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文化體系總是有種莫名的吸引力，無論古今中外，人情實在無有不同。瓷器這種神奇的藝術品在西方基調的國家中擁有的魅力，就如天朝近代時，種種掛上“洋”字和進口字樣的商品受到國人的另眼相看，甚至外國人在酒吧裏也備受部分MM青睞一樣的道理。

當然，現在的西大陸，還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認同這種魅力。

比方說現在，這套精美的瓷器現在就擺放在一張桌子中央，燈光下的白瓷晶瑩如玉，不過若論吸引人視線的程度，倒還比不上正在拿起其中一只小巧杯子賞玩的那位小姐。

“這些瓷……器，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精品，格林威治男爵閣下，那種仿佛蛋清一般的白膩，簡直不像是人類的雙手能夠制作的……”

這位小姐還帶著一絲稚嫩的臉龐清麗可人，但是身材卻足以令最火辣的妓女也暗自傷神，尤其是她青色的裙裝領口，那若有若無的開大了的一線，讓胸前那對足以讓一名吟游詩人去讚美造物主的兇器露出了些許面容，周圍所有雄性的視線，都會在不經意間不由自主的被那驚心動魄的溝壑吸引過去。

“這種瓷器確實是罕見的珍品，這樣的一組用具，即使是在東大陸最好的作坊之中，每年也不會出現幾套……那些制作者們，同樣將之視為神祗的賜物。”

看來是這組茶具的主人的青年開口道，這位男爵看起來並不比康斯坦丁大了幾歲，但是那張呈現出健康的褐色面孔，以及健壯的身材卻仿佛一個經年在風浪之中出沒的年輕水手，而油滑的腔調卻足以讓人聯想到一個在商海中打滾了十幾年的人物：“不過自然無法與小姐這樣真正的神祗賜物相提並論。”

得到了奉承的那位小姐用手中的羽毛扇掩口輕笑，卻讓胸前那一對完全不符合年齡的高聳翻湧出了一陣洶湧的波濤，周圍幾個年輕貴族臉上頓時露出了類似的心猿意馬神情。

“這樣的珍品，想必價值不菲，但是將之運輸到菲尼克斯的路途，恐怕更加的艱難吧？”一個帶著些許童稚的聲音插了進來。發言者隨手拿起中央的茶壺，感受著那種久違的觸感。

這個有些失禮的動作讓所有人的註意力頓時被集中到了那個發言的少年身上，視線無聲的在空氣中交錯了一下，同時在別人的眼中看到了覆雜的神色——這個發言的少年的年紀或許要比所有人都還要小些，身上的裝束似乎也沒有什麽特異之處，但是那個胸口上造型奇異的徽標卻足夠讓所有人的神經繃緊。

雖然說他們由於消息的來源不同，他們能夠得到的情報也有很大的差異，但是只是那個代表著子爵身份的三重花紋，就已經足夠大部分人肅然起敬——雖然聚集在這裏的貴族子弟，都是一批用不著為前途和家族利益擔憂的悠閑貴族子弟，但是他們大多數年齡都比這個少年大得多，卻沒有哪個人能夠得到如此高的爵銜，尤其是這個少年明顯還沒有成年。

而那只揚羽昂首的獅鷲，更是足夠讓幾個消息靈通的人物知道了眼前這個看起來貌不驚人的孩子的真正身份。

“原來是康斯坦丁閣下……您也對這些舶來品感興趣麽。”其中一個高個子的青年優雅的施禮，同時也是對身邊的那幾個消息並不靈通人士的一個提示。

“我對於這些精美的物品有些特別的喜好……”少年微笑道。

實際上康斯坦丁打得卻是另外的主意……在他的記憶中，瓷器和絲綢以及香料總是在同一條路線上，而少年非常明白這其中的巨大商機，一船上好絹帛香料瓷器等物，運回到西大陸，其中可是代表著數倍，乃至數十上百倍的利潤……馬克思他老人家的那句經典論斷，有了百分之三百地利潤，殺頭也擋不住發財的欲望。

除此之外，對於那個遙遠的，卻和自己記憶中有許多相似的大陸，少年也有著相當的興趣……或者有一天，自己能夠脫離開這些繁雜的事物，得到真正的自由時，那片“遙遠的彼端”就是他想要游玩的所在？

“啊，初次見面，康納利維斯子爵閣下，我是約翰·格林威治，我的朋友們一般稱呼我約翰。”黑皮膚的青年露出一個笑容，有些緊張的施禮，顯然托了某些傳聞的福氣，現在的康斯坦丁已經在海頓城的貴族之中大名鼎鼎了：“我來自格林威治家族，您或者有所耳聞……”

“格林威治家族，海上的馬車夫……這個外號或者有些失禮，不過卻可以完全說明他們在海上貿易中的地位。他們一直致力於探索神秘而廣闊的海洋，帝國之中超過一般的海洋航線都是由格林威治家族探索出的……這些精美的瓷器就是格林威治家族這一次遠航的帶回來的成果。”先出聲的那位貴族青年這個時候開口解釋了一番，順便解除了同伴的尷尬。

“原來康納利維斯子爵閣下也會對這些遙遠大陸的精美物品有興趣……不得不說您總是出人意料。連愛好也和家族之中其他人有所不同。”康斯坦丁還沒有開口，有人忽然加入了談話之中，這個聲音似乎彬彬有禮，其中卻帶著某些不為人知的惡毒，康斯坦丁轉過視線，便發現碰到了某個熟人。

一頭金發閃亮耀眼的少年身邊跟著兩個侍從，高昂的下巴讓他看上去比實際的身高還要高了點，正是法師塔之中的那位斯托克家的藍袍小法師。只是現在他已經用一套合體的同色貴族裝束換掉了那身法袍，不得不說外表在某些場合也相當重要，雖然少了幾分神秘氣息，但是卻營造出了更多的高貴氣氛。

“康斯坦丁閣下，格林威治閣下，很巧的是，我也很喜歡這些來自遙遠大陸的器皿，不過更加巧合的是，我手頭上正好有些可以匹配這些器皿的東西，不知道各位是否有興趣？”金發的小鬼倨傲的開口道，同時他身後的侍從端上了一個還在冒著熱氣的器皿。

“這，難道是茶葉？”那位擁有著洶湧波濤的小姐驚訝的用扇子掩住了小嘴。於是所有人的視線便都集中到了那個看起來平常的容器上，康斯坦丁的鼻子微微抽動了一下。心中的感覺卻有些怪異。

“是的，這是我的爺爺的一些嗜好品，同樣來自那個遙遠的國度，今天我很榮幸的，將之帶給大家。”少年倨傲的微笑著，同時讓他的仆人將那容器中暗紅色的液體傾倒進茶壺之中。周圍的人頓時發出了一連串讚美的阿諛。

“果然只有原本的器物才能與茶葉融合出相應的味道，這真是無上的美味……”“實在是獨特的感覺……”

“太苦了……”一片享受聲之中，康斯坦丁卻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他舉杯微微沾了沾唇，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自覺的低聲抱怨道。

不必再細品，他也知道這茶葉使用的是茶磚，這種烘烤茶葉便於搬運，經得起久藏，但原材料卻一般不是用茶的嫩芽葉，而是用老樹葉加工成的。而看來使用的方法也並非沖泡，而是用壺來煮，這樣做出來的茶葉簡直濃烈的可怕，必須用牛奶，檸檬汁之類的平衡，雖然仍不失為一種不錯的奢侈品，但是對於康斯坦丁來說卻並不習慣。

而或許是為了顯示富庶，這一壺茶煮的尤其濃烈，康斯坦丁甚至無法感受到一絲茶葉的香氣，只有滿嘴的苦澀和奶油還有薄荷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嘴裏的感覺頗為怪異。

“子爵閣下很難理解這種飲料的好處呢……看來西疆的交通不便，生活也清苦，康納裏維斯元帥作為帝國名將，對於節儉克己貫徹的相當徹底啊……”少年的抱怨很輕微，但是那位原本就在等著他出現問題的人物卻立刻接上了話題。這一番話表面上說的冠冕堂皇，但事實上就是在諷刺這個來自於邊疆的少年缺乏見識，根本沒喝過茶葉。簡單點說，那就是你這鄉巴佬根本沒有必要習慣我們上層人士的消費水平的意思。

“我的爺爺很喜歡這種來自遠方的飲料，從這些茶葉的原產地傳過來的一種說法是，喝茶能夠減緩衰老，在那遙遠的大陸甚至有著幾百歲的老年人，可惜對於我們來說，這種效果並不是很明顯。不過，對於睡眠不足的人來說，茶能夠將他從睡魔手裏拯救出來這已經是確實被證明的了，而就我感覺，茶好像天生和薄荷有緣，一壺茶裏面滴上一兩滴薄荷，那就完美無缺了，茶也有助於消化，將茶混合牛奶再加上一些硬果，可以稱得上是飯後最好的飲料。”

這位少年得意的輕笑著，開始賣弄自己的學識，只不過幾句話之後，這個家夥的滔滔不絕便被康斯坦丁打斷了。對方的態度讓他感到討厭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在他面前炫耀對於茶葉的知識實在是有些孔夫子面前賣三字經的意味。

“那麽你的爺爺就沒有想到他牙齒黃潰，腰酸背痛這樣的毛病與茶葉有什麽聯系？”

“你怎麽知道……”年輕人的聲音之中頓時表現出了十足的驚訝，眼前這個小孩子應該是沒有見過自己的那位長輩，但是這些癥狀卻是確實困擾了那位老人很久的時間。

不過很快他直覺的便猜測對方只是胡亂聯系的——自己爺爺的病癥雖然知道的人並不多，但也沒有刻意隱瞞，或許於是他立刻冷笑著反駁道：“我的爺爺確實有這樣的毛病，但是據我所知年長的人都多少會有這樣的癥狀，這應該並不是茶葉的……”

“如果是這樣，那麽頭昏、手足發麻、抽搐或者四肢關節痛之類的毛病應該不是老年人一定會有的吧？”些微的反抗招來的是更大的壓力。

對於茶葉，康斯坦丁並沒有太多的研究，但是身為國人，長輩之中自然有些個中老手，平日裏耳熏目染，基礎的東西還是知道的不少——喝茶倒是確實有強身健體的功效，尤其對於這個世界的一些貴族來說，由於他們肉、奶食品吃得較多，蔬菜較少，而喝茶既可消食去膩，又可補充人體所需的多種維生素和微量元素，因此“寧可一日無食，不可一日無茶”，磚茶成為他們生活中的必需品便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但是他們使用的磚茶，其中氟含量卻比其他茶類高得多。長期大量飲濃茶，會引起蓄積性氟中毒。喝得過量、過濃，便會感到頭昏、手足發麻、抽搐、四肢關節痛等。氟斑牙、骨質疏松、患腰腿痛早晚不請自來。除此之外還有可能神經衰弱。

“據我所知，對於茶這種飲料如果太過癡迷，往往會引起除此之外還會有失眠多夢和間歇性頭痛的影響，更何況這種東西還有著輕微的依賴性，一旦成癮之後便很難戒除，因此茶葉雖好，為了身體的健康還是少喝為妙。”

“那麽東方大陸的人豈不是全都會有這樣的問題呢？”貴族少年顯然並不甘心失敗，他發動了最後的反擊。

“大概是由於處理的手法吧……據我所知他們飲用的茶葉都是在固定的時間采集的，前後絕對不能超過三天的時光，並且只能是茶葉主幹上最尖端的，還必須是只有三片葉子的嫩芽……”康斯坦丁隨口丟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奢侈傳聞，知識的不對稱性向來是穿越眾欺負人的最佳法寶：“並且他們采用的收集方式也很獨特，要求不超過十六歲的少女，在清晨的時間上山，用嘴摘下茶葉樹尖端的嫩芽，然後直接下山，就這樣進行下一步的翻炒制作……”

事實上我們知道這是只有雀舌才使用的采集方式，那種東西向來只是對於皇帝之類的存在單獨供應的……但是顯然，在場的所有人並沒有這種認知，於是這一番危言聳聽就此鎮住了大多數家夥——不說那種嚴苛的時間與品種限制，光是異國的年輕女性以口舌作為采集工具一項，已經足夠讓他們目瞪口呆，順便產生相當程度的聯想了。

“這樣的茶葉能夠產生延年益壽的效果也並不奇怪，我想就算是高高在上的諸神，也不會使用這種奢侈的方式……”

少年的言辭讓所有人一陣沈默。良久之後，一位貴族才喃喃的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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