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中的藍光光碟堆積如山，其中大多數已經裝箱準備完畢，足有百萬之多。

這幾天，9條生產線幾乎是在不停地生產，除了開始的幾天原料緊張以外，後邊的過程極其順利。黃宣的所有資金壓力都在銀行，所以生產和銷售的短時間脫節，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中川裕裝作不在意地拿起一張BD光盤看了起來：沒有盤匣，就像他在日本已經收到的消息那樣，這是一張使用超硬塗層的藍光光盤，提前完成了索尼未來一年的工作。

在制作工藝上，藍光光盤比紅光光盤（DVD和CD等）苛刻太多。一方面，藍光播放器的光頭更短，只有紅光的三分之一，這就要求基片很薄，只有0.1毫米，在工藝上就是很高的要求。同時，藍光還要求基片很平，稍微有一點變化，光線就不能折射到接受點。就算是索尼，也因為這麽高的要求，目前只能得45％左右的成品率。

對著光線顛倒了一番，中川裕將目光投向代表團中的一個留著小胡子的中年人，後者向他輕輕地一點頭，示意沒有問題。

中川裕一點都不感到安心。他只是緩和了一下臉頰上的肌肉，道：“黃先生，可以試試這些盤片嗎？”

“當然。”黃宣努努嘴，讓工廠的工作人員去幫助日本人試碟。

十多名代表團成員圍在兩臺電腦之間，那留著胡子的日本人還隨身帶著一個手提箱。佐藤忠信在禮貌地問過黃宣的意見後，手提箱就被打開了。

裏面是簡單的檢測裝備。

“洛林，把在東西的設計圖也存一份給我。”黃宣只是瞥了日本佬一樣，就轉身坐在了倉庫門前。裏面太悶了。

然而，中川裕是絕對不會覺得悶的。他此刻冷汗直流，終於明白吉田修平派遣這樣大的一支代表團的原因了。手上的光盤證明，中國人竟然真的在沒有技術指導的情況下，將藍光光盤生產了出來。而且是使用超硬塗層和有機染料的光盤。哪怕有singulus公司的流水線，這也是相當可怕的一件事情，特別是，他在來之前就聽說，這些生產線都是和信實業自己改裝的。

如此的技術實力，已經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了。

單面雙層的技術，索尼公司雖然早就研究了出來，但成本太高，一直沒有投入使用。而singulus公司顯然也只有在光存儲廠商的幫助下才能生產新的生產線——這讓中川裕想起前段時間，吉田修平拒絕購買新的生產線……

想到這裏，中川裕站起身來，輕聲對佐藤道：“看看其他箱子裏的是不是光盤，還有生產地。”

他說罷，整了整衣領，就像黃宣走去，第一個動作竟然就是大鞠躬。他謙虛地道：“黃先生，是我對於和信公司的了解太少。現在看來，你們是一家相當有實力的公司，不僅僅是亞洲地區，而且從全球範圍來看，都是極其優秀的。”

翻譯如實翻了，黃宣淡淡一笑，道：“那是。”紈絝本色自然流露。

中川裕心裏暗恨，還是笑靨如花地道：“黃先生，對於與貴方的合作提議，僅僅從成品上觀看是不足夠的。如果可能的話，我們還是希望能夠進入廠房參觀。”

“這裏？”

“是的。”中川裕連番點頭。

黃宣卻否定地搖頭道：“中川先生，這裏是信通產業的最主要工廠。你知道，這麽多人的參觀會妨礙生產的進行，而我們現在手上，還有訂單。”

他說著，還露出一絲笑容。

中川裕眼睛瞪大道：“訂單？誰的訂單？”

“甲骨文公司。他們需要給他們的客戶一些配套的軟件，我推薦他們使用容量更大的藍光光盤。”黃宣說著指指另一邊堆成箱的光盤道，“那些就是給甲骨文公司的一部分。”

中川裕不得不重新評估這個中國人和這個中國公司。美國公司，特別是以微軟為代表的美國軟件業，明顯支持HD，比爾蓋茨甚至準備在他新的X-box增加HD光驅。索尼也曾試圖打動甲骨文公司，但他們顯然更青睞磁帶機。

黃宣見中川裕神色不定的樣子，笑了笑，道：“甲骨文公司會要求購買新的光驅和其他設備的。你瞧，我們的光盤和索尼目前生產的不太一樣，因此，這方面需要你們提供技術支持。”

中川裕仿佛抓住了遏制黃宣的稻草，立刻道：“新的設備，需要更多的投入，這方面，我短時間內恐怕幫不了您。”

“哦，我原本還想提供一些專利給你們使用。”黃宣聳聳肩道。

中川裕的臉色頓時難看了下來。一直在關註這裏的佐藤連忙走過來道：“黃先生，我們迫切地想要參觀您精心設計的工廠，現在可以嗎？”

“去我們另一個工廠吧，那邊小一些，也更容易參觀。”黃宣瞅了中川裕一眼，就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聽到還有一個廠房，中川裕的下巴抖動了一下。見黃宣走得遠些，佐藤靠在中川裕身邊道：“中川君，宮本認為，他們使用的技術比我們的還要先進，看來那些專利的事情是真的了。”

“知道了。”中川裕臉色冷峻地點點頭，罷了又用不屑的語調道，“一群懦夫。如果是我的話，有這樣先進的技術，一定會另起爐竈，何必走我們索尼的老路。”

他哪裏知道，黃宣只是為了節省緩沖帶能量。

……

在只有三臺生產線的分廠中，中川裕終於看到了信通正在使用的生產線。看到7秒鐘一張盤的速度，中川稍稍松了一口氣，索尼在年末就能將盤片的生產速度提高到5秒一張，這樣看來，本方尚不算完全落後。

宮本輕輕地碰了一下中川。

“什麽？”中川正在考慮一會兒怎麽和黃宣談判，卻被手下打斷，立刻有些怒容。

“中川君請註意他們的成品率。”宮本程志眼睛還盯著生產線的另一端。

生產線中的檢查端，會將不合格的盤片挑出來。而在中川裕等人的眼中，那條線路中的盤片累積速度，實在是太慢了，慢得讓人受不了。

“黃先生，我們可以看看這裏的成品嗎？”中川裕立刻出言問道。

“只要不接觸生產線就沒有問題。”黃宣隨意地回答。都有洛林在看著，他又何必費神。

宮本立刻提著小箱子走了過去，另外幾人也作勢跟著。

片刻的功夫，宮本向中川裕點點頭，神色有些不安。

洛林這時道：“黃宣，註意有機染料的位置。”

黃宣順著洛林標出的紅色線路看去，只見一個日本人似乎有些過於專註地看向生產線，以至於領帶浸入了染料中也不知覺。

看起來，他是準備帶著這條染了色的領帶回家了。

“李慶。”黃宣立刻拉過他，指了指那日本人小聲說了兩句。

中川裕這時走了過來，道：“黃先生，對於你們的技術水平，我還是要表示由衷的讚賞。不過……”

他帶著轉折道：“我們對於貴方私自生產藍光光盤的事件，仍然會保留意見。對於雙方的合作，還有待觀察。”

“你是說，即便我不給予你們專利授權，你們也無所謂？”黃宣記得一個美國人對外交的形容：“狗兒，乖，狗兒，乖，直到你找到一只大棒。”

黃宣掄起他準備了足有兩個月的大棒，道：“2000項專利，我們何必兩敗俱傷？”

“我們還可以繼續談下去。我的意思是，我們還可以接下來再談。”中川裕軟了一些，但仍然按照他們的既定計劃來完成。

李慶這時候走了過來，將一條下半節浸濕了的領帶交給了黃宣。

黃宣隨意地在手上纏繞把玩著，道：“您在等這個？”

中川裕忍住向後方看的欲望，強自道：“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黃宣莞爾，道：“還是說談判吧，不提領帶的問題。我們還可以談下去？”

中川裕臉色鐵青。佐藤輕輕拉住他的衣角，躬身道：“當然，黃先生，我們相當企盼和貴方的談判。”

中方的數人都笑出了聲。有機染料是黃宣目前最重要的技術，如果有了未處理的樣品，索尼就有可能從中推導到原料配比。而沒有了它，使用金屬染料的索尼光盤，無論在性能還是成本上，都將遜於信通的光盤。中川裕的如意算盤是先拿到有機染料的配方，然後再在占據主動權的位置上談判，但將希望寄托在這種事情上邊，就有些過於理想主義了。

現在的勢局，也由不得中川不理想主義。

徐啟在旁笑得開心，大頭一點一點的。後邊有工廠的門衛向他報告，才讓他的脖子輕松了一點。搖擺著身子，徐啟走到黃宣身邊道：“高新區的領導們來見索尼了。”

“現在見就晚了。”黃宣發出一句感慨，轉身離開了廠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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