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許久，康馬斯先生終於點頭道：“好。”

很簡短的一個字，用R位面的語言也是一個音節，但說出它卻仿佛耗費了極大的體力一般。

黃宣嘿嘿笑了起來。這就是母親和爺爺經常談起的人性了。讓康馬斯先生出5000億熱圈，他舍不得，可若是通過他借貸2萬億，哪怕他有可能要為這些錢負責，他反而會願意。首先是黃宣給了他風險很低的概念，其次則是康馬斯先生的地位所決定，面對R位面的商人和其他家族，他自然不會有自己家族這麽上心，何況他同樣有5000億熱圈用，這個時節，錢都要摳著花。

得到康馬斯先生的認可，黃宣聳聳肩道：“那麽就今天發布吧。”

“今天？”

“當然，”黃宣認真地道，“越快越好。麻煩康馬斯先生通過家族和南麓政府發出一份通知，就在交易大廳內，名稱用戰爭債券如何？就現在吧。”

康馬斯先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招手叫來一個實務士道：“去請家族內的委員開會。”

說罷，又對黃宣笑笑道：“黃先生也請來參加吧。”

“麻煩康馬斯先生了。”黃宣點頭應著，不知他打著什麽主意，隨著康馬斯的動作，將座椅降了下來。

康馬斯家族施行的還是委員制，投票表決是最常用，也較為有效的統治方式。如果是在政變之前，康馬斯先生的權威幾乎能忽視委員會，可是政變之後，他的權威被削弱了。

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麽掌權者獲得了空前的勝利，權力反而下降？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康馬斯先生在這次政變中相對損失更大，獲得的利益與家族均沾，加之整個溫德林家族在政治和軍事上的退出，那些實力真空帶大多被康馬斯家族內的其他人獲得。這種時候，還保持著原來康馬斯家族族長勢力的羅傑·康馬斯，影響力明顯還不能輻射整個R位面。

更重要的問題出在利益分配方面。家族內的許多人眼紅了，想要介入分配了，政治生態的食物鏈一旦被打破，就會持續地震蕩下去。

既然要用康馬斯家族和南麓政權的信用做抵押。康馬斯先生就不得不通知家族內的其他人，並獲得同意。黃宣微微點頭，他還沒有意識到康馬斯先生的困境。

穿著寬大的絳紅色袍服的黃宣像是一只被放大的金魚，搖搖擺擺地跟在康馬斯先生後面。

康馬斯家族的宅院比黃家可是氣派多了，除了那百多層的老舊大樓有些倒胃口之外，整體頗有些武俠山莊的味道。

不過，他們的委員會卻是在那幢大樓裏召開的。

其實，從任何一個21世紀人的眼光來看，這幢大樓都要遠優於被拉登大叔毀掉的世貿大廈。但以位面世界人的眼光來看，一棟百多層高的樓，實在是太不氣派了。不管它的樓梯傳送有多先進，也不能改變這樣一個事實——沒有平地宅院方便。貪圖享受的日本人早就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他們才會在東京市區留下那麽多的宅院。康馬斯先生大約也是能夠理解黃宣不屑一顧的眼神，頗為不好意思。可惜，樓宇是康馬斯家族傳下來的，由不得他來改變。

黃宣對什麽委員會、宗族會議之類的熟悉透了。在他了解的“歷史”上，黃家這樣的會議通常都是告知會議。從他記事開始，黃晉第就不聲不響地掌握了家族最大權利，召開的宗族會議，也都是早就決定的議題——直到黃晉第退下來為止。

然而，等黃宣走進大樓的第108層，入目所見，卻讓他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裏最少有上千人。

菲力·康馬斯走了過來，詫異地看著穿著漢朝袍服的黃宣，楞神半晌才向他低頭問好。

黃宣扶肩行禮，又友好地與其握手，說笑道：“沒想到這麽多人。”

“最近……”菲力剛要說，康馬斯先生輕輕咳了一聲，他頓時停了下來。

這麽多人顯然不是才剛剛召集的，黃宣想請康馬斯先生幫忙，卻不知道康馬斯先生也有自己的煩心事，否則怎麽會答應得那般不痛快。

噪音隨著康馬斯先生走上臺前停了下來，他的威望依舊，作為R系列位面最高等級的旅行者，家族內的矛盾充其量與罷工相當——不過，某些特定的時候，罷工的威力也是極其巨大的。

“在表決之前，我想通知大家一件事情。有些人可能已經見過黃宣先生了，他今天來這裏，是尋求與康馬斯家族的合作。”

康馬斯家族內的大佬應該知道黃宣的隱藏身份，但大多數人不知道。

黃宣莫名其妙地看著康馬斯先生，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什麽。

108整層都是打通的，甚至沒有一個柱子，上千人呆在裏面還顯得很空。這樣的技術P112沒有的，80點發展度的文明有其極限。

康馬斯先生當著眾人的面，看了黃宣一眼，轉而道：“格魯多、康捷、羅尼，你們想不想和我再談談？”

被點到名的都與康馬斯先生一般年紀，也就是很成熟，可是尚未變得衰老的年紀，幾個人躊躇地看著茫然的黃宣，片刻後走了出來。

他們原本都不準備和康馬斯先生再談了，只準備強行表決通過，而現在，黃宣顯然給了康馬斯先生一個機會。

幾方面的關系太過覆雜，已經超過了黃宣的想像之外，他就像是個柱子那樣站在當場，看著幾千人發呆，更是想不明白關節所在。不過，他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加上那套絲質的漢代大袍，卻很符合某些人心中的形象。

康馬斯先生說了兩句“抱歉稍等”之類的話，從臺上走了下來，向黃宣一笑道：“黃先生，我們去裏面談吧。”

黃宣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他也沒什麽選擇。

康馬斯先生率先走進了上一層，另三人遲疑了一下也跟了進去，黃宣墜在最後。就聽康馬斯先生向三個人道：“我想我們還可以再談談。”

格魯多哼了一聲道：“還有什麽好談的？”

“聽聽黃先生所說的怎麽樣？”康馬斯先生希冀地望著黃宣。

他沒有想到，黃宣面對家族內的事務同樣十分熟練。他幾乎沒什麽考慮就道：“先說說是什麽事情吧。”他的語氣硬生生，沒有絲毫的客套。

康馬斯先生尷尬地笑了笑，格魯多馬上知道這廝是在空手套白狼，臉上反而更加地難看起來。

黃宣挺著肚子等在那裏，雖然他沒什麽肚子可以挺的。

菲力從後面走了進來，看見眼前的情形，打破局面道：“黃先生，格魯多他們要求均分戰利品。”

“哦？”黃宣語氣變得不善，他可是拿走了一部分戰利品的人。

羅尼站了出來否認道：“並不完全是這樣。最大的問題是，我們對溫德林家族，主要是他們的附庸家族的資金分配不明晰。”

大家族裏，恐怕只有錢才會引起如此的反彈，若是表決的話，所謂的委員們當然會投向有利於自己的一票，不管他是否有相應的付出。

黃宣淺笑兩聲道：“唔……我不喜歡介入其他家族的內務。”

康馬斯先生搖頭道：“不止是這樣，他們想要剝奪這些附庸家族的財產，特別是來源不明的財產……”

“我們留下了他們的性命。”康捷大聲地打斷康馬斯先生的話道，“這些錢也許就是溫德林家族留下來的，是他們東山再起的資金，我們當然不能任他們留下。而且，這也與法律不符。”

“這是特殊時期。”康馬斯先生的考慮顯然更加全面，若是剝奪所有附庸家族來源不明的資金，很可能上溯到相當長的時期，帶來的必然是不穩定的局面。

在黃宣看來，康馬斯家族內的長老們，大約是被無數的資金和勝利沖昏了頭腦，但也不能說康馬斯先生的保守方式就是正確的。若是一切順利，他們的確可以獲得更多的收益，犧牲溫德林附庸家族的利益並非不可接受，甚至後者自己也會接受，問題在於反彈是否能夠鎮壓下去。

黃宣自然不能表態，這根本就是個沒有標準答案的爭論，原本會是很無聊的話題，可是一旦牽扯到億萬資金的時候，就變得殘酷起來。

康馬斯兄弟和三個人越吵越兇，言辭也開始不友好起來。黃宣坐在一旁無奈地喝著飲料，不知道這是否是康馬斯先生的拒絕方式。

大約40分鐘的樣子，格魯多氣急敗壞地站了起來，面紅耳赤地道：“我們還是表決吧。”他說著向黃宣行了個肩禮道：“黃先生，實在抱歉，家裏的事情太糟糕。”

和他一起的兩人也站了起來，三人一起昂首走出了門，大概是確定會在表決中獲勝。

康馬斯先生黑著臉站起來道：“黃先生，呃，他們也許會拿到三分之二的票數，這群短視的家夥。”

黃宣始終在思考，這刻見康馬斯先生的樣子，不由得嘗試道：“我有個辦法，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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