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買來的三名農奴氣喘籲籲地將一車木炭倒入光環，然後畏懼地退向一邊，讓另外幾名農奴趕著四匹馬，將捆紮好的木材拖到光環的邊緣。那微黃中泛著微藍的光暈如同一頭漂亮的怪物一般，只是靜靜地吞食，連個飽嗝都不打一下。

農奴們膽怯地向後退上兩步，接著將僅剩下馬的車牽到另一邊，讓其他人給它們架上新的馬車。再遠一些的地方，七八個人滿頭大汗地在大木頭上捆上繩索。

楚亦凝嘆了口氣，白皙的脖頸轉向黃宣，柔聲道：“太慢了。可若是買下再多的農奴，恐怕不好控制，而且他們的效率太低了。已經有人在奇怪我們為何購買如此多的燃料了。亦凝想不出有什麽好的辦法加快運輸速度了，黃先生覺得呢？”

當她稱自己是“亦凝”的時候，自有一股子慵懶自勝的儀容。

黃宣看了三個月，卻也沒覺得看膩，這刻心裏幻想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嘴上道：“辦法不是沒有，可就是不知道，我們要倒多少燃料才是個頭啊。”

他這就是公然質疑楚亦凝了。

人家楚大小姐自有管理局委員的氣度，肯定地道：“只要能量足夠，就沒有問題。而且所謂試煉位面，總不能那般簡單吧？”

她這就有些信口開河了。換作隨便一個旅行者進來，別說空手套白狼地用3個月賺10萬塔勒，不用能量，他們連吃飯和安全都不能自我保證。相似度80％與40％相差的可能是100倍，可能是1000倍，絕對不會是2倍。否則，高等位面學院也不會花費如許多的時間，去學習諸如“判斷學”“細節分析說”“人類循環論”那樣的東西了。

所以，有洛林的幫助下，他們在過去三個月裏，倒進去的價值10萬塔勒的燃料，已經是非常、非常多的了。

黃宣沒有信與不信的問題，他什麽都不知道。洛林不知道，寧奧據說也不知道。所以他只能聳聳肩道：“如果你想增加能量供應，我可以提出一些建議。”

“我洗耳恭聽。”這句成語還是黃宣教給她的。

黃宣對身邊叮叮咣咣的聲音有些免疫了，拍著耳朵道：“我覺得我們只能負責一個方面，現在從德累斯頓到這裏兩頭跑，還要想辦法運送燃料，分散了精力，應該集中起來。”

“怎麽說？”

“首先，應該在這裏增加人手。附近的森林都快要伐完了，以後也不好遮掩，幹脆把這裏從腓特烈手上買下來，然後建成一個莊園。”

“那保密的問題怎麽解決？”

“德國的農民都是農奴，人身自由基本上剝奪幹凈了。我們雇傭什麽都不知道的雇傭兵，像是瑞士雇傭兵，最好是連德語都說不清楚的那種，讓他們守在莊園附近。在裏面工作的農奴都不許出去，誰出去直接射殺。”

楚亦凝沒有一點反應地道：“好主意。”

黃宣撇撇嘴，繼續道：“接下來，我們要大批的雇傭農奴。這片光暈的進入速度遠沒有達到最大。你看，他們運一根木頭要好幾分鐘才能磨過來，這段時間，光圈都是閑置的。所以我們一方面要增加光圈的進入速度，另一方面，要廣納財源，用鈔票解決燃料來源的問題，而不是自己解決。”

楚亦凝終於來了興趣，鼓勵道：“我在聽。”

黃宣氣結，自從瓷器開始收入起，他的決定權就在逐漸下降，可自己安全要庇護於楚亦凝，卻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如今人家好像都反客為主了。

收起一點點念想，黃宣砸砸嘴道：“我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老想著從魯爾挖煤，從附近伐木，還指派著雇工和小商人們去，其實都是瞎想。商人們比我們清楚得多，只要我們給的出錢。”

他說得興起，在地上胡亂劃著橫道豎道地說：“你看，瓷器和銀鏡的收入，我們兩三年內都是取用不盡的，而且現在遠遠沒有到達最大值。你想想看，隨著銀鏡和瓷器賣得越來越遠，就會有越來越多的商人們來買。瓷器歸貝特格管，我們先放在一邊，銀鏡靠你一個人做是不行了，要想辦法擴大產量。我估計著，更大一波的銷售熱潮就要來臨了。”

楚亦凝聽得耳熱，不明白地看著黃宣在地上亂花的橫豎筆畫。她在銷售方面的經驗其實遠沒有黃宣豐富，因為她從來就沒有銷售一種廣受歡迎的商品的機會。

對於他們這樣的高級旅行者來說，除了在學校裏會模擬一下“遠古”商戰以外，真的到了位面旅行的時候，還是覺得搶劫更方便，殺人更簡單。而面對位面世界的商業格局，旅行者們更是一腳都插不上。

黃宣就不同了。盡管他不直接參與公司的銷售運作，可光是藍光光碟的銷售，看看報表也能直觀地告訴他，什麽時候碟片的銷售量更大，什麽時候達到頂峰，什麽時候進入穩定期。這些寶貴的經驗，普通人是得不到的。

從商業角度來看，楚亦凝也是個普通人。

她或許可以理解到5塊銀鏡從德累斯頓賣出後，必然會有更多的人來買，她也能理解第三次還會有更多的人來購買。可她永遠都不知道，第二次的更多是多少人，是百分之多少，第三次又是多少。她也想不到，當黃宣提高銀鏡的價格後，依舊在上升的銀鏡銷售量相對下降了多少，究竟是虧了還是賺了，是延長了產品壽命還是縮短了壽命……

有些或許，黃宣同樣是不能明白的，但他卻能通過洛林去找專家詢問，而楚亦凝就兩眼一擦黑，全然不明白了。

這些也就是黃宣最後時刻的作用了。而直到現在，當重新遇到更嚴重更細致的金融問題的時候，楚亦凝才重新審視起黃宣來。

她已經不下三次重新審視黃宣了。

黃宣自認為已經說完了，無所謂地看著楚亦凝，等著她來決定。但楚大小姐盯著黃宣的塗鴉看了半天，認輸道：“我還沒聽明白你具體的意思。”

小黃同學眨眨眼睛，道：“簡單地說，就是在這裏建個農莊，為此我們要花錢從腓特烈手上買，森林是王室的。接下來，我們要去弄些雇傭兵來，教育他們。再買更多的農奴，把積攢下來的燃料用更快的辦法塞進去。這個過程裏，我們要想辦法加快塞燃料的速度。”

楚亦凝接著他的話，邊想邊道：“再之後，我們要提高銀鏡的生產量，要加快銷售？”

“然後用這些錢去購買燃料，吸引更多的商人來出售燃料。”黃宣補充道，“以前覺得足夠了，所以做得不正規。現在，我們要找專門的玻璃匠、首飾匠、化學師，讓他們制造銀鏡。當然，不給他們自由。”

“嗯。”楚亦凝乖巧地點著腦袋，讓人一點都看不出來她的顯赫身份。

黃宣自顧自地道：“還要想辦法對銀鏡進行營銷。”

“營銷？”

“嗯，賣得更多才行。”

黃宣說著就摸著下巴想，該找些什麽樣的人才能適應18世紀的營銷。

楚亦凝隨黃宣想著。她不是個貪得無厭的人，更有些忌諱貪多嚼不爛。在確認黃宣的想法是正確的之後，反而耐著性子一步步地做了起來。

在行動方面，黃宣是遠遠不及楚亦凝的。

時空旅行者們不願意在低級位面做生意，那主要是主觀上的問題。許多家夥從來就不嘗試用和平的手段解決問題，搶劫、武力威脅才是他們最喜歡的。但這並不是說他們不擅長生意，楚亦凝就是很好的例子。

沒有足夠的資料，楚亦凝得不到黃宣的結論，可她卻掌握了一套最基本、最有效的商業控制方式。在普通的陌生的位面，楚大小姐無疑會做得更好。

然而，試煉位面從一開始就不是個普通的陌生的位面，至少對黃宣不是。

……

一天後，沒有名字的農莊開始乒乒乓乓地建造起來。

18世紀，德國人的農莊還很粗糙。莊園主通常住在圍著柵欄，用大型木料建出的木屋裏。只有少數富裕的容克貴族會將自己的房屋做成石堡。農田四周是沒有保護的，雖然本土的戰亂不停，但大多數德國貴族維持著最起碼的榮譽——在戰時允許農奴進入城堡，同時也是增加戰鬥力的自保方式。在這樣的情況下，莊園主們自然不會有更多的投入。

但黃宣和楚亦凝的要求顯然是不同的。他們在周圍用木頭架上高墻，並設置瞭望臺，還找來了瑞典的雇傭兵，他們手持十字弩，對農奴們有著絕大的威懾力。

這個時期，所謂的資本家階級剛剛興起，但容克貴族們還是更在意傳統的生活，就像所有的貴族們一樣。在黃宣熟悉的人裏，俾斯麥就出生在勃蘭登堡傳統的德國農莊裏。不過對18世紀的人們來說，那就是100年以後的事情了。

奧古斯塔斯二世對楚亦凝並沒有斷了念想，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態勢。強力王初見楚亦凝的時候，還就是面對普通貴婦一般的做派，到了3個多月後的今天，卻開始頻頻地向楚亦凝獻殷勤。

其殷勤到不僅同意楚亦凝建設任何她想要保護自己的農莊，並且願意帶著幾十名騎兵就來考察有十字弩把守的農莊，並將之稱作對某美女的信任。

看起來，有了比較之後的女人，才顯得更有女人味。回過味來的奧古斯塔斯二世，也開始發覺楚亦凝這樣的絕色，恐怕真是沒機會遇到第二個了。

黃宣這樣想著，卻發現自己幻想野兔子的時間似乎少了起來。並非楚亦凝的美貌有絲毫的降低，最大的原因，恐怕還是她性格上的強勢以及雙方錯綜覆雜的關系讓黃宣吃不消吧。

他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能夠收服位面第一美女，然後解決一切問題的程度——若是有機會殺人的話，黃宣卻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忍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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