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以後，黃宣到達了紐約。

他乘坐的是泛美航空公司的飛機。從1930年到1991年倒閉前，其始終是全美最主要的航空公司，在30年代，也就是從現在算起，泛美航空公司一度是世界上最大的航空公司。不過在黃宣坐上這架“飛剪”時，泛美剛剛從一家郵包公司蛻變出客運業務。

泛美的總部設在紐約，在1929年，也就是大蕭條前夜，它是紐約交易所最受人追捧的股票，好在大蕭條並未給予它太大的傷害。

對於黃宣而言，在1931年，乘坐泛美的飛機是一種特別的體驗，有些不真實的興奮，仿佛真的靠近了這個位面，貼近了這個時空。

泛美將其大多數的型號的飛機都命名為“飛剪”，它們大多是能夠進行洲際航行的飛機。從工業重鎮底特律到金融中心紐約，是一條極其重要的航線，機組成員都穿著正式的海軍服裝。為了與郵輪和火車競爭，泛美為幾乎所有的旅客提供頭等倉位。在新世紀，這樣的座位至少要花掉8000美金以上，可是黃宣只付了不到100美元。

大蕭條中的紐約和其他的大型城市一樣，灰色的情緒與城市的破敗混合在一起，仿若席卷城市的蝗災，將陽光遮蔽在陰影之中。

對於經濟危機中人們的痛苦，黃宣已經有了七八分免疫，他不是來做救世主的。在一個還能逗留7天時間的位面裏，沒有什麽是比時間更重要的東西，浪費哪怕一分一秒也是可恥。

“洛林，找找附近的印刷工廠，特別是埃德賽爾說的那幾家。”走在曼哈頓街頭，黃宣懶得再去問人。美國人的種族歧視令人生厭，紐約人的排外更是可惡。

“你知道，這會浪費大量的能量。”洛林很是不滿地道，“在一個沒有數據資料的時空裏搜索資料，這很可能花費上百萬度的能量。”

“只是找家工廠而已，別擔心，付出都有回報。”黃宣才不在乎幾百萬度能量呢。

“如果你能告訴我更多的資料，也許可以降低損耗。”

黃宣詭異地笑了笑，站在曼哈頓的十字路口，小聲道：“洛林，你說我們自己印鈔票好不好？”

“在這裏？”洛林的語氣聽不出什麽變化。

“是啊。”黃宣滿懷希翼。30年代的防偽技術應該不是問題。他只是擔心有什麽後遺癥。

“應該具有可行性。但如果你是想要我改裝印刷機的話，可能要消耗數千萬度能量。”

黃宣一口答應，道：“沒問題。”說完，他等了一會兒，又道：“洛林，那如果我們直接在P112印刷鈔票怎麽樣？”

“那可不是個好主意。”洛林很平靜地道，“摧毀金融秩序將嚴重地沖擊緩沖帶。”

黃宣知道洛林會反對。畢竟他的第二序列是位面安全，但還是努力道：“我們可以增加緩沖帶的能量啊，那不就沒問題了？”

“沒有人能確定緩沖帶如何恢覆金融秩序。時空間的緩沖帶當然不可能直接減少貨幣，因此大量制造貨幣的結果一定是不明所以的通貨膨脹，突如其來的經濟危機也許不可避免。此外，為了降低緩沖帶的損失。直接的能量打擊也是可能的。”

“什麽是能量打擊？”黃宣心裏毛毛的。

“例如一次目標為你的地震，或者一道目標為你的落雷，都能夠簡單地解決問題。”

黃宣吃驚地張開嘴道：“不是吧？你說的緩沖帶好像神一樣。”

“自然規律不可違背。”洛林的聲音似乎很嚴肅，“在本位面濫發紙幣，帶來的損失遠遠超過收獲。雖然在紙幣貶值前可以得到大量的收益，但這不僅會降低緩沖帶能量，而且要求位面基地有良好的防禦性，這才能阻止緩沖帶的報覆。這通常是位面殖民使用的手段，如果你不介意P112被摧毀的話，倒是可以嘗試一下。”

黃宣明顯很失望，嘟囔著道：“我還以為你和緩沖帶的能量是一夥的呢。”

“當然不是。緩沖帶能量是位面本身擁有的能量，是位面存在的基礎，而位面基地只是人類的創造物，最多是一個強大的工具而已。”

“可惜了，本以為想到了個好辦法。”

洛林似乎擔心黃宣再有同樣的念頭，繼續勸慰道：“你所在的時空，紙幣都已經具有了編號，我們大量印刷不存在的編號，或者與真票相同編號的紙幣，總是會引起他人的註意，這都會造成風險，並降低緩沖帶能量。此外，P112始終是我們的大後方，掠奪性的行為還是應該盡量避免。”

“算你說的對吧。”黃宣妥協道，“快點找工廠吧。按照你的說法，在這裏印刷鈔票，又能賺錢，還能增加緩沖帶能量。”

“那是因為這裏沒有位面基地，也沒有管理局介入。”洛林的話很有種諷刺的味道，“在大位面時代，獲得緩沖帶能量才是時空管理局關心的問題，賺錢是貧窮的旅行者們的想法。”

“我寧願當一個貧窮的旅行者。”黃宣捏緊手上的大箱子，“我們現在往哪裏走？哪個工廠能印鈔票？”說到印鈔票，黃宣就覺得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這也許是人類經營方式中最簡單直接的賺錢方式了。

“南區的貝塔印刷廠可以滿足需要，但要印刷紙幣，不僅需要原料和工人，還要改造印刷機械。根據這家工廠的狀況，估計消耗的能量超過8000萬度。”

那就是700萬美元以上了。黃宣一揮手道：“都現在了，還猶豫什麽？現在就走。”

……

貝塔印刷廠是一家集紙漿、紙張生產和印刷一體的公司，在1929年最盛的時期，這家工廠市值近200萬美元。但經過2年大蕭條的洗禮，貝塔如今只需要40萬美金就足以過戶。

黃宣當然沒有40萬美金，但他付得起8萬美金的定金。這筆巨額資金，完全足以忽略所謂的人種、時間問題。在美國，鈔票就是身份證。

貝塔公司的老板，56歲的加利福尼亞人萊斯利，頗為興奮地從黃宣手上拿走了這筆錢。相對於一家產能利用率不足30的工廠而言，沒有比賣掉它更有效的方法了。

由於痛快地支付了定金，萊斯利主動承擔了律師費，甚至滿足了一個稍稍有些不合理地要求：允許黃宣試運營一周，並檢查設備。當然，以任何理由撕毀合約，都不會退回定金。

黃宣當然不準備買下貝塔公司，他只需要用一周時間而已。

穿著一身陸軍服的漢斯目瞪口呆地看著黃宣就這樣花掉了8萬美金，在萊斯利和律師談話時，他忍不住提醒黃宣道：“BOSS，現在是經濟危機，大多數的工廠都是停工的。”

“我知道。”黃宣挺喜歡漢斯的直率，可惜這個德國裔美國人不能跟著他回家。他友善地拍拍漢斯的胸脯道：“我可以將這家工廠留下來，等到值錢的時候再賣。”

“您覺得蕭條很快會結束？”就連沒有讀完中學的漢斯也知道蕭條這個詞，只是這個時期的美國人尚不知道，他們經歷的也許是美國社會最大的一場蕭條了。

看著漢斯帶著期待的目光，黃宣只能安慰地笑道：“恐怕還要一兩年吧。”要到1933年，這樣的蕭條方才有結束的跡象。

漢斯明顯很失望。他的生活還不錯，但大多數的老兵並不是這樣。沒來得及再說什麽，萊斯利又走了回來，微笑著道：“宣先生，我已經叫了我的生產主管來這裏，如果您需要的話，他可以幫您調試機器。”

“我已經有了自己的生產主管。”黃宣不得不抱歉地對萊斯利道。車間改造後，黃宣不準備讓其他人進入，生產主管也就是不必要的了。萊斯利倒無所謂，能夠賣掉這個虧錢的工廠已經很讓他滿足了。帶著輕松的笑容，加利福尼亞人道：“那麽我們現在就簽約嗎？”

現在的美國，並不像80年代的那個麻煩的超級大國，每次合約都需要律師不斷的修改。萊斯利從律師樓領到一份準備好的合約，兩個老板就可以完成所有的工作。

黃宣大致地看了一遍，就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合約都是固定格式，從1929年開始，這樣的合約已經被使用了無數次。

萊斯利滿意地收起其中一份，又將其中之一交給了來自工業區的公證人，笑容滿面。黃宣趁機道：“您存放在庫房中的材料是準備賣掉嗎？是否可以賣給我？”

“送給你吧。”加利福尼亞人此刻顯得很大度。剩下的大多都是些紙漿、紙品等產品，值不了兩千美金，即便是黃宣不說，他也很可能會將之留給這個可愛的亞裔人的。

“那太謝謝您了。”黃宣嘴上說著，又從提箱中取出1000美金，“雖然可能不夠這些材料錢，但我現在沒有現金了。”

“已經說了送給你了。”萊斯利卻也不是作偽。

“我知道。”黃宣明白這個時候應該怎麽做，他把10張百元美鈔疊好，並拿出準備好的貨單，一邊交給萊斯利，一邊道，“我還需要一些化學藥品，比如磷酸類的產品，還有一些添加劑。因為在紐約不認識什麽人，總不能讓您付錢吧？”

萊斯利這才哈哈笑了起來，接過黃宣的貨單，道：“你找我就對了，現在能生產這些東西的工廠可不多了。”

黃宣顯得很成熟地一笑。商人逐利，免費的午餐會造成晚餐的困惑，還是現在這樣最好。

……

貝塔印刷廠共有7個車間，滿員時有500餘名工人，不過目前，只剩下了五分之一。偶爾在有生產任務的時候，萊斯利會臨時雇傭一些工人，幹最簡單的體力活，然後在沒有活計的時候辭退他們。這是大蕭條中大多數工廠的運營方式。

美鈔用紙來自東部一些紙業集團，美國法律保障了他們在某種程度上的壟斷。通過這種方式，美鈔從源頭截斷了制假——至少法律規定，任何人持有美鈔用紙——這種與所有商業用紙都不同的紙品，就是違法的。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洛林可以改造紙品的生產，改變印刷方式，但他不能憑空變出紙幣——也許是可以的，按照愛因斯坦方程，每張紙幣也許會花掉數十億美金。是故，一家能夠自己生產紙漿和紙品的工廠是必不可少的。

留下30名工人繼續生產紙漿和其他初級產品，黃宣關上了紙品車間和印刷車間的大門，並讓漢斯留下4個人守在這裏，只有當他在的時候機器才允許被開動，除此以外，就算是萊斯利先生也不能進入。

老兵們忠誠地執行了黃宣的命令。

加利福尼亞人已經興高采烈地回家去了。在1931年，想要賣掉工廠實在是太難了，這與10年前正巧成反比。

黃宣微微得意地審視著這家工廠。這家磚石結構、伴隨著粗大的煙囪和骯臟的下水道的工廠，已經在名義上屬於他了。就算是聯邦政府對車間感興趣，也需要有搜查證才行。

工廠的氣味很難聞——回收的廢紙往往混合著垃圾，紙漿及其副產品也不是什麽幹凈的東西，更別提1931你的生產條件。由於洛林的能量輸出，無論是打開位面通道，還是直接使用能量，都需要媒介——也就是權限擁有者或位面基地本身，因此黃宣才不得不留在這裏，嗅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刺鼻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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