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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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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離楞了片刻才回味過來田豐話裏的意思。說來也奇怪,作為稷下川的大祭司,他這些日子為肆虐的怪病忙得焦頭爛額,卻從來沒有想過季秀竟然會真的得這種病。但是仔細想來,卻又是再正常不過的:以季秀平日之不檢點,能逃過此劫才算是怪事了。

鑒於此怪病來勢洶洶,在稷下川蔓延,醫者疲於奔命,不過杯水車薪,九牛一毛,故而祭宮早已昭告眾人:若有患病者,須送往各村寨據點,戒嚴治療,其實就是將所有的病患隔離起來,令其自生自滅的意思。南離率領著神官們高舉火把,連夜沖破姜寨的封鎖的時候,負責防衛的姜宇尚有膽氣同南離硬懟:“姜寨所有的病患全已移交祭宮,如今更無一個病者。大祭司深夜借此事發難,究竟想做什麽?”

南離冷笑一聲,指著通風報信的田豐說:”都移交了嗎?此人卻說姜寨窩藏包庇病人,你敢不敢讓我們搜一搜?”

田豐斷然想不到南離此時會把他推到前臺,嚇得臉色煞白。偏那日蒲柔就在防衛的隊伍裏,看見田豐這般模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當下就知道大勢已去,沖上前去狠狠踹了田豐幾腳:“誰叫你多嘴的?”

田豐淚流滿面抱著蒲柔的腿哭訴:“他這病實在太過兇險,你雖顧念舊情,也不該由著他的性子,連阿桑一並瞞過。他口口聲聲說再不見阿桑,可若果真永世不見,心中豈不遺憾難過。他若有什麽三長兩短,阿桑問你要人時,你又拿什麽交代。還有,他這病是會傳染給人的,若是我不幸染上,那也沒什麽,可家中兩個孩子不過幾歲,他們何其無辜……”

整個場面鬧作一團,姜宇這才知道蒲柔聽從季秀的意願,將他的病情隱瞞得密不透風,不但她被瞞在鼓裏,連阿桑也全然不知,一時臉色頗為難看。因了蒲柔的隱瞞,南離氣勢洶洶問罪而來,姜寨顯得很是被動,姜宇本來就對季秀沒有好感,此時更不會有心思保他,交涉片刻之後,季秀蓬頭垢面地被人架走,拖上了祭宮專門用來運送病人的車子。

“大祭司,扔到據點裏嗎?”離了姜寨,便有神官來請南離的示下。

南離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季秀。他為他看到的情景震驚不已。在南離印象裏,季秀是一個皮膚白皙、眉目清秀,略有幾分姿色的年輕人,喜歡在太陽底下懶洋洋地瞇著眼睛笑,露出一口白牙,站立坐臥皆帶著一股沒有正形的慵懶之意,眼神裏偶爾閃過的落寞總會惹得以阿桑為首的一眾女人憐惜不已。然而,如今的季秀,卻再也沒有任何姿色可言。他皮膚上黑氣繚繞,臉頰上的肉皆已瘦盡,深陷的眼窩裏毫無神彩,遠遠看過去,死氣沈沈。南離下意識地走近,隱隱的惡臭撲鼻而來。南離皺著眉頭,掀開季秀被布裹著的身體,毫不意外地看到他身上的皮膚已經開始潰爛,傷口結不住痂,盈著黃水,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臭味。

“半年以上。”南離震驚良久,最後居高臨下地望著季秀,大聲宣布道,“你得了臟病至少已經半年以上了。是我迄今為止見過得病最久的人。贏初晴她們,是被你感染的吧?她們都要死了,你躲在姜寨不肯見人,以為沒有人知道?贏寨的嬴姬痛失愛女,若我把你交給贏寨,你覺得她們會怎麽對你?”

但是無論南離怎麽訓斥,極盡挖苦諷刺之能事,季秀卻似聾了一般,死氣沈沈地看著他,一句話都不說。這和從前大不相同。從前季秀何等牙尖嘴利,幾時讓南離占據過上風?

南離又說了幾句,看著這樣的季秀,突然就覺得沒意思起來。他沈吟良久,覺得對季秀不能像對尋常的病人那般看待。“把他帶回祭宮吧。”南離最後吩咐道。

“你病入膏肓,生機全無。你說我帶你回祭宮,是要折磨你到死,還是打算救你呢?”此情此景,南離心中對季秀的恨意漸漸淡去了些,但是還是忍不住問季秀道。季秀木著一雙眼睛,仰頭看天,根本不理會他的恐嚇。

回到祭宮之後,南離將季秀鎖在石牢之中,自己在祭殿、觀星臺等處徘徊良久。稷下川先賢眾多,許多祭宮的大能將他們一生所學的精華刻在祭宮各處的石頭上,南離想看看其中有沒有記載治療怪病的方法。

此時此刻,姜寨附近一座隱秘的山谷之中,時不時有巨響震天。山谷入口處戒備森嚴,姜森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趕來報信時,卻被幾個人攔住了。她氣喘籲籲地喊著“阿桑,大事不好了!阿桑!”

過了一段時間,滿頭土和汗的阿桑才出現在山谷門口,她明顯有些不耐煩,說話的時候眼神裏有著深深的疲憊:“什麽事情驚慌成這個樣子?情況已經不能再壞下去了……”

“阿桑!阿秀被南離捉走了!南離知道他得了臟病!田豐跑去告密了!阿秀他原本不讓我告訴你!”在姜森身後,同樣跑得汗流浹背的蒲柔跪在地上,語無倫次地流淚說道。

阿桑楞了楞。她費了很久才弄明白蒲柔話裏的意思,她還有幾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認為定然是自己理解錯誤了,然而等到她向姜森探詢究竟的時候,卻看見姜森目光沈痛地點了點頭。她突然間覺得喘不上氣來,眼前黑色漸漸彌漫,慢慢地占據了整個視野。她想竭力支撐著自己不倒下,但是黑暗之中卻無法保持平衡。

阿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被姜森和蒲柔擡到了山谷之中。原本負責守衛的姜宇也已經趕來。阿桑擡頭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卻看見姜宇姜森蒲柔她們都吃驚地望著山谷之中的象群出神。

“大象!這麽多大象!”蒲柔失聲叫道。在蒲柔的記憶中,兒時的稷下川氣候溫潤潮濕,偶爾有一兩只大象在溪邊汲水。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所有的大象都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然而,此處山谷之中的象群,足足有上百頭之多,難道說,稷下川所有的大象都聚集到了這裏?

姜宇的思路卻要比蒲柔敏捷些。“這些天來,阿桑大人一直在訓練這些大象嗎?”她問。所有人都知道,姜寨和祭宮勢成水火,必然爆發內戰。論紙面上的戰力,祭宮占據了絕對優勢,但見姜家母女的神情,分明有恃無恐。故而姜宇等有識之士都猜測著興許姜姬會在關鍵時候引出一只奇兵,想不到奇兵竟是這些大象!姜宇知道阿桑善於同鳥獸溝通,想來這些日子,她為了把這些大象訓練成兵,必然是早出晚歸,煞費苦心。

“這個計劃,從十幾年前就開始了。”阿桑淡淡說道,神情無悲無喜。十幾年前,從姜姬發掘了阿桑天賦的那天開始,她就開始著手這個計劃。其間因形勢幾次變化,幾度暫停,但是終究還是斷斷續續執行了下來。

“姜姬大人果然神機妙算!阿桑大人果然智勇雙全!”姜森極力讚美道,她臉上異彩連連,那是渴望勝利的光彩,“既然如此,咱們什麽時候對祭宮發動總攻,踏平那塊邪惡的土地!”

阿桑的神情卻不似姜森那麽興奮,也不似姜宇那般充滿了期待。

“踏平祭宮容易,誰來善後?”她的聲音如同質疑,又仿佛在嘆息,“是你,是我,還是她?整個稷下川上萬口人,我們又該如何安撫?你們都已經算是難得的可用之人,但要把你們劈開分成幾半來用嗎?”

姜宇和姜森被她的語氣嚇住了,至於蒲柔,早就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阿桑沈默了很久,終於雙手扶地,慢慢站起身來。“在決定該如何對付祭宮之前,我要去確認一件事,我必須弄清楚一件事。”

……

南離是在去姜寨帶回季秀的第三天,得知阿桑來祭宮求見他的消息的。他連著幾日在祭宮之中廢寢忘食地思考治病救人之法,將其餘事情皆拋之腦後。當神仆雙膝跪地向他稟告說阿桑在大殿之外等候求見的時候,他起初是呆了一呆,緊接著便欣喜若狂。

“大膽!你們怎敢讓她在外頭等著?她是我妻主啊!你們怎敢這麽對待她!”南離疾聲厲色地訓斥著神仆,眼睛裏卻閃耀著喜悅的光,“還不請她去寢殿,把最好的蜜水幹果都捧出來,請她享用。就說……就說我在沐浴,稍後便到!”一面說,一面急急吩咐人備水,他要沐浴更衣。

阿桑略嫌局促地在寢殿中等了很久。——從前她和南離好的時候,這寢殿便如自己家中一邊隨意,如今卻是如坐針氈。在她不知道第幾回擡起頭來看寢殿門口的時候,南離那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那裏。

其實南離也比過去瘦多了,但是阿桑實在是太過熟悉他,將他的音容笑貌刻在可腦子裏,故而決計不會認錯。這日南離應該是盛裝打扮過,她卻不曾留意到,也不敢多加留意。她在南離口中原本就是個不解風情的粗人。她向著疾步向她走來的南離恭謹地行禮。她說話的語速極快,顯然是事先想好的,中間沒有停頓,因為害怕被拒絕,也害怕會猶豫:“大祭司大人,我阿桑有一事相求。若我……若姜寨歸順祭宮,大祭司能不能從此不要再針對我和秀秀?”

作者有話要說:

一璀璨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7-01-17 14:10:55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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