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偽裝網的存在，人們看不到逐漸消失的楚亦凝，可是在場威尼斯人仍然註意到了一下子消失了的楚亦凝。

15世紀的威尼斯，仍然是一個基督教盛行、人民虔誠的共和國，黃宣不得不同樣使用偽裝網消失在街頭，然後轉過一個街角，嘗試改變自己的形象。

他並不準備現在就回P112去，那會顯得太過於急切。何況，以黃宣目前在地球的實力，他並沒有能力在全世界範圍內尋找一個沒有護照的外星人。

那位間諜先生終究會嘗試尋找黃宣的破綻，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不能露出破綻。

黃宣給自己打著氣：一定要像小時候第一次用石頭砸人那樣勇敢。

讓洛林將自己的皮膚改變一番，黃宣在能量屏上看著自己仿佛被漂白了一般的形象，道：“尼克，你通過康夫給洛林補充10億熱圈的能量。洛林，能量一到，你就升級。”

“好的。”

“需要多久？”

“三到四天，P301和P112的時間比率為1：2左右，你只要等待兩天，就可以完成了。”

“那最好。”

尼克則有些不滿地道：“難道讓沒有情趣的洛林成為18級旅行者嗎？”

“如果你能讓陸閔將那個24級中轉基地的圖紙賣出一個17級基地的材料，我就給你升級。”

尼克一下子興奮了起來，道：“我這就催促他們。”

黃宣嘆了口氣。兩個基地都是沒有情感的，相應地，也就不存在所謂的危機感。哪怕真的要尼克自爆，他也不會有什麽怨言。只有自己，才會真的因為未來而產生情緒上的波動。

嘗試著說了幾句意大利語——自然是通過尼克的翻譯，黃宣挪步走向外邊。他現在分外地需要提高實力。每一點能量都可能讓他的實力有質的飛躍——楚亦凝之所以會放他一把，多半是真地擔心他狗急跳墻。萬一真的玩死了，可能就沒有線索了。但她永遠都想不到，在位面時代幾乎已經看不到的完整程式基地會出現在P112。

洛林是個有能量就能升級的基地。

即便是大位面時代，除了那些重要的戰略位面，也很少有這樣的前進基地出現。

回到聖加科莫廣場的正路上，適才的威尼斯商人還在叫賣著來自君士坦丁堡的珍寶。

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攻破君士坦丁堡，也許是整個歐洲歷史上最慘痛的一幕。三天三夜的燒殺搶掠，再加上未來長時間的搜刮與控制，讓這座千年古城滿目瘡痍。拜占庭的“新羅馬”，是羅馬文明的延續，文化的肌膚，一直都是世界上最繁榮的文明之一。然而，土軍在城內燒殺搶掠，不僅將歷代的藝術珍品洗劫一空，更將華麗的建築物被付之一炬。隨後，穆罕默德二世把君士坦丁堡改名為伊斯坦布爾，將無數的教堂改建成了清真寺。

對此，歐洲世界有著切膚之痛。

威尼斯人當然也有著恐懼、憤憤不平和難掩的宗教情緒。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對於財富的追求。

回購土耳其士兵和將軍手上的珍貴藝術品，仿佛可以讓他們的各種情緒得以宣洩。或許，是財富讓他們的情緒得到了宣洩。由於戰爭和供需之間的關系，原本也許需要300杜卡特的畫卷，現在只需要50杜卡特就能買下，甚至可以用只有30杜卡特的食品和香料用於交換。沒有比這個更令威尼斯人興奮的了。

現在已經是1455年，也就是君士坦丁堡陷落的兩年以後了。土耳其軍隊的威脅逐漸被人們遺忘，代之而起的，則是從佛羅倫薩開始的藝術品漲價風潮，同時也帶動了威尼斯的藝術品價格，這使得歐洲市場變的沸騰起來。

黃宣舉目所見，幾乎有一半的商家在做著類似或相關的事情。

他們或者出售和收購工藝品，或者用土耳其人需要的東西換取這些工藝品，最多的還是做著與之相關的事情。就像是石油漲價會帶動塑料行情一樣，與阿拉伯世界有關的商品價格不僅處於上升階段，而且相當好賣——例如糧食、木材、毛紡織品等等。

從空中俯瞰聖加科莫廣場，它的規劃仿佛後世的大型批發市場，低矮的平房或者兩層樓房按照橫平豎直的方式在各自的功能區域內扮演著商行的絕色。許多只有百多平方米的房子，也許就代表著整個東方航隊數百艘帆船的利益。在這裏，許多商人都擁有著讓現代人吃驚的財力，數萬弗羅林或者杜卡特經常出現在這裏的賬簿上。金杜卡特與英鎊黃金幣在15世紀末的比率通常在1：6.2之間，而在這一時期的英國政府因為財政危機，向意大利地區的銀行借貸的英鎊數額，每次也不過7萬英而已。

所謂的富可敵國，在威尼斯這個小城內，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黃宣裝作是一名普通的小商人模樣，安靜地走在石子鋪成的廣場路上。威尼斯人的生活節奏很快，至少比南京快上了不少，耳中聽到周圍店鋪傳來的成百上千的杜卡特交易，黃宣也有些被感染了。

這裏仿佛就是一個15世紀版的期貨交易市場。

經過最近的朗姆酒專營店，黃宣終於看到了一個掛著小麥標識，名為佩羅的店鋪。裏面的櫃臺後站著四個人，還有兩個人站在遠一些的位置談話。

黃宣摸了摸自己偽裝成白人的臉頰，咳嗽了一聲，走進了店鋪。

一個年少的學徒工立刻殷勤地走了過來，問道：“先生，您需要點什麽？”

在威尼斯城經營店鋪的人，都必須是一個被承認的行會成員。按照他們的等級，被分為管理者、師傅和學徒或者幫工。這是一個漫長而森嚴的等級序列，但正是這種序列，保證了生產的延續性和自律性。

黃宣按照意大利人的習慣，盡量讓自己刻板一些，僵硬一些，然後用準備好的語言道：“我有一批貨物即將到達，是糧食，因此想將它銷售給你們。”

“您是我們行會的成員嗎？”學徒工並不因為黃宣說的是“一批”而在態度上有什麽變化。實際上，威尼斯從來都是一個奉行糧食非自給的國家，他們可以說是真正的自由商業的擁護者：沒有貿易保護，也沒有反托拉斯。另一方面，意大利人對待顧客的態度從來都不是那麽友善，例如“顧客就是上帝”這樣的表述，直到21世紀，意大之以鼻。

黃宣搖了搖頭。這時候店長已經走了出來，黃宣立刻補充道：“你瞧，這是我第一次來威尼斯，但我對於威尼斯人的信用仰慕已久，願意讓自己也成為這個信譽集體中的一員，因此我可以在貨物到達之後再要求付款，但我需要得到一個倉庫用以存放這些糧食。”

威尼斯的貿易體系已經相當健全，在威尼斯城內，並不是你想得到一個倉庫就可以得到的。特別是交易繁忙的城內水域，這裏每天的運輸量巨大，易於隱蔽，但其中的倉庫大半已經有了主人。

聽到黃宣的話，店長慢吞吞地走了出來，站在黃宣面前，笑笑道：“我是這家店的管理者戴斯特。”

黃宣聳聳肩，回道：“科薩，你可以叫我科薩。我的貨船會在三天內到達，也許就是今天晚些時候，因此我需要早作準備。”

他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戴斯特知道沒有行會的商人在威尼斯並不方便，他笑問道：“那麽您有多少糧食？從哪裏來？什麽類型？”

“呃，大約2萬多蒲式耳的小麥，我不知道路上會損耗多少，你知道，都是來自法國。”

蒲式耳是容量單位，1蒲式耳的小麥應該有23.309公斤。而當時航行於海上的帆船排水量逐年增加，但是200噸的船型還是比較少的，2萬蒲式耳大約有600噸小麥，已經是很大的數量了。

戴斯特明顯很感興趣。他看了一會兒黃宣，招手叫過一個30歲的中年人，對黃宣道：“這位是馬西莫。他會領你去我們的倉庫，並安排你的住宿。如果三天內你的船隊到達的話，檢驗過後就可以交易付款。”

馬西莫應當是個師傅，他友好地沖黃宣笑笑，道：“科薩先生，請跟我來。”

“哦，好的。”黃宣有些不太適應，100蒲式耳大約就要3個金杜卡特，2萬蒲式耳就是600金杜卡特。其價值相當於3.4萬美元。就是在美國的糧食公司，也沒有哪個經理會如此輕松地完成600噸糧食的交易。

更何況，相對於15世紀的生產力而言，600金杜卡特完全可以當作是一個城邦兩個月左右的財政預算。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天下財富盡皆匯聚於此的自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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