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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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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昊把人送到了醫院,曾葭慢了一步,只好跟在他車後面跑。

手術室外護士對曾葭說:“這位小姐,您似乎受傷了?”這臉色比僵屍有過之而無不及。

曾葭面色發紫,說:“擦傷,不礙事。”

許媽媽這幾天剛巧也在北京,第一時間接到薛簡的通知,著急忙慌地在他的攙扶下趕了過來。她看見曾葭像看見救星一樣,抱著她尋求支柱:“曾葭呀,我家許懐這是怎麽了呀?她不會有事兒吧?”

曾葭說:“我也不知道。”

她知道許媽媽需要自己的勸慰,可是她現在也需要勸慰。

許媽媽哭著說:“曾葭,你怎麽這麽說?你告訴阿姨,許懐不會有事的呀。薛簡,你說,阿姨聽你說……”

江昊聽見了曾葭的名字,正色打量她。他畢業兩年半,時間足以使一個人改變這麽多嗎?可是她哪裏變了呢?江昊和曾葭過去並不相熟,說不出她怎麽不一樣了。

薛簡安慰了許媽媽,對曾葭說:“你先去處理一下你的胳膊和臉,我想我們有很多話說。”

曾葭立刻被等候已久的小護士拉走了。她胳膊撞在天橋上,然後又摔在地上,重度骨折,大夫接骨的時候都出了汗,小護士不能理解她怎麽說不礙事。

娃娃清醒之後,喃喃地說:“我還沒死?”

病房裏沒有人說話,只有許媽媽抽噎的聲音。最後還是和他們最沒有交集的江昊給她倒了杯水,說:“醫生說,你需要臥床休養一段時間。你的腿……”他斟酌許久,用了一個合適的說法,“他們醫術有限。”實際上還有別的問題,但人家男朋友在這兒,不好由一個外人開口。

果然,薛簡說:“還有,你流產了。”

許媽媽指責薛簡:“你怎麽這麽沒有數呢?我也不是不開明的家長,可是你們應該註意一點兒呀。”

薛簡說:“對不起,讓您操心了。”

娃娃用了十秒鐘消化掉這幾個消息,她閉上眼睛,再睜開露出悲痛欲絕的表情,看得所有人心都在滴血。然後她小聲問:“丫丫,你為什麽推我?”

病房裏所有人都看向曾葭。

曾葭面無表情地陳述:“你是自己跳下去的。”

娃娃泫然欲泣,“你,你怎麽能……”

江昊說:“我可以作證。”

薛簡問:“你作什麽證?”

江昊如實說:“我看見曾葭和許小姐在高架橋上爭吵,她們情緒都很激動,接著曾葭把許小姐推了下去。”

許媽媽再沒有素日的慈愛優雅,歇斯底裏地指著她罵她狠毒。

曾葭看了一眼薛簡,他沒有表態。她對江昊說:“你一句證詞裏有三處錯誤。第一,激動的是她,我一直很清醒。第二,你想必走了神或者眨了眼,我沒有推她,是她推了我,我現在胳膊還吊著。第三,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江昊說:“我相信眼見為實,你的說法沒有證據。”

曾葭說:“你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我把她推下去。看來您不適合當律師,否則不知道多少人會被您害死。”

江昊事業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第一次被人這樣指責,心頭的或蹭蹭冒出來,“有腦子的人都可以推斷出來,現場除了你們沒有其他人,難道許小姐會自己找死嗎?如果她只是想死,為什麽現在反過來誣陷你?”

曾葭冷笑,都說司法界最忌主觀臆斷,看來中國要富強,抵制日貨韓貨歐美貨都是沒用的,最重要的是抵制蠢貨。

“她就是想死,於是自己跳了下去。但死亡是需要勇氣的,她或許在落地的前一秒就後悔了。江律師,您既然以目擊者自居,那麽我問您,自己從高處跳下去,和被別人推下去,姿勢一樣嗎?”

江昊一楞。

曾葭在朋友斷了一雙腿的情況下說出這樣冷靜刻薄的話,即便她說得對,稍稍有些感情的人都不會偏向她了。

娃娃朝薛簡伸出手,薛簡走向她,將她緊緊地攬在懷裏。娃娃流下眼淚,問曾葭:“丫丫,你究竟有多恨我?”她的雙腿埋在慘白的被子裏,瞪大雙眼驚恐地看著她。

許媽媽的謾罵越來越難聽,曾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旁觀了很久的小護士沒想到曾葭如此人面獸心,怒道:“病房裏吵吵嚷嚷像什麽?報警把她抓起來才對。”

許媽媽說對,顫抖著手就要報警。江昊攔住她的動作,薛簡出聲制止她。

許媽媽不顧江昊,失望悲憤地問薛簡:“你要袒護這個賤人嗎?薛簡,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女婿看待,你……”

薛簡的確有本事,許媽媽當初反感他恨不得他去死,現在卻怎麽看怎麽滿意,原本眼裏所有薛簡的缺點,都被他變成優點了。

江昊說:“我同情許小姐的遭遇,但是……”

薛簡說:“曾葭,你也沒長著天使的面孔,怎麽就生了魔鬼心腸呢?”

曾葭:“……你說什麽?”

“從昨晚開始,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因為我和懐兒害得你和任參分手,你想出這麽絕妙的連環計報覆我們。你先是讓我聽了一出諷刺劇,然後在懐兒心神不定的時候刺激她,甚至對她下手。不愧孟東蒯那麽欣賞你,你果然是幹大事的。”

江昊急問:“什麽?元盛的孟東蒯?他可不是什麽幹凈的人。曾葭,你該不會真的這麽沒分寸吧?”

這是個問句嗎?

曾葭給孟東蒯介紹了一個助手,是她在挪威認識的朋友,才能和品格十分令孟東蒯欣賞。她不過打了個電話而已,薛簡居然這都知道了。看來他是決心把姓孟的搞死。

曾葭對許媽媽說:“阿姨,麻煩您出去一下。”

許媽媽:“你怎麽還敢這麽和我說話!”

“您血壓不好,不適合呆在這裏。”

娃娃附和:“媽,你走遠點兒。你放心,薛簡在這兒呢,她不敢把我怎麽樣。”

許母出去之後,曾葭一步步走向薛簡。

“沒錯,我的確故意讓你出現在酒店裏,讓你親眼看見你未婚妻和別人互訴衷腸。雖然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話,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已經快崩潰了。”

薛簡:“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曾葭說:“多麽耳熟的問話呀。我一年前也是這樣問你的,我把話還給你,我是為了讓娃娃從她深愛的男人、你的好兄弟那裏得到答案。你應該站在我的立場思考呀,我會很感激你的。”

她從口袋裏掏出錄音筆,點擊播放,薛簡那天的話流利地奔湧。

“你當時就這麽想了?”她一回國就設計好了,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將他說過的話如數奉還?

曾葭說:“不是,我錄音只是為了提醒自己你對我多差勁,隨時隨地不要忘了你有多壞。但是話趕話到了這份兒上,我不介意讓你回憶一遍。”

“你是不是特別委屈、痛苦?你覺得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了?正巧,我當初也是這麽想的。不過從時間上看,他們應該還沒滾床單,相比之下,我可仁慈多了。”

薛簡把娃娃溫柔地放下,握了握拳頭,他和曾葭對視著。電光火石的瞬間,他猛地發力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死死地抵在墻上。

“很好,你有多愛他?你告訴我你有多愛他!我們一起走過了這麽多,你為了一個三心二意的男人,你為了他這樣對我,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死了算了?!”

他手上青筋暴起,掌心感受到她跳動的脈搏。

“我當年為什麽要救你?我就應該看著你淹死,我應該看著你落在那群惡棍的手裏。那麽今天什麽都不會發生!”

江昊被他們的模樣嚇住了,護士們也紛紛沖進來。

“薛警官,您冷靜點兒,再這樣下去她就被你掐死了。現在不是快意恩仇的年代!薛警官!”

薛簡的手一動不動。

曾葭臉漲成了豬肝色,眼前直冒金光。她聽不見江昊他們在說什麽,也看不見娃娃是怎樣的表情,薛簡是真的想殺了她。不是洩憤,不是教訓,他真的想要她死。

他遭受的背叛、侮辱,他此時的痛苦,難道都是因為她嗎?他不去指責假仁假義的兄弟,不敢痛罵給他戴綠帽子的未婚妻,而她不過是揭露了幕布下的真相,在他的眼裏就罪該萬死。

曾葭一字一頓地擠出聲音,每說一個詞,薛簡就能感受到手下脈搏的鼓動。

“我也是這麽想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你當初為什麽要救我。沒有你我未必會淹死,落在壞人手裏我未必不能逃脫,即便真的一命嗚呼,萬劫不覆,難道比現在好到哪裏去嗎?

還是剛才的小護士,她對娃娃說:“許小姐,快勸勸您的男朋友吧。再這樣下去他自己也被毀了。”

旁觀了許久的娃娃終於開口,柔柔地說:“薛簡,算了。”

於是薛簡松開了她,眼神漸漸恢覆清明。他看著自己滾燙的掌心,似乎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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