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從康馬斯先生給出的價錢，黃宣就能知道，康馬斯家族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秉承著家傳哲學，黃宣很容易就能從對方做出的姿態中體會其想法。當然，康馬斯家族也可以裝得並不著急，但現在的問題是，對於康馬斯先生來說，無論省下多少錢，都沒有勝利更重要。

能頓是絕對的戰略物資，無論是戰爭還是發展，皆不可或缺，在大多數時候，都要比傭兵更值錢。若是普通的旅行者賺到了能頓，在R001通常是以每能頓300能圈的價格買入。而且，旅行者們也必須賣出，就好像80年代中國施行的外匯制度一樣。

而康馬斯先生願意用正常價格的50倍購買傭兵，這說明，20萬傭兵，可能是具有決定性作用的。

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因此，黃宣也毫不吝嗇一點點資源。

他將趙喜和幾名將領找來，專門挑出5000名士兵練習投石。而他在地球，也開始大肆購買糧食以生產生物炸彈。每公斤的生物炸彈要用去糧食5噸左右，這是培養微生物所需，再加上上萬度的電能，除了價錢，說起來倒也簡單。

按照標準時來計算，典韋今年應該也只是20餘歲，正值精力旺盛的時候。趙喜很會做事，每天都讓小典同學處於適當的興奮當中。但性格略帶沈悶的典韋是個很有責任感的同志，他在娛樂之外不忘職責所在，雖然黃宣總是說不用保護，可他還是每天踩著點兒上班，而且每次都是笑呵呵的模樣。

趙地善出精兵，趙喜選出的擲彈手又高又壯，身高最低的都在1.7米以上。其實後人所謂的古代人身材低矮，不說是一種謬論，也是很有偏見的。雖然那時候的人很少喝牛奶，但2000年並不足以讓基因發生根本的改變。而且生活較好的農家也並不在少數。當然，很多人還在餓肚子，就像是今天中國的某些窮苦地區。用事實來說，司馬遷筆下的孔子：“九尺六寸，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西漢尺23.1厘米，就是221.76厘米，只比姚明低5厘米。孔子老爹叔梁紇傳說能力托懸門，身高十尺，那就是2.31米了。

李牧也是個喜歡使用高大士兵的主兒。緣何？步兵弓要身高臂長才能射，而對付騎兵最好的手段，正是弓箭。

所以對於趙喜而言，要找些高大威猛的士兵並不難。他只是不能理解黃宣為何要讓兵士們練習投擲石塊，還要投得又快又遠。

但從“人精”的角度來看，趙喜很容易就將之理解為“智賢君”發明的，對於射箭很有好處的訓練。

士兵們自然不能有所怨言。

……

比趙喜估計的快了半日，第二天的晚上，李牧就帶著5000騎兵趕回了大營。其中有3000騎是平原君新撥給他的，相當於李牧軍原來的騎兵總數。

田單這一年應該是60有餘，頭發花白一片，穿著很簡單的平民服飾。身邊只有40個隨從，還排不出前列後列，相對於他在齊的威勢，透出一絲蕭索。

這種氣息，其實很類似黃宣幻想中的剛剛去職的爺爺。可是實際上，黃晉第是個很善於自我調整的人——或者，子孫的成績，給了他晚年莫大的安慰。但對於生活在異國他鄉，並且不受重視的田單來說，他的晚年是十分寂寞也危險的。

黃宣毫不懷疑，平原君會給一個只有千分之一威脅的安平君一劍。

面對並不熟悉的黃宣，田單只是擡起眼皮看了看，就束手立在了門側。既不與黃宣打招唿，也不與李牧說話，似乎是在表述自己的心情。

黃宣笑笑，請李牧坐下，自己才坐下道：“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叫黃宣，現在是趙國的智賢君。不過實際上呢，我就是個商人。”

“哦？”

戰國的先生們，還不明白為什麽要歧視商人，但田單也不會因此高看他一眼。

李牧安穩地坐在那裏，一句話都不說。聰明如他，想來對黃宣“召見”田單也充滿了狐疑。特別是在他的地盤上，招募一名成名已久的名將，讓他心生顧忌，自然心存觀望。

黃宣保持著微笑，道：“君上，我呢，想和您談一筆交易。”

在這個時候稱唿田單是“君上”其實並不妥當，他是齊國的安平君，卻只是趙國的相國。事實上，在黃宣的時空，田單生命中的最後一些年，或者幾年，很簡單、很輕易、很莫名其妙地就丟失了。史書上記載“不知所蹤”，很值得玩味的筆法。

田單是個有大智的人，這樣的人，對周圍的環境，對他所處的世界有著清晰的認知，並盡量不因為自己的經歷而有所偏頗。這樣的人，也應當明白自己的處境。

所以，田單擡了擡眼皮，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翻譯成現代語：“願聞其詳。”

黃宣心裏小得意了一下。對面可是田單，從戰國外交史上將蘇秦和張儀兩個已經被神話的人物去掉，他就是第一梯隊的外交家和政治家；將他放在近代之後，他就是德國的俾斯麥、英國的丘吉爾、中國的周恩來、美國的羅斯福。

現在，田單對他說：“願聞其詳。”

黃宣喜歡這個開頭。

清清嗓子，黃宣看看右側準備好的能量屏，那上面有他早就想好的說辭。重溫了一遍，黃宣才道：“安平君多久沒有指揮過軍隊了？我的印象裏，應該有快10年了吧？”

“在下作為相國已有20載了。”

很溫和的反駁。黃宣幹笑一聲，道：“在下可以給安平君一個機會，指揮數萬，甚至數十萬大軍。”

“呵呵。”田單笑了起來。

黃宣陪著他笑了兩聲，斂住道：“田相國不信？”

“不是不信，是沒有興趣而已。”田單笑著搖頭。

黃宣看了一眼保持關註的李牧，道：“安平君是對再領軍沒有興趣，還是對在趙國領軍沒有興趣？”

這個問題過於尖銳，田單自然而然地撫平道：“老夫體虛身疲，不是不願，是不能也。”

老辣卻顯得溫和的應對。黃宣伸手在空中點了點，關掉了能量屏。沈吟半晌，決定實話實說道：“安平君，那麽我就直言不諱了。我有一位朋友，需要大量的部隊和軍官幫忙。我希望你是這支軍隊的統帥。”

“哦？”

“地方不是在趙國，也不是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那裏與這裏截然不同。不過你若是同意，我可以給你個保證：你的子孫後代、父母家族。只要不謀反，我就保得了他們一世榮華，一世平安。而且，若是你能打贏幾場仗，有了積蓄，還是可以回來看他們的。若是你願意，還可以帶他們走。”黃宣這樣說，其實已經等於放棄用純粹的語言說服田單了。雖然那樣做很虛榮，但實際上，無論是對目下的他，還是某位其他的外交偉人，舌戰而勝，繼而空手套白狼，最好還是想想算了。沒有實質性的東西，狐貍是不會出窩的。黃宣能夠想起的先生們，除了李逵之流，基本都是比他精明的人物。

黃宣的話顯然觸動了田單的某根神經，但他瞥了同樣疑惑的李牧，又是搖頭，道：“我老了……”

“咱們出來說吧。”黃宣無奈搖頭，知道自己要說服這個頑固的老頭子，需要點事實而不是講道理。

他能講得出來的道理，說不定還是人家說的呢。

門外不遠處就有擲彈兵在扔石頭，都是80g左右的石塊，每個上面黏附0.5g的生物炸彈，效果和炸藥包差不多。平地上投不出40米的，基本上都是董存瑞。

黃宣招手叫過來一人，那大兵看見黃宣身後的李牧，立刻跪下磕頭。黃宣厭惡地踢了他一腳，道：“爺兒叫你呢，別浪費時間。”

李牧有些尷尬。可他現在還不是武安君，雖然實權比安平君先生重得多，但無論是地位還是權位，比起智賢君，還是要低上不少。所以黃宣說這小兵，他也不好開口。

好在黃宣只是輕輕地踹了他一腳，隨即道：“扔個石塊給你家將軍看看。”

“是。”這士兵憋足了勁，捏起石塊就擲了出去。黃宣教出來的非標準鉛球投法，就是把手向後縮，壓在肩膀上，然後猛力推出。很多孩子已經發現這樣還沒有甩胳膊扔遠，但卻不敢更改。

雖然動作不標準，但晃晃悠悠的怕還是有七八十米的樣子，黃宣自愧不如。回過頭來再看李牧和田單，卻聽典韋道：“這個10丈外就不容易砸死人了。”

見黃宣看他，典韋又道：“我試過，10丈外只能打破頭，8丈能砸死羊。”

李牧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黃宣聽得出來，他是想笑。

黃宣挑挑眉毛，對典韋道：“你讓前面那裏的人，都滾開。”

典韋也不喊，就那麽跑了過去，繞了一圈，都跑了。看來也是怕被打破頭。

黃宣從位面通道裏拿出一小塊生物炸彈，估計還要比1g多些，黏在一塊石頭上。將石頭交給那個大兵，自己向後退了兩步，道：“摁住這裏，然後使勁扔出去，扔前別松手。”

“是。”這大兵傻乎乎地把大拇指放在個幾百公斤TNT當量的生物炸彈上，然後猛地砸了出去。

要不怎麽說無知者無畏，黃宣早早就把耳朵堵住了，就這，飛沙走石的聲音也比MP3最高音量高許多。田單若非靠在墻上，也要被震倒。那扔石塊的小子更是嚇壞了，大約沒估計到自己的破壞力有多嚴重，一個人坐在地上，翻來翻去地看著手心手背。

校場內訓練的許多人都被駭住了，馬群也開始躁動不安，片刻就人開始神神叨叨地磕拜。典韋是經歷過長平之戰，見過汽車，看過電影的人，得意洋洋地從眾人面前晃過，享了一會兒大兵香火。

黃宣撅撅嘴，李牧道：“李將軍，若有這樣的利器，可能破匈奴？”

李牧答道：“然。”

不用洛林翻譯，黃宣聽懂了。看得出來，李牧的熱情也被點燃了，就像是當日的平原君那樣。反觀田單，卻陷入了沈思。

黃宣不用細想也能夠理解這老狐貍的考量：有這麽大威力的武器，還要找他領軍，先不說將自己不信任的人放在軍隊首腦的位置上有多麽無稽，武器從一個側面說明了戰事的激烈程度。有多強大的武器，自然就會有多強大的敵手。若非如此，何須找他呢？

田單的想法倒也不錯。黃宣笑容滿面地將兩人重新迎進屋子，不理門外的一片喧鬧，關門道：“安平君，這一次，我準備集結至少10萬軍隊，去南麓星作戰。那是個你甚至想像不到的地方，除了普通的弓弩劍戟以外，還會有這樣的炸彈和更厲害的能量炮（高能輸出）。但只要聽過簡單的介紹，我想你應該能夠很快適應那裏的環境。我希望，你不會拒絕我。”

他既然如此說，再聯想到平原君的態度，田單登時連婉拒都做不到。黃宣這才拿出一段視頻給兩人看道：“這裏，就是我的世界。”

普通的位面戰爭，與冷兵器時代幾乎無異。除了人們手上持有的是生物刀劍以外，主要就只有旅行者、高能輸出和生物炸彈三種威脅了。由於在異位面得不到能量供應——從另一個位面將能量供應確定到每個人，對於旅行者而言是件簡單的事情，但對於廉價的傭兵來說，這樣做的代價太高昂了，也不是普通的基地所能負擔的起的，故而在大多數時候，視頻中表演的，就仿若17世紀的戰爭。

當然，在更高等級的位面戰爭中，一級傭兵，特別是有時空戰士參與的戰爭中，各種生物武器，包括生物坐騎都是極為流行。但不提其技術含量的高低，其價格首先就讓大多數位面難以承受，戰力也並沒有決定性的提高。配備少量旅行者的2或3級傭兵部隊，在面對旅行者數量較少的時空戰士與一級傭兵的時候並不吃虧，而培養時空戰士的價格，其實也並不低。

所以，在視頻裏的是幾百枚生物炸彈炸過，騎兵們唿啦一聲沖上去，然後是步兵快速推進，排著密密麻麻的、好像要踩死戰友的隊列，力爭迅速達陣。

接著就是數枚1熱磅的能量輸出。率先忍不住的旅行者又被揪了出來，被70熱磅炮轟成渣。步兵開始展開隊列，後隊匍匐，前隊尋找掩體，等待旅行者們決出勝負。

少量的時空戰士站在地勢險要的地方，對傭兵中的軍官進行點名。

很快，將一天的能量輸出完成的旅行者們開始退出戰鬥，甚至直接返回位面。少量的旅行者開始降低能量輸出，並申請基地加大幹擾。

伴隨著“信息戰”的開始，步兵隊唿啦一聲，又站了起來開始沖鋒。掩體後的馬隊也重新列隊沖擊。大量的弓箭開始互射，伴隨著生物炸彈的轟鳴。偶爾有被圍住的時空戰士，若是能量還多，有可能突破位面基地的幹擾跑回家；但更多的時候，在己方總實力偏弱的時候，一堆生物炸彈砸上去，能量罩閃閃光，再抵擋上幾次圍攻，時間長了，總是會被砍成肉醬。

中間突破的完成，預示著一場戰鬥已分勝負。滿山遍野的步卒，除非有高等級旅行者在沒有幹擾的情況下進行無差別覆蓋，用30熱磅炮，以30萬能圈的價格換取3000能圈的傭兵生命，否則當兩翼的快速部隊完成合圍，連旅行者們都逃不掉。

這正是春秋時代的將軍們最擅長的正面戰爭，同樣也是為何白起的軍隊會受到菲力·康馬斯褒獎的原因。從姜太公到曾國藩，從中國冷兵器史上數最牛的10個人，總是少不了他的一份兒。

相比之下，田單的名氣要弱得多。

但不同的地方在於：白起帶的是精銳之卒，打有把握之仗；而田單，是以烏合之眾，不得不打，不能不打。

不過，戰術、戰略思想這些東西總是更新的，因此，黃宣拿出的視頻裏的戰鬥，顯得更為緊湊和激烈，各種弓弩的性能也更加卓越。

黃宣也不知道他們是因為視頻裏的內容在驚訝，還是視頻本身。但在其快要結束的時候，還是道：“安平君，我希望你能夠說服匈奴敕勒族達薄部的首領達薄斤，並指揮他們，參加在我的世界，這樣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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