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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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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雋撓了撓耳朵,訕訕地走回房間。

“哎,這一家子戰鬥力真強。”

曾葭把衣服遞給他,說:“我覺得挺好的,一家人之間有不滿,也有關心,生活裏有摩擦,也有相互扶助。”

她以為最大的幸福,就是兩個人攜手並肩,將平淡瑣碎的歲月,操守得意味深長。這種柴米油鹽的真實,她自幼年就無數次企盼,卻始終盼而不得。

林雋聽了她的話,禁不住問:“咱倆結婚後,你不會也和我媽吵吧?”

這不是廢話麽!天下有幾對婆媳真正關系融洽的?

“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兒子對媳婦越好,婆婆就越不痛快,而婆婆管得越多,兒媳婦就越生氣。”

“那……”

“你不用擔心,我和你媽都是段數高的人,我們只會冷戰。”

林雋垂頭喪氣,但他並不接受曾葭所說的原因,他們之間不能僅按照人之常情分析。

“你對我媽的意見更大,畢竟,你是站在薛簡一邊的。”

曾葭突然把熨鬥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咱們為什麽非得提他?”

林雋嚇了一跳。

曾葭為了讓他放心,誠懇地說:“我會盡力和你媽好好相處的,至於薛簡,反正我對他已經夠過分了,不在乎多補一刀少補一刀。”

林雋嘆了口氣,“連我都能看出來,你和薛簡這幾個月的相處,不過是粉飾太平。我不希望你和他之間因為我受到影響,我知道,你很珍惜這個朋友。”

曾葭無意分辨他話的真假。

“怎麽可能不影響?你沒看他恨不得吃了我的表情。薛簡最恨背叛,他要是再忍下去,我就該羞慚自盡了。”

她曾在午夜的黑暗中,嘗試體會薛簡昏迷時的心境,卻無法感同身受。他就像一個意識自由的人,俯瞰沈睡的肉體,他自立卻站不起來,自強卻無法自衛。他心驚膽戰地感受來自林雋的殺意,內心不知道呼喊了多少遍救命。他昏迷時的無助、險些被殺的淒惶……曾葭想象不出,他面對走得越來越近的自己和林雋,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兩人向主人家道謝離開,女人正給婆婆餵藥,動作很小心,嘴裏卻罵罵咧咧的。

月明星稀,地上亮堂堂的,曾葭心裏有些感觸,走了幾步之後,想和林雋說點什麽,卻驚訝地發現身邊已沒了人。她喊他的名字,剛叫了兩聲,想起老家的說法,晚上是不能叫人名兒的,正焦急的時候,她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嘹亮的口哨。

應聲回頭,天際猛地炸響一簇煙火,林雋站在絢爛的光影裏,含笑向她招手。

林家眾人看見兩人手牽手回來,都很吃驚。雖然林父單方面宣布他們的婚約,林雋也很樂意,但曾葭的態度一直很明朗:這是個誤會。正因如此,即便林喬口口聲聲叫她嫂子,也沒有幾分真心實意。

林雋開門見山:“爸,媽,我們打算結婚。”

林父喜不自勝,林母氣得擰斷了手中的香蕉,但在這個家裏,林父的喜怒是永遠的風向標,她不會愚蠢到和那個女人一樣,一再地“忠言逆耳”磨光男人的耐性。

林喬喜歡鬧騰,當即拍著胸脯表示親自為籌備,兩個月後獻給他們一場畢生難忘的婚禮。林雋顧念曾葭到時候身體不適合太勞累,只想盡快簡單地把婚禮辦了。林喬不肯依,兄妹倆爭執半天,最後林雋表態:“你想安排也行,我們明年再辦婚禮。”

“為什麽呀?嫂子,你也同意?”

曾葭點頭。

林喬氣得就差滿地打滾,林母作為過來人,又是女人,心思比他們敏感些,不禁猜測:“阿雋,你們為什麽把日期掐得這麽死?莫非……”

林雋不好意思地說:“嗯,就是那個,她不太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林喬不懂。

林母對孫子的企盼完全蓋住了對兒媳婦的不滿,她親切地拉著曾葭坐在沙發上,問長問短。

正當大家沈浸在雙喜臨門的歡樂中,門口突然傳來冷冰冰的一句“不知廉恥”。曾葭一張臉驀地變白,不用看都知道,是誰托著膀子倚在門旁,不屑的眼神,不屑的嘲笑。

眼看薛簡要走,林父沈聲呵斥:“你專程回來一趟,就是為了罵人的?”

以往他這樣發火,薛簡一定尥蹶子就走,今天也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徑直走進客廳坐下。

“冉夕呢?”林雋問。

薛簡答道:“她去見一個朋友。”

林喬因為當初曾葭的話,對薛簡感情十分覆雜,無論如何總歸是有一份感激在的,聽聞他這麽說,也替他高興:“現在冉夕去哪裏都要向你報備了。二哥,我覺得你即將守得雲開見月明,趕巧的話,說不定明年咱家可以兩場婚禮一起辦。”

眾人紛紛說好,連曾葭也不例外,笑著鼓勵薛簡:“有志者事竟成,我也希望有那麽一天。”

薛簡面無表情地說:“看來我要讓你失望了。我和冉夕如果真的在一起,幹嘛明年才結婚?我們中規中矩的,三個月後也很方便。”

他這話說得無懈可擊,無論怎麽說,未婚先孕到底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尤其是林父這樣的長輩,雖因有了孫子高興,冷靜下來對他們的行為還是皺了皺眉。

一家人吃了晚飯,全程薛簡說話夾槍帶棒皮裏陽秋,曾葭實在忍不住先走了。薛簡坐立不安幾分鐘之後,也說要回家。

林雋回到臥室,一個人躺在床上,高高地舉著手機,翻出曾葭的日記。寥寥幾頁文字,全部有關一人。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這是她寫在扉頁上的話,心字被水打濕,暈出一道漂亮的圓弧。翻頁是顏色更深的一行字:“他說,我還能看得見他。”

曾葭的愛情,南州初見時卸下心防的蠢蠢欲動,西山懸崖驚魂一夜刻骨銘心,又在他殷殷訴說對另一個女人的愛意時偃旗息鼓。歲月蹉跎,長流細水,無疾而終。

林雋想起第一次在醫院偷看曾葭。他所有的驕傲和得意,湮沒在她給薛簡捏肩捶腿、端屎倒尿時,那專註而深情的眼睛裏。她的眼神像是深深的湖水,浸得他整顆心膨脹起來。

她騙過了所有人。

最近的一篇是在薛簡昏迷兩個多月時寫的,彼時正是人間四月天,她因為工作去了趟南洲會所,很晚才結束會談。

【想多站一會兒,在第一次和他相見的地方,重溫一個人的舊夢。

今天我遇到一只流浪狗,瑟縮在草坪中央。那裏原本是一道水池,碧波泠泠。死神抓住我衣角的時候,他沖我伸出雙手。第一次相信幸運並不是有神論者的托辭——於是想要把這份幸運分享出去。我抱住茫然孤單的小狗,堅決專註如同他當年牽住我的手腕。

我們相識的第二十二天,下班回來的路上我也遇到了一只狗,當時我還很善良,很慈悲,把小狗洗幹凈送給了他當助手。他大笑,給小狗取名叫曾丫,說是為了紀念我們永恒的友誼。

我看出他很喜歡它,這樣很好。

他喜歡我送的狗,離“他喜歡我”這樣浪漫的事情,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沒過幾天,曾丫走丟了。

現在,他也走丟了。】

然而這份曾被薛簡獨享的愛情,也成了林雋的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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