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姬的招數果然有用，黃宣用半文不白的語調，譴責長安混亂的治安狀況給“賢者”們造成的不便，表示了密切關註蔡邕問題，並覆述“明姬”的話，最後則通知了賢者們即將離開的消息，立刻引起了小皇帝的極大關註。

現在的漢庭，是真正的千瘡百孔，劉協的大半希望都是寄托在“賢者”們的身上，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有些犯蔫，他希翼地問黃宣道：“黃賢者還會留在長安吧？”

“我也得走的。”黃宣抱歉地搖搖頭道，“其實也就是通知你這件事情。”他說著又聳了聳肩。這漢獻帝比他還要小上兩歲，境遇卻慘了許多，死後還要背個“獻”帝的名目，也算是可憐了。

就連王允也露出一絲失望的神情。黃宣擺擺手，想說什麽又停了下來。羅先生說得好：“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麽巨大的慣性，不是幾萬能頓能搞定的，對現在的他來說，白說兩句話，也不過就是白說罷了。

獻帝目送著黃宣離開，略顯孤獨地坐在禦座上，小聲道：“卿，免了蔡邕的職司，放歸故裏吧。”

王允輕輕地躬了躬身子，應諾了一聲。這段時間，他也備受打擊，政策頻頻出錯，險些釀成大禍，而這個借宿在宅中的“黃壯士”，卻往往是正確的。

……

傍晚時分，蔡邕就被從延尉處放了出來。一同來的還有北朝，旅行者們陸陸續續地在今天離開，他卻是自願留了下來。

黃宣很是高興地和北朝來了個擁抱。也許是家族中太多心有城府的家夥，他分外地喜歡與這些沒什麽心機的人交往。而他雖然在族中常常闖禍鬧事，但卻很容易與人打成一片。

北朝也很高興地給了黃宣一個熊抱，同樣給了他一張生物磁卡，道：“我知道你沒磁卡，不過給你一張我的，以後若是有機會到R位面來，就找找我吧。”

“一定。”黃宣重重地點點頭。

北朝爽朗地笑笑，道：“以你的身份，歷練結束後應該有很多機會見面的。過來看看大家留給你的東西。”

“留給我的？”

“是啊。”北朝意外地嘆了口氣，看著黃宣道，“本來都是大家準備帶回家的，但就連石禹那麽勢利的人，也給你留了一份。說起來，倒也是真心的。”

就黃宣第一次與北朝和石禹見面看來，這兩人的關系並不能算好。以北朝的性子，應該沒少被穿小鞋。但北朝卻還願意給石禹說句好話，卻是有些傻乎乎的可愛了。

黃宣至今也不太明白這些旅行者為何會尊敬他，按照他們學著自己的禮儀和語言來看，似乎是把自己錯當什麽尊貴的人物了。這讓他好笑之餘，也有些慶幸。這般想著，他拍拍北朝的肩膀，道：“還給我留了禮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他們說開源時代的家族成員，應該會比較喜歡馬匹的。而且看你還給那匹棗騮色的馬刷毛，因此都把馬留給了你。”北朝笑道，“陸閔說你可能要拒絕，就把這些馬交給我了，你要是不要，以我的權限，是不可能都帶回去的。”

“有多少？”聽北朝這麽說，黃宣也有些吃驚。24級權限的確很低，但馬畢竟是生物，雖然體內會有些雜物，但幾十上百匹還是沒有問題的。

“6000匹。”北朝嘿嘿一笑道，“來攻打長安的那支原住民軍隊四散而逃了，他的兵又多是騎兵，馬匹都很是健碩，我們和幾支政府軍追了一段，就繳獲了上萬匹馬。挑了些好的要過來，就當是幫他忙的預支款了。還有，埋在長安城的生物炸彈去了爆炸性了，就放在那兒等失效吧。”

黃宣嘴張得老大。6000匹馬，那要多大的牧場才能養得起來！怪不得說漢代是中國最後一代騎兵帝國。等到唐中葉之後，這中原腹地就只有接受游牧民的放牧了。

“這、這麽多？”黃宣還有些懷疑。

北朝又是一笑，道：“裏面有幾匹據說神駿非常，是邊將地坐騎，本來是歸陸閔和岳冢泉的，他們也讓了給你。岳冢泉特地讓我給你說，他也愛馬，就挑走了其中一匹，剩下的全都送給你了，讓你別說他小氣。”

他說著笑了，又道：“你知道，這次來的旅行者有快50人，他們還要照顧我們這些低級旅行者，所以還是取了洛陽倉大部分的糧食，還有那些繳獲自叛軍的糧秣。但留下的應該夠當地政府使用的了，這樣緩沖帶能量應該還會有比較大的提升，算是份小禮物吧。”

“哎。”黃宣不知該說什麽好，第一次覺得旅行者其實也滿有人情味的。

後院傳來低低的飲泣聲，大約是蔡邕父女見面了。北朝也是聽不得哭的人，一揮手道：“走，跟我領馬去，我這就回去了。”

黃宣也不喜聽這傷心之調，哪怕哭聲委婉清細也不例外。

……

位面通道並不適合讓生物在裏面長久逗留，尤其馬匹容易受驚，黃宣幹脆決定也在今晚離開。現在能獲得的能頓都已經拿到了，再多呆兩日，也不會多上多少，也就不在乎了。

從城外回來，夜已深了，月光如水，後院只有絮絮的談話聲。黃宣剛剛走進院子，就聽腳步聲傳來。典韋還站在門旁守著，他見過黃宣在戰場上縱橫，故而只是守著宅院，護著主母，聽見聲音先跨前一步，端的是反應迅速。

過來的自然是蔡邕父女和貂蟬了，小貂美眉乖巧地站在後邊。就見蔡邕輕輕拱手道：“多謝黃公救命之恩。”

這時候的人都愛用“公”這個尊稱，黃宣聽不慣也得認了，一個個糾正，完全是自找麻煩。他皺著眉回了一禮。蔡明姬心思細密，看見黃宣皺眉，以為他是不滿父親持禮不恭，立刻跪下道：“恩公在上，受妾身一拜。”聲音雅秀，動作卻讓黃宣大搖其頭。

他向貂蟬努努嘴，道：“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你們也不用謝我。佛也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佛？”蔡邕擡首看了黃宣一眼。這是個五官方正的中年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除了沒有理順的頭發，一切都像是換了古裝的現代成功人士。

貂蟬要托蔡琰起來，她卻搖搖頭，道：“黃公大恩，無以為報，明姬願侍奉左右，不離不棄。”

這句話不用洛林翻譯，黃宣聽得清楚明白，不就是“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嘛。不過在三國呆了些日子，加之遭遇旅行者，危險的環境讓他的腦子轉得飛快，遇到事情也總要想上一想。何況蔡文姬給他的感覺，卻全然不是那種“結草銜環”的女子，下午短短的對話，讓他恍然以為是在與某位職業經理人談話，就像是迪圖瓦給他的感覺。

黃宣看看蔡琰，又看看蔡邕，笑了一聲道：“你可是擔心我走了之後，王允又再反悔，所以想要和我一起，給你父親上份保險？”

洛林隨即給翻譯了過來。如王允、蔡邕這種名士，說話都是難懂得緊，沒有基地輔助，黃宣是決計無法交流的。這讓他暗暗佩服陸閔、北朝等旅行者，他們根本不用基地，和一幫大臣討價還價都沒有問題。

蔡琰也不否認，就靜靜地伏在地上。她現在沒有蒙黑紗，秀發柔順地披在肩膀上，肩若峰削，露出的一小段雪白脖頸仿佛黑夜中的處女，誘惑著男人們的獠牙。

蔡邕微微頓首，道：“伯喈回鄉後，不再過問政事，餘無所求，只有一女牽掛。當今亂世，黃公當世項羽，勇力無雙，明姬托付給汝，吾也可安心。且望黃公收留。”

被這位大文豪說是項羽可不是什麽好話，黃宣心裏暗想，不過卻很佩服他的眼光。如果歷史仍然如它的慣性來進行，長安還會給亂軍攻破，蔡文姬也許還會在逃難中被匈奴兵逮住，重覆她那淒慘而悲涼的生活。

貂蟬也眨著大眼睛看著黃宣，一閃一閃的。她若靜立不語，就是一副空山靈雨圖。黃宣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道：“我今天晚上就要回家了，此生恐怕不會再回此地，你們還願意跟我走嗎？”

他看似回答蔡邕的話，眼神卻在典韋和貂蟬身上徘徊。

小貂美眉最是聰慧，輕輕地施了一禮，道：“妾身已是公子之人，自當追隨。”

“都說用‘我’了，你又沒嫁人。”黃宣嘴裏責備，心裏已經笑開了懷。

典韋反應慢了半拍，但手上的大鐵戟一頓，雙膝跪下，就道：“某父母雙亡，願隨黃公左右。”說著就是一叩首，大聲道：“主公。”

“起來，起來。”黃宣一副偷了黃鼠狼的雞樣，眼睛都瞇在了一起。

蔡文姬向父親看了一眼，露出一排長長的睫毛，也施以一禮，重覆道：“明姬願侍奉左右，不離不棄。”

蔡邕終於露出一絲父親的落寂，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麽。黃宣終於跪下給他施了一禮，心想：“就算蔡文姬不是真的侍奉左右，也就當是拜謝歷史巨人了。比起郭沫若，眼前之人不知強了多少。”

蔡文姬輕輕地擡起頭看了黃宣一眼，很快又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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