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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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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宅五樓的客廳墻壁畫著一匹馬。

膘肥體壯的一匹馬,鬢毛漆黑油亮,前蹄高高躍起,眼神凜然飛揚。不論是肌肉紋理、發絲或者神態,諸如此類的細節都無比逼真生動,宋弄墨站在它面前,仿佛能感受到腳下山坡的微微震顫,馬蹄由遠至近的歡叫。

宋太太是一位畫家。

嫁給宋闌之後,她依然熱衷在墻壁上塗塗抹抹。在宋弄墨的印象裏,她來到宋宅之後,家裏的空白愈來愈逼仄,直到宋闌失蹤,她才停了筆。

“白先生上次來時,也是盯著墻上的畫看個不停,”宋玉墨輕聲說,“你們在這方面是不是有共同語言?”

宋弄墨許久沒吭聲,他掃了妹妹一眼,似乎又想說什麽,恰好走廊上滑出一個矮小的身影,兩人都回了頭。

之所以用上矮小這個詞,是因為宋太太坐著一只電動輪椅,無端矮了一大截。宋玉墨小跑過去,繞到輪椅背後,雙手按住手柄,嗔道:“媽媽怎麽出來了?”

“坐在房裏悶得很,”宋太太眉頭皺著,一眼看見宋弄墨,她臉上浮起笑意,“弄墨也來了?”

“我送玉墨放學回來。”

“坐會兒吧,”宋太太說罷,宋玉墨推著她緩緩進了客廳,“你最近工作忙嗎?”

“還好。”宋弄墨說。

宋玉墨勤勞地給母親和哥哥泡了茶,她笑嘻嘻地說:“這幾天哥哥忙得都不接我電話了,說是加班加到晚飯都沒空吃。”

“上班的人哪有你學生那麽閑,”宋太太說著,又看向了宋弄墨,“你也該結婚了,工作忙起來時也有人照顧你。”

宋弄墨還沒說什麽,妹妹已經搶先說:“這年頭都是晚婚,哪有那麽急的,媽媽怎麽和爺爺一個樣?操心這些婚事……”

宋太太嘆氣:“我也是悶的,又沒有別的事情做。宋闌的案子沒有結果,查也查不出什麽來……”

“總會有消息的,別擔心。”宋玉墨拍了拍母親的手。

宋弄墨低頭酌了口茶,又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打趣話,他起身告辭。

不想宋玉墨卻也跟了上來:“哥哥送我去補習班吧。”

“你不是退了?”

“報了個新的,這回是數學。”

宋弄墨無可無不可,上了車,他詢問妹妹補習班的地址,宋玉墨卻笑了下:“騙你的。”

打開導航的手一頓,他也沒生氣,只是奇怪:“你今天怎麽回事?”

“沒有,”宋玉墨低頭拽了拽身上的安全帶,“就是煩得很。”

“成績又掉了?”

“不是。”

“和男朋友吵架?”

“不是,”宋玉墨的手指發出一陣叩叩叩的噪音,“我覺得,你還是把白先生藏好吧。”

她盯著兄長的眼神透著一股涼意:“媽媽已經記住他了……”

輪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叫聲,綠燈轉紅,車子猛地壓上了停車線。

後視鏡上的吊墜劇烈晃動。

宋玉墨被兄長少見的戾氣模樣嚇得說不出話來。良久,她才聽見宋弄墨說:“她已經瘋到這地步了?”

宋玉墨嘆了口氣:“我比你了解她。但願白先生不做私下通靈爺爺的打算,否則若是知道些什麽……她心虛啊。”

沈默間,她絞著手指又嘀咕了起來:“之前我還在想,搞不好你該叫我姑姑——”

“別想了,”宋弄墨斬釘截鐵地打斷她,“你就是我妹妹。”

……

雙手戴著鐐銬實在是不適合洗牌發牌,偏偏上一局白千灣輸了,以至於現在只能用這雙沈重的雙手一張張發牌,金屬鎖鏈伴著他的動作晃來晃去,發出類似鑰匙碰撞的脆響。

“惡毒的宋弄墨,怎麽不幫你換個輕一點的手銬!”小康王忿忿不平,盡管如此,他依然冷眼旁觀白千灣發牌,可見只是說說而已。

“你看不過眼的話不如劫我走?”

白千灣把地上的鐵鏈甩在小康王身上,把他砸得吱哇亂叫。

小康王像條海草似的左搖右擺躲開飛舞的鐵鏈:“才不要,我怕是會被宋弄墨一槍打爆頭哦。”

“那算了,”白千灣忽地將手裏的撲克扔了一地,“不玩了。”

“幹嘛?輸了幾次就不玩了?被我的智慧驚呆了吧。”

怎麽有這麽不要臉的鬼?活了兩千歲的鬼和一個二十四歲的人比智慧?

白千灣板著臉一腳把撲克牌踢飛:“不跟你玩了。”

“靠,你這樣好像你上輩子下棋輸給我那樣啊,如果不是巫師在督戰,我估計你就當場把棋盤砸了。這樣不行啊。”小康王四手叉腰,連同上輩子的份一起訓斥他。

白千灣一頭霧水:“什麽啊。”

小康王也不解釋,只瞪著他說:“我當時好擔心你效仿漢景帝用棋盤把我打死。”

雖然不明白小康王在說什麽,但他還是指出了不可能行為:“你有四只手,我怎麽打得過?”

“巫師肯定會幫你的嘛。”

巫師,又是巫師。為什麽兩輩子他都被陰魂不散的玄幻人物包圍著呢?

他皺起眉:“不要說這些了。”

“哈?你居然不高興了。”小康王撓了撓長著藍色胡渣的方下巴,驚奇不已。

為什麽不能不高興……兩千多年前的事情,和現在有什麽關系啊。

再不想理會小康王了,白千灣煩惱地抓起手機,給宋弄墨發了條微信:

【鑰匙在哪兒,我想出門透氣】

【?】

【就在小區裏逛逛】

【你有沒有人質的自覺?】

【沒有】

【?】

【生氣了!!】

【……】

【再這樣我今晚不和你睡了】

【……在抽屜裏有一把備用鑰匙】

【mua![(づ ̄3 ̄)づ╭~]】

【我晚上回家要看見你】

【哦】

【嗯?】

【好好好】

身後跟著一只懸浮在半空中的藍色鬼魂,白千灣揣著鐐銬鑰匙出門了。

這是B區去年建成的樓盤,價值不知幾何,反正白千灣的收入肯定是不夠買一個浴室的。小區裏人煙稀少,只偶爾有幾個下樓遛狗的中年人從他身前走過。

就跟宋弄墨之前說的那樣,這兒除了小康王,竟連一只鬼魂都不見。

“這裏的鬼魂怎麽這麽少啊。”小康王說著,手指掐住一朵花壇裏的粉色非洲菊,白千灣不得不站在那兒幫他擋住,免得叫人看見了察覺靈異事件。

“好像是風水問題。”白千灣瞇著眼睛,忖量著夜色裏的高樓,和尋常小區也沒有什麽不一樣,還是說裏邊有什麽……

“你打算一直住這兒?”小康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想也不想就答:“不知道。”

“不知道?”

“等那件事完結了再說。”

“那件事又是哪件事,找到巫術案兇手?還是查清你阿姨的死?”

“不知道。”白千灣踢飛了腳邊的一顆石子,被問得煩了,說話也沒好氣。

他本來是對生活沒什麽規劃的人,可現在今時不同往日。白騁對他心生殺意,如果他死了,宋弄墨怎麽辦?

一旦遇到這種事,他總是忍不住往悲觀的方向揣測。

出了小區,視野裏的鬼魂肉眼可見的地多了起來,這個時間點不少鬼魂剛剛睡醒,打著哈欠從車流中螃蟹似的橫走,路燈和車燈透過他們的身體,像筆直的激光劍穿過。一個約莫是車禍而死的男人呆呆地盯著小康王,嘴角流出混著血的唾液。

“他肚皮裏的東西好像剁碎了的豬血豆腐耶。”小康王搓著手,雙眼興奮得冒光,大有躍躍欲試過去欺負呆子鬼魂的意思。

白千灣無暇顧及小康王在做什麽,他正給周楊打電話:“出來吃飯嗎?”

“又有事?”

“你也好奇王俄傑的死吧。”

“不,我只覺得害怕,”周揚說,“算了,你想聊的話,隨便,過來我這邊吧。”

小康王逗小孩似的蹲在呆子鬼魂面前和他玩了一會兒,等他膩味了從地上起來,發覺剛剛站在路邊的白千灣已經無影無蹤了。

端坐在餐廳裏的白千灣手執電子菜單,隨意點了份甜品,坐在他對面的,一個穿灰襯衣的男人也差不多如此敷衍,兩人都不是出來吃飯的。菜單一離手,白千灣就開了話匣子。

“我覺得王——”目光瞟落在周楊左手上,他忽然換了句話,“你手腕上怎麽了?”

“什麽?”正在解開袖扣的周揚一楞,也往自己手上看去。

白千灣因為某種不可名狀的癖好,習慣把註意力放在別人的手上,畢竟他們的雙手於他而言好比零食店櫥窗裏擺放的觀賞食物。

面對周揚他也不例外,只不過這匆匆一眼,就讓白千灣發覺了奇怪的地方。

周楊左手青色的靜脈血管上凝著一顆紅痣,大概綠豆大小,顏色鮮紅。

“蹭到什麽油漆了吧?”周楊不甚在意。

白千灣卻驟然攥住了周楊的手腕,趁後者楞住時白千灣食指指甲在紅痣上一掐——這顆痣微不可見地動了動。

“活的,”白千灣一驚,攥著他的手也松開了,“這是蠱術。”

周楊聞言全身僵硬:“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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