是會跟孩童說故事逗趣之人?”

柴壽華倒是一反常態,應和道:“確是不像。”

兩人皆笑。

“**之間,有一地,漂浮無定,蹤影難覓,名喚‘牛子星’。其上共有八民,且必有八民。一死隨一生。這牛子星上所居皆為陽牡,四臂四足,雙頭一尾,兩頭正中各有一角,面上各有一目,一目雙瞳。他們有一怪癖——無論對何人何事,這同一人肩上雙頭之念定是截然相反,即便像喝茶還是喝酒這種瑣事,也定要左右激戰一番而後由勝者定奪。”

蒼文頓覺好笑:“若是如此,一頭想要往東,另一頭卻要往西,那便如何?”

“左右二頭控其下雙足雙臂,八肢互擊,直至一方認輸叫停為止。”

蒼文無語,心道:怎會有如此愚蠢之輩?

柴壽華抿一口茶,又道:“其中機緣暫且不言,也不知鑒膽氏如何得見牛子星民,且擄了一個。而後便建了十丈見方的‘蠱墳’,以至陰之土豢荼精之蟲千條,並將那十一鏡妖所化靈丹碾碎作肥。之後,“柴壽華一頓,看看柳浮江,又再垂眼,“之後便將那名牛子星民種在這蠱墳之內,僅留雙頭露出土面。”

蒼文心中大駭,又聽柳浮江道:“那荼精之蟲,尤愛精壯者血氣。想那牛子星民入了蠱墳,定遭千蟲噬咬之苦。”

“剛才托盞內,就是……”蒼文一語難盡,想著剛剛跟那牛角葉片上兩目對望,心中一寒。

柳浮江頷首,“荼精蟲噬盡了土內肉身,便集聚其腦,再食其面。百年後,那蠱墳便生出了一株古怪之物——牛角為葉,硬石為莖,荼精蟲遍布莖葉,即是‘鏡蠱’。”

“此物有何用處?”蒼文忙問。

“鑒膽氏並未告知。”

“那她現在何處?”

“若非命懸一線,怎會將其辛苦百年所得之物交於我們?”柴壽華輕喝,“那鑒膽氏已經神滅。”

蒼文不解:“為何她臨死前要將這鏡蠱送至邢德山?”

柳浮江一笑:“個中原因那鑒膽氏倒是說了,因我們二人,一南一北,一生一死。南北相應,生死相依。”

柴壽華插言道:“說是交於我們,也不枉了那鏡蠱神力。”言罷,看著柳浮江咧嘴一笑,“只是我們兩人,閑雲野鶴,逍遙自在,若是留下此物,恐之後連架都打不痛快。”

柳浮江笑道:“反正無論打架吵架,你皆是手下敗將,莫將原因歸咎於它才好。”

“南鬥註生,北鬥註死。我之前乃是為你顏面,方才留手。”

“當真大言不慚。”

兩人一邊說,一邊同時站起身來,怒目而向,手下已將衣袖卷了起來。

“兩位星君!兩位星君!”蒼文一個箭步上前,擋在兩人之間,“不知是否想將這鏡蠱托於家師保管?”

柴壽華擡手,食指指上柳浮江鼻子,挑釁般隔空點了兩點,嘴一撇,道:“正有此意。無憫兄長正氣浩然,我們皆是拜服。此物交於他,也不會辜負那鑒膽氏臨終所托。”

蒼文心中計較:雖那鑒膽氏乃出於軒轅帝之手,然其作為,實是狠辣,倒是不知為何人所戮?

“小文兒莫不是在想,究竟何人要置鑒膽氏死地?”柳浮江先是對著柴壽華一聲輕哼,而後緩道。

“晚輩正是對此事不解。不知是否有人對這鏡蠱虎視眈眈,鑒膽氏懷璧,故而為人追殺?”

“聞鑒膽氏之言,似有兩股人馬搜尋擊殺於她。至於到底何人,就不得而知了。”

蒼文轉念:若是將此物帶回知日宮,那豈非帶了麻煩進門?

“小文兒你且心安,弄兄既將金烏丹之事攬上身,還在乎這區區鏡蠱麽?”柳浮江似是知曉蒼文心中動向,又道:“弄兄之前莫不是還收了個小妖,賜名無憂麼。”

“金烏丹事重,不知二位星君為何將無憂之事相提並論?”

“現仙妖皆知,無憂身負金烏丹之力。小文兒你還需掖藏麽?”柳浮江應著,又將那白釉托盞遞了過去,“你且取了這鏡蠱回去,交於你師父,並提醒他多加留意;眾妖恐是磨刀霍霍,欲得無憂後快。”

蒼文想著前日血蠟蟲突襲,雖弄無憫並未言明,想來跟無憂及金烏丹皆有關聯。如此一想,蒼文倒是一時忘了接下柳浮江手中托盞。

“小子,遞給你還不快些拿著?”柴壽華喝一聲,“速回知日宮,免得在此耽誤我們打架!”

蒼文接下托盞,一時哭笑不得,突地想起,又問:“還想請教星君,此托盞可有符咒?為何剛見鏡蠱如此懼怕盞蓋?”

“小文兒,算你機靈。”柳浮江得意一笑,“盞蓋內有我之靈氣,那鏡蠱至陰,自是懼怕仙氣。”

“剛還曾說‘小文兒’此名怪異,現倒叫得順口。”柴壽華撇嘴,道,“虧你提什麽靈氣,還不是初見此物一時無措,噴了口茶水在那盞蓋之上。”

蒼文實在摒不住,登時笑出聲來。

“柴壽華,當著晚輩,非要跟我一爭長短麽?”柳浮江一揮手,蒼文已是慢慢飄起退至院外,“小文兒,記得跟你師父說,讓他提防眾妖,好好寶貝著弄無憂。你先行離開,我要好好教訓柴壽華一番。”

蒼文行至火龍駒邊,剛上馬,已是聽得邢德宮內乒乓打鬥之聲不絕。他搖一搖頭,又緊了緊手中托盞,上馬便往知日宮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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